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修订本平议

2014-03-20 15:31王华宝
渭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18期
关键词:索隐文虎史记

王华宝

(东南大学人文学院,南京 211189)

《史记》修订本平议

王华宝

(东南大学人文学院,南京 211189)

中华书局2013年推出的《史记》修订本学术质量显著提高,受到学术界的广泛关注和社会各界的普遍赞誉。同时,作为新学术平台的修订本也有一些存疑之处,如对有争议之处的改动、对点校本的修改、校勘记存疑之处、修订后正文与注不统一、异文宜出校而未出、标点可商之处、存在的排印问题等方面,讨论这些存疑并进行科学评判和合理解释,有助于进一步提升修订本的学术质量。

《史记》;修订本;评价;商补

备受关注和期待的《史记》修订本于2013年9月正式出版。可以说,修订本凝聚了修订组特别是主持人南京师范大学赵生群教授、中华书局工作团队、众多评审专家以及其他各方面人员的心血。修订本甫一问世,即得到了社会各界的普遍赞誉,认为其使《史记》点校本在学术质量上有了极大的提高。目前,学术界的基本看法是,点校本、修订本分别代表着不同时代的古籍整理最高水平,各有其历史贡献和文化价值。也有学者提出,修订本要获得学术界的广泛认可,成为一种新的定本,还需要“精益求精”①《点校本“二十四史”及〈清史稿〉修订工程简报》(第80期、81期,2013年10月、11月)载有海内外学者题辞与贺信,《史记》修订本出版座谈会的报道,转载《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新闻出版报》的报道等。。下面就修订本与点校本的关系、修订本的成绩与可商之处,发表一点看法,希望对提高修订本的质量有所助益。

一、修订本与点校本的评价问题

此次修订,据《修订前言》介绍:“修订本仍以金陵书局本为底本,兼顾不同印次的文本差异。校勘所用通校本、参校本涵盖宋元明清各个时期不同系统最具代表性的《史记》版本。”[1]10其中有“世间乙部第一善本”——中国台湾藏北宋景祐监本《史记集解》、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南宋绍兴初杭州刻本《史记集解》、日本藏南宋庆元建安黄善夫家塾刻本《史记》三家注合刻本、南宋淳熙刊《史记集解索隐》本、日本藏六朝钞本、日本藏唐钞本、法藏敦煌残卷等;全面覆核了点校本对底本所作的校改等,覆核了三家注的全部引文。其结果是,修订本对原点校本分段进行优化、调整,改正破读之处,统一标点体例,纠正讹脱衍倒。共改标点符号约6000处,新增校勘记3400余条,处理文字约3700字(增1693字,改1241字,删492字,移298字),改正点校本排印错误300多处,并且恢复了被原底本删削的唐代司马贞《史记索隐》中的《补史记序》《补史记条例》和《三皇本纪》等。

由以前的出校改符号近800处,到修订本出校勘记3400余条,改动标点符号6000处,总量惊人。然而我们还是应当对新的校勘记进行客观分析,进行合理的解释和科学的评判。笔者认为,3400余条校勘记之中,有相当的数量是由于修订体例的变化造成的,如恢复补充了底本金陵书局本删削的唐代司马贞《补史记条例》的大量条目,这些并非原点校本的差错;有相当的数量是由于刻本系统的差异、由于张文虎的刻书理念与学术观点造成的,如局本刻成后张文虎方见到单《史记索隐》本,又未能一一采纳[2]173①《张文虎日记》同治八年三月五日记:“连日覆阅《史记》诸卷,《索隐》颇与单本不合,盖多后人改窜。今亦不能尽从单本,且书已刻刊成,势难一一剜改,去其太甚者而已。”由此可见,单本《索隐》对局本与点校本校勘研究价值仍颇高。,这一类问题并非点校本整理者的失误;修订本有许多校勘记,列出的是局本与其他版本的异文,从现代校勘学的角度来说,可以出校,而从当初点校本产生的时代反对繁琐考证的背景来看,点校本不做任何校改,又是有客观原因的。关于标点符号,无疑修订本做得更为精细,对点校本多有匡补,但也有一些是见仁见智的问题或粗与细的问题,属于原点校本与修订本断句标准的系统性差异,如《吴太伯世家》“大而宽俭而易行以德辅此则盟主也”,原标点为“大而宽,俭而易,行以德辅,此则盟主也”(1452页),在《史记点校后记》(新4065页)中有详细的说明,而修订本改为“大而宽,俭而易行,以德辅此,则盟主也”(1747页),当属见仁见智的问题。此外修订本的标点也不无可商之处。

