近代林业科技要籍述略

2013-12-10 01:29胡文亮王思明
图书馆理论与实践 2013年2期
关键词:林产林业森林

●胡文亮,王思明

(南京农业大学 a.人文社会科学学院;b.中华农业文明研究院,南京 210095)

1 我国林业的科技源流

先民们对森林效益的认识是一个逐渐深化的过程,森林之利用,古已有之。远古先民们“食草木之实,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未有麻丝,衣其羽皮”,“冬则居营窟,夏则居橧巢”。[1]及至春秋战国时期,生产力的提高推动了科学技术的进步,一些反映林业科技知识的作品问世。如《诗经》 虽是一本诗集,但其中森林地理、森林采伐与利用和树种识别的内容亦反映出当时的林业生产经验和水平; 《周礼》提倡“土宜之法”,“以土宜之法,辨十有二土之名物”,即以各种土地所适宜的人畜和植物的法则,辨别十二土地区域中各物的名称,从而最大限度地使人类、鸟兽和草木和谐生存;战国时期, 《孟子》 和《荀子》 分别提出“斧斤以时入山林”和“不夭其生,不绝其长”,其中所反映的森林永续利用问题影响深远。此后,从秦汉到晋朝,《尔雅》《淮南子》《盐铁论》《氾胜之书》《四民月令》《广志》《竹谱》 等书中收录的林业资料大抵有两个特点:其一,介绍了一些国外的特种木,如西汉时期,中外经济文化交流频繁,部分树种克服了“橘生北而为枳”的问题,成功引种;其二,人们对木材性质的认识更加深化,除了稍早的 《淮南子》《盐铁论》 等书籍外,《竹谱》对竹类的介绍全面且具体,这是中国第一部竹类专著,此书着重对南方竹的特性、用途和产地作了详细的介绍。

从隋代到元代,这一时期的林业科技著作秉承前人的研究成果,同时也有突破性发展。如唐代柳宗元在《种树郭橐驼》 中以种树人郭橐驼为例,提出“顺木之天,以致其性”的观点,即尊重自然规律和树木的习性,同时也提出一套植树造林的原则,即“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筑欲密,其莳也若子,其置也若弃”。这番言论合乎科学道理,同时也体现了只有从客观实际出发,正确认识客观规律,按规律办事,才能使主客观统一的哲学观点。宋代陈翥著《桐谱》一书,全书16000余字,不但记载了泡桐根、花、叶茎的形成,对泡桐的类属、习性、栽培、生长和利用也都作了详细论述。宋朝蔡襄《荔枝谱》 是我国最早的荔枝专著,全书分为7篇,研究范围包括荔枝的历史、分布、特性、产销、栽培事项、加工技术、品种等内容。宋朝韩彦直《橘录》 问世后受到许多园艺学者的关注,进入近代后,多种译本传入欧美日等国。 《橘录》 共3卷,卷上和卷中分别描述柑橘的分类、名称和性状,卷下阐述柑橘的栽培技术,包括种植、去病、浇灌、采摘、收藏、入药等内容。另外,宋代《东坡杂记》、元代的《农桑辑要》《王祯农书》 所记载“松柏苗的播种、扦插、灌溉、遮荫、防寒等技术细致而完善,几乎与今日的育苗措施并无二致”。[2]4可以说,这一时期的林业科学技术呈现出继承和创新的特点。

明清时期,林业科技要籍多以总结性的论著为主。如《康熙字典》 和《本草纲目》 几乎囊括了中国树木和鸟兽的重要种类,“《本草纲目》收录果类104种,木类138种,禽类76种,兽类78种。 《康熙字典》收录果树43种、树木394种,竹子210种,兽类236种,鸟类439种”。[2]再以 《中国农业古籍目录》为例,收录的古籍名目以正、副为编,罗列了中国现存农业古籍目录,和台湾、日本、美国收藏的古籍佚目。其中辑录园艺作物的书籍共计561本,竹木茶217本,蚕桑类433本,占农业古籍总数的近三分之一。[3]总体而言,这一时期的林业科技要籍多以系统性梳理为主。

