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里·安德森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转向”论及其当代思考

2014-04-06 00:50隋立双刘博识
哈尔滨市委党校学报 2014年5期
关键词:佩里马克思主义者安德森

隋立双,刘博识

(1.中国人民解放军77231部队,云南 临沧 677000; 2.鞍山广播电视大学,辽宁 鞍山 114000)

佩里·安德森是当代著名的马克思主义史学家和思想家,英国著名的左翼知识分子,《新左派评论》的主编,他的理论涉及面广,被称为“百科全书”式的学者。不论是从他激进的左派立场,还是从他对马克思主义的直接言说,佩里·安德森都是我们了解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无法回避的关键人物之一,尤其是他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解读,已经成为当前国际学术界相关研究的重要参考之一。在其著作《西方马克思主义探讨》中,明确提出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上曾发生哲学转向。佩里·安德森对西方马克思主义发展线索及其内在原因的解读,清晰地呈现了西方马克思主义发展演变的原状。

一、“转向”前论——“西方马克思主义图绘”

佩里·安德森在对西方马克思主义史进行梳理时指出西方马克思主义“由经济学和政治学转向哲学”。佩里·安德森是在对马克思主义历史进行整理时,抽取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共性,结合空间和时间的变化,得出实践与理论相脱节的结论。

1.“编史工作”与“理论建构”的脱节

编史工作和理论建构之间由于解释路径的不同,形成了两种不同的理论方向。编史工作者认为理论建构过于科学、抽象,导致不能考虑个人和事件的独特性,“用粗俗难懂的行话来陈述显而易见的事实,毫无时空感,将活人生硬套进他们的分类,并冠之以‘科学的’标签”[1]2。反之,理论建构者认为编史工作不能使用科学的维度,历史学家的工作不过是“稚气地收集在一起的乱七八糟的零碎,它们出自喜好毫无用处的趣闻轶事的编者,出自他们盲目的非理性的好奇”[1]10而已,“是业余的、近视的、缺乏体系和方法的事实收集者,其‘数据库’的粗陋不堪恰与他们的分析低能相称”[1]3。编史工作和理论建构之间表面上看起来并不是关系融洽的邻居,但二者都“关注被视为整体的社会、关注全部人类行为这个意义上而言,那么又显然是学术上的近邻”[1]2。编史工作关注的是某一个特殊的阶段,把历史上发生的事件看作是独特的一种,而不是各种因素的组合;理论建构则是依托当代的经验对历史进行归纳。

虽然佩里·安德森没有直接针对彼得·伯克的观点进行辨析,但对编史工作和理论建构的关系,特别是关于马克思主义编史工作和理论建构的关系,佩里·安德森从梳理西方马克思主义史中凸显了个人的理解,他认为二者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影响马克思主义的发展趋势。

在佩里·安德森看来,西方马克思主义在发展过程中存在诸多不利因素。编史工作与理论建构脱节是其中一个比较突出的问题,这种脱节是导致西方马克思主义走向“哲学转向”的重要原因之一。马克思主义的编史工作并不是简单地整理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而是进行系统的梳理。不论如何定位马克思主义,其首先应该是历史的理论,“是一门历史的学说,同时又要表现出这种学说的历史”[2]4。

佩里·安德森在这方面可以说是继承了马克思主义历史哲学的观点。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和恩格斯就曾指出:“我们仅仅知道一门唯一的科学,即历史科学。”[3]516马克思和恩格斯很早就已关注历史和哲学之间的关系,注重将历史现象和偶然事件抽象化、思辨化,进而达到哲学化。马克思和恩格斯坚持从哲学的角度对社会历史的发展过程进行整体性研究,对历史进行全方位的透视,使历史和哲学在包含具体历史事实的同时也包含抽象逻辑。马克思和恩格斯通过哲学,坚持动态地概括人类实践活动的过程,总结过去的经验,揭露现实的困境,展望未来的蓝图。通过历史的“微观”和哲学的“宏观”融合,揭示历史事实中的真实性和规律性。佩里·安德森在继承马克思主义历史哲学观的同时将此进一步细化,具体关注到编史工作和理论建构方面上来,对二者之间关系的重要性提升到了新的高度。

