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自然景点名称的隐喻和转喻研究

2014-04-24 02:49庞陈婧彧刘永志
外国语文 2014年1期
关键词:源域景点名称

庞陈婧彧 刘永志

(成都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四川 成都 610059)

1.引言

自然景点指一般未经人类活动所改变的可供人们参观的陆地、水域、地势及自然动植物所构成的自然地表景象(杜飞豹、杜宁,2005:2)。自然景点名称属于专有名词,反映了自然景点的显著特征,并兼具描述和指称功能。但是,迄今为止我们仍不能深入了解此类名称的形成机制。因为过去数十年研究主要集中在景点名称的翻译,偶有文章涉及名称的语言特点(郭屹伟,2005:47;姜峤,2008)、景点名称的构成要素(陈凌燕、傅广生,2006:166)及命名理据(贾秀海,2004:54)。从隐喻和转喻视角研究名称的文章可谓是凤毛麟角,更别提用数据支撑。因此从语料着手,探究自然名称背后的认知机制具有一定的研究意义。

2.语料选取和界定

经比较发现,《中国景点目录》和《中华旅游通典》较其它同类书更为全面、权威,因此本文选定上述两书出现的中国34省(包括台湾、香港、澳门)所有山水类自然景点名称为研究对象;并选取尾词为“山”、“峰”、“岩”、“峡”、“岭”、“岗”、“岸”、“岛”、“崖”、“屿”、“岔”、“峪”、“崮”的山类景点名称,尾词为“沟”、“洞“、“海”、“湖”、“池”、“江”、“河”、“涧”、“沙漠”、“渡”、“瀑”、“湾”、“溪”、“泉”、“源”、“潭”、“滩”、“水”、“淀”、“荡”、“温泉”、“洲”、“淖”、“泊”、“泄”、“潮”①含偏旁“冫”的尾词几乎不出现在中国水类景点名称中。的水类景点名称构建封闭语料库。其中极少数非自然景观但以上述词结尾的名称也纳入本文语料库。

3.语料分析和讨论

本文旨在探讨景点命名过程中概念隐喻和概念转喻的作用机制以及两者的相互关系。本文采用定量和定性相结合的研究方法。定量即此文依赖封闭数据库,定性即此文以语料分析讨论为主,并以修补理论为目的。

3.1 隐喻机制

Lakoff和Johnson(1980)指出,隐喻不仅出现在语言中,也出现在思想和行动中,人们用以思考和行动的普遍概念体系本质上是隐喻的。隐喻的基本运作机制是两个概念域之间的映射(Lakoff,1993:232),通常从具体或物质的概念域到更抽象的概念域的映射(K vecses,2002:6)。从语料库词条分析可知,自然景点名称中的“岛”、“崖”、“洲”、“淖”、“泊”等基础组成成分为认识的对象,即目的域,而“角”、“莲花”、“螺髻”等事物为源域。

3.1.1 概念隐喻和源域

关于概念隐喻的源域,曾有学者做过系统研究,如Deignan(2001)提出12种常见的源域,而K vecses(2002)提出13种常见的源域。通过详尽分析语料并比对上述两位学者的研究结果,笔者发现:

