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智障人士设计研究中的方法与挑战

谢慧莺 (江南大学 214122)

一、研究背景与主流用户研究方法

（一）背景介绍

现在有许多学者针对残障人群提出了大量的设计研究方法，包括针对学习障碍、肢体残疾、视觉障碍等，然而鲜有文章详细阐述如何针对智障人群展开设计研究。

智障群体作为残障群体中极为特殊的一类，面临着复杂的社会问题，越来越多的社会企业与政府机构尝试通过设计干预改善其生存现状。然而，因人群自身的特殊性，设计师急需采用更具针对性的方法来发现问题、定义问题、解决问题。文章基于益工坊智障人士互动设计项目1实践，在实践中设计师面临着巨大的设计研究挑战，通过不同设计研究方法的反复尝试，验证了相关设计研究方法的优点与不足。

（二）主流用户研究方法

在设计领域，“以用户为中心的”设计研究，已经成为当今设计研究的主体2。在以人为本的设计思维里，研究主要围绕设计使用者（用户）及其构建的社会群体为中心，研究用户的需求与特征。现在广泛运用的设计研究方法，包括定性研究中的用户访谈、焦点小组、个案研究，以及定量研究中的观察、问卷调研、抽样设计等。这些研究方法多是一些与用户直接交流沟通，获取用户需求与反馈的方法。

二、智障群体特点与设计研究中的挑战

在益工坊智障人士互动设计项目中，设计师主要接触到的智障群体是在残疾人服务中心参与工疗的智障人士。包括南山慈善家园至德庇护所、太湖活动中心及河埒街道博爱家园的智障群体。其中两个庇护所，精神残疾、肢体残疾与智障人士划分到一个团体工作生活，智障人士的智力残疾程度也有轻重之分。这三个庇护所共接收60余名残障人士，其中智障人士占3/4以上，年龄均超过18岁，智障等级3、4级居多。通过长期的活动接触，设计师对这一群体有了相对深入的了解，可将其特点归纳为以下几点：

1.注意力分散：大部分智障人士容易被周围环境与人物干扰，注意力集中时间短。

2.表达能缺乏：智障人士缺乏表达能力包括两方面原因，一是由于智力障碍程度严重，缺乏认知与语言能力，不能正常交流沟通；二是虽然部分轻度智障具有认知及语言能力，但其生活环境与社交技能的缺乏导致其不主动表达自己想法，甚至伴随有自闭倾向。

3.记忆力较差：智障人士需要进行长期重复的培训才能记住一些知识，且容易遗忘。

4.感知理解能力较弱：这个群体的感知理解能力较弱，他们缺乏抽象思考能力、想像力和概括力，对事物的感知理解存在偏差。

5.个体差异大：项目人群智障成因各不相同，家庭条件迥异，导致个体差异大。部分智障人士伴随有其他类型的病症，例如自闭、肢体控制能力差、糖尿病等，这也对设计研究提出了更多的挑战。

6.家庭保护意识强：智障群体不同于其他人群，由于人群本身单纯简单，自我保护意识缺乏，因此家庭在看护过程中对智障人士的保护意识强烈，增加了设计研究的难度。

正是由于智障人士本身所具有的特质与其周边生活环境、人群特点，对应的，产生了一系列设计研究挑战：

1.常规研究方法不适用：研究人员与智障人士无法对等地交流沟通。

2.以用户为中心的研究方法难以得到需要的研究结果：用户不具备自我表达能力。

3.高研究门槛：高度信任是前提条件。

4.定量研究方法不适用：人群特殊，个体差异大。

5.研究周期长。

三、研究方法实践验证

实践中，设计师无法使用问卷调查、访谈法、焦点小组等用户研究方法直接与智障人士进行设计沟通，设计师从最初接触智障人群到后期的深入了解，选用了多种研究途径，这里主要针对不同的研究方法与实践效果进行综述。

（一）活动观察法

设计师最初都需要使用观察法对用户有一个大体的、宏观的认知了解。在益工坊互动设计项目中，设计师选用活动观察法对智障群体进行初步的认知了解。由设计师设计每月的艺术活动版块与内容，将艺术活动带入庇护所，通过摄像记录、拍照等手段，研究观察智障人士在活动中的表现，与人的交流互动，手工操作能力，以及潜在的需求与问题。

活动观察法的优势在于艺术活动的引入，能够很好的刺激智障人士兴趣，为设计观察提供良好的氛围，凸显智障人士在艺术互动中的特质与潜在问题。但是由于设备的局限性，很难全面地对每一位智障人士进行信息记录，往往只能从群体浅层面反应人群特质，或者做典型用户的抽样研究。同时，这个研究方法还存在一些局限性，部分智障人士家庭出于保护意图，不接受摄像和拍照活动，实践中，也有一位智障者不允许他人对其进行拍摄。因此，在研究过程中，需要注意：一是慎重使用拍摄工具；二是征求用户及其家庭许可；三是后期研究材料的使用上注意保护研究对象隐私。

（二）心理学研究方法

因为智障人士缺乏自我表达能力，在挖掘其潜在能力与需求的过程中，设计师尝试使用心理学研究方法，通过跨学科的理论支撑，深入了解智障群体。实践中设计师尝试了树木人格测量法与心理盒子实验。

1.树木人格测量法

在心理学中，通过绘制一颗树，就能了解一个人的人格特质与内心世界。1950年，科赫（德国）首次提出这中方法，1962年这一测量方法正式批准应用于临床心理治疗。实践中设计师尝试用树木绘制了解智障人士社交情况与不同交往对象在智障者心中的印象。设计师要求智障人士绘制一颗大树，将他的家人与朋友写在大树的不同位置上。通过心理学专业人士分析，得到其社交情况、个人性格等其他方面特点。