总之,不能简单以为点校本出校近800处、修订本出校3400条,其差2600,就一定是原点校本遗留的差错。更不能简单认为,原点校本有6000处标点符号差错。反之,对原点校者顾颉刚、贺次君、宋云彬、聂崇岐先生等前辈学者所付出的辛劳、所取得的成绩,应当更加心怀敬意,对点校本发挥的历史作用仍不能低估。

另一方面,除修订组的工作外,数十位专家学者,或从思路方法给予帮助,或就具体问题展开讨论,或提供资料甚至个人研究成果,帮助颇多,共襄盛举。中华书局从各个方面给予支持,保障修订本的质量与进度。各主管部门和图书收藏单位等给予关心和帮助。综合起来看,也可以说是“盛世之举”。从这一角度看,修订本《史记》凝聚了多方的心血,本身即是时代的产物。点校本的开创之功必须充分肯定,修订本所取得的巨大进步有目共睹,修订本应当成为体现21世纪“史记学”最高水平的《史记》新定本。

二、修订本的学术质量有显著提高

《史记》修订工作具有相当的特殊性、复杂性,因此修订工作量之大、涉及面之广、困难度之高,异乎寻常。

首先,克服特殊困难,新增校勘记。点校本系列其他各史均有校勘记,唯独《史记》阙如。张文虎《校刊史记集解索隐正义札记》五卷,说明各本同异以及所以去取之由,部分采录诸家校释,但与点校本的校勘记实在性质不同[3],加之《札记》与金陵书局本不一之处甚多,张文虎未见到许多重要版本,对《史记》版本承传研究不够,对《史记索隐》的吸收不足等等,用来做底本的金陵书局本纷繁复杂的问题较多。因此,系统参校各种文献,吸收各类成果,并融入修订组的意见,写出全新的校勘记,就成为一项最基本而且是最重要的工作。主持人按照修订总则的要求与校勘规范,撰写了3400多条校勘记。这是修订本的主要成就。

其次,解决复杂问题,依据学术规范,进行系统订正。由于时代风尚、人员变化等各种复杂因素,点校本存在大量问题[4],学术界商讨文章众多,中华书局历次重印也不断修正。我们充分肯定点校本的学术成就,同时也实事求是地指出存在的不足,进行系统的订正。据研究统计,可知点校本《史记》出校改符号的改动近800处,径改过百处,而1982年版新产生的文字讹误有200多处,不够规范之处众多,标点可商之处数以百计。本次修订,梳理和吸收各方面成果,做了大量学术性的工作,仅标点方面的改动就达6000处,学术质量有了较大提升。

第三,《史记》修订工作量之大、涉及面之广、困难度之高,异乎寻常。以数量而言,遍布海内外,且多分散,搜罗不易。从学术来讲,涉及众多学科,且多纷纭,判断实难。从精力来说,虽心无旁骛,全力以赴,但面对如此庞大的材料、涉及众多学科的问题,难免精力不济。然而,修订组还是系统校核各种文献,发现大量一手材料,解决了许多疑难问题。虽说有些问题还需要进一步讨论,但毕竟有了一个新的学术平台。

在当代学术积累与便利条件之下,在程序保证质量的原则之下,在修订组与各方的共同努力下,《史记》修订本的学术质量有了显著的提高。《点校本〈史记〉修订本出版》一文从“广校诸本”“新撰校勘记三千三百余条”“订补疏误,后出转精”“尊重底本,优化完善”和“多领域专家协作”五个方面分析,认为“修订本充分地反映了时代学术的进步”,并非虚誉。

三、修订本的存疑之处

正如《史记》审订专家王继如教授所说:“校点古书,是极其困难的事。漏校误点,要说一点都没有,是谁都难做到的。”武修成教授指出修订本“校勘还留有可商榷之处也是在所难免”,如《苏秦列传》校勘记[二]:“乐壹 殿本、《会注》本作‘乐台’。按:《旧唐书》卷四七《经籍志下》:‘《鬼谷子》二卷,苏秦撰。又三卷,乐台撰。’《新唐书》卷五九《艺文志三》:‘《鬼谷子》二卷,苏秦。乐台注《鬼谷子》,三卷。’”作为异文写入校勘记,似有误导之嫌。《旧唐志》作“台”字当是形近而误,《新唐志》不察其误而沿袭之,殿本则当是据《唐志》而妄改。清姚振宗《隋书经籍志考证》卷二九已指斥《唐志》之误。此类异文,似是而非,或者辨之,或者弃之。[5]专家学者在肯定修订本所取得的成绩的同时,也指出还有提升的空间。有的专家还向修订组提出了很好的建议,以及一些新的研究课题。