2 近代林业科技著作概述

中国古代的林业科技书籍多散见于历代文献典籍中的自然科学史料,影响力有限。明清时期,由于人们的思想受到钳制,学者们故步自封,林业科技的著作系统性有余,而创新性不足。林业长期依附于农业,造成“事业不动,学术不昌,著述不易,刊物不多”,[4]及至近代,尤其是经过鸦片战争,东西方文化被动地开始了交流。光绪后期,一批留学生前往西方等国,传教士也在布道时传入一些先进的林业知识,因此,中国近代的林业科技著作呈现出东西方科技交融的特点。

近代林业科技要籍大体分为以下三类。

(1) 翻译引介西方科技著作。最早译著的外国林业教材,“是在一八九八年(光绪二十四年) 前后,上海农学会刊印的农学丛书,共八十六卷,分七年印出。最初出版的《农学初阶》 及《农学入门》 中译有美国墨求来恩及旦尔亨利等著的有关《树木育苗》《论森林刈伐》 及《论植物与动物》 等篇章;英国学者写的《植物起源》、日本林学家奥田贞卫著的《森林学》 (农学丛书卷二十,樊炳清译)、日本林学家本多静六著的《学校造林法》 (农学丛书卷三十,林王译) ”。[5]19-20

以奥田贞卫所著《森林学》 为例,该书条目清楚,内容翔实。全书共计7章,前三章主要介绍森林的历史沿革和各种性质,属于普及性知识;后四章的内容涉及森林的营林学、管理学、森林动物学并植物学、森林物理学并化学等各科学理论,以理论结合实际进行论述。以造林为例,作者总结了桂木、椿、青桐、黄蘖、橡木、漆木、樟木、黄杨、桦等几十种木材的熟实期、原产地、适地播种期、自播种至发芽之日数、移植日期等,为生产实验提供了宝贵的经验。这本书在传播林业科学方面具有“先锋”的作用。

清末民初,这些资料的传入,对我国林业教育的启蒙发展是有一定促进意义的,常常被用做教材或参考书。但是讲课时,老师常常单纯传授国外的知识,很少能够理论结合实际,讲授中国的林业。

(2) 林业科学的讲义。早期国内讲授林业课程的老师以外籍教师为主,外籍教师中又以日籍老师为主。“山西农业专门学校的主要教师就由日本农学士岡田真一郎和林学士三户章造担任;南京三江师范日籍教师超过十人。”[5]18讲课时,老师和翻译需要同步进行,学生边听边记,课后复习。民国初期,海外学子归国,大都加入到林业教育的队伍之中,如梁希、侯过、姚传法、凌道扬、李寅恭、陈嵘、陈植、张海秋等,逐渐改变了过去依靠外国人授课的局面。

由于各校均无固定的教科书,当时的所谓教材都是出自老师的讲义。讲义年年用来教学,又年年补充,一是补充教学心得,二是补充最新知识,三是补充研究成果。如李寅恭早年留学英国,回国后先后开设树木学、造林学、森林保护学等多门课,被誉为中国近代森林立地学的奠基人之一。他所编写的《森林立地学》 是中国近代第一本森林立地学教材。这本讲义结合李寅恭在国内外所学,阐述了森林群落的成因和分类,提出森林群落和森林演进的理论;从土壤、气候、生物等方面,论述森林与环境的关系;并提出了营林和人工林问题。

作为林学的开拓者,梁希早年留学日本,后自费前往德国萨克逊大学林学院和塔朗特植物化学研究所研究林产化学。回国后,长期从事木材学和林产化学的教学工作。梁希自编教材,整理出《森林利用学》 《林产制造化学》 等讲义,并年年充实内容。他讲授的《森林利用学》,“叙述森林的采伐与运输,对伐木的方法,使用的工具,以及陆运的滑道、索道、运输工具,水运的放羊、扎排、流送、出河、堆垛和制材工艺、设备等都扼要加以叙述,还附有许多插图示意”。[6]《森林利用学》 一书图文并茂,条目清楚。此外,梁希也是中国林产制造化学的奠基人。依梁希所言:“往昔从事林产制造者,以五倍子、树脂等为主要目的,至主产物木材之利用于林产制造者唯烧炭事业而已。”[7]2正因如此,造成中国林产制造业发展单一,各种生产技术停滞不前的局面。当时人们对林业制造学的认识有限,把其划归林业技术学,梁希因为受到西方先进思想的影响,将林产制造学改名为林产制造化学,“编为专述利用木材或树皮、树叶、树实等副产物为原料制成他种物质的制造化学”。[8]7梁希将西方国家的林产制造化学技术与中国的相关资料结合,加入自己的研究成果,编撰而成《林产制造化学》 讲义。金善宝对此书给予很高评价,他认为:“本书《林产制造化学》 实集我国林产制造化学之大成,是林化学科的一部有重要科学价值的著作。”[7]绪言

