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人体器官量词研究综述

2014-03-06 05:32刘雪芹任德国
文教资料 2014年36期
关键词:数词量词研究成果

刘雪芹任德国

(1南京林业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江苏 南京 210037;2南京师范大学 国际文化教育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

汉语人体器官量词研究综述

刘雪芹1任德国2

(1南京林业大学 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江苏 南京 210037;2南京师范大学 国际文化教育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

论文对汉语人体器官量词的研究进行了综述。汉语人体器官量词的词类归属、下位类别、句法功能、历时演变、认知运用和英汉对比等方面的研究已经取得了较为丰硕的研究成果。但是,汉语人体器官量词的内涵、数量、范围、下位类别和认知功能方面的研究还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人体器官动量词和形量词的确立尚存在争议,人体器官量词在对外汉语教学领域特别是偏误分析领域的研究还不够充分,可供参考的有效教学建议仍然十分缺乏。

汉语人体器官量词 综述 不足之处

人体器官量词指从人类的身体器官名词或身体部位名词借用而来,具有计量或计数功能,可以出现在“数词+量词+名词”“数词+量词+动词”或者“动词+数词+量词”等格式中量词位置的词或者语素。例如“一眼泉水”“一身尘土”“一脑门子官司”“一屁股债”等。

需要说明的是,在“一+名词”结构中,如“一脚、一手”等,名词的前面一般都可以补充上相应的量词。这个结构中的名词并没有转化为量词,因此不在人体器官量词的研究范围之内。

国内外关于量词的研究有大量的成果,但是关于人体器官量词的研究却不是很多。已有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一)从词类归属、分类、句法功能的角度来研究了人体器官量词的内涵和句法特点;(二)从历时角度研究人体器官量词的历史演变过程;(三)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解释人体器官量词的使用特点。

一、人体器官量词的词类归属、类别和句法功能的研究

1.人体器官量词的词类归属的研究

自中国第一部汉语语法专著《马氏文通》出版至20世纪50年代“暂拟汉语语法教学系统”的施行,这一时期是汉语量词研究的开创时期,在此时期内,学者们普遍认为量词属于名词。

马建忠(1898)指出,“故凡物之公名有别称以记数者,如车乘马匹之类,必先之。”[1](P.34)陈承泽(1922)把量词归为名词之次类,同时认为副词有表数的作用。黎锦熙(1924)指出,“量词就是表数量的名词,添加在数词之下,用来做所计数事物之单位。”[2](P.81)吕叔湘(1942)则把量词称为“单位词”,后来又叫做“副名词”。王力(1954)指出,“数词可算作形容词,也算作名词的附类;量词附在名词的后边,算作名词的附类,甚至不叫附类也可以。”[3](P.214)王力(1957)在《词类》中重新阐释为,“我认为量词属于名词的一种,我们把它叫做单

位词。 ”[4](P.106)

由上可知,这一时期的语言学家普遍认为,量词属于名词,那么毫无疑问,作为从器官名词借用而来的人体器官量词也应该属于名词。但是张志公(1956)在《语法与语法教学——介绍“暂拟汉语教学语法系统”》正式给量词明确定名后,量词独立成为一类。

朱德熙(1982)把“头”归为个体量词,另外把“一脸汗”“一脚泥”中的“脸”“脚”归属为临时量词;在动量词小类中,朱德熙(1982)把“踢一脚”“看一眼”中的“脚”“眼”归属为为借用动量词。吕叔湘(1980)把“身”“脸”“头”“手”“脚”归属为临时量词,把“眼”“口”“巴掌”归属为动量词。

张志公(1982)指出,“‘身、头、脸、脚、手’属于临时量词;‘眼、口、拳、巴掌、脚’是借用来的动量词。 ”[5](P.180)刘月华(1983)指出,“‘身’属于借用量词;而‘口、脚、眼、拳’属于借用动量词。”[6](P.82)房玉清(1992)把动量词分为借用动量词和专用动量词。陈光磊(2001)把“身、脸、手、拳、脚、肚子”等归为随拟的量词。

由上可知,从量词被列为名词的附庸到量词成为一个独立的门类,对于量词的分类问题研究越来越详细。但是对于量词重要分支的人体器官量词到底归为何类,目前,学界已有的研究成果具有较大的差异,且大部分研究成果仅仅用例举的方式论述到人体器官量词,专门的人体器官量词的研究成果尚属少见。

2.人体器官量词类别的研究

从20世纪50年代汉语量词成为一个独立的门类开始,对于量词的分类研究成果层出不穷,主要有:从语法功能角度分类,如赵元任(1979)、吕叔湘(1980)、朱德熙(1982);从是否可度量性角度分类,如陈望道(1980)、高名凯(1986);从分布特征角度分类,如黎锦熙和刘世儒 (1959)、张志公(1982)、张万起(1992)等。因为分类的角度和分类的标准不一致,所以分类的结果也存在较大的差异性。