以下就笔者查阅所及,举出十余例存疑分类探讨。

(一)对有争议之处的改动或可再商

例一 《匈奴列传》:“单于既约和亲,于是制诏御史曰:‘匈奴大单于遗朕书,言和亲已定,亡人不足以益众广地,匈奴无入塞,汉无出塞,犯(令)[今]约者杀之,可以久亲,后无咎,俱便。朕已许之。其布告天下,使明知之。’”(修订本3487,下简称新;点校本2903,下简称旧)

按:《札记》:“《杂志》云当依《汉书》作‘今约’。”点校本从改,有校改符号。修订本据王念孙说而改字出校。然而这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清王先谦《汉书补注》以为作“令”是。李人鉴认为“‘令约’乃并列式双音词,本自可通”[6]1479,其说可参。吴金华先生进一步论证说:“李人鉴认为‘令约’乃并列式双音词,是一个发明。《汉语大词典》未收,今可补。‘令约’的同素逆序词是‘约令’,《汉语大词典》也没有收。今举例如下:‘令约’,即‘法令约束’的缩略语。《萧相国世家》:‘汉王与诸侯击楚,何守关中,侍太子,治栎阳,为法令约束,立宗庙社稷。’‘约令’见《晋书·刑法志》载东汉之初梁统上疏曰:‘高帝受命,制约令,定法律,传之后世,可常施行。’《汉书·沟洫志》‘今内史稻田租挈重’,师古注:‘收田租之约令也。’‘约令’也有作动词的,《三国志·吴书·滕胤传》‘乃约令部曲,说吕侯以在近道。故皆为胤尽死,无离散者。’”[7]109

局本出校而不改字的做法是谨慎可行的。点校本出校改符号,已引起争议。此类前人有不同意见、今人有反对观点的问题,修订本在未增加新材料、新论证的情况下改字的做法,是值得商榷的。

(二)对点校本的修改仍可商

例二 《五帝本纪》:“帝喾娶陈锋氏女,生放勋。娶娵訾氏女,生挚。帝喾崩,而挚代立。帝挚立,不善,崩,而弟放勋立,是为帝尧。”(新17、旧14)

按:点校本后一“崩”字有删除符号,修订本恢复。恢复的依据见校勘记【14】,是唐孔颖达等《尚书正义》卷一云:“《史记》诸书皆言尧帝喾之子、帝挚之弟,喾崩挚立,挚崩乃传位于尧,然则尧以弟代兄,盖踰年改元。”由此推导出“则唐初孔颖达等所见《史记》亦有‘崩’字”。此处需要进一步思考的是:一是孔颖达等的说法可以作为一种旁证来参考,但不能代替版本依据;二是改变通行多年的点校本处理方式,宜有坚实的依据,点校本删改的主要依据是张文虎《札记》:“《索隐》本无‘崩’字,据《注》及《正义》,盖后人妄增。”[8]6修订本仅据孔颖达的说法,还不能否定张氏的说法;三是修订本恢复了“崩”,明显与《索隐》所引卫宏、《正义》所引《帝王纪》的“禅位”说矛盾。故此处改动值得商榷。

例三 《高祖本纪》:沛公还军亢父,至方与,周巿来攻方与,未战。陈王使魏人周巿略地。(新443,旧352)

按:“周巿来攻方与”,点校本为六个小字,有删除符号,修订本恢复为大字,出校勘记【12】张文虎《札记》卷一:“六字疑衍。”修订本的处理方式是否妥当,或可商。因为此六字与下文“陈王使魏人周巿略地”文意扞格,《汉书·高帝纪》无此句,所以前人疑六字为衍文。点校本出了删除符号,是合理的。一些选本无此六字,也是接受了点校本的意见。修订本恢复了此六字,则今后选本采用修订本的文字,就会保留六个字,那么在讲解上反而会有问题。

(三)校勘记存疑之处

例四 《五帝本纪》校勘记【七】而娶于西陵之女 王念孙《杂志·史记第一》:“‘西陵’下脱‘氏’字。下文‘昌意娶蜀山氏女’、‘帝喾娶陈锋氏女’,皆有‘氏’字。《太平御览·皇王部》、《皇亲部》引此并作‘西陵氏’,《大戴礼记·帝系篇》亦作‘西陵氏’。”(新58)

按:泷川资言《史记会注考证》、王叔岷《史记斠证》等并从脱字之说,然张森楷《史记新校注稿》认为:“《路史·后纪》五亦作‘西陵氏女’,不云‘之’字,据下‘蜀山氏女’、‘陈锋氏女’,并不云‘之’,疑此‘之’为‘氏’字之讹,非必脱‘氏’字也。”[9]55从文字的一致性来看,张氏之说似更合理。故局本不补字,比较审慎。此类问题宜出校,而仅举出脱字说,不列误字说,似有误导之嫌。

