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人深省的方鸿渐

摘 要：方鸿渐是钱钟书先生在长篇小说《围城》中成功塑造的一个人物形象，是一个失败男人的典型代表，他的失败在于缺少认真的态度和持久的毅力，缺少负责的意识和果断的行动，以及缺少相与的技巧和处事的能力，是现实生活中无用之人的真实写照，是一个发人深省的人物。

关键词：方鸿渐 发人深省 无用

《围城》是钱钟书先生对生活真实的艺术描摹，隐现其间的是对某些社会现象、某类人物的笑骂与揶揄，钱先生以洒脱幽默的文笔，述说了一群知识分子的快乐与哀愁。他在诸人物形象中于方鸿渐处着墨最多，方是一个失败男人的典型代表，这一典型发人深省，令人禁不住考虑方鸿渐身上究竟缺少什么？我们不妨且从学业、爱情、婚姻、家庭、事业等几个方面来看看方鸿渐缺少的是什么。

一、学业

方鸿渐在北平读的大学，他家乡的年轻人进大学以学土木工程专业的人为最多，不过方鸿渐读不了这个专业，先入社会学系，后转至哲学系，最后转到中国文学系毕业，因而他最终是作为一位学国文者的身份出洋深造的，听起来确实有些滑稽。方鸿渐的留学称“游学”更准确，四年中换了三所大学，在伦敦、巴黎、柏林随便听了几门功课，兴趣颇广，但心得全无。钱先生作《围城》，以方鸿渐乘船回国写起，“照例每年夏天有一批中国留学生学成回国”[1]（P2），这句话对方鸿渐而言是多么温柔的一句讥语，方鸿渐回国之时是夏天，他是一个中国学生，但称“留学生”尚且不配，仅仅是一个“游学生”而已，至于“学成回国”，更是沾不上边，他的回国多是因为银行账户的余额不充裕罢了。

方鸿渐的博士学位成了一个经典，因而要特别说说方鸿渐的博士学位。钱先生就留学文凭有一番妙论：“这一张文凭，仿佛有亚当、夏娃下身那片树叶的功用，可以遮羞包丑，小小一方纸能把一个人的空疏、寡陋、愚笨都掩盖起来。”[2]（P10）由于散漫放任，方鸿渐没能获取一张真正能体现其学识、修养、能力的博士文凭，在父亲和岳父或委婉或直接索看这张能证明他“才高学富，名满五洲”的凭证时，他才意识到事情的紧要，于是在读又读不到，雇枪手做论文时间和经济都不允许的情况下，花了四十美金在一个爱尔兰骗子处买了一张子虚乌有的克莱登法商专门学校的博士学位证书。方鸿渐在欧洲留的洋，带回来的却是一张美国学校的博士文凭，真是有意思得很，况且这块遮羞布能否起作用还得分人，韩学愈就能以此遮羞，方鸿渐却藉此示丑，实在是无用得很。

所以，就学业而言，方鸿渐缺少的是认真的态度和持久的毅力。

二、爱情和婚姻

小说描述了方鸿渐与五个女子的关系：

（一）周淑珍：方鸿渐读大学时的未婚妻。未见过面，亦谈不上有感情。方鸿渐见到学校里自由恋爱的男女生甚是羡慕，曾经委婉地跟父亲提过想解除婚约，说自己曾揽镜自照，甚觉秋气，不是长寿之相，怕贻误周女士终身，结果被父亲狠狠责骂一顿。老先生明察秋毫，一语中的，说方鸿渐身处男女同学之校，睹色起意，见异思迁，拖词悲秋，实为怀春，并以断绝方鸿渐的经济来源相要挟，打消了方鸿渐的悔婚之念。结果不是方鸿渐不长寿，而是周淑珍命短，没等到方鸿渐毕业就病逝了。方鸿渐暗自庆幸之余，借着对这位短命女孩的一点怜悯，给岳父发了一封措辞深挚的安慰信。方鸿渐的这封书法文理皆好的深情的安慰信感动了岳父，被认为是一个天性极厚的人，这个岳父一感动就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把为女儿准备的陪嫁拿出来资助方鸿渐出洋留学。