进入20世纪80年代,量词研究进入繁荣阶段,此时出现了直接对人体器官量词的分类研究。主要从词性、位置关系、空间维度以及语法化程度等角度进行分类。

李玄玉(2002)认为人体器官临时名量词具有三个明显的特点:“一是人体器官量词有很强的临时性,像‘脸’;二是大部分人体器官量词不能重叠使用,例如不能说‘脸脸汗’;三是人体器官量词限用数词‘一’”。[7]徐慧文(2005)根据人体器官量词代表的器官与所修饰的名词之间的位置关系,把人体器官量词分为可容型和可附型。刘晨红(2007)认为,“器官量词呈现的空间形体在认知心理中占有一定容积,是三维空间,因为可容纳另一事物,从而来量度所容纳的事物。”[8]曹丹(2007)把非原型类人体器官量词度划分为量衡类(一指宽)、借代类(扇一巴掌)、可容类(一口黄牙)和可附类(一脸汗)。

3.人体器官量词句法功能的研究

从句法功能的角度研究数词和量词关系的研究成果十分丰富,其中有部分内容涉及到了人体器官量词,但是整体来看,关于人体器官量词的研究还不够充分。

陆俭明(1988)论述了现代汉语中数量词结构对语法结构的选择性和排斥性。邵敬敏(1993)认为,“名词和量词之间制约和反制约的关系。”[9]邵敬敏(1996)则重点分析了动量词和动词的搭配选择关系。殷志平(2000)认为,“‘一’表示‘全’、‘满’的意思,为形容词;‘身’仍然是名词;该结构在表述上具有双重性。”[10]李敏(2002)认为,“由于临时量词‘一’,因此加‘的’后主要表示强调作用。”[11]刘顺(2002)指出,“身体器官名词作量词,‘一’相对于‘满’,功能上相当于形容词;该结构为主谓结构;该结构并且可以转换成存现句。”[12]盛林(2003)指出,“单音节量词可以重叠成‘本本’,而后一类‘口口’不行,已经发展成真正的量词的可以和‘又’或者‘每’结合,而量词形式不行。”[13]

姜渝(2007)进一步对比了“一”和“两”,以及“一”和“满”的区别,得出了数词、人体器官名量词、名词三个成分之间的相互制约关系。陈欢(2004)指出,“语义之间的关系是名、量、数三者之间组合的关键因素。”[14]徐慧文(2005)指出,“‘一头黑发’之类结构中,数词只能是‘一’”[15]张虹(2006)认为“一+N”结构具有描述作用。胡清国(2006)研究了“一量(名)”结构与否定标记“没有”和“不”组合构成否定结构后对进入否定结构中的量词所具有的选择性。宗守云(2008)认为由于“一”和“X”数量关系的不同,导致了二者出现频率的不同,最后得出主观量表达的不同的研究结论。

4.人体器官量词语用功能的研究

进入20世纪80年代量词研究的新时期之后,对于人体器官量词语用分析的文献不断出现。所研究的成果偏重于修辞之美和所表述出的感情色彩等方面的研究。

李玄玉(2002)指出:“人体器官量词和数词组成的数量结构,表示的是大概量,有‘满’‘全部’的语义,有修辞形象色彩。”[7]李淑娟(2003)详细阐明了“身”在此结构语用功能上所具有的强烈的夸张意味和明显的口语化色彩。

张虹(2006)也认为由人体器官量词组成的短语在描写上具有夸张性。吴文婷(2010)认为,“‘一+量+名词’这样的量词结构在结构的修辞性、结构的修辞效果、适用文体具特殊功效。”[16]顾文婷(2013)重点研究了人体器官名量词“头”和“口”,把二者的用法分别分为了三个用法小组,并进行了较为细致的分析。

二、人体器官量词历时演变过程的研究

关于人体器官量词历时演变过程的研究成果也有一些,主要在临时量词的研究、部分量词短语和个别量词的演变过程。

范利、聂春梅(2001)研究了量词在历时角度的演变规律,“物量词从秦汉到唐朝,出现了可容型非人体器官量词,例如‘杯’‘盘’等等;从宋代到元代,出现了可容型的人体器官量词,例如‘肚子’但数目很少;从元代到明、清可容型人体器官量词出现增多现象,同时出现了另一类人体器官量词‘可附型’人体器官量词,至此两种人体器官量词全部出现;宋代到清代,人体器官量词数目有所增加。……临时器官量词的发展规律是:[可容型][-人体器官]名词〉[可容型][+人体器官]名词〉[可附型][+人体器官量词]〉[可附型][-人体器官量词]名词(‘〉’表示优先)。”[17]