(3) 林学家的专著。陈嵘曾分别在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学习林学和美国哈佛大学安诺德树木园研究树木学,学贯中西,学识广博。归国后,曾出版多部林业科技专著和相关论文,如1933年,陈嵘出版《造林学概要》 和《造林学各论》;1934年出版 《历代森林史略及民国民政史料》 (1952年该书改名为《中国森林史料》 并再版);1937年第一版、1953年再版《中国树木分类学》。他所编纂的《中国森林史料》 共计三部分:第一编历代森林史略;第二编民国林政史料;第三编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之林业设施。参考书籍中既有古代文献,从《古三填书》 到《植物名实图考》,时间跨度数千年;也有各类杂志报告,其中尤以张福延之《中国森林史略》、鲁佩璋之《中国森林历史》 和李代芳之《中国森林史略考》 为重要参考,谓“继三氏之努力略加扩充而已”。[9]陈嵘通晓多国文字,因此也参考了包括《满蒙之森林及林业》和 《林业历史概要》(A brief history of forestry) 等在内的日文和英文的文献。

陈嵘的著作中,既有对前人成果的总结和陈述,也有开创性的专著,后者以《造林学概要》 和《造林学各论》 两书较为典型。这两本书的问世标志着造林学成为我国现代学科。[10]虽然我国古代从 《诗经》 开始,及至清末的《农学报》,近200部文献和史料中对造林学的内容均有记载,但是系统性论述造林学原理和主要树种的栽培技术资料阙如。陈嵘的这两本书不但填补了这方面的空白,而且在联系中国实际,总结劳动人民的生产经验方面也有贡献。

郝景盛在德国留学时,先后获柏林大学理学博士和爱柏斯瓦德林业专科大学林学博士学位,回国后著有 《造林学》《中国林业建设》《森林万能论》 等书。《造林学》 一书从生态学的角度出发,将国外先进理论与中国实际相结合,论述造林技术,成为当时国内第一部最新的造林学专著和造林教材。 《中国树木分类学》 则是郝景盛所撰写的一本较为详细介绍中国木本植物种类的书籍,书中记述“木本植物全系中国产,计150多科,将近1000属,7000多种。南至海南岛,北至黑龙江,东至海滨,西至帕米尔高原,中国国土上的木本植物,大致搜罗无遗”。[2]250而且,郝景盛还运用了国际通行的标准,将木本植物分为四类,即裸子植物、合瓣植物、离瓣植物和单子叶植物,每一类再细分为群,群下再细化为科、属、种。为了便于记忆和识别,每一类都以代表植物为例,详细列出其形态、学名和用途等。为便于对照和参考,表中罗列了近代林业科技重要学者及著作。

表 近代林业科技重要学者及著作一览表

3 近代林业科技要籍的影响

无论欧美,亦或中国,最初的林业教育都是以口口相传的形式传播。18世纪后期,在西欧国家,林业技术和理论已经形成科学体系,学校里开设林业课程。19世纪,这股风潮又蔓延到亚洲及其他地区。中国因为长期闭关锁国,封建教育依然以科举制为正统,林业教育发展缓慢,没有实质变化。鸦片战争后,西方国家的先进林业科技知识开始大量涌入中国,中国林业科技出现了许多新的变化。

3.1 近代林业科技要籍对林业学科建设的影响

侯过和张福延引入了德国学者胡伯尔和斯马林的测树学方法以及森林经理学原理;李寅恭系统研究并引入西方森林立地学知识;近代引入西方植物分类学知识,并采用林奈的二名法和恩格勒的自然分类系统,从而奠定中国近代树木学的基础;在梁希、朱惠方和唐耀等人的努力下,中国木材学创立;梁希重新定义林产制造化学,“编为专述利用木材或树皮、树叶、树实等副产物为原料制成他种物质的制造化学”。[8]7这一时期,中国近代林业要籍中还出现许多“第一”,如陈嵘撰写的《中国树木学讲义》 是中国近代第一部关于树木学的巨著;李寅恭编写的《森林立地学》 讲义是中国近代第一本森林立地学教材;唐耀撰写的 《中国木材学》 是中国近代第一部木材学著作。此外,胡先骕和郑万钧联名发表的论文《水杉新种及生存之水杉新种》 甚至震动了整个植物学界。这些著作的出版和问世影响深远,不但成为当时各大学的教材或参考书,而且为学科建设和发展打下了基础。

