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流行语概念及特征辨析

2014-02-12 04:38王仕勇
探索 2014年4期
关键词:流行语场域网民

王仕勇

(重庆工商大学学术期刊社,重庆 400067)

语言是网民表达和沟通的工具,是彼此间联系的重要纽带。英国语言学家戴维·克里斯特尔曾说:“尽管因特网有着显著的技术成就和华美的屏幕布局,然而因特网各项功能之中体现得最明显的还是它的语言特征。”[1]的确,无论是现实社会还是虚拟网络社会,正如罗兰·巴特和让·波德里亚所言,一切沟通形式都基于符号的生产和消费。

一、网络流行语概念的既有界定

“互联网是一个与社会异体同源的技术系统,并且,它与现实社会的耦合建构了一个相互嵌入的复杂巨系统。”[2]因此,对应现实社会,网络虚拟社会也有自己的流行语,这种流行语是现实社会中的人们在网络这种互动的特殊场域中经常使用的语言,同样与现实社会存在“共变”关系,是社会经济发展和社会心理在网络活动空间最直接快捷的投影[3]。

查阅有关文献资料,笔者发现关于网络流行语的界定,主要有以下几种观点:

第一种观点,从使用主体和空间属性上界定。郑丹娘认为,网络流行语是网络语言中流行的以青少年为主体的网络人在聊天时使用的 “键盘语言”[4]。汤玫英在《网络语言新探》一书中提出,网络流行语是一种特殊形式的口语,是人们在网上交际时使用的别致、活泼而新鲜的词语[5]。杨萍认为,网络流行语是由网民创造或由网民积极传播的,进而被多数网民认可、接受并使用的语言[6]。姜胜洪认为,网络流行语是在网络上流行的语言,是网民们约定俗成的表达方式[7]。

第二种观点,从空间属性、时间属性和产生及传播场域进行界定。陈一民教授认为,网络流行语是“指伴随现实社会新闻事件的发生,在网络几近同步产生、迅速流行风靡于网络内外、短时间内生命力极其强大但并不长久的热门词语,又叫网络雷语、网络热词语。”[8]陈绍富在硕士学位论文《基于新闻事件的网络流行语研究》中提出,网络流行语是由网民创造或积极传播的一定时期在互联网上被网民广泛、高频地用于沟通交流、文本书写并影响现实社会的语言符号。

第三种观点,从传播主体和表现形式进行界定。杨玲在硕士学位论文《从网络流行语看大众文化特征》中提出,网络流行语是在一定时期,在网络平台中被网民们普遍使用的话语形式,表现为在网络媒介的推动下盛行的词、短语、句子或特定的句子模式。陈建伟在硕士学位论文《网络流行语研究》中认为,网络流行语是在网络上流行的一种语言形式,以文字、数字、字母和符号为主要载体,存在于具有共享性与开放性的网络聊天室、网络社区、博客上,是网络语言中最为活跃的那部分语言,是网民们约定俗成的表达方式。也有研究者认为,网络流行语就是网民自己创造、在互联网上广为流行和使用、并可以从虚拟走向现实的各种符号、词汇、短语及句子等等[9]。

二、网络流行语与相关概念的关联性

网络流行语与以下概念具有一定的关联性,但也有一定的差异性。

(一)与现实社会流行语的关系

在不同的场域,流行语也会形成不同的分类,如现实社会流行语、网络流行语等。网络流行语与现实社会流行语的关系,离不开网络社会与现实社会的关系。“网络社会只是现实社会中人们彼此互动联系的特殊场域,是人类社会本身再生产出来的一个特定的人类活动空间,是人类社会大系统的一个子系统。”[10]据此,我们可以把网络流行语与现实社会流行语的关系这样表述:第一,网络流行语与现实社会流行语只是产生和传播的主要场域不同,网络流行语是与现实社会流行语并存的人类流行语的新形式,与现实社会流行语一样都是人类社会流行语的次类。第二,游走在虚拟和现实之间的网络流行语,与现实社会流行语一样,不能脱离现实社会独立存在。不仅如此,它还会从网络空间延展到现实生活空间,“你懂的”“伤不起”“悲催”“吐槽”等在现实社会中流行就是明显的例子。第三,网络流行语伴随网络社会的崛起和网络新媒介的发展而出现,与传统书写使用的语言符号不同,是网民用来交际的一种语言变体,有其自身的特性。如“打酱油”“俯卧撑”“躲猫猫”这些词在现实生活中也在使用,但在网络中成为流行语后,其内涵已经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

