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播艺术家关山的“老北京情结”

王九月

他是中国播音界泰斗级艺术家，他拒绝重金广告费毫不含糊；顶着烈日到车站接送前来求教的小粉丝；他是地地道道的老北京，在天津工作半个多世纪，“爱北京的心”80年不动摇；他是位诗意的先生，与自己的学生经过6年恋爱牵手婚姻，在当年谈恋爱的公园旁买下一处楼房，每天都能看见初恋的风景……著名演播艺术家、老北京人关山，向我们演播：60余年播音生涯，事业和家庭故事……

“北京土生族”进入天津电台

关山自我调侃为“北京土生族”，他自幼热爱文艺，6岁起背诵唐诗宋词，小学就读于知名的北师大第一附小，讲故事的本事全校闻名，被学校推荐到北京广播电台少儿节目讲故事，至今算起来播龄已60多年。

关山原名丁威，1955年在天津财经学校毕业，到天津土产进出口公司做外贸工作，始终活跃在话剧队、广播社。他参加天津市首届职工朗诵艺术观摩会，获表演一等奖。次年，关山报考中戏，冲过全国800多人录20名的激烈竞争，被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录取，同时，也收到天津广播电台录用通知。因为母亲患病，妹妹弟弟年幼，全家只靠父亲维持生计，进电台工作可以帮助补贴家用，如果再上学，家里会更艰难。关山放弃了当演员的初衷，进入天津人民广播电台。

上世纪50年代，播音员还属于机要人员，播音时不能用真名，丁威必须起一个播名。当时台里清一色12位女播音员，关山成为电台唯一的男播音。有一天录《木兰诗》，念到“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他觉得“关山”这个名字阳刚大气，领导一听，立刻定下“第13位播音员叫关山”。

1963年，年仅29岁的关山已名气响亮，他接到任务播讲贺敬之的长诗《雷锋之歌》。他找来有关雷锋的所有资料，一字不落地仔细看。录播《雷锋之歌》前夕，母亲病重，他每天一边给母亲喂药，一边为录音做各种准备，播出后广获赞誉。

自幼的艺术修养加上话剧演员的经历，关山调动各种表达手段非常自如、语言表现丰富、塑造人物形神兼备。上世纪70年代，播讲《林海雪原》时，作家曲波听着他的播音，流下眼泪，说：“真好！” 1983年，关山接到中央电台文艺部紧急任务：赶录中篇小说《高山下的花环》。关山马上细看原著，一直研磨到凌晨4点还激动不已。次日上午开始录音，非但毫无倦意，更是情满胸怀，居然一天能播讲4万字！内容变化巨大，时而激昂慷慨，时而柔肠寸断，涕泗滂沱……录制到“英雄班长杨三喜牺牲了”，电台编辑和录音员都泣不成声。没有谁能比关山的演播更能诠释作品！当听到自己的声音将一个个性格迥异的人物演绎得生动鲜活，关山心中有说不出的幸福。上世纪80年代以后，关山先后发表《逻辑、形象并重多发有情之声》《唯有真情才能感人》等20多篇文章，在播音界有着深远影响。

“窗外是我们的初恋”

1960年，26岁的播音员关山受河北大学（当时校址在天津）邀请，周末指导学生朗诵。十几个朗诵尖子生中，美丽清纯的女生高琳吸引了他的注意。高琳像那个时代所有女生一样，对于帅气、多才多艺的关山老师非常崇拜。四个月培训期太短，那种依依难舍的牵念，不知从何时已潜滋暗长。细腻的美少女高琳在一次聊天里得知了关山的生日，送给他一个特别的礼物：一根红丝带，系着一只脸蛋儿娇红的大苹果，象征祈福平安。在那个物质贫瘠的年代，她是不是把全天津的苹果都选遍，才买到这么大这么美的苹果？关山放在床头桌子上，很多天都不舍得吃，他幸福地享受着每天早晨醒来，先闻到看到她香甜的祝福；每天晚上，享受着她的祝愿入睡。而今，已头发斑白、儿孙绕膝的关山提及此事，仍满脸幸福。经历6年恋爱长跑，他们在1967年结婚。这6年里，电话联系和书信往来成了他们含蓄的爱情里最温暖的表达。在那个矜持的年代，相隔10分钟车程的距离，却只有周末才能到公园相见。天津水上公园是他们唯一的约会地点，6年，他们在这里来回走了几千里。

