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文学与新时期话语建构
——评赵稀方《20世纪中国翻译文学史·新时期卷》

2014-03-29 15:23曹文刚
关键词:文学史时期话语

曹文刚

(淮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淮北 235000)

翻译文学与新时期话语建构
——评赵稀方《20世纪中国翻译文学史·新时期卷》

曹文刚

(淮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淮北 235000)

赵稀方的《20世纪中国翻译文学史·新时期卷》突破了一般的中国翻译文学史的书写方式,开创又一新的方向。全书借用赛义德“理论旅行”的理论,注重翻译文学在中国新时期话语建构过程中担当的重要作用,考察了西方文化、文艺思潮在经由翻译进入中国新时期历史文化场域的具体环境中所遭遇的移植、转移与再创造。翻译事实上主要是由中国内部的历史原因决定的,反映了中国自己的文化选择和内部的文化冲突。

赵稀方;翻译文学;新时期话语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中国与外国的文化交流一直没有中断过,这促成了中华文明的绵延不绝。在中外文化的双向交流中,一方面,外来文化对中国产生了影响,另一方面,外来的影响也是中国自主选择的结果,并决定于中国的历史需要,中国的翻译文学史就记载了中外文化碰撞与协商的历史过程。

20世纪中国翻译文学作为一种跨文化、跨语言、跨民族、跨学科的特殊文学类型,在文学观念、文艺理论、文体建设等方面,为中国新文学的发展提供了动力与营养,为中国新文学、新文化的建构发挥了巨大的推动作用,成为中国新文学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是中国文化的一个重要部分。中国文学借助翻译从传统中脱胎而出,具有了开放性和现代性,翻译文学充实、丰富了中国文化和现代中国人的精神世界。20世纪中国翻译文学是重要的文化资源,借此可以把握中国现代思想文化发展流变的线索。

在新时期以来出版的若干种有关中国翻译文学史著作中,赵稀方的《20世纪中国翻译文学史·新时期卷》(百花文艺出版社,2009年)独树一帜。全书沿用了西方翻译研究最新的理论成果,视野开阔,对材料的印证缜密,资料翔实,研究较为深入,论证严密,表达流畅,无论史料征引或理论辩难均有突破,为翻译文学史书写开创又一方向。该书附了大量的图片,做到了图文并茂,再加上举重若轻的叙述,为读者平添了趣味性、亲和力与吸引力,消除了阅读理论著作常有的枯燥和沉重。本书以附录的形式附上了“相关翻译要目”,按时间顺序列出新时期翻译文学作品,包括作者、译者、出版社、篇名、时间,提供了详细的资料源。

作者考察了经由翻译实现的跨文化话语实践的丰富性与复杂性。全书借用赛义德“理论旅行”的理论,置重翻译文学在中国新时期话语建构过程中担当的重要作用,考察了西方文化、文艺思潮在经由翻译进入中国新时期历史文化场域的具体环境中所遭遇的移植、转移与再创造。该书对新时期中国跨文化话语实践进行全面而深入的剖析与阐释,认为外来的文化冲击,“并不仅仅来自外部,翻译事实上主要是由内部的历史原因决定的”[1],翻译反映了中国自己的文化选择和内部的文化冲突。该书“希望在交待翻译史的同时大致体现出新时期话语建构的过程”[1]。作者关注新时期西方文化思潮与国内政治斗争、权力变动之间的关联,着重点在于权力关系对翻译的操控。

该书关注翻译是如何成为新时期中国的价值冲突的工具,权力对翻译的操控,中国内部的文化冲突如何影响译者对外国文学作品的翻译选择,以及翻译文学在新时期文化场域内部的传播和在不同人群中的接受。该书对于新时期中国不同利益集团和文化群体之间的互动关系作了具体分析,作者描述了围绕翻译文学本身产生的各种现象,并分析了造成这种现象的深刻的社会历史原因,以及在这个原因背后所体现出的翻译的政治。翻译不只是语言文字上的转换,而是很大程度上受到政治和意识形态的影响。