(二)与新媒体类流行语的关系

网络属于新媒体,但网络流行语不等同于新媒体类流行语。由文新报业集团新闻信息中心编著的《中国流行语2008发布榜》,曾把流行语分为时政类、科技类、财经类、交通类、健康类、影视类、出版类、新媒体类等,从分类可见新媒体类流行语是指关于新媒体自身及与新媒体有关的在现实社会流行的专业用语,比如“手机电视”“威客”“博客”“掘客”“二维码”“电子纸”“富媒体”“试客”等。新媒体类流行语反映新媒体催生的新的文化形态,而网络流行语是在网络空间流行的折射现实生活的富有极强社会性的网络语言。

(三)与网络热词的关系

网络热词并不是严谨的学术概念。因此,关于网络热词的定义多为粗略概括或描述。如有人认为网络热词来源于新闻事件或社会现象,形象生动[11];也有人认为网络热词就是网络流行语,“指伴随现实社会新闻事件的发生,在网络几近同步产生、迅速流行风靡于网络内外、短时间内生命力极其强大但并不长久的热门词语,又叫网络雷语、网络热词语。”[12]很显然,前者不符合“定义必须突出本质特征的规定性”要求。后者把二者等同,认为使用频度很高、与社会新闻事件相关的网络热词就是网络流行语,明确了其传播迅速、传播范围广、短期热度高等特点,但还值得进一步商榷。有些网络热词属于网络流行语,如“很黄很暴力”“屌丝”“元芳你怎么看”等。但有些网络流行语,如“贾军鹏,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等一些无厘头的,也很难说是网络热词。同时,热词重在高传播度和高关注度,而流行语尤其是上述无厘头网络流行语,特别强调形式,并不一定就与社会新闻事件必然相关。此外,把网络热词等同于网络流行语也不符合流行文化的特质界定。“88”、“3Q”等在网上传播广,网民经常使用,词频一直很高,但不能作为流行语。流行语不等同于热词,应是新近的流行。一个词,只有当它开始流行的时候,才能作为这一段时期开始出现的流行语。

三、网络流行语内涵界定应厘清的几个问题

网络流行语不是现实社会流行语在网络空间的简单位移或投射,它是一种特殊的具有很强互动性和渗透性的流行文化。综合以上研究,我们认为网络流行语的内涵界定应厘清以下几个问题。

第一,网络流行语流行时间都很短吗?

要准确理解网络流行语,离不开对“流行”一词的准确理解。所谓流行,就是广泛传播,盛行,在一段时间内兴起且被人所追逐和模仿的新颖的东西。也就是说,音乐、服装、饮食、语言等都可能流行。但既然是“流行”,就必然有一个周期,在一定周期内迅速传播。网络流行语也是如此。它存在的时间不会很长,在较为短暂的时间内会被更加“新”的人们愿意模仿扩散的词语代替。一波又一波传播,成为网络流行语的基本存在形式。

当然,也有一些流行语在短时间内流行后逐渐归于沉寂,但随后如果有同性质事件发生该词可能被重新唤醒,再度达到一个使用高峰,但这时候我们一般都不再称其为网络流行语了,因为这个时候已经不再是一个新词了。

第二,网络流行语只在网络空间传播吗?

网络流行语主要在网络空间传播,但网络并非是一个与现实不相干的虚拟空间,由于人际传播、大众传播的作用,网络流行语也会流动到网络虚拟空间之外,在现实社会人际传播或在传统的报刊、广播、电视等大众传媒传播,在现实社会生活中被人们使用。

我们以“给力”为例,看看其在传统大众传媒中传播的情形。

《江苏给力“文化强省”》,人民日报,2010-11-10

《我省出台政策给力公交发展》,福建日报,2014-03-21

《给力夫妇开“爱心面馆”重庆正能量》,重庆商报,2014-03-21

《垦利县农企欲“长大”贷款给力不扯后腿》,农民日报,2014-03-25

……

笔者认为,网络流行语可能并不一定首先在网络产生,但主要传播场域却是在网络空间。

第三,网络流行语是不是就只是词语?