关山的爱人高琳女士是天津师范大学教授、著名学者、院长，曾创建天津国际女子学院，是难得的美女加才女，至今年已七旬仍风采不减当年。人都说，月老拴红线牵到婚姻里的两个人，肯定是一强一弱搭配着来。两个都太有才，难有和谐幸福，都那么能干，谁听谁的？携手走了大半辈子，两强相遇的关山和爱人却恩爱如初，伉俪情深。关山先生说：“再和谐幸福的夫妻，也有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大男生要让着小女生。”若遇到不开心的时候，在自己现在的住所，打开窗子，对着水上公园望去，那一对对牵手含情的青春男女，那一幕幕携妻带儿的温馨美满，就什么都忘了：“喂，老伴儿，快看，那是我们25岁；看那边，那是我们35岁……”可不是么，每天都有人在重演我们的甜蜜，我们的幸福近在眼前。

像很多老北京人一样，关山喜欢老北京炸酱面，对此，他总是对爱人有一份难得的敬重。高琳除去职业能力非一般女子可及，除有几百万字的编著作品和论述文章外，在家也是位厨艺精妙的好厨师。一家五六口的饺子，她自己一小时就能给你香喷喷端上桌。她做的老北京炸酱面堪称一绝。一次，关山的学生来访，大家生活在天津提及老北京炸酱面，不免怀念。高老师二话没说，在厨房闪进闪出三两番儿的工夫，一碗碗美味炸酱面、切得细细均匀的菜码儿端上桌，大家被震得目瞪口呆，吃得大快朵颐。临了辞别时，高老师一转身，赠送每人一个小提袋，里面各装一小罐自制六种素菜丁的炸酱，嘿！您看，这高人做的大事小事都是那么柔情地道、善解人意。一位剩女胖粉丝回家后，在微博中写道：高琳老师美丽多才，厨艺好，这么好的女子，难怪爱情幸福令人羡慕。我只是多才多肉，行吗？关山老师说，此生从事热爱的职业，和志同道合的爱人高琳相伴，就是最大的幸福。

北京的家最有回家的感觉

“南陈北关”指上海的陈醇和天津的关山，至今依然常被人提及。关山见证了中国广播最辉煌的时候，那时关山这个名字比如今的一线明星都响亮。每天，千家万户的人们都会将“电匣子”固定在一个频段，听关山的小说连播。《红旗谱》《创业史》《铁道游击队》《欧阳海之歌》……文化生活贫乏的时代，他的声音成为一种期待。

关山先生现已年近八旬，令人惊讶的是，无论形貌，还是气息、音色、声音的洪亮程度，皆如中年。很多老听众想念他的播音，还希望知道他保养嗓子的秘诀，一位老中医曾说他“是练气功的”。当年，关山在电台轮流演播多种文体作品，无论新闻、通讯、诗词，或是文艺作品，大运动量的播音，嗓子越喊越硬朗。关山从来没有不良嗜好，不熬夜，不沾烟酒，生活简单，内心淡泊。

关山先生说，播音员是普通人，要与听众平等交往，朴实真挚，这不但是他的艺术品格，也是他为人的准则。普通朗诵爱好者、矿工、农民，他都坦诚相待，不计报酬。他和爱人高琳指导了很多播音学生。一位白发粉丝在日记里写道：“当年，收听关山演播的《欧阳海之歌》后，我坚定地去部队服役。而今，我已成为退役老团长，关山老师，感谢您的声音影响了我的人生……”

多年前，一位粉丝从遥远的城市打来电话，说：“关山老师，我是听着您的播音长大的，又听见您的声音，太激动了！”这位“关丝”现在是食品行业的企业家，因为“爱关”情结，希望高报酬请关山老师做广告。关山感谢他的热爱，但是委婉拒绝了。汶川地震，震动整个中国，山东烟台《诗祭》朗诵会向全国招募诗歌朗诵志愿者，关山应邀前往。由于朗诵效果突出，次日，烟台日报发表了“关山用真情感动世界”，并配发巨幅特写照片。主办方去机场送行时，递给关山一个大红包，关山立刻回绝：“我这次参加赈灾义演，请捐给灾区同胞吧！”

关山先生关注着北京的变化，偶尔去中国传媒大学讲课，面对播音艺术的后起之秀，他知无不言。关山有着很深的北京情结，胡同、后海漫步，花鸟鱼虫市场看蛐蛐，北京民俗盛会品赏文化，他全都喜欢。住在天津，总是想念老北京豆汁儿、焦圈儿的他，对于“天津版”的老北京美食深感味道太薄，到北京的家中小住，是他“最有回家的感觉”。除了安闲打捞京味儿，不免招呼一些小时候的同学好友聚会，爱人高琳以好厨艺让大家吃得美美的。

在网络、影视迅猛发展的今天，从关山先生和他的朗诵中，依然感受到声音的张力，抽象的文字可以这样打动人心，优秀的朗诵原来可以有比图像更震撼的力量。除去专业技能，还源于播音艺术家的人格魅力，和他那颗朴素淡泊、挚爱真诚的心。

（编辑·王文娜）

wangwenna@yeah.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