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志愿者”廖智:爱情花开寂静无声

2014-07-23 21:49贝子
女士 2014年6期
关键词:王越假肢双腿

贝子

2013年12月末,上海马拉松赛拉开大幕,这是国际田联路跑的顶级赛事,云集了全世界35000名选手。在“5·12”汶川地震中失去双腿的绵竹汉旺镇女孩廖智,戴着假肢跑完了5公里的路程。

大地震之后,廖智失去了生活的勇气,绝望的她甚至几度轻生。她之所以能够重新站立在人生的舞台,以阳光般的心态重新面对一切,缘于一场寂静无声、花开悄然的美丽爱情。

沉默中的力量,总能感到静静的温暖

2011年8月的一天,假肢技师王越按照约定的时间,上门为廖智做服务。他面容严肃,一丝不苟,紧张而有序地调整着廖智的假肢角度与高度。

廖智坐在轮椅上,默默地看了20多分钟,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一句话不说?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现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王越放下手中的活计,温柔地说:“其实为你做事,我心里特别高兴。”廖智说:“我还真看不出来!”说罢,两个人都笑了。

3年前的5月12日,四川汶川发生里氏8级地震,在满目疮痍中,无数人经历了生离死别,廖智就是其中一个。23岁的她失去了婆婆,还有10个月大的可爱女儿。她被埋在废墟中近26小时,虽然奇迹般地得以生还,却失去了作为舞蹈老师赖以生存的双腿。

更残酷的打击接踵而至。廖智躺在病床上时,丈夫因为无法走出心理阴影,向她提出离婚:“我实在受不了失去女儿、失去母亲、失去家园的现实,再看到你空荡荡的裤管,我的整个心都掏空了,咱们好聚好散吧。”

大年三十的晚上,两人签订了分手协议。拿着这张纸,丈夫竟然说:“你知道吗,我这么做是为了让你更坚强。”丈夫走后,廖智的心在滴血:“你凭什么让我变得坚强?这个时候,你更应该留下来照顾我……”

廖智被安排到成都市残疾人艺术团工作,为了排解内心的痛苦,失去双腿的她尝试重新翩翩起舞。在第一次尝试跪下的动作时,她扶着木床两边的扶把,硬撑着起来。可是用两个膝盖部位支撑全身重量,那种钻心的疼痛差点儿让她抽搐过去。

廖智不肯放弃,她一次又一次地跪起来,一次又一次地摔倒,臀部、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终于,她跪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并且跪得很稳,可以做一些简单的舞蹈动作了。

失去双腿之前,廖智最喜欢跳的舞蹈是《美人鱼》。“太阳从海里升起来了,阳光柔和地、温暖地照在冰冷的泡沫上,美人鱼并没有感到灭亡。她看到光明的太阳,同时在她上面飞着无数透明的、美丽的生物。透过它们,她可以看到船上的和天空的彩云,它们的声音是和谐的音乐……”失去双腿之后,她伴随着节奏激越的磁带,一“跳”就是一整天。

2009年下半年,廖智接受中央电视台《非常6+1》、《我要上春晚》等栏目的邀请,走上舞台。此后,她又多次参加了大型慈善晚会,其优美的舞姿和非常的经历,常常博得观众潮水般的喝彩。有一次,廖智在一台晚会上表演双人舞《走向希望》,她穿一件红色的舞裙,男舞伴穿一件白色上衣,两人翩翩起舞。谁也看不出这个美丽的女孩双腿被截肢,甚至有观众心生疑窦,廖智的腿不是好好的吗?音乐进入高潮,廖智被舞伴猛地举过头顶,她用双手抓住右脚,把腿取下来扔在地上,红色的裙褶就像鲜血一样垂直下搭。全场的气氛凝固了,震撼人心的场面让所有观众泪流满面。