这实际上是网络流行语的表现形式问题。有人认为,网络流行语既可以是传统意义上的词、短语或句子,也可以是数字、字母或图形的组合。这种观点把“*^÷^*”、“(~o~) ~zZ”、886、1314520等数字或字母乃至图形的组合也纳入网络流行语的范畴。我们认为,这种数字、字母或图形的组合,如果只是为了模仿表情、声音和动作,为了表达的便捷或者形象生动而使用,只是一种语言的补充,不具备流行语义的成分,就不应算作网络流行语。

第四,网络流行语的使用是否是一种自愿的集群行为?

判断网络流行语的一个重要标准是短时间内的高频使用,但高频使用的词不一定就是网络流行语。如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发布的2009年度中国媒体十大网络流行语分别是:新中国成立60周年、落实科学发展观、奥巴马、甲流、气候变化、全运会、G20峰会、灾后恢复重建、打黑、新医改方案,这些高频使用的词语,并不是网民因为语言自身的魅力而主动使用的,也就是说其使用不是一种自愿的集群行为,因此不应视为网络流行语。流行文化在心理学意义上应是一种满足的状态、一种积极的体验。由此可知,网络流行语作为一种流行文化,也应该受人喜欢、迎合网民口味,只有如此,网民才会自愿传播。上述列举的“媒体十大网络流行语”,是人们为了表达的实际需要而使用的,不是因为这种语言带来积极体验和心理满足而主动选择的。

第五,网络流行语关涉的是否一定是新闻事件?

近几年,相当一部分网络流行语都与新闻事件紧密相关。如因为3·14拉萨打砸抢烧事件中,美国CNN严重歪曲事实的新闻报道产生了“做人不能太CNN”;因为汶川大地震四川私立中学教师范美忠震后违背师德的言论产生了“范跑跑”;因云南玉溪北城镇男子李荞明盗伐林木被刑拘死亡产生了“躲猫猫”……这些网络流行语大多关涉新闻事件,反映了人们的意见和态度,也反映了针对这些事件的社会舆情。

但同时我们也要看到,有部分网络流行语与新闻事件并没有多大关系,如“哥吃的不是面,是寂寞”“贾君鹏,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人生就像是一个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等,来自贴吧、论坛或讲坛,算不上具有新闻价值的新闻事件,但却在网络空间迅速传播。可见,新闻事件类网络流行语只是网络流行语的一部分,只是从网络流行语的来源(新闻事件、贴吧、电视等)进行分类中的一种。

第六,人们为什么要传播网络流行语?

生产和传播流行文化的过程是一个主动寻求满足的过程,因为“文化工业不仅说服消费者,相信它的欺骗就是对消费者需求的满足。而且它要求消费者,不管怎样都应该对他所提供的东西心满意足。”[13]由此看来,流行文化是一种大众兴奋剂,这也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人们要传播网络流行语。

章浩在《流行文化的快感生产》中提出:“观众因为追求快感而消费流行文化,获得快感是他们文化消费的重大收获。”[14]传播“神马都是浮云”,我们可以获得超然的自我安慰;传播“我爸是李刚”,我们可以在对官本位的讽刺中得到发泄;传播“羡慕嫉妒恨”,我们可以在鲜明、强烈、奇特、夸张的情感表达中获得一份满足……网民正是在对网络流行语的生产传播过程中,获得快感的情绪体验,这种体验可能是感动、同情、无聊、愤怒、搞笑、自嘲、难过、怀旧等各种感性的体验。

第七,哪些语言更可能成为网络流行语?