2.“理论”与“实践”相统一的基本原则

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曾指出:“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3]502这句话深刻地阐释了马克思主义一改之前哲学形而上学的理性思辨方式,走向了改变世界的实践模式,这也正是马克思主义的革命体现,即从理论辩解转向了实践批判。作为当代著名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佩里·安德森对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精神情有独钟:“西方马克思主义首要的最根本特点就是:它在结构上与政治实践相脱离。”[4]41他认为这虽然不是导致西方马克思主义走向“哲学转向”的唯一力量,但起的作用却远远超过了其他力量。

在佩里·安德森看来,第一、二代马克思主义者都是通过社会革命实践来继承马克思主义的,但到了第三代,哲学成为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主题。此时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不仅对二战后的资本主义经济模式缺乏细致的分析,对资本主义国家的政治探索也几乎毫无建树,虽然在哲学和美学等上层建筑领域内颇有成果,但最后却逐渐掉进悲观主义的河流中不能靠岸。“谈方法是因为软弱无能,讲艺术是聊以自慰,悲观主义是因为沉寂无为:所有这一切都不难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著作中找到。”[4]118

对于西方马克思主义这个传统,不论有多少流派和观点,其主旋律却都限定在对资本主义社会批判这个圈子中。然而,在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批判进程中,我们能看到的只有“批判的武器”,缘何理论上“批判的武器”没有转化到人民大众实践层面上的“武器的批判”?针对二者的关系,马克思指出:“批判已经不再是目的本身,而只是一种手段。它的主要情感是愤怒,它的主要工作是揭露。”[3]6“理论需要是否会直接成为实践需要呢?光是思想力求成为现实是不够的,现实本身应当力求趋向思想。”[3]13

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在佩里·安德森眼中对“光是思想力求成为现实是不够的”这句话的体会并不深,但却对马克思的另一句话颇有体会和感悟——“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但是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3]11。佩里·安德森认为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正是坚信理论掌握群众后会变成物质力量,忽视群众运动,导致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与群众运动脱节,这也与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将关注点从政治学和经济学转移到哲学是相辅相成的。在佩里·安德森看来,“批判的武器”的深刻并不等同于“武器的批判”的锋利。

理论与实践的脱节造成了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整体转向了与经典马克思主义不同的另一个轴心。“由于缺乏一个革命的阶级运动的磁极,整个西方马克思主义传统的指针就不断摆向当代的资产阶级文化。马克思主义理论同无产阶级实践之间原有的关系,却微妙而持续地被马克思主义理论同资产阶级理论之间一种新的关系所取代。”[4]72这种文化层面的“批判的武器”在实践上显得苍白无力。佩里·安德森分析认为,如果西方马克思主义者认为他们并不是光有理论的武器,在实践这个层面上他们也是具有发言权的话,那么实践在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手中则已经被异化,其应有之意已被篡改得淋漓尽致。

在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心中,实践的范畴是十分宽广的,理论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实践,也就是说理论实质上也是特殊的实践,实践可以用理论来表述,二者具有同一性。在佩里·安德森看来,这种理论实践同一性“有效地压制了作为马克思主义与群众革命斗争之间有力联系的理论与实践的统一这个实质问题”[4]94。其本质是在玩文字游戏,对于群众实践要么不谈,要么转移重心,最后无法逃避了,于是发明了这种理论与实践同一性的新解释。

对于这种同一性的理论,佩里·安德森给予了新的定位,认为是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在二战后的理论总基石,即使立场再不相同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也都能在他们身上找到这种“同一性”的痕迹。

佩里·安德森对这种痕迹充满了失望感。他本以为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会出现经典马克思主义时期的种种征兆,但结果却没有。这也与理论和实践的分离有关。理论批判是实践批判的前提,但是理论批判只有和实践批判结合起来,才能成为革命的理论。对于马克思主义来说,“只有直接和群众革命运动相联系,才能取得合适的形式。当群众运动实际并不存在或遭到失败时,马克思主义理论就不可避免会变得畸形或破损”[4]135。

二、“转向”后论——西方马克思主义主题转换后的现实分析

佩里·安德森认为:西方马克思主义尽管人物众多,观点各异,甚至“存在种种内部分歧和对立,却仍然构成一种具有共同学术传统的理论”[4]7。这种共同的学术传统是一个完全崭新的学术结构,这个结构的主要特点就是研究主题整体发生了“哲学转向”。