廖智受到无数人的喜爱,在了解到她的人生经历后,求爱的信件像雪片一样飞来。有些男士打听到她的住址后,手拿鲜花,徘徊在楼下等待。廖智伤痕累累的心不想再折腾了,她对所有求爱者都表示拒绝。“其实感情带给我的痛苦,远远大于地震的痛苦,我宁愿一个人终老,也不想再次走近它。”

2010年4月,成都一家大型康复机构指派技师王越,为廖智量身打制一副价格不菲的假肢,并定期为她进行假肢修正。王越与廖智同岁,上海人,从国内一所医科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残障人士的康复工作。

王越的技术经验非常丰富,除了调整假肢外,他总会让廖智感到一种细如涓流的关心。两人过马路时,王越会走在车辆开来的方向;上下楼梯时,他会问廖智:“我是背着你走,还是扶着你走?”

渐渐地,廖智对这个男人有了好奇心。他沉静的外表,让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步履维艰,每一步都有爱相伴

由于廖智得到的公益赞助较多,王越为廖智设计了多套假肢,这些“腿”分工各不相同,有的用来跑步,有的用来走平地。每设计好一套假肢,王越就会耐心地为廖智讲解使用方法,还陪伴她去熟悉各种场地。

有一次,王越设计了一种专门登楼梯的假肢。廖智问:“戴上这种假肢,我要练习多久才能爬楼梯?”王越抬起头,沉稳地说:“稍加练习几天,就可以上楼了。”

第二天,王越出差了。廖智没想到,她独自练习起来情况会那么糟糕:她像个木头一样“站”在假肢上面,一步都迈不出去。更要命的是,只要稍微用一点力,她便感到关节咯吱咯吱响,那种瘆人的声音让她冷汗直流。

一位闺蜜来看望她时,廖智正在楼道里汗流浃背地练习。闺蜜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告诉廖智:“这种假肢和普通的假肢不一样,练习难度很大,你身体的断面不掉几层皮、长出与之相适应的老茧,根本练不出来。”

想到跳舞的旧伤还没有好,又要添上假肢带来的新伤,廖智心里沮丧极了,王越还说她马上能行走自如,他根本就是一个骗子!由于心有怨气,她在练习时用力过大,一下子摔了下来。又气又恨的她重新套上假肢,跌跌撞撞地扶着墙壁走进洗手间。湿滑的地面让她再次摔倒了,她的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坐便器的边缘上。直到半个小时后,她才勉强爬了起来,眼睛里溢满了委屈的泪花……

十几天后,王越从外地回来时,发现廖智的情绪明显不对劲,耍起了小孩子脾气,坐在轮椅上不再练习动作了。廖智冷冷地对他说:“假肢对于我来说没用了,我想要恢复到从前的生活状态,或是跳舞,或是躲在家里上网看电视。这样的日子很惬意,也很简单。”王越生气了,毫不留情地提高了嗓门:“你这样就满足了?你以后的路还难得很,你自己能吃能喝吗?你一定要驾驭假肢,要堂堂正正地走出去,挺胸抬头地走在路上,还要穿着漂亮的裙子。”endprint

王越的喝斥让廖智惊醒,有这么多的人关心着她,爱护着她,她怎能沉沦下去呢?王越话锋一转,诚心诚意地向廖智道歉:“当然,我的工作也有失误的地方,那就是没有解释清楚假肢的原理,便匆匆忙忙地出差了。”

王越带着廖智,到其他残障人士那里“取经”。廖智注意到,在为那些失去下肢的人服务时,身材高大的王越总是双腿跪下来,细心地为他们调整着假肢的各个部件。每当有人告诉王越哪一处很不舒服时,王越的眼神中总会闪过一丝疼痛,那是发自内心的痛!这个高大的男人,内心无比柔软啊。

更让廖智感动的是,王越把她带到了他的工作间,让她看到完成一套假肢最少需要二十多种工具,小到针线剪刀,大到打磨机、台钻,缺一不可。他需要对假肢精细裁量,组装调试,打磨修形。他工作的时候,不仅要忍受树脂散发的呛味、石膏烧手的不适,还要掌握很多的技巧:比如给儿童做假肢,由于他们处于生长发育期,假肢不能做得太紧;一些糖尿病患者截肢的,假肢必须套两层袜子,接合处不能压迫血管,否则伤口很难愈合。廖智感叹地说:“没想到你的工作这样繁琐复杂,我以后一定珍惜你的劳动成果。”