网络语言非常丰富,数量庞大,能成为流行语的少之又少。哪些词更可能成为网络流行语?如前所述,流行文化受欢迎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它能提供快感,让人获得特别的情绪体验。那我们就要回到流行语文本的考察上,只有那些文本中存在诱发读者产生快感的“资源”的词语才更可能流行。

能产生快感的“资源”指的什么?符号学家罗兰·巴特认为,某个符号对现实进行意指时,包括两个意指序列(orders of signification),即符号与其所指对象间的简单关系,称之为直接意指(denotation);另一个是用来代表文化或文化使用者的价值系统,即引申意指(connotation)。引申意指往往是能提供快感体验的“资源”。

我们以“范跑跑”为例。“范跑跑”是具有直接意指性的,专指汶川地震中的弃学生于不顾的中学老师范美忠,后来人们用“范跑跑”引申意指那些“临阵逃跑、不负责任的人”。如“医院员工集体成为‘范跑跑’”(深圳商报,2011年3月20日),“安徽拟立法处罚‘范跑跑’之类行为”(新闻晨报,2008年7月17日)等报道,“范跑跑”语义已经进行了泛化,扩大了表达对象的范围,变得更加便于扩散。

再比如,“我反正信了”本是用来表示对“7·23”甬温线动车追尾事故新闻发言人王勇平的质疑,后来被广泛造句:“中国足协说,中国足球能进2014世界杯,至于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北京今天没堵车,这是一个奇迹,但它就是发生了。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等,很明显“我反正信了”之类的流行语保留了敏感于流行语义的成分,替换掉了指向具体表达情景的不敏感成分,获得了更为宽广的扩散范围。这种称为“形式孽生”。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网络流行语就是一定时段内主要在网络场域被网民自发使用的、最活跃的、具有发酵功能和特殊意义的并往往对社会现实产生影响的语言符号。

四、网络流行语的社会特征

从语言的角度,网络流行语是一种特殊的网络语言,它具备网络语言的一般特征,如口语化、直接性、创新性、时尚化、形象性等;从文化的角度,网络流行语是一种特殊的大众文化,具备传播的媒介化、审美的日常化、趣味的时尚化等一般特性[15]。根据笔者对网络流行语的定义,网络流行语具备如下社会特征:

(一)空间范围:主要存在但不局限于网络场域

迪尔凯姆认为,任何事物都必须在一定的场域中存在,一切社会过程的起源都必须在场的结构中去寻找,场是事物发生的起源。布尔迪厄认为,场域是各种位置之间存在客观关系的网络空间,在这个相对独立的社会空间里,有自己独特的逻辑和规则。夏学銮教授认为:“网络场域是网络行动者创造和维持的即时网络互动场景。网络场域具有主体性、即时性、现场性和情境性的特点。”[16]

网络流行语区别于现实社会流行语的最大不同在于场域的不同。网络流行语主要存在于网络场域,这是一个全新的人类互动的场域。在网络时空中,网络行动者的经济的、文化的、社会的差别被遮蔽了,网络行动者可以跨越时空限制,超越现实社会的性别、职业、财富、社会地位、教育程度等因素,在平等交往的基础上重塑个人与组织之间的关系,实现信息共享,张扬个性,自由地发表意见。

网络场域是一个“去中心化”的场域,因此从理论上讲每一个网民都可能成为网络流行语的生产者和传播者。由于网络良好的连通性,网络流行语可以通过微博、论坛、博客等途径短时间内传遍网络空间。传统的信息传播是一种单向的传播方式,因此具有较强的权威性。网络场域让每一个行动者都有表达和参与的自由,消解了传统媒体的话语权威,这也是吸引网民在网络空间生产和传播信息的重要原因。引用电视剧《神探狄仁杰》的“元芳,你怎么看”曾创下每天被网友使用250万次的记录,“元芳,你怎么看”之所以在网络空间成为流行语,与其使用场域的扩大和转移是分不开的,也与网络场域中不受约束的网民自娱自乐的狂欢调侃心态分不开的。

社会学家认为,人际关系网中的节点是一小群一小群的聚集在一起的。在网络空间,博客、电子邮件、即时通信、维基等社会性软件,使信息的流动变得更加快捷迅速,增加了人们之间的交往频率,使得人与人之间的互动更加方便。网络流行语正是在网络连通性和社会性软件的作用下,不断扩散,不断跨越边界,得到广泛传播。

(二)产生源头:大多与社会事件或现象紧密相关

海德格尔曾说:“词语不仅处于一种与物的关系之中,而且词语本身就‘是’那个保持物之为物并且与物之为物发生关系的东西;作为这样一个发生关系的东西,词语就是关系本身。”[17]网络流行语作为一种特殊的网络语言,其存在就是人际交往和网络文化的存在,就是关系的存在。