1.“哲学转向”与现实环境过程性的相互交织

二战后资本主义国家形势日趋稳定,俄国十月革命在此时的资本主义国家实现已不具可能,工人阶级运动的开展也并没有如同经典马克思主义时期那样轰轰烈烈。在这个环境下,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在研究方向的选择上,都主动将目光转向了哲学。马克思主义的革命理论被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继承时也发生了变化。“马克思主义在某些批判性方面,已经成为一种与以往任何理论截然不同的理论。”[4]36

第一,资本主义的迅猛发展和相对稳定。在佩里·安德森看来,西方马克思主义发生“哲学转向”与资本主义社会日益稳定和高速发展的整体环境是密不可分的。在二战之后的二十年里,资本主义阵营中的西欧国家并没有出现马克思主义者所预想的那样倒退到军事或者警察专政的局面。“在整个先进的工业化世界里,建立在充分普选基础上的议会民主,在资本主义历史上第一次变得稳定和正常了。”[4]36佩里·安德森认为这种环境大大增强了资产阶级的信心,在马克思经典著作中所论述的资本主义即将衰退或者发生危机的预言在资本主义经济高速发展的现实面前已经不攻自破。如何用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的高速发展进行解释?怎样提出具有战略性意义的见解?这些能和工人阶级运动联系起来的理论在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手里却没有出现。这种“彷徨之中无奈的选择”成了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转向”的“加速器”。在这个“加速器”的影响下,工人阶级运动与经典马克思主义时期相比,缺少了相关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转向”之后,以哲学为主题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无法成为指引工人阶级运动的“直接理论”。让工人阶级直接通过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哲学著作找寻革命斗争的指导性理论,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第二,斯大林主义的横行。二战后的苏联成为社会主义阵营的老大哥,第三国际中的共产党组织逐渐转变为苏联的附属,在组织上逐渐官僚化,意识形态上更是以苏联马首是瞻。在这种情况下,大部分西方马克思主义者选择了模棱两可的态度,避免与斯大林主义的冲突,一方面“从未完全接受过斯大林主义”,另一方面也“从来没有积极地与之斗争过”[4]122。在这种大趋势下,此时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一般都是两种选择:一是以遵守当时党内严格的纪律为代价加入党组织,这样至少在名义上可以和工人阶级保持联系,并继续研读马克思和列宁的著作,但对工人运动和阶级斗争只能保持沉默;二是作为一名自由知识分子,脱离党组织之外,虽然在表达政治见解上没有任何约束,但“他们在唯有马克思主义理论著作对其有根本好处的社会阶级内部,也没有立足点”[4]60。

第三,国际视野的匮乏。二战之后,斯大林当政的国际共产主义不断官僚化,同时欧洲共产党组织采取了民族主义观点。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圈子”越来越小,交流越来越少。佩里·安德森对此痛心地指出,在西方马克思主义这个整体中,“不曾有过一位理论家对另一位主要理论家的著作进行过认真的评价和持久的批评,从而在其论述中反映出对于著作内容有详尽了解或者反映出最低限度的分析上的关切”[4]89。此时西方马克思主义者著作语言越来越复杂和难懂,相互间除了偶然、肤浅和粗率的评论以外,在西方马克思主义内部,从来都没有找到互相发生理论交锋和冲突的事件。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对国外理论茫然无知加剧了这种地方主义思想的蔓延。对于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国际主义的匮乏,佩里·安德森认为只有“摆脱了任何形式的地方狭隘性,它才能发挥其全部威力”[4]120。但佩里·安德森没有看到的是,西方马克思主义只有发挥其全部威力的时候,这种地方狭隘性才能真正得到解决。

2.“哲学转向”后主题再次转向的预言与期待

通过“五月风暴”后的一系列工人运动和新社会运动,佩里·安德森看到了在西方马克思主义与群众实践之间,重新形成一场新的革命运动有了现实的可能,“将改造马克思主义本身——重新创造出曾在当年产生历史唯物主义奠基人的那些条件来”[4]122。

为此,佩里·安德森预言西方马克思主义会再次发生主题转向,从哲学转向政治学和经济学,从哲学转移到“世界经济运动、资本主义国家结构、社会阶级的群集、民族的意义和作用所提出的基本问题的解决上来——所有这些方面的问题多年来从整体上被忽视了”[2]16。这种转变将会回到经典马克思主义时期所关注的问题,改变之前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战略贫困”。