王越轻轻拉起廖智的手:“从小,我就喜欢看美国盲人作家海伦的书,在她的世界里,完全是一片黑暗与寂寞。后来,沙利文担任她的家庭老师,老师给了她最深切的爱,她的灵魂也被唤醒。我特别希望像沙利文老师那样,给你带来光明、爱、还有快乐。”

廖智的心如同撞鹿。爱情,就这样降临了。

感谢有你,适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两人正式确定关系后,也进入了甜蜜的“磨合期”。有一次,廖智在出门前,左一套右一套地试衣服。王越说:“廖智,作为一个女孩子,你的虚荣心不要太强了。我欣赏你,我不在意你是什么样子。你要对自己有信心。”看到王越的眼中露出的真诚目光,廖智知道,王越是真正地为她好,她感动得哭了起来:“这些年来,大家看到我失去双腿,一直都在尽力维护我,一味地赞美我。如今,你的话像是一面镜子,让我看到了内心深处的自卑。”

经历了一次婚姻之后,廖智对感情格外谨慎,特别是与高大帅气的王越在一起,心里常常会有些顾虑。

那天早上,王越为廖智整理着假肢。廖智的各种假肢都是用国外高级材料制作的,外观漂亮,价格不菲,但很笨重。廖智使用后,皮肤磨损得很厉害。王越说:“穿上这样的假肢固然较美,可是你现在已经成为一个公众人物,应该有社会责任感。目前国内没有几个人有你这样的条件和机会,来使用这种造价昂贵的假肢。你应该做一个榜样,使用最普通的假肢。”

廖智疑惑地看着他:“你是说,让我使用那种钢管做成的假肢,像个机器人吗?”王越肯定地点点头,从身后的袋子里掏出了一副铮铮作响的钢管假肢。

廖智差点儿被吓到:“这么丑陋的东西,我能穿得出去吗?”王越正色地说:“你的事迹鼓励了那么多的人,大家都以你为荣。但是,你过去的那种自信只是建立在外表上,你对别人的鼓励应该来自于内心。”

当天午后,在王越的鼓励下,廖智穿上钢管假肢,与王越手牵手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两人若无其事地坐班车、挤地铁,廖智还特地穿了一条短裤,为的就是要把钢管假肢完全露出来。街上的行人看到后,窃窃私语。在各种各样目光的审视下,廖智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能与心爱的人手牵手走在大街上,沐浴在阳光下。廖智情不自禁地把头靠在王越肩膀上:“谢谢你,是你让我重新接纳了自己,也让我再次开始崭新的人生。”

2013年4月22日,四川雅安发生地震,廖智与王越共同奔走在抗灾的第一线,给受灾群众送粮送衣,为他们搭建帐篷。因为自己的经历,廖智懂得更多的施救知识。从灾区回来之后,廖智被无数网友们誉为“最美志愿者”。

廖智一直有些担心,王越的父母能否接纳她?

11月的一天,廖智应邀来到王家。王越的父母看到她,顿时一怔:“姑娘,你看着怎么这么眼熟,不会是汶川地震中失去双腿却一直坚持跳舞的廖智吧?”廖智含笑着微微点头。

惊喜的王妈妈一把抱住廖智:“天啊!我家王越一直在卖关子,说搞了个对象,特别好,就是不说你的名字。”王爸爸也笑得合不拢嘴:“看到你在舞台上的样子,我们老两口都流泪了。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你会来到我们家……”

2014年1月,廖智在接受采访时动情地说:“是王越让我懂得了爱的真谛。我要感谢他适时地出现在我的生命之中,让我收获了悄然花开的爱情。”

编辑 魏光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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