网络语言非常丰富,具体哪种语言项目会骤然流行,具有一定的偶然性,“但偶然性中的必然性则是网络社会与现实社会文化的相互嵌入和互动。”[18]现实社会发生的事件或存在的某些现象与网络流行语的走红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如“是不是拉屎也要告诉你啊”与记者就“封闭部分行车道是否应征询市民意见”采访当地交警新光快速路有限公司某部长梁某突然发火事件有关;“捐你妹”与红十字丑闻有关;“哥吃的不是面,是寂寞”与社会存在的无助现象有关;“去年买了个表”与论坛设置关键词过滤等有关。

正因为如此,我们认为网络流行语之所以流行,源自于它与所代表的社会事件或社会现象的紧密关系。离开了特定的社会事件或社会现象,离开了网民对社会事件或现象的特殊解读,网络流行语是不可能创造出来的。网络流行语“表征了人们现实社会结构、社会关系的变迁”[19],因为“一个词语如果无法代表具体的、特殊的事件或现象,则无法获得具体的有别于其原本含义的意义,无法吸引受众,不具备被广泛传播的可能,因而无法流行并成为网络流行语”[20]。

(三)生产传播性质:网民自发行为

网络流行语不是对社会事件或社会现象的原封不动的完整表述,而是网民的创造性生产的结果。网络流行语,遵循的是自下而上的传播模式,往往在某一个网络社区产生,然后逐渐向其他网络社区或空间扩展蔓延,最后得到广泛传播。这与传统媒体的高频词、关键词自上而下传播有着很大不同。

作为一种草根文化,网络流行语的制造者和传播者并不追求宏大叙事,他们往往采取轻松甚至戏谑的方式来解构宏大叙事,是一种自发的加工扩散行为。由于这种社会行为主要存在于虚拟场域,减少了环境因素和情境因素的影响,其行为“接近更真实的原始人性化”[21]。

由于网络流行语大多带着网友自发原创的活泼与朝气,非常精炼,浅显易懂,言简意赅,又与一定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紧密相联,契合了网民的心理需求,因此网民会自愿传播,促成其流行。每一个流行语项目生产后,积极乃至疯狂的造句现象足可以证明网民自发参与的积极性。

(四)生产和传播动机:快感的满足

所谓快感,就是愉快或痛快的感觉。广义上说,只要生理或精神的欲望得到满足,都会有快感。流行文化以个体的享受、娱乐和快感为动机。为了追求快感,网民会将社会事件甚至是一些宏大的事件编码为简单的符号,消减或剥夺它的惯常意义。这种表达,很容易引起网民集体无意识的狂欢,从而使流行语得到大范围快速扩散。

我们来看下面的几个例子。

1.我相信自称“屌丝”的人心里一定是有快感的,当然也包括我。其实人都有受虐心理,注意是“受虐”不是“自虐”。尽管一个人获得了相当大的成功,他内心深处一定是渴望看到那些曾对他视而不见的人突然惊讶的表情[22]。

2.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

都说我很帅,至于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据说贪腐分子早晚要被双规,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23]

3.吧友61.138.219.*

一不小心,Kmjn成了“躲猫猫之乡”,真是人民幸甚!

可以看出,这个好玩的刺激的传统游戏,在jn县公安部门的倡导下,硬是整出了点名堂。能将一个古老的游戏发扬光大,乃至一玩就会死人,咱jn公安部门功不可没啊,咱jn人民感谢你们!

我想,以后在宣传Kmjn时,就用以下的广告词吧——你想躲猫猫吗?请来“躲猫猫之乡”——晋宁人民欢迎你啊![24]

上面的帖子来自豆瓣社区或百度贴吧,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网民在传播流行语中是以快感的满足为目的的。受虐是一种快感,对官员傲慢态度的消解是一种快感,对故意隐匿信息的嘲讽是一种快感,恶搞是一种快感。这种快感的满足,与“网络文化的虚拟性、超越时空性和随意性”[25]相关,更与大众文化特性相关。约翰·费斯克的大众文化理论认为,大众文化以凸显大众的主动性、创造性和抵抗性为特色,大众正是在这种主动的创造或抵抗中获得快感和意义。

