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存技术的奇迹—江西明代藩王墓纺织品不腐之谜

江西明代藩王墓出土的大量纺织品历经几百年的地下埋藏仍然保存完好，为研究明代工艺美术、织造技术以及冠服制度留下了极为重要的实物资料。这些藩王妃子的冠服以其不亚于华美金玉的精美绝伦，在另世人叹服的同时，也引发了人们无尽的好奇，何以在经历几百年的地下埋藏而不腐？是否真的存在传说中不腐不化的灵药？……

现代科学研究表明，所谓完全不腐不化的灵药并不存在，而能够减缓和防止腐蚀变质的技术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着的-那就是古代完善的装殓和丧葬制度，即通过严密的多道程序成功地创造出一个稳定的环境，从而使得尸身以及纺织物等随葬品得以保存。

稳定的环境首要是墓穴的选址，墓穴往往选在地势较高处。明益宣王墓所在的女冠山南麓的小山丘就高出周围7～8米，这不仅仅为满足风水堪舆，更暗含了一定科学的道理，高地势可以避开地下水的不利影响，对保存有积极意义。

其二，深埋，不泄漏气息。自春秋战国到秦汉时期的丧葬制度都重视这点，如马王堆一号汉墓为土坑竖穴，从现存大封土顶到墓室底部达20米。而三号墓也达到了17.7米。到了明代后期开始流行石灰椁室结构，虽然墓室深度不及秦汉墓室但在墓室密封上也下足了功夫，其采用青砖构砌墓墓圹，棺外填塞石灰，覆盖以大块厚重的石板，石板凿有边槽搭合缝，其上以石灰糯米汁烧浆封固成顶盖，边缘也以这种石灰糯米汁做成，然后堆上封土1。填于棺周围及其上的石灰填土也经过细致夯打紧密，又与填土质地息息相关。粗砂土很难夯打紧密，也难以阻止夯打层内、外的通漏性。而石灰与糯米汁的混合质地细腻，每夯打层越薄，则夯打也越紧密，阻断通透性的目的也越能达到。此外现代科学的分析结果表明，石灰糯米浆这种石灰基建筑凝胶材料之所以耐久性好、自身强度和粘接强度高、韧性强、防渗性好，是因为，糯米浆参与的生石灰灰浆的硬化过程实际上就是天然生物多糖（糯米浆）在参与碳酸钙（生石灰灰浆）生物矿化过程既起到了调控碳酸钙结晶过程和微结构的作用，同时还与生成的碳酸钙紧密结合， 形成了有机物/无机物相互搭配、密实填充的复合结构，这应该就是糯米灰浆强度大、韧性强等优良力学性能的微观基础2。益宣王墓的石灰糯米封顶达到80厘米厚，其致密坚硬阻隔了空气，有效的避免了大气空间不利的物理、化学、生物等因素对棺椁、殉葬品、尸体的影响对保存棺椁及维持棺内恒温恒湿环境有显著作用。

其三，棺椁的密封作用。人死后装殓以棺椁的礼制，从考古发掘看，早在父系氏族社会时期就已开始。《礼记》记载帝王的棺要四重，而且要用水牛、雌犀牛的皮革作棺被，一层一层用漆咬合，各厚三寸，合为六寸，此为一重，因此才有如下效果，“棺柩。黑光照人。刀斫不入。烧锯截之。乃漆杂兕革为棺。厚数寸。累积十余重。力不能开。”宣益王棺椁采用楠木制作，榫卯结构，油漆精良，从而防止了水湿和虫蛀，这在诸种防腐作用中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

其四，在人死后尸体处理及防止尸体腐败等方面多种技术的采用。我国在尸体处理及防止尸体腐败的技术有三千多年可供探索的悠久历史和高度发展的文明。总结起来主要有以下几种：1.以酒沐浴尸体，《周礼注疏》卷十九中记载：“王崩大肆，以秬鬯渳”意思是：王侯死后要沐浴，沐浴采用的是黍酒。除了清洁卫生，客观上也达到对尸体消毒的目的，对防自溶有一定价值；2.以冰镇尸：为了防止腐败以应瞻仰，周代已广泛应用了在停尸床下设冰盘对尸体进行冰冻处理的办法，迅速降低的尸温一定程度上能起到抑制微生物减缓腐败的作用。3.汞、砷的处理：中国古代应用水银、汞以防尸体腐败的记载，甚至多于香药防腐，而仅此于玉、金。汞、铅等在尸体的防腐固定伤的作用是明显的。细胞内外汞、砷的沉积也会对活细胞起到固定作用。4.新衣、被的缠裹尸体：《丧大记》：“君锦衾，大夫缟衾，士缁衾。皆一衣有九称”，袭衣十有九称就是给死人穿上十九套衣服。而明益宣王虽然没有19层之多，也有的袍服十二件，花锦被5床，这对保持肌肤洁净和防止外部因素造成肌肤的腐败也有着肯定的作用。另外，从客观上讲，随葬衣物占据了棺内空间同时也减少了空气的体积，因此也降低了棺内氧气的含量，这无疑对保存也具有一定积极意义。5.熏香处理：我国人民利用熏香以祛邪有着悠久的历史，古墓发掘中各式各样殉葬品的熏炉也是这一遗制的发展。古人殉葬以香料药物决不只是图其气味香窜，而是积累了用以防虫、去蠹、祛邪的丰富经验，并且日益成为自觉不自觉用以防止尸体腐败，霉变所采用的措施。6.吸湿处理：棺椁中放置灯芯草。干燥灯芯草的茎髓呈三角蜂窝状多孔立体结构。这种结构拥有很强的吸附作用，可以像活性炭一样吸附氧气和微生物和水分，客观上也起到了减少反应介质，抑制化学反应的作用。

通过以上手段的综合采用，尸身肠道内的微生物在分解繁殖过程中，消耗掉为数不多的氧气后，整个反应就停止了，这个密闭的体系从而达到了平衡，时间好像静止了，几百年过去，随葬品却依然保持着原样。开棺时，我们为精美绝伦的随葬品叹服时，是否也感慨于古人缜密的心思，相信它带给我们的维持环境稳定对文物保护的意义会对我们今天的文物保护工作有很大启发。

参考文献

[1] 江西省文物工作队.江西南城明益宣王朱翊引夫妇合葬墓[J].文物，1982，（8）

[2]马王堆二、三号汉墓发掘简报[J].文物，1974，（7）

[3]金来恩.田娟.明朝赣地藩王及其墓葬[J].南方文物，2004，（3）

[4]杨富巍.张秉坚.潘昌初.曾余. 以糯米灰浆为代表的传统灰浆——中国古代的重大发明之一

作者简介

崔亚平（1978～），女，西汉南越王博物馆馆员，西北大学文物保护技术本科，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科技考古硕士研究生毕业，主要研究方向：文物保护修复、博物馆环境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