3.2 近代林业要籍对造林和林产业的影响

中国近代林业科技要籍更多的呈现出中西糅合、理论与实际结合的特点。过去,旧思想禁锢人们的思维,学科发展缺乏创新。以林产制造化学为例,过去的林产制造化学,可资利用的主要集中在五倍子、树脂等少数原料上,主产物木材也只用来烧炭而已。而西方国家早已将林产制造学变成一个以林产物为原料,经过化学和物理加工方法生产产品的活动,而且生产内容多元化,包括松香、紫胶、栲胶、樟脑、五倍子、木材热解和水解产品等。这一时期,由于林学家们的扬弃,林业科技作品也呈现出理论性和实践性较强的特点。即使某些实验条件不能达到,但读者在读后便可活学活用。

近代各种林学要籍的出版还为引种造林提供了理论依据。近代中国国势衰微后,一些饱学之士意识到我们必须师夷长技以自强,多学习,多借鉴。民国时期引入的国外树种有桉树、火炬松、加勒比松、长叶松、美国白松、多脂松、落羽杉、沼生栎、美国榆、美国肥皂荚、红梣等。虽然部分新品种出现了水土不服、异地夭折的现象,但是林业工作者也因此意识到认识是一个不断深化的过程,“非经数十年之确切证明可以借种于异地者,断不可贸然从事也”。[11]

3.3 催生中国近代林业教育

由于近代林业生产的发展,伴随着大量先进林业科技思想的传入,催生并促进了中国林业教育事业发展。

近代高等林业教育主要是在大学里的农学院下设森林系或在农业专门学校里设置林科。至北洋政府时期,全国共有8所大学的农学院设立森林系,分别是北平大学、金陵大学、山东大学、中山大学、武汉大学、河南大学、广东大学和中兴大学。[5]527-528国民党执政时期,河北大学奉令停办,原河北大学农科改名为河北省立农学院,并下设林学系。另外,1927~1934年间,中央大学、广西大学、浙江大学、安徽大学的农学院也纷纷增设森林系。抗日战争期间,由于校址搬迁,学校或重组,或停办,或内迁,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农学院中设有森林系的学校多达24所。

自晚清始,中等林业教育在中国悄然兴起。随着民族资本主义的发展壮大,“实业救国”、“科学救国”的主张开始深入人心。怀抱振兴祖国的希望,决心学习某一项技术的青年人开始增多,一些林学文章或书籍也从实利主义出发,介绍和普及了很多林业初等科学技术。中等林业教育还仿照日制,在甲、乙两种农业学校内设置林科。整个民国时期所设立中等林业学校和设有林科的农业学校共计24所,其中林业学校5所,农业专门学校14所,农林学校5所。

综上所述,中国近代林业古籍是记载我国近代林业科技的重要历史典籍。根据记载:“至林学著作,自民国以来,关于森林调查、建设森林计划以及林学之研究,所著论文,不下数千篇。”[9]176由于篇幅所限,本文未能选取中国近代林业科技论文进行分析。

[1](南宋) 朱熹.五经·礼记·礼运[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4:212.

[2]熊大桐,等.中国林业科学技术史[M].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1995:4,250.

[3]张芳,王思明.中国农业古籍目录[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2:135.

[4]梁希.梁希文集[M].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1983:48.

[5]杨绍章,辛业江.中国林业教育史[M].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1988:19-20,527-528.

[6]张运铿,等.浙江近代科技名人[M].浙江:浙江人民出版社,1993:210.

[7]梁希.林产制造化学[M].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1985:2.

[8]张楚宝,等.湖州文史 (第4辑)[M].浙江:政协湖州市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1986.

[9]陈嵘.中国森林史料 (第4版)[M].北京:中国农学会,1952:176.

[10]徐燕千.造林学的历史、现状和发展[J].热带林业科技, 1987(4): 3-9.

[11]陈嵘.日本针叶树在南京附近造林之失败 [J].中华农学会报,1934(1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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