(五)功能:具有催化发酵作用

我国网络流行语的研究,离不开两个重要背景:新媒体环境和中国社会转型环境。在社会转型的特殊时期,思想观念多元化,利益诉求多样化,社会上出现的各种矛盾和问题遭遇新旧价值体系的交接碰撞,势必会在网络中得到体现,一些从热点事件或社会现象中重塑出来的新的词语,一旦与人们的观念或利益产生微妙联系,就容易产生催化发酵作用。加之网络等新媒体的兴起,塑造了全新的扁平化的网状传播结构,最大限度地缩短了网络民意的聚集和传统大众媒体的传播速度。网络流行语在看似平静的没有什么征兆的网络空间里突然被大量关注并广泛传播,给人一种措手不及的感觉,是与它特有的刺激作用分不开的。

一块面团,没有酵母这种催化剂,自己是无法不断膨胀变大的。网民对各种社会问题、社会现象的看法和意见,没有网络流行语或一些网络热点事件的激发,一般会表现得看似风平浪静。例如,2010年10月16日晚,保定市某公安分局副局长李刚之子李启铭在河北大学新区驾车将两名女生撞倒,一死一伤。事后肇事者说他爸是李刚。随即成为网民议论的焦点,猫扑网发起“我爸是李刚”造句活动,短时间内人数过万。使得“我爸是李刚”很快成为网络流行语。

(六)发展归宿:不可预期的兴衰时段性

流行文化的一个重要特征是风格变化多而快。流行文化“在一定的时间周期内出现、扩散、发展并消失,又以一定节奏、在一定间隔内重生和复现”,也就是说,流行文化“总是在一定时间中被人们追求、赞赏、推广和促进,然后又在某一天变成一种‘过时’的事物。”[26]网络流行语作为一种流行文化,也具有时间变动性、周期性和节奏性。

网络流行语存在时段的不可预期,反映在它产生和淘汰的不可预期。“给力”本是北方的土话,很早就有了,表示“带劲”的意思,2010年世界杯期间,由于“给力网”的网友广泛运用该词,成为了年度网络流行语。

网络流行语带有明显的时段性特征,因为它是特定时段内社会事件或社会现象的写照,它会像流行文化一样在一定时期内高频使用,广泛迅速传播,会有一个产生、发展、顶峰、衰落的过程,它一旦成为历史的陈迹,就会结束其流行的使命。“流行语是一个动态的过程,大多经历‘显现—流行—消失’这样一个过程。”[27]“流行语的发展前途只能有两种:一是消失,即在使用中被淘汰;二是被接纳,进入一般词汇。”[28]没有任何一种网络流行语会“永远”流行。不断淘汰,不断更新,这种特殊的时间结构使网络流行语充满生命力。

(七)使用主体:年轻人群

网络流行语的生产者和传播者的社会属性涉及到性别、年龄、职业等因素。这些因素对网络流行语的产生和扩散有着重要的影响。根据第33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我们可以看出网民的年龄结构。10~39岁的网民占了我国网民总体的79.2%,这个比例远远大于现实社会生活中该年龄段在我国总人口中的实际占比。也就是说,网民主体是10~39岁的年轻人。

根据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确定网络流行语的生产者和传播者以年轻人为主体,使用人群呈现年轻化特征。10—39岁的网民是网络流行语的最主要的使用者,由于他们处于生命的活跃期,关注社会公共事务,对社会变迁的感知更加敏锐,喜欢创造和接纳新生事物,自我表现的欲望相对比较强烈,且表现出一定的叛逆性。网络流行语的幽默诙谐、新潮时尚、生动有个性、时效性强等特点契合了年轻人的个性特征。一方面他们在创造和使用新的网络流行语中努力凸显自己,另一方面他们又以此为群体标签,标示自己年轻的身份。“网络语言是一种典型的青年亚文化现象,它的创制和使用既体现了青少年网民的生理—心理特征,更反映了亚文化与主流文化之间暧昧复杂关系。”[29]“网络流行语折射出一种叛逆、浮夸、去中心和玩世不恭的社会心态,反映了这个时代大众化、娱乐化的审美情趣;从传统内敛文化到这种社会心态的转变,在中青年网民群体中最强烈地表现出来。”[30]可口可乐新包装印上“文艺青年、高富帅、白富美”等网络流行语以吸引和讨好年轻人,也是一个很好的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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