表1 概念隐喻源域分类及比例①本文分类中的自然现象大致和Deignan(2001)分类中的气候重合,自然物质则包括天然金属和火等事物。

上表说明中西方的隐喻经验基础大致是一致的,都是如“人”、“动物”、“植物”、“建筑物”等基本概念,但是隐喻又受到体验的制约,受到两概念域之间联系的制约。中国人在识解自然景点时,往往以突显的形状、颜色等性状为基础,通过隐喻投射感知目的域。比如:由“笔架山”这一隐喻表达,可知概念系统中有一个隐喻——“自然景点基础组成成分是工具”,即用工具中的“笔架”概念化自然景点的组成成分“山”,把“笔架”这一概念域投射到“山”这一概念域上。但这种映射是单向的、部分的,并且也遵循着“不变原则”(Lakoff,1993:232)。“笔架”有许多特征,是材质多样,多山形,用以架笔的文房四宝之一。而“山”为海拔高度500米以上,相对起伏大于200米,坡度较陡的高地。在映射过程中“山”的有关因素对“笔架”有关要素进行了筛选,形状这一关键信息在两域映射得到了激活,有突显的效果,需要重点进行认知加工,因此“笔架山”就是形状像笔架的山。另外,中国的经验基础与西方国家又有异,如中国人常用“衣物”或“中国汉字”来概念化自然景观,如识解福建的“冠豸山”和香港“南丫岛”分别采用源域“獬豸冠”和汉字“丫”。

表1显示用“动物及动物的身体”概念化自然景点的名称最多,因为从远古开始,动物就和生活密不可分;语料显示以“龙”和“凤凰”作为源域的自然景点名称占上述此类名称的比例为36.78%,份额最大,如“五龙山”、“龙首崖”。这不仅因为山水类概念和动物概念有一组本体的形状对应,还因为人们把源域的性质和结构投射到目的域时,也把对源域的感情和态度传递到目的域上,体现出隐喻的评价功能(束定芳,2000:139)。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龙”、“凤凰”等动物寓意深厚,古代被人们视为最大的吉祥物,以此作为源域认识自然景点传递出中华儿女对祖国大好山河的喜爱及祈福之情。此外,少数以“想像的地方”作为源域的自然景点名称,如山东的“仙境源”传递出了该地迷人的自然风光让人心情舒畅、飘然欲仙的情感,同时说明人们有时也用抽象性的源域映射具体的目的域。

3.1.2 多重隐喻

部分自然景点名称是多重隐喻作用的结果,多重隐喻分成两类:多个源域的概念隐喻、语音隐喻与概念隐喻的结合。

1)某些隐喻性的自然景点名称的产生依赖于多个源域和同一个目的域的映射,如“玉蟾山”、“螺髻山”、“芝罘岛”、“铁壁银山”、“龙虎山”、“雪玉洞”、“日月潭”、“星云湖”……目的域“山”和“水”有多种性状,在映射过程中,可能不只一种要素得到激活并得以突显,隐喻思维的认知加工过程可能不只一次,如“玉蟾山”,山的质地和形状是概念域之间的相似之处,人们分别用“玉”和“蟾”概念化“山”,调用了头脑中“自然景点基本组成成分是自然物质”和“自然景点基本组成成分是动物”两条概念隐喻。但有些景点名称生成依赖的概念隐喻只有一个,隐喻映射则不只一次,如“龙虎山”。

2)Fónagy(1999)根据表达的意义和发音的方式提出语音隐喻这个概念。语音隐喻就是两概念语音上的相似,可归为能指和所指之间的象似性。此语料库中一共有27条名称涉及语音隐喻,其中八条是概念隐喻和语音隐喻共同作用的结果,如“统景峡”的语言表达牵涉了两个认知过程,最初“桶井”的形状投射到“峡”上,然后为了唤起游客对该峡谷的兴趣,吸引更多的游客参观,预示着一统美丽山河的“统景”概念就投射到与其语音相同的“桶井”概念上,充分说明了语音隐喻也体现了评价功能。

3.2 转喻机制

自然景点名称的形成不仅是隐喻,还是转喻机制作用的结果。转喻实际上是同一领域矩阵内的领域突显,给景点命名就是通过某个显著的、易理解的、代表性的部分来理解整体范畴,以一个突显的属性来认识或指称整个事体,即整个自然景点事件域。

转喻主要有两种模式:(1)同一领域内整体和部分的转喻;(2)同一领域各部分之间的替代(K vecses,2002:150)。一个自然景点事件域包含诸多要素,如其名称、山或水等基本组成成分,动植物等客观事物以及景点内发生的历史故事或神话传说。用特定的只展现部分特征的语言形式来表达蕴含丰富要素的事件域,本身就是部分代整体的转喻。这说明转喻比隐喻更加基础。此外,事件域内实体之间的转喻也发挥作用,因此景点的名称是多重转喻的结果。