金福芬、陈国华(2002)从历时角度分析了在语法化过程中的量词短语结构的变化和量词语义演变。

牛巧红(2007)重点从系源的角度分析了人体器官量词“口”“头”的历史演变。以“口”为例,从度量人的“口”扩展到“动物的口”“裂口”“器物之口”;“头”则扩展到度量球状体、位于一端、功能和视觉上重要性等。

赵善青(2008)以先秦到明清时期的语言事实为基础,从语义方面对名词做量词现象进行了研究,发现名词做量词的语义演变的动因,并从语法化角度进行了解释。

安丰存(2009)研究了量词的历时语法化过程,指出,“语言结构自身有调整自我的能力。任何语言形式的变化都在语言结构的允许下进行,而且不是任意的。量词语法化是在词汇借用、结构类推以及语言成分功能的重新分析的共同作用下实现的。而这三者正好体现了语言结构具有内部调整能力。”[18]

三、汉语人体器官量词的认知研究

运用认知语言学理论来研究量词的研究成果颇为丰富。但是,专门针对人体器官量词的研究成果还不是很多。

沈家煊(1995)分析了数量结构对于定名偏正结构的制约作用,可以用“有界”和“无界”的理论来加以解释。张伯江、方梅(1996)指出,“离散的,有形的,占有三维空间的实体要比抽象实体、集体实体都要借用为名量词的概率大。”[19](P.126)范利、聂春梅(2001)研究了名词做临时量词在语义上的演变规律。范伟(2001)对个体量词特点进行了认知解释,研究结论是:“(1)句子中名词成分前必有个体量词;(2)量词和名词之间‘的’隐现可用距离相似性进行分析;(3)数词和量词之间可以插入形容词反应着大脑中认知链条的活动特点;(4)个体量词的重叠往往是表达概念意义增加的需要。”[20]聂春梅(2002)从名词空间性的角度分析了临时物量词的空间意义对句法结构的影响,并对此进行了认知分析。李敏(2002)从数量短语与助词“的”连用的角度进行了认知分析。上述研究成果主要关注名词和量词之间的关系前提下量词的认知问题。

熊仲儒(2003)对于“口”的句法认知基础进行了研究。“口”具有吃饭、说话两种功能,有合口状、开口状两种形状,在此基础上,“口”的用法不断发展。牛巧红(2007)对“头”和“口”系源研究做出了认知研究。作者把“头”的用法分为三类:“N为动物(家畜类:一头牛,野兽类:一头老虎),N为大蒜(一头大蒜),N为抽象事物(一头亲事)。”[21]曾传禄(2007)对于[+可容型]、[+可附型]量词进行认知分析,“人类对于容器的概念来源于人类自身,人的身体就是一个大容器,他可以吸入空气和营养物品等,还可以排除废物。”[22]上述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对个体人体器官量词的认知分析,特别是关于“头”和“口”这种典型的人体器官量词的研究成果最多。

刘晨红(2011)从临时量词和名词匹配的角度进行了认知分析。临时量词与名词进行匹配的认知机制:“同一性和隐喻、转喻的认知模式在发挥作用。词与词之间的搭配不是任意的,除了句法结构,关键看两者是否在某方面有共同的语义特征,也就是语义特征的一致性,例如‘一脑子点子’点子都存在大脑里,‘点子’和‘脑子’两者在认知心理上具有联系。[8]李灿(2013)对临时量词短语进行认知分析。上述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临时量词的认知研究上,人体器官量词多被归入到了临时量词的范畴。人体器官量词的所具有的性质主要通过隐喻的方式产生。

结语

综上所述,关于汉语人体器官量词的研究在词类归属、句法功能、历史演变、认知功能、英汉对比等领域取得了较为丰硕的成果,但是在如下七个方面的研究尚显不足:

第一,关于人体器官量词没有明确的定义,对其数目没有全面的考察,至今没有人体器官量词的总表。

第二,由于概念意义未定,所辖范围模糊,导致非原型量词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临时量词门类归属状况存在争议。

第三,由于根据不同的标准进行分类,导致人体器官量词下位分类不同,存在界限不明、分类混乱现象。

第四,关于人体器官量词认知功能的研究,由于定义、范围、分类、归属等基本问题的分歧,认知解释往往拘泥其中某一类,而且分析不全面。

第五,目前对于人体器官量词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名量词的研究范围,对于动量词研究较少,特别是对于人体器官“形量词”的独立性的研究,尚未达成共识。这种研究状况导致了汉语人体器官量词研究存在较为突出的不平衡现象。

第六,量词在对外汉语教学中是教学的难点,同时也是留学生学习的难点。但目前为止,对于人体器官类量词在对外汉语教学中的偏误研究,尚缺少系统的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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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得到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项目《汉语人体器官量词及其偏误研究》(编号:2012SJB740014)的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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