该书体现了作者以翻译为角度进行思想史的研究的意图,突破了一般的翻译史以国别或以翻译家为单位的叙述模式,并不在意对材料的面面俱到、事无巨细、平铺直叙,而是注重思想史的脉络,突出翻译与新时期话语实践的关系。该书以事件为中心,采用话题式的论述结构,兼顾国别。这使该书在风格上别具一格,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这也是作者在翻译文学史编写体例上的一大创新,值得后来者作深入研究和借鉴。

该书各章节的标题清晰地反映了这种话题式的叙述结构,选取了对中国新时期话语建构影响较大的翻译文学事件,按照大致的时间顺序串联起9个话题:复苏、日本文学热、重返俄苏文学、美国文学的“再生”、存在主义与精神分析、拉美文学爆炸、历史的反省与承担、“《红与黑》事件”的背后、市场消费与文学翻译。这9个话题大致勾勒出外来文化与中国现实的互动关系,彰显了翻译文学对于新时期话语实践的非凡意义。第一章是以国别为线索,对中国新时期翻译文学的“鸟瞰”,给读者提供了一定的背景知识,这是该书的一大特色。

西方文化思潮之所以流行于中国,主要出于中国社会的内在需要,西方话语从某种意义上说被当作中国国内斗争的工具。作者选取对新时期中国现实影响较大的特定对象进行重点论述,而不是对“翻译史”的一般性叙述,着重描述翻译文学参与中国新时期话语建构的过程。作者的论述重点突出,详略得当,对理论的阐释清晰明了,语言朴实,没有时下很多学术著作语言晦涩的弊病。该书没有重复旧的史料陈述的老套路,体现了西方翻译文化研究的新思路。

该书摆脱了传统的从语言角度进行翻译研究的旧的模式,而是注重翻译的文化研究。西方翻译研究自上世纪70年代就开始出现翻译的文化学派,之后从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发展为文化研究的翻译转向。在新的翻译观念下,传统意义上的语言转换的透明性被打破,翻译文学被从外国文学中分离出来,成为中国文学、文化的一部分。外国文学转换为翻译文学,受到中国社会语境的制约,受到权利、政治的操控,迎合中国现实的内在需要,翻译被看作形塑中国文化主体身份的重要工具,翻译文学是“跨语际实践”的结果,成为中国文化场域的一部分。作者重置翻译文学与新时期话语建构的关系,着重讨论翻译文学作为一种话语建构的手段,在新时期中国社会现实中的影响。该书不是平面地展示新时期中国的翻译出版状况,而是着重西方思潮是如何被翻译的,在中国社会经过了怎样的变异,是如何被传播和接受的,从而较为真实、生动地体现了纵向的历史过程,新时期以来中西文化的碰撞与协商在本书中得到了较好的展示。

该书第九章第二节“翻译研究新思路”专门阐释了作者对翻译的理解,让读者对作者的观点有较深入的了解。专辟一节大篇幅进行理论阐述,增加了理论的分量,这样的安排,在其他的翻译文学史著作中还没有出现过。这一节也是对“《红与黑》事件”的有感而发。作者尖锐地指出,“《红与黑》事件”折射出中国翻译研究的落后,“直译”与“意译”都围绕着“信”,即尽可能忠实原文,“原著中心主义”这种落后的翻译观念,使中国翻译研究长期停留在语言层面。西方文化转向的翻译理论关注翻译“背离”,研究译文为什么背离原文,以及背离的条件、结果等,而不是讨论怎么做到“等值”。

赛义德的“理论旅行”的理论是贯穿全书的一根主线,渗透于各个章节。赛义德不局限于本雅明和德里达主要着眼于语言的阐释层面,而注意到理论以至翻译的变异与空间的迁移的关联。“理论旅行”的理论与解构主义的翻译思想有契合之处,这种理论影响了当代的后殖民主义翻译和翻译研究。赛义德认为“理论旅行”分为四个阶段,有四种形式:

首先,它有一个起点,或类似起点的一整套起始的环境,在这样的环境中观念才得以产生或进入话语之中。其次,有一段需要穿行的距离,也即一个穿越各种语境压力的通道,因为观念从早先的起点移向后面的时间和地点,使其重要性再度显示出来。第三,还须有一系列条件,我们可以称之为接受条件或作为接受所不可避免的部分抵制条件,正是这些条件才使得被移植的理论或观念无论显得多么异类,最终都能被引进或包容。第四,完全或部分地被包容或吸纳进来的观念因其在新的时间和地点的新的位置和新的用法而受到某种程度的转化。[2]