（二）鲍小姐：回国时与方鸿渐同船的一个开放女子，可归入放荡之列，因为穿得过于暴露，被同船的留学生们称为“局部真理”。方鸿渐与她在船上有过一夜情的经历，鲍小姐只用一句话就把方鸿渐引诱了，她说：“方先生，你让我想起我的未婚夫，你相貌和他像极了！”[3]（P14）方鸿渐真的以为自己享受了她未婚夫的权利而不必履行跟她结婚的义务而觉得赚了便宜，等他见到鲍小姐未婚夫的尊容后，才知道自始至终自己都是被鲍小姐摆布和玩弄罢了。

（三）苏文纨：方鸿渐的大学同学。苏文纨经历了典型的未婚大龄女博士的尴尬，正处在恨嫁之时。钱钟书先生用了一个很贴切的比喻来说苏小姐这样的女子：“宛如做了好衣服，舍不得穿，锁在箱里，过一两年忽然发见这衣服的样子和花色都不时髦了，有些自怅自悔。”[4]（P12）

苏文纨是大家闺秀，她出国留学，真正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了法国一所大学的博士学位。但是苏小姐的爱情却没有着落，她喜欢很多男人围绕着自己，为她争风吃醋，争执打闹。围绕着苏文纨身边的男人确乎不少，可惜她喜欢的人却对她没有感觉如方鸿渐，喜欢她的人她又不喜欢如赵辛楣。当她知道方鸿渐不喜欢她而且背地里悄悄地跟别人恋爱时，她做出了最后的选择，选择的对象不是那位气宇轩昂、用情专一、生存能力极强且喜欢了她多年的赵辛楣，而是会写歪诗、秃头、矮胖被称为“四喜丸子”的曹元朗，她这一选择让大家跌破眼镜，感慨女人傻起来真是没有底。

在与苏文纨的交往中方鸿渐所犯的不可饶恕的错是自己明明不爱苏文纨却不去向苏文纨表明，要命的是他的种种言行任谁看了都不会否认他在追求苏文纨，从而残忍地让苏文纨沉浸在以为方鸿渐爱自己并且又有诸多仰慕追求者为自己争风吃醋的满足和享受中。

（四）唐晓芙：在校大学生，苏文纨的表妹。让方鸿渐一见倾心之处在于这个女孩美丽，聪明，不涂脂抹粉，不矫揉造作，一派天然的清纯自然。方鸿渐给唐晓芙下的定语是：“唐小姐是摩登文明社会里那桩罕物——一个真正的女孩子。”钱先生有一处写唐晓芙写得非常好：“唐小姐不笑的时候，脸上还依恋着笑意，像音乐停止后袅袅空中的余音。”[5]（P51）

方鸿渐与唐晓芙的这段感情是两厢情愿的，但是没有结局。苏文纨得知方、唐恋情后，气愤异常，遂将方的假文凭和在回国船上与鲍小姐之事告诉了唐晓芙，唐晓芙对方鸿渐不满，并表达了自己的爱情原则：“我爱的人，我要能够占领他整个生命，他在碰见我以前，没有过去，留着空白等待我。”[6]（P109）endprint

方鸿渐与苏文纨和唐晓芙的交往是同步的，他第一次去苏家时就碰上了唐晓芙，方鸿渐清楚自己的感情倾向，但是懦弱游移让他一直狠不下心来真正做个了断，于是让误会日益变深，他的懦弱游移同时伤害了苏文纨和唐晓芙。

（五）孙柔嘉：去三闾大学的同行者。虽然在长相、出身等方面比不了苏文纨和唐晓芙，但是孙柔嘉聪明，关键是有心计，凭着自己的聪明和心计把对自己没有感觉的方鸿渐一步步引入了婚姻。但是孙柔嘉在方鸿渐那里并没有得到幸福，因为以方鸿渐的修养和能力，他给不了孙柔嘉幸福和快乐。

就爱情和婚姻而言，方鸿渐缺少的是负责的意识和果断的行动，这两点缺失于爱情婚姻上，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三、家庭