表一

2.心理盒子实验

心理盒子实验旨在通过心理投射了解智障人士喜好倾向，注意力集中时间，动手能力，个人其他特质，群体普遍特质。设计师对实验结果进行了预估，后期通过实验结果分析对预估进行验证，同时对设计师对被试的关键要素与典型行为进行头脑风暴，通过分析挖掘共性与差异。

研究步骤：第一步，提供被试不同类型杂志供其挑选，提供一个空盒子，告诉被试盒子是他自己的世界。第二步，让被试选择喜欢的杂志图案，剪下，投入“自我世界”中。第三步，让被试依据自己喜欢将剪好的图案粘贴到盒子表面。第四步，针对被试操作过程中的行为进行访谈。研究过程中，主要通过照片、录像记录被试操作过程，同时对访谈进行录音，用以后期分析处理。

被试主要选择日常活动中配合度较高的学员，男女比例控制在1:1，年龄层次以青年为主，13为被试中10位年龄在20岁左右，3位年龄在40岁以上。

研究选择的无锡市三岁庇护所共13名智障学员，数据见下表：

表二 心理盒子实验被试信息

为达到研究结果可靠性，对研究变量进行了控制，包括：

（1）杂志内容：每位被试领取的杂志在种类与数量上一致。主要包括：宠物、军事、漫画、家居产品、数码产品、服饰、美容、汽车、明星。

（2）性别比例：男女性别比例为7:6。

（3）工具：每位被试使用的工具完全一致。

（4）实验环境：保证独立不受打扰的工作环境。

心理研究方法在智障人群研究中发挥了明显的作用。很多通过活动观察了解不到的智障人士内心活动能够通过心理专业理论分析得到结果。正因为智障人士其本身表达能力的缺失，在这类人群设计研究中心理学研究方法作用巨大。但是设计师本身不具备相关的心理学理论知识，这需要跨学科的研究支持。同时，在心理测试流程的制定上，设计师需要针对智障人士的认知行为能力对流程进行分解与改进，要求易操作，步骤明确。

3.智障人士周边人群研究

智障人群与其他用户群体的差异，决定了对其周边人群的研究至关重要。当设计研究无法从用户本身获得更多的资讯与信息时，设计师应该从其周边人群切入，挖掘潜在设计机会。

实践中设计师依据对户角色进行划分，从不同的利益相关者中挑选典型案例进行研究访谈，主要包括以下几类：

（1）庇护所管理员——无锡市河埒街道博爱家园管理员；

（2）社会志愿者——江南大学学生；

（3）智障人士家庭成员——太湖街道一学员母亲，长期在庇护所陪伴儿子；

（4）社区居民——街道退休老年人，教智障人士唱歌5年；

（5）庇护所其他服务对象（肢体残疾；精神残疾）——河埒街道肢体残疾，参与庇护所管理工作；

当设计师将复杂的用户研究问题转变为用户周边普通群体研究时，研究难度将降低，同时从这些密切相关的利益相关者身上获取的信息量也是巨大的。智障人士社交群体相对固定，且与其关系紧密，这为智障群体问题的设计研究提供了机会。但是，研究的前提条件是要求设计师与智障人士周边人群搭建高度的信任关系，这需要长期的互动与沟通。

四、结论

智障人士不同于普通用户，当设计师研究智障群体相关问题时，面临着问题与挑战，包括难以与智障人士对等地交流沟通，需要建立高度信任关系，智障人群个体差异大，研究周期长等。这要求设计师采用更具针对性的方法来发现问题、定义问题、解决问题。需要考虑他们的认知能力与行为能力，包括在艺术活动的设计、心理测试流程改进等方面；需要简化研究方法，让智障人士能够理解、操作，完成研究任务；需要与智障人士周边人群建立良好的信任互动关系。除此之外，设计师必须注意用户隐私的保护。多数智障人士是乐于与社会人群沟通互动的，他们喜欢被人关注与鼓励，乐于协助设计师进行活动开展。但前提是设计师能够取得他们及其家庭的信任，能够自然流畅地与智障人士进行互动沟通。这也要求设计师能够真诚、友好、平等地对待智障群体。

注释：

1.益工坊智障人士互动设计项目:旨在通过设计干预改善智障人士生活现状。项目主要服务于江苏省无锡市三所庇护所，至2014年项目举办了3次智障人士互动设计展览，每月在庇护所开展艺术互动。

2.蒋红斌，方憬.角色体验 作为设计研究的一种方法[A]. 设计驱动商业创新：2013清华国际设计管理大会论文集[C]. 2013.

[1]蒋洪斌，方憬.角色体验作为设计研究的一种方法[A].设计驱动商业创新：2013清华国际设计管理大会论文集[C]，2013.

[2]祝帅.我们需要怎样的设计研究？——读李立新教授新著《设计艺术学研究方法》[J].装饰，2010，04（204）：72-74.

[3]祝帅.从研究方法的演变看设计艺术学研究的进展[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版）.2010(02).

[4]张宝．用户研究中的背景资料分析与问卷调查方法[D]．武汉：武汉理工大学，2009．

[5]Moonen R， Kauppinen S， Iyer A， et al. Methods and challenges for doing research with intellectually disabled people: an ongoing empirical study[J]. Proc. UMADR， 2010: 25-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