关于马克思主义编史工作和理论建构的情况,佩里·安德森认为二者的联系正在增强。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编史工作和理论建构脱节在佩里·安德森看来已经逐渐被二者之间新的交流所替代(这也是佩里·安德森所期待的),“现在,理论就是历史,具有它过去未曾有过的严密性;历史同样也是理论,在描述所有历史事变时,都以一种它过去的极力回避的理论方法”[2]28。佩里·安德森希望历史与理论之间的平衡在西方马克思主义之后任何一名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中都能得到体现,“二者发生矛盾时,就不再使历史也不使理论保持不变”[2]18。

在佩里·安德森心中,历史与理论的有机结合会将西方马克思主义推向一个新的理论方向——更具有代表性的马克思主义文化将会出现。这种新的文化模式与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关注点有很大的区别,焦点集中在资本主义社会现状,拥护者会比西方马克思主义时期更多。“五月风暴”后的一系列工人运动在佩里·安德森看来就是很好的证明。此时社会主义知识分子不论是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很有希望超越之前的任何一个时期。这些知识分子将会发挥在社会主义革命中应当起到的“结构作用”。“未来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是随着帝国主义世界的工业工人阶级稳步获得文化技巧和自信而由他们自身有机地产生出来的知识分子的职责。”[4]133

通过这一系列转变,佩里·安德森预言西方马克思主义会有新的突破。突破后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理论将会同工人阶级斗争密切结合。同时,这种新的突破会鉴别、批判和解决经典马克思主义本身所固有的疏忽和混乱,在继承中创新。

虽然佩里·安德森对西方马克思主义之后的西方马克思主义持乐观态度,但他也清醒地认识到西方马克思主义面临着许多不能回避的问题,这些可以说是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所忽视的,也是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在当今所不能回避的。

首先,“已成为先进国家资本主义政权规范模式的资产阶级民主,作为一种国家制度,其真正的性质和机构是什么?哪一种革命战略能够推翻这种如此不同于沙皇俄国的国家历史形式?在西方,在这种形式之后是什么样的社会主义民主的制度形式呢”[4]131?其次,“在一个以阶级划分的世界中,作为一种社会单位,民族的意义和位置何在?特别是作为过去两个世纪中基本力量的一种群众性现象的民族主义,其复杂的机制何在”[4]131?再次,“作为一种生产方式,资本主义当代的运动规律是什么?它们是否具有特有的新的危机形式?帝国主义作为一种经济和政治统治的国际体制,其真正结构何在”[4]131?最后,“从落后国家中的社会主义革命中产生的那些官僚国家,其一致性和区别性的基本特点和动力又是什么?俄国革命后摧毁了无产阶级民主,接着又怎么会在从来没有无产阶级民主的中国等地发生革命呢?这种进程的明确界限又是什么呢”[4]131?

通过佩里·安德森提出的这些问题,我们能够感觉到佩里·安德森对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恨铁不成钢的态度。的确,在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著作中,我们很少发现这些问题的影子。佩里·安德森期待这些问题能够在当今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著作中得到回答。在佩里·安德森的心中,马克思主义理论要想获得正确的和最后的形式,必须和工人阶级的集体斗争相关联、必须和无产阶级的实践活动密切联系、必须和真正革命的群众相结合。以上三点不仅是佩里·安德森的预言,更是他对西方马克思主义发展的期待。

三、基于安德森“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转向’论”的当代启示

启示一:整体性——马克思主义创新不容忽视的基本特征。

在笔者看来,不论是佩里·安德森还是他眼中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都没有将马克思主义整体性上升到应有的高度。要想使马克思主义真正复兴,并不是依靠马克思主义的某一部分突出出来,而是需要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也就是说需要从构建马克思主义整体性范畴体系着手。不论是哪个国家的马克思主义本土化,都需要关注马克思主义这个整体,而不是通过马克思主义某一个方面的发展程度来代表马克思主义的兴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亦是如此。

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首先表现为马克思主义作为一个整体思想体系而存在,其次表现在马克思主义产生和发展、理论和实践统一的过程中。马克思和恩格斯从来就没有刻意将自己的学说在任何层面上进行分割。列宁在《马克思主义的三个来源和三个组成部分》中,根据《反杜林论》将马克思主义划分为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三个组成部分。由佩里·安德森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观我们能够发现,佩里·安德森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论述亦是如此。反观国内现状,我们也能发现同样的现象。

