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流行词“单纯”的范围副词化研究

韦司乐

内容摘要：“单纯”是现代汉语常用形容词，在网络环境下逐渐虚化，产生了副词化用法。“单纯”的词义变化是以语素的重新分析为基础，在语言环境的影响下发生了词义引申现象。该词主要用于划界与帮助表示主观小量。“单纯”的主观性较强，因此在情态缺失的网络语言中能得到广泛运用。

关键词：单纯 语法化 范围副词 词义引申 网络新词

“单纯”一词在《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中作如下解释：【形】1简单纯一；不复杂：思想单纯、情节单纯。2单一：单纯技术观点、单纯追求数量。

然而现在，我们见到越来越多不同以往的新用法。例如：

（1）发个帖子，不需要多少回复，单纯纪录自己无聊时画的图。（百度网）

（2）陈锋认为，单纯他推门不会造成孙敏受伤，银行应该承担大部分责任。（《现代快报》2012年8月16日）

这里的“单纯”似乎不宜解释为“单一”，也不能补充出“的/地”的。意义更接近“单单、仅仅”，实际上近似范围副词。

一.词性验证

试用“单纯”的新用法与典型范围副词“仅仅”作比较，以《现代汉语虚词例释》中所列“仅”、“仅仅”的用法为参考。

1、限制排他。“单纯”可以完全替换“仅仅”。

（3）比如贡献度和学术成就，能否不单纯限于国内？

2、主观小量。“单纯”表示小量的能力很弱，当说话人认为数量过分小，“仅仅”用于限量的时候，不能替换为“单纯”，所以只是有限度替换。

（4）月光宝盒F166没有太多而繁杂的设计，单纯四个按键就能轻松完成所有的功能选择。

3、在名词前表示“单是”、“单说”，举例性质。多与“就”连用。可以完全替换。

（5）该村主要种植青梅和香蕉等级经济作物，单纯今年青梅的总产量就达到50多万公斤，此外还有200多亩农田，主要种植水稻等粮食作物。

从结构上看，能进入“[ ]+VP（，）不/没+VP”或“什么/谁+都（不/没）+VP，[ ]十（不/没）十VP”结构的就被认为是限制性范围副词。“单纯”一词正可以进入这类结构：

（6）有的人遇到问题单纯找社会的毛病，不找自己的原因。

（7）四川杰成律师事务所主任蒲杰称，投票权计算单纯考虑套数不考虑建筑面积不公平。

可以说，“单纯”新义的虚化还没有完成，但是它的副词性倾向已经十分明显了。

二.语法功能考察

范围类副词的特点之一就是既可以修饰谓词又可以修饰体词。“单纯”也是一样，例：

a单纯看长相，这两个人谁好看？（修饰谓词性成分）

b单纯这两个人，看长相谁好看？（修饰体词性成分）

“单纯”在取“单一”这个意义时，常常跟“只、就”等范围副词连用。久之词义渐染，出现副词用法。再如：

（8）我单纯就只是来打个酱油而已……

“单纯、就、只是、而已”都能帮助表示主观小量。对自己使用小量，显得委婉。在说明自己真正目的前堆叠的词语越多，越能舒缓语气，延长双方反应时间。既表明自己谦逊，又缓和对方戒备心理。

三.副词化过程

考其来源，“单纯”一词来源于日语“単純”（たんじゅん），日语里的“单纯”是简单、单一的意思。约在清朝末年传入中国，早期主要用于法律条文。如：

（9）“第三百零一条 凡伤害人之身体者从左列分别处断：……三、因而致单纯伤害者三等以下有期徒刑。”（清《大清光绪新法令》）

作为外来词，“单纯”本来是不能拆分，但因为日语词和汉语词相似度极高。使用者不察其来源当做汉语词重新分析了。

汉语中表达极小量的“一”、“半”、“一丁点儿”、“丝毫”等，常用于“一+量+否定”搭配，于是出现了这种倾向：在否定结构中，用对极小量的否定来表达对全量的否定，极小量和全量之间有同质关系。“单”是极小量，“纯”是全量，它们的同质关系使得构词的重新分析有了整合的可能。

四.“单纯”与“纯粹”

整合重构后的“单纯”虽然常跟小量连用，但本身已非指小量，实际上是起划界作用。由内而外看是范围，由外而内看是限定。内部具有同质性，外部具有异质性。

这种特点在比较中更加明显。我们发现在一些用例中，“纯粹”可以替换“单纯”。

（10）当然，我们是有技术情结的，但纯粹一个技术驱动的公司是不能走到今天的。

“纯粹”判断性主要是因陈述句而具有的，“纯粹”的副词意义更接近“全然”。因为内部同质容易被视为一个整体，这种由纯度到全量的语义变化不是孤例，“一概、净”也是如此。

而“单纯”与“纯粹”的区别该如何分析，可以看下面一组例句：

a她纯粹（单纯）是在赌气。b她纯粹（*单纯）是在胡说。

一个事件的完整概念包括内涵与外延，如图1。而“纯粹”的中心是纯净度，如图2。纯净度就像是液体，必须要有容器来装。这个容器就是隐含的虚边界。相比之下“单纯”是实边界，如图3。实边界和虚边界的重叠使得“单纯”和“纯粹” 有时可以换用。

五.结语

在网络交际中，只能靠语言来弥补表情语气的缺失。因此会出现许多相同功能词连用的冗余现象。“单纯”与同类词“只、就”的频繁连用刺激了它范围副词的用法。通过把“单纯”拆分为“单”和“纯”，与其具有相关意义的同类词相联系，“单纯”的范围副词用法也似乎获得了某种理据性。这种情况导致了“单纯”新用法的使用度高、觉察度低。从这一点看，“单纯”的新义很有可能进入现代汉语规范用法。

参考文献：

[1张亚军.副词与限定描状功能[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

[2张谊生.现代汉语副词分析[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0

[3]张谊生.论现代汉语的范围副词[J].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1）

[4]齐沪扬.现代汉语语气成分用法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5]北京大学中文系1955、1957级语言班编[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

（作者介绍：南京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