尽管自然景点事件域要素繁多,但必定包含“山”或“水”类成分,如何区分并认识不同的“山”和“水”呢,另一些更加突显(salience)的实体则为相对较不突显的实体提供了认知参照点以及心理可及性。如:“鳄鱼湖”是内最突显的要素“鳄鱼”充当参照物被激活,使相邻的主要成分“湖”受到关注,当注意力的焦点转向目的物时,参照物和目的物一起作为“湖”的突显成分来指代“湖”的整个事件域。此外,转喻的载体往往是与人类相关的实体,特性以及具体的实体(Evan&Green,2006:318)。这点可以从下表中更为突显的历史人物、动物等要素中得以印证。

表2 五种概念转喻

3.3 隐转喻互动

因为概念域界限的模糊性,隐喻和转喻可以相互渗透。Goossens(1990)首创隐转喻一词来指称两者互动现象。关于隐转喻互动,他进行分类:来自转喻的隐喻;包含隐喻的转喻;隐喻内的去转喻化以及包含转喻的隐喻(Goossens 1990:362)。笔者发现语料库中出现了前两种最常见的情况。

(1)来自转喻的隐喻(metaphor from metonymy)

此类隐喻名称源于转喻的思维和语境中。“相思岩”的常见解读为远望状若沉思的人的山,这样隐喻性的意义是基于概念相邻的转喻,即“相思”的动作转指施事体“相思的人”。此类景点名称数量极少,多见于由单一动词加名词构成的名称,如:“团圆瀑”、“含山”、“博斯腾湖”、“抚仙湖”、“趵突泉”、“浮来山”、“浮山”。此类景点名称的概念转喻为上表部分代部分中的“动作”代“执行者”。

(2)包含转喻的隐喻(metonymy within metaphor)

以“巢湖”为代表的隐喻名称实际蕴含转喻机制。源域“巢”和目的域“湖”的共同要素“巢的形状”建立起两者的隐喻关系,而形状是湖的组成要素,因此隐喻名称蕴含着用事体代事体范畴属性的转喻机制。

3.4 名称多义的认知理据

笔者发现语料库中有九条景点名称蕴含着不同的含义。这些含义彼此又存在一定的经验关系。这种关系正如Lakoff(1987:13)指出,一词多义起源于不同认知域和同一认知域不同元素之间的关系。隐喻涉及不同认知域的相似关系,而转喻涉及同一认知域之间的相邻关系。因此,转喻和隐喻就是名称词义扩展的认知理据。如:“枇杷山”的多义理解为:(1)山上有很多枇杷树;(2)山形似琵琶。经如上分析可知,转喻和隐喻分别是上述两种理解的认知机制。认知过程中突显的不同要素:事体“枇杷”和形状“形似琵琶”之间关系并不是孤立的,而是则通过语音隐喻“枇杷”和“琵琶”之间的映射,以及转喻以“琵琶”指代“似琵琶的形状”两种机制后又得以延伸。正是义项之间存在上述机制作用使得理解自然景点的多种含义成为可能。

4.结语

本文体现了认知语言学的基本观点:思维具有隐喻性及转喻性,在语言的生成和理解过程中人类会下意识地自动调用这种思维模式,隐喻和转喻的认知基础是人类周边的事物。自然景点名称隐喻和转喻研究拓展了名称认知机制研究的视野,对专名的认知研究起到一定的积极作用。本文研究结论如下:所有名称形成的认知基础都是转喻机制;部分名称的形成还依赖于隐喻(含多重隐喻)或多重转喻机制,或是隐喻和转喻互动的结果;富含美好寓意的隐喻源域的选择体现了隐喻的评价功能;隐喻和转喻拓展了名称的多义理解。命名过程中是否还有其他机制发挥作用,隐喻和转喻机制与其关系如何,这些都有待进一步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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