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宁大清

班上有一个非常调皮的孩子，叫杜鹤。他上课爱睡觉，我常常用手轻轻地推他，他抬起头说：“你吓到我了！”然后就继续趴着睡。我又轻轻地推他，谁知他竟抬起头，大声对我吼道：“你搞什么啊？”

这时，全班同学都看着我，以为我要大发雷霆，谁知我一点也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望着他，笑了！全班同学看到我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我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孩子，也许其他的同学也都这么认为。

平时的考试试卷，他总是马马虎虎地做一下，就交上来，我也并不批评他，只是静静看着他。这次月考刚结束，李老师就对我说：“你班上那个杜鹤，今天作业很认真啊，所有的题目都做完了。”

我开玩笑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阅完所有的试卷，我特意翻出他的试卷来看。的确，整份试卷完成得很好，卷面清爽，而且得分也不低，就连平时像他这样的调皮孩子最不喜欢的作文，他也完成得不错。讲评试卷的时候，我特意表扬了他。

早上自习，我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读书，他转过头来似乎很不好意思地问我：“老师，离高考时间不多了，我真的要好好学习了，你看我该从哪里开始复习好呢？”

我微笑看着他，忽然觉得他懂事了。我耐心地指导他，他听得很认真。结束时，他呵呵笑了，若有所悟地说：“这样就可以了吗？”

我点点头，趁机又表扬了他。我特意提到他那篇作文，说他写得很好。他问：“真写得好吗？那么平庸！”我说：“不是平庸，是朴实。只要用心写，自然的、朴实的就是好的。”他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老师，您脾气真好！是的，我的确是用心写的。”我说：“用心就好！这次月考很有进步，只要努力，你就会有收获。”

这段对话很快就过去了，可是他的那句“那么平庸”，我却怎么也忘不了。听到他那句话的一瞬间，我的心产生了强烈的震撼。我在想：原来，在我们老师眼里，看起来是那么顽劣那么不可救药的孩子，其实，他们内心最深切的渴求是不愿平庸。

后来有几天，我因生病请了假。病后上班，同事转交给我一份礼物，说是一个叫杜鹤的学生送来的。我轻轻打开，看见那礼物，同事都觉得奇怪，说这孩子居然有心思给老师送礼物，而且送这样一个东西，是什么意思？我却静静地看着那礼物，笑了！

我将礼盒拿进教室，对孩子们说：“这是一位同学送给我的病中礼物，你们猜猜，里面是什么？”

孩子们非常感兴趣，大声地猜着，有的说是千纸鹤，有的说是幸运星，有的说是一封信，有的说是苹果，有的说是石头，有的说是贝壳……只有杜鹤，笑呵呵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等孩子们猜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打开礼盒，里面是一封信、一只海螺、两个松果。信和海螺是孩子们猜中了的，可是面对那两只松果，孩子们都觉得很奇怪，不知道送这是什么意思。

我将信念给孩子们听了，里面是问候，带着一点点怯意，并说他是一位曾经伤害过我的学生。信中说，听说我病了的当天，他就去挑选了这只海螺。他说，老师，当您闲暇的时候，您就把这只小海螺放在耳边听，会听见呼呼的风声，希望风声能带去我们的祝福，希望您早日康复！署名是“杜鹤”。

孩子们和我一样，都被杜鹤那夹带温暖海风的心声感动了。

我问孩子们，那两只松果是什么意思？孩子们都看着我。

我将那两只松果放在鼻子上嗅着，告诉他们，我闻见了松木的芳香，那是自然的味道。我说，别看杜鹤这孩子，平时大大咧咧的，心思可细着呢，他知道我喜欢大自然。那两只已经裂开有如两朵花儿的松果，其实是两朵关爱他人、心存理解的花儿。

我告诉孩子们，我十分喜爱这份礼物，会一直珍藏着它，因为它质朴、单纯，好像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

杜鹤一直微笑地看着这一切，他可能没有想到，他简单的一份礼物，经过老师和同学们的解读，会变得这么丰富、美好而富有诗意。也就是在这样的解读中，我相信，一定有一种清甜的甘露悄悄撒在了他的心田，而这甘露，也许会滋养他的一生。

责任编辑 严 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