国内学者为了研究方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固化了列宁对马克思主义的这种划分方式,进行分类别研究。实际上,虽然三大组成部分几乎涵盖了马克思主义的所有内容,基本呈现了马克思主义的精神,但若简单地把马克思主义看成是这三块组成的,显然是对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进行了人为的破坏。对三大板块的解读要以马克思主义整体性为基础,如果对马克思主义的解读不能超越这三个板块,在理解和认识马克思主义时就会发生方向上的偏移。

如何在坚持整体性的条件下创新,在创新时确保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这是当前我们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不容回避的问题。首先,要处理好坚持和发展的关系。任何理论的创新和发展,都是建立在坚持和继承前人思想成果的基础之上。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必须要认清继承和创新、坚持和发展的关系,继承和坚持是基础,创新和发展是目标。我们一直所强调的坚持马克思主义,就是要坚持整体的马克思主义。其次,要处理好理论和实践的关系。理论来源于实践而高于实践,理论指导实践并在指导的过程中不断得到检验、补充和发展。要想确保马克思主义创新发展,理论和实践的统一是万万不能缺少的。再完善、再先进的理论,如果不在实践中运用,被束之高阁,群众不能掌握,都是没有实践意义的。马克思主义只有在实践中指导人们活动,才能不断创新发展,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马克思主义不是万古不变的终极真理,某些个别诊断和结论随着时代的发展也会过时,实践中的某些新问题也需要新观点做出新的解释,或者用新的论断和结论来补充和完善过时的论断和结论。所有这些马克思主义的发展都必须通过与实践相结合才能完成,实现马克思主义的创新。

启示二:理论与实践统一——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生命力所在。

在佩里·安德森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图绘”中,我们能够清晰地发现他一直比较关注理论和实践的统一,这也是佩里·安德森判定西方马克思主义发生“哲学转向”的依凭。他对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在“批判的武器”和“武器的批判”认识上的分析、理论和实践上的同一性解读等方面,都能紧密地关联于此。佩里·安德森在理论联系实践这个层面可以说是继承了马克思主义在此方面的理论点。佩里·安德森虽有继承,却只停留在对历史的分析,而没有将其置放于未来的发展预判中。事实上,理论联系实践是确保马克思主义整体性所不能缺少的。

马克思主义自诞生之日,就一直关注理论和实践的关系。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创建马克思主义时,并不是纯粹的书斋式的理论创作,而是在投身革命中逐渐对马克思主义进行整理和完善。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指出:“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3]501这句话充分表明了马克思主义在同唯心主义划分界限的同时,也坚决脱离了旧唯物主义的圈子。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也是以实践为基础的,这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也有体现,“这种历史观在于:从直接生活的物质生产出发阐述现实的生产过程……不是从观念出发来解释实践,而是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各种观念形态”[3]544。《共产党宣言》中也提道:“在实践方面,共产党人是各国工人政党中最坚决的、始终起推动作用的部分;在理论方面,他们胜过其余无产阶级群众的地方在于他们了解无产阶级运动的条件、进程和一般结果。”[5]44理论和实践的统一在马克思的其他著作中也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理论和实践统一的整体过程中,理论才能扬弃自身所具有的主观世界的片面性,实践才能扬弃自身所具有的客观世界的片面性。”[6]理论和实践都有自身的片面性和部分性,理论和实践相统一正是消除二者的“短板”,实现理论抽象性和实践现实性高度凝聚的“黏合剂”。理论成为现实,现实趋向理论,二者才能摆脱自身存在的不足,高度的凝聚和互补结合才能得以实现。“理论由于从实践中汲取了直接现实性的要素,从而变得更富有生命力、创造力、针对性和指导意义,才有可能切实转换为改造世界的物质力量。实践由于从理论中汲取了科学与价值的因素,从而变得更加科学、进步、革命和彻底,才能在精神武器的指导和武装下焕发出更强大的物质威力。”[7]理论和实践的统一既是为了理论,也是为了实践。没有实践的理论只能是主观片面的理论,具有批判精神的特性,但不能称为武器;没有理论的实践是客观片面的实践,是机械的而不是科学的,是自发的而不是自觉的。“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引向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种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3]501通过实践,马克思主义不再如同以往哲学那样将理想寄托在脱离现实的乌托邦之中,而是把现实的生活世界作为自己的理论关注点。“在思辨终止的地方,在现实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们实践活动和实际发展过程的真正的实证科学开始的地方。”[4]526