这一理论非常适合阐释翻译现象,刷新了人们对很多问题的认识。中国新时期话语的形成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西方文化通过翻译的中介旅行到中国的一个产物。“理论的旅行所到之处必然会与彼时彼地的文化接受土壤和环境发生作用进而产生新的意义。”[3]西方文化思潮旅行到中国时,内涵发生了变化。作者举了个例子,中国新时期的“现代派”不同于西方的“Modernism”,西方的“Modernism”变成中国新时期的“现代派”的过程中,发生了变化,这就是“理论旅行”的特性,翻译是这其中的媒介,问题是,西方的“Modernism”是怎么被翻译为中国新时期的“现代派”的?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作者引经据典,指出翻译变异背后的意识形态因素,翻译的归化,权利的操控。

作者接下来分析了中国对俄苏文学的翻译,他指出翻译过来的俄苏文学很多并不是真正的俄苏文学,这其中政治的干预使很多作家作品被排斥在外,对于有些作家,只选取符合主流意识形态的作品,中国还有独特的“内部出版”,俄苏文学的真实面貌被掩盖,被大加宣传的作品很多几乎没有什么审美价值,只能说是政治的附属品、意识形态的宣传工具。俄苏文学的翻译直接参与了中国新时期主流话语的构建,翻译在这里是一种与权力直接相关的力量。翻译与新时期中国话语实践的关系受到了殖民化、自我殖民化以及中国国内的政治权利斗争的影响,外来话语的翻译,以及如何翻译都必须与中国的内在需要相符。

作者在这本书中对仿佛天经地义的“翻译透明性”教条提出了深刻质疑。翻译不可能还原为原文,在翻译中,政治无处不在,却又被小心翼翼地掩盖起来。因此,作者强调的不是译本与原本的对等,而是,是什么样的“政治”决定了只能这样翻译?这种方式的翻译是怎么参与到特定历史情境的“政治”构建之中的?在作者看来,对于原文与译文是否等值的无休止的争论,是毫无意义的。翻译的文化间性和理论的变异,使翻译成了价值冲突、意识形态斗争的工具,不再是传统上所认为的远离政治的单纯的行为了,翻译背后的政治制约着意义的生产和传播。国内接受环境的主流文化和意识形态操控了翻译材料的取舍、翻译主题的选择、内容的过滤、翻译文学作品的接受与影响等。

在本书的最后章节,作者指出翻译的政治转化为翻译的消费,“名著重印”变为“名著复译”,翻译的繁荣变成了翻译的危机,这是一个历史的轮回?作者以这一个大大的问号结束了这本书。这本书是写完了,可是这个问号却留给了我们,作者没有作出回答,而是让读者去思考。是作者自己也在思考,暂时还没有答案,还是这本翻译史著作的开放性之所在?

[1]赵稀方.20世纪中国翻译文学史·新时期卷[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9:1-2.

[2]Edward Said.The World,the Text,and the Critic[M].Cambridge,MA: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83:226-227.

[3]王宁.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9:125.

Translation literature and the building of discourse in new period——review on Zhao Xifang's A History of 20thCentury Literature Translated into Chinese

CAO Wen-ga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Huaibei Normal University,Huaibei 235000,China)

Zhao Xifang's A History of 20thCentury Literature Translated into Chinese is the breakthrough in the writing of history of literature translated into Chinese and open up new direction in it.The book highlights the role of literature translated into Chinese in the discourse building in new period and examines transplanting,removing,recreating of Western culture when translated into Chinese.In fact,translation is determined by the internal cause,reflecting China's own cultural choice.

Zhao Xifang;literature translated into Chinese;discourse in new period

H059

A

1009-8976(2014)01-0106-03

10.3969/j.issn.1009-8976.2014.01.032

2013-10-12

2013年度安徽高校省级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项目编号:SK2013B452)

曹文刚(1971—),男(汉),安徽六安,讲师,硕士

主要研究翻译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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