作为一个传统意识浓重的乡绅大家庭中的长子，方鸿渐本应该担当和履行诸多的责任和义务。可事实上，与两个弟弟相比，方鸿渐相形见绌，他为这个大家庭做过什么？留洋回乡之初，被父亲的老友吕校长盛邀为学生做一场题为《西洋文化在中国历史上之影响及其检讨》的演讲，头一天晚上虽稍稍做了点准备，亦是临时抱佛脚，届时却又因误穿了弟弟的长衫而未将讲稿带上台，于是家人便因他在演讲时大讲鸦片和梅毒而蒙羞，想嫁女儿给他的人家也纷纷避谈婚事，令方老太太懊丧不已。方鸿渐成家不够早，立业不够稳，等迟之又迟地把方家的长媳领回家时，两个弟弟都已在准备做第二个孩子的爸爸了。由于方鸿渐的不谙世事，不懂人情世故，导致了母亲对妻子孙柔嘉的不满，也引来了两个弟媳妇对孙柔嘉明语暗话中的讥讽。算来算去，能让方老先生欣慰的也就是那张克莱登大学的博士文凭，可方老先生哪里晓得，那是花钱买来的赝品。

方鸿渐为自己的小家庭做过什么？他协调能力的严重缺失使他不能帮助妻子融入到方家的大家庭中，更甚者令妻子对方家心生惧意从而再三再四逃避回婆家。方鸿渐与给过他们诸多帮助的孙柔嘉姑母矛盾的表面化，又令妻子在丈夫和姑母之间左右为难。我们没有在方鸿渐与孙柔嘉组成的小家庭中看到幸福，小说是以一场激烈的家庭战争来结尾的。

无论是在大家庭中还是自己的小家庭中，方鸿渐都没有把关系处理好，做不到让家里人高兴和满意。

四、事业

没有认真读书，没有应有的能力，对方鸿渐而言毕业也就等同于失业，凭自己的能力找不到出路。三次工作皆依靠别人，并且都没有保住。一次是由岳父安排在岳父的点金银行做事，吃穿都在人家家里，因为与岳母的关系闹僵而丢掉了工作。一次是赵辛楣歪打正着为方鸿渐谋了一份高校教师的工作，赵辛楣把方鸿渐误认为是同时追求苏文纨的情敌，悄悄地向三闾大学推荐了方鸿渐，想通过这种方式把方鸿渐打发得远远地，不要再跟他争夺苏文纨。这份工作方鸿渐勉强能应付得来，但是因为自己的无能和软弱，应付不了三闾大学的勾心斗角，丢掉了工作，并且连累孙柔嘉也放弃了在三闾大学的工作。回到上海后在报社的工作仍是靠的赵辛楣推荐得到了，最后还是丢掉了。

就家庭和事业而言，方鸿渐缺少的是相与的技巧和处事的能力。

方鸿渐没有为自己的幸福生活认认真真地做过一次努力，所以他在学业、事业、爱情、婚姻、家庭上是如此不顺利、不幸福。总而言之，方鸿渐极度缺少生存的能力，是一个失败男人的典型代表。

当然方鸿渐并非一无是处，他伶牙俐齿，聪慧善良，文章写得不错，而钱钟书先生更多的是为我们展示他的另一面，让我们看到了他既不谙世事又玩世不恭，外表潇洒却内心矛盾，感情丰富却患得患失，懦弱、犹疑、被动。

小说中有一个细节给人印象特别深，马上要结束从上海去三闾大学的旅程时，方鸿渐想征求一下赵辛楣对自己的看法，问道：“你经过这次旅行，对我的感想怎么样？觉得我讨厌不讨厌？”赵辛楣的回答是：“你不讨厌，可是全无用处。”[7]（P193）赵辛楣的回答无疑给了方鸿渐一记闷棍，一下子把方鸿渐闷住了，说一个男人全无用处，还不如打死他算了。其实方鸿渐的无用起初就被钱先生说透了的，“他是个无用之人，学不了土木工程，在大学里从社会学系转哲学系，最后转入中国文学系毕业。”[8]（P9）接下来钱先生就是把现实生活中并不少见的无用之人剖析给我们看，给我们一些警醒。

一位学者曾说“每个中国男人都可以在方鸿渐的身上找到他的影子”。方鸿渐身上所缺少的这些又何尝不是我们在某种程度上所欠缺的呢！岂止是男人，包括女人在内，我们都有必要去方鸿渐身上找找自己的影子，笔者想选了一个“发人深省”这个词用在方鸿渐身上，还不至于辱没了方鸿渐。

注释：

[1][2][3][4][5][6][7][8]钱锺书：《围城》，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年版。

（王志芳 山东省滨州学院 256600）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