例五 《商君列传》校勘记【16】“注归籍 此三字原无,据《索隐》本补”。(新2708)

按:文中补“注归籍”三字,反赘。下文为“藉音胙,字合作‘胙’,误为‘藉’耳”,明为“藉”字,补字易滋疑惑。此为上文《集解》“周室归籍”作注,而局本“籍”作“藉”,点校本排印有误,修订本沿袭。

(四)修订后正文与注不统一

《史记点校后记》(4059页)说:“凡注里已经注明某字当作某字,或某字衍,或下脱某字的,我们都不再加增删符号。”这是考虑到正文与三家注的相互关系问题,避免正文与注不统一。修订本基本遵循这一原则。似有少数不符之处。

例六 《三代世表》:汉兴百有余年,有人不短不长,出自燕之乡……本居平阳自燕。(新637,旧507)

按:两处“自燕”,修订本出校勘记【9】【10】两条,列张文虎《札记》卷二“‘自’当作‘白’,下同”与“疑文有讹误”等。这里有几点可商。一是点校本有校改符号“(自)[白]”,明确校改为“白燕”。修订本退回了局本作“自燕”,反将点校本明确的取舍做了存疑处理,易滋疑惑。二是改后致正文与《正义》不对应。《正义》:“一作‘白彘’。案:霍光,平阳人。平阳今晋州霍邑,本秦时霍伯国,汉为彘县,后汉改彘曰永安,隋又改为霍邑。遍检记传,无‘白燕’之名,疑‘白彘’是乡之名。”是针对正文“白燕”而言的,修订本改回“自燕”,致使《正义》成了无的放矢。三是陈直《史记新证》有“有人不短不长,出白燕之乡”条,指出:“《正义》疑白燕作白彘非也,下文霍将军者本居平阳白燕可证,盖白燕为乡名也。”[10]40陈先生明确认为“白燕”不误,可参证。

(五)异文宜出校而未出

例七 《历书》《集解》:“徐广曰:‘或云木、火、土三星若合,是谓惊立绝行。’”(新1570,旧1321)

按:本卷下文引徐广语,“立”作“位”。参张文虎《札记》:“官本‘立’,各本作‘位’。”知局本从官本即殿本而改也。检相关版本可知,两处《集解》所引“徐广曰”,宋本均作“位”,殿本均作“立”,原各本前后一致。而局本一处从宋本作“位”,一处从殿本作“立”,反不一致。这一类前后不一致的问题,修订本似应出校。

例八 《袁盎晁错列传》:“盎曰:‘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新3300,旧2740)

按:张文虎《札记》:“《志疑》云:‘《水经注》十九引作‘立不依衡’,依上‘坐不垂堂’句,似失‘立’字。’案:《汉书》‘坐’字‘立’字皆无。”本文“坐不垂堂”与“不骑衡”不对称,似宜皆无“坐”“立”二字,或参上“坐”字补“立”字,上下句式统一。李人鉴《太史公书校读记》据《太平御览》卷五三与《水经·渭水注》引此文均有“立”字,认为脱“立”字。(第1366页)亦为一说。

对此类异文如何处理,吴金华先生认为:“是不是一定要根据后出的《汉书》无‘坐’字而删《史记》之‘坐’?不一定;同样,是不是一定要根据后出的《御览》有‘立’字而补《史记》之‘立’?当然也不一定。古代的俗语是‘家累千金,坐不垂堂’,《汉书》说‘千金之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不会因为没有‘坐’、‘立’二字而引发误解。在现有条件下,《史记》的原文是什么样子,还难以推定,所以,到底是应删‘坐’,还是应增‘立’,眼下还难于锁定。既然难以锁定,当然只宜采取出校记而不改字的方式。”修订本对此异文,未出校记。似乎可商。

(六)标点可商之处

例九 《平津侯主父列传》:故兵法曰“兴师十万,日费千金”。(新3555,旧2955)

按:“兵法”,此处指《孙子兵法》。中国古代的军事名著,春秋末年孙武著。引文见于该书《用间》,原文为:“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可知“兵法”非泛称,宜加书名号。

例十 《赵世家》:“成侯与魏惠王遇葛孽。”(新2158,旧1801)