启示三:拓展关注领域——马克思主义发展的不可或缺。

虽然基于马克思主义“整体性”,我们深入探讨了佩里·安德森在“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转向’论”中的理论困局,但另一方面,通过佩里·安德森对“转向论”的解读,也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

我们将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定位为书斋式学者不是很恰当,但这确实是客观存在的现实(至少大部分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存在这种情况),佩里·安德森则是例外。尽管佩里·安德森的“实践”过于简单,但其能通过理论联系实践和编史工作与理论建构等维度梳理西方马克思主义,这与其他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不论在视野还是方法上都有很大的区别。佩里·安德森独树一帜的理论建构模式,给予我们诸多有益的启示。客观地说,这是我们剖析佩里·安德森思想时应给予肯定的方面。

在关于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评价上,佩里·安德森的消极性评价主要是与其哲学转向有关。我们在梳理西方马克思主义发展史时能够发现,如果将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时间进行压缩,这和佩里·安德森眼中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历程十分相似(简单地说都是从哲学到政治学和经济学)。佩里·安德森在此方面看似作茧自缚,实则是有其深刻的含义。毕竟,二者所处的环境有相当大的差异,如果只是通过表面的发展轨迹来梳理,必会得出缺乏全面考虑的结论。

国内学者对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转向”这段历史的评价与佩里·安德森有很大的不同。国内学者认为不应该对西方马克思主义者过于苛求。站在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现实环境来考虑,我们发现他们并不是由于自身的喜好而过于关注理论,而是受到客观条件的限制,没有理论和实践结合的平台,最终“从重视探索作为整体的无产阶级的自由解放,不得不发展到重视对作为个体的人的自由和解放”[8]。笔者也曾论述过相关问题,认为西方马克思主义者“以马克思的异化理论为基础,所以在主题上更加集中,理论上更加具体和有深度”。他们正是以其特有的哲学方式介入社会现实之中,批判地解释世界,促使人们形成清醒的自我意识,以哲学的批判世界之力来履行哲学的改变世界之职。这些评判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观点是有其道理的;但反观佩里·安德森在此方面的结论,我们还需要在此问题上进行更深入的思考。至少其在此方面判定的根由,是我们不论继续研究西方马克思主义,还是对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的探讨,都不可忽视的关注点。

20世纪90年代以前,国内关于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的学者多集中在哲学界,研究的问题主要是关于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哲学思想。90年代之后,关于社会批判和文化批判的研究者日益增多,主题是关于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现代性理论,这使国内关于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更加复杂化。从整体性这个角度看,这种研究的复杂化能够拓展马克思主义的研究领域,这对研究马克思主义是一个好的信号,但只有这些增加是完全不够的。如现阶段国内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多停留在理论观点对比的层面,而不是通过其历史演变流程来进行研究。由于缺乏对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历史研究,也就无法从源头来理解西方马克思主义缘何会如此多样化和个性化,更无法通过当代西方社会的变化来进行考察和分析。

在这方面我们很有必要借鉴佩里·安德森的“编史工作”和“理论建构”模式。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对西方马克思主义学者的某些观点不能进行简单地评判,“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是要从该观点的历史背景和现实意义等方面着手,窥其长、辨其短,不因观点和角度的不同就在主观上将其简单定位。肯定和否定的前提是熟知,如不知,谈何借鉴、谈何批判。

参考文献:

[1][英]彼得·伯克.历史学与社会理论[M].姚朋,周玉鹏,等,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

[2][英]佩里·安德森.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M].余文烈,译.北京:东方出版社,1989.

[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英]佩里·安德森.西方马克思主义探讨[M].高铦,等,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44.

[6]张云飞.理论和实践的统一: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内在机理和科学要求[J].思想理论教育导刊,2008:(5).

[7]李春江.马克思主义整体性原则的二维体现[J].马克思主义研究,2010,(11).

[8]王雨辰.关于我国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若干理论问题的思考[J].胜利油田党校学报,2004,(1).

猜你喜欢
佩里马克思主义者安德森
电影界的“强迫症之王”——韦斯·安德森
创新协作的四个阶段
玛格丽特·佩里
习近平的马克思主义信仰及对青年马克思主义者培养的启示
定格动画的新阐释——安德森和他的《犬之岛》
青年马克思主义者培养的理论与实践探索——评《青年马克思主义者培养工程机制建设研究》
青年马克思主义者在高校宣传思想工作中的作用
正已烷职业中毒防控——安德森模型的应用
东北抗联精神与高校青年马克思主义者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