按:葛孽,点校本标一专名线,似可商。田大宪据宋吕祖谦《大事记·解题》卷三所载《史记正义》佚文:“《括地志》云:‘葛、孽,二城名,在魏州魏县西南。’”[11]528认为是二城名,宜分标。吴金华先生说:《战国策·赵策四》“齐欲攻宋”章,宋鲍彪本有“抱阴成,负葛、孽”之语,对于地名“葛、孽”,鲍彪注云:“孽,元作薛,《赵记》注:在马丘。又葛城在髙阴,属涿郡。”鲍氏注文以葛、孽为两个地名,可与《史记正义》佚文印证。笔者认为,田大宪、吴金华二先生之说可以参证,此点校本不明地理之误,修订本沿袭之。

(七)存在的排印问题

点校本存在一定数量的排印讹误,笔者〈史记校勘研究〉多有揭示,修订本多数已改正,但仍有少量未改。下举数例。

例十一 《吴太伯世家》《索隐》:“《左传》曰:‘楚公子围将聘于郑,未出竟,闻王有疾而还。入问王疾,缢而杀之,孙卿曰:以冠缨绞之。遂杀其子幕及平夏’。”(新1756,旧1460)

按:三家注中有许多引文中夹注,点校本通常将夹注排为小字,以示区别,但有部分遗漏。如下文“杜预曰:州于,吴子僚也”,原误为大字,今改为小字。此处《左传》事,见昭公元年,“孙卿曰:以冠缨绞之”8字,属于注文,非《左传》正文。故此8字属误排,当改为小字。

例十二 《廉颇蔺相如列传》:“赵括既代廉颇,悉更约束,易置军史。”(新2952,旧2447)

按:军史,局本作“军吏”。《周礼·夏官·大司马》“诸侯载旗,军吏载旗”,汉郑玄注:“军吏,诸军帅也。”唐贾公彦疏:“亦谓从军将至下伍长皆是军吏也。”军吏,泛指军中的将帅官佐。点校本第一版作“吏”,不误;第二版作“史”,当系排印之误。

文中疑为排印问题或技术处理问题的还有一些,如《秦楚之际月表》《索隐》:“赵歇前为赵王已二十六月,今徙王代之二月,故云二十七月。”[2]934徙,局本作“从”,疑排印之误。《史记点校后记》所引《高祖本纪》“忽闻汉军之楚歌”[1]4059,《高祖本纪》原文“忽”作“卒”,亦属排印之误。《主要参考文献》中“《史记》一百三十卷,《中华再造善本》影印中国国家图书馆藏南宋淳熙三年张杅桐川郡斋刻八年耿秉重修本”(4080页),即《修订凡例》中所指通校本的第一种“耿本”(第2页),耿本为二家注本,此处当与《修订凡例》一致,改正为“《史记集解索隐》一百三十卷”。

尽管修订本可能存在各种不足,但总体而言,其学术质量有了显著提高,瑕不掩玉。修订本所取得的学术成就,所搭建的新的学术平台,一定会得到公正的看待,并将载入史册。

[1][汉]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3.

[2]陈大康.张文虎日记[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

[3]王华宝.试论张文虎《史记札记》的文献价值[M]//史记论丛:第六集.北京:华文出版社,2011.

[4]王华宝.《史记》新整理本刍议[M]//王华宝.古文献问学丛稿.北京:中华书局,2009.

[5]王继如,等.《史记》研究的新平台[N].中华读书报,2013-11-27(9).

[6]李人鉴.太史公书校读记[M]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98.

[7]王华宝.《史记》校勘研究[M].新北:花木兰文化出版社,2013.

[8]张文虎.校刊史记集解索隐正义札记[M].北京:中华书局,1977.

[9]张森楷.史记新校注稿[M].台北:中国学典馆复馆筹备处,1967.

[10]陈直.史记新证[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79.

[11]田大宪.《史记正义》佚文考释[M]//袁仲一,等.司马迁与史记论集:第三辑.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6.

【责任编辑王炳社】

A Discussion on the Revised Version of Historical Records

WANG Hua-bao
(Literary School of Southeast University,Jiangsu 211189,China)

The revised version of Historical Records just published by Zhonghua Book Company in the year 2013 has received great concern from the academia.This paper discussesmainly on the relation between the revised version of Historical Records and the original annotated version,and the achievementsmade in this revision aswell as the problems remain still.This paper is expected to be helpful and useful for the improvement of the academic quality of the revised version.

Historical records;revised version;comments;discussion and supplement

K204.2

A

1009-5128(2014)18-0011-05

2014-08-22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史记》金陵书局本与点校本校勘研究(13YJA770032);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项目:《史记》异文研究(2013)

王华宝(1965—),男,江苏扬州人,东南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中国古典文献学与汉语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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