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与洛夫诗歌的比较阅读

2014-07-24 04:18白天伟刘涵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4年5期
关键词:洛夫

白天伟+刘涵

内容摘要:纵观多多和洛夫的诗路历程和人生经历,二人最初都深受西方现代主义的影响,都曾“二度流亡”,后期的诗作又都趋于回归,走向古典与现代的融合,本土与西方的融合。本文旨在通过多多与洛夫的诗路历程和诗歌的比较,探讨华语现代诗的走向。

关键词:多多 洛夫 流亡

1949年,中国诗歌被海峡分隔两岸,一半在大陆用口号压过了诗意,一半在台湾开始了新一轮的西化。20世纪90年代,随着“潜在写作”、“地下文学”浮出历史水面,在“文革”时期的“上山下乡”运动中,一群来到京南水乡白洋淀的北京知青以其诗作对以往话语的超越、对现代主义的发掘及以“前朦胧诗”的历史地位而进入了中国文学史的叙述,被称为“白洋淀诗群”。多多便是“白洋淀诗群”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与芒克、根子并称为当时诗坛的“三剑客”。多多自称从1972年开始写诗时起,他便成了一个“流亡者”,在《夏》、《少女波尔卡》等诗中开始了对传统的反叛。1989年,多多旅居荷兰,开始了长达十五年的第二段“流亡”生涯,诗歌在“阿姆斯特丹的河流”里寻找“通往父亲的路”,并最终回到北京的“四合院”。而生于湖南的洛夫却在1949年“糊里糊涂”地来到了台湾,开始了人生地第一次“放逐”,写下《石室之死亡》、《边界望乡》等脍炙人口的佳作,被誉为“诗魔”。1996年,洛夫在“半被迫、半自愿”的情况下开始了第二次“流亡”,从台湾迁居到加拿大温哥华的“雪楼”,自称“二度放逐”,同时迎来了“漂木”时代。

一个是诗歌的“向道”者,一个是“天涯美学”的集大成者,两个人都经历了政治意义上的“流亡”和精神意义上的“自我放逐”两个阶段。无论是“流亡”还是“放逐”,或是北村所谓的“逃亡”,都是诗人在艺术空间栖身,在诗中思索世界和存在的意义,与世界取得精神联系的方式。近年来文学史的书写一直备受关注,“华语文学史”的呼声日趋强烈,诗歌迎来了本土性和现代性的讨论热潮。同时,多多、洛夫作为华语诗坛的重要代表人物,有着类似人生的经历,诗歌特质随着时间的流淌各有变化。本文意在从多多、洛夫的诗歌比较中,对两个“流亡诗人”的来路和归处的探讨,为诗歌的未来提供一种可能。

一.“弑父者”的反叛

多多和洛夫的创作都曾深受西方存在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的影响。在北京的地下沙龙中多多接触到存在主义和象征主义著作,比如加缪的《局外人》(孟安译,1961),《存在主义哲学》(中国科学院哲学研究所西方哲学史组编,1963),萨特的《厌恶及其他》(郑永慧译,1965)等。多多也曾说自己在波德莱尔影响下写诗。至于洛夫,用他自己的话说,其诗歌最初是向西方现代主义全面倾斜的。那时他钟情于西方存在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翻译了大量相关理论和作品并撰写了不少评论,《石室之死亡》则是此阶段的产物。

在“文革”时期,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外部物质世界以及人与自我的关系都发生了严重的扭曲和异化,这使得“文革”时期成长起来的一代人对这种扭曲和异化体会至深,从而热捧“存在主义”。多多由此更加关注人存在的意义,思考社会的荒诞、虚假,进而对意识形态产生怀疑,迷失在信仰真空里。如多多最初的信仰在《致太阳》中“给我们光明”、“给我们洗礼”、“灵魂的君王”,然而后来“太阳已像拳师一样逾墙而走, 留下少年,面对着忧郁的向日葵”( 《夏》)神圣的“太阳”已经不复存在,一代人的信仰“逾墙而走”,剩下的只有忧郁的少年。与信仰的迷失相伴随的还有对死亡、暴力的深切恐惧,这使多多的诗歌充满了紧张感,并且拥有了“巨型玻璃混在冰中汹涌”的“力”1,“屁股上挂着发黑的尸体像肿大的鼓/直到篱笆后面的牺牲也渐渐模糊”(《当人民从干酪上站起来》)暴露出荒诞和血腥,“人民”、“太阳”等“圣词”也受到质疑,开始了对“人性”、“人格”的深入思考。

二.“死亡的石头”

洛夫因战争来到台湾,当局的文化政策的禁锢使他不得不向西方寻找出路,“对来自大陆的诗人来说,由怀乡引发的对人的存在困境之体悟,就构成了孤绝意识的主要内涵”2。如果说多多的怀疑来自“文革”的荒诞,那么洛夫的孤绝则来自怀乡、无根的体验。多多的”反叛”夹杂现实的批判,洛夫的“反叛”更多是寻求一种解脱的方式。“我确是那株被锯断的苦梨”,“我只是在历史中流浪了许久的那滴泪/老找不到一幅脸来安置”,“为何我们的脸仍搁置在不该搁置的地方”(《石室之死亡》)这既是诗人对于西方的借鉴,又是自我与母体的断裂带来的焦虑。诗人进一步把这种没有归所的精神与对死亡的思考关联。

多多和洛夫诗作在早期都有密集的意象,“石头”这个意象出现在两者的诗中,都包孕 着对“死亡”的体悟。多多在《那是我们不能攀登的大石》中写:“为了造出它/我们议论了六年/我们造出它又向上攀登/你说大约还要七年/大约还要几年/一个更长的时间/还来得及得一次阑尾炎/手术进行了十年/好像刀光 /一闪——”石头在此处不是自然的,而成了人为制造的,隐喻着一个时代的理想在混乱、暴力中变得虚无。时间的飞逝让人在“无法攀登的大石”面前体验的死亡的临近,生命的短暂,确信了理想的虚伪。洛夫的“石”孕育着生命,“我乃从一块巨石中醒来”;同时也渲染着死亡,“我便怔住,我以目光扫过那座石壁/上面即凿成两道血槽”,“我把头颅挤在一堆长长的姓氏中/墓石如此谦逊/以冷冷的手握我/死亡的声音如此温婉\犹之孔雀的前额”(《石室之死亡》),诗人穿透生命的审视“凿出”“石壁”上的“血槽”,在石室里,死亡却并不令人害怕,在石室中存活着反而觉得“温婉”。曾经当过军人的洛夫感受到了战争中生命与死亡之近,生命的渺小与强大并存。

三.“漂木”和“阿姆斯特的河流”

《漂木》和《阿姆斯特的河流》分别是洛夫和多多出国后的重要作品,其意象充满着孤零、漂泊之感。此时洛夫的乡愁已经不同于《边界望乡》时的乡愁,空间上的乡愁已经越来越深演化为文化乡愁。多多此时的诗作中“祖国也不再是看不见未来的”“孤儿”,“秋雨过后/那爬满蜗牛的屋顶/我的祖国”(《阿姆斯特丹的河流》) “从指甲缝之间隐藏的泥土,我/认出我的祖国)母亲/已被打进一个小包裹,远远寄走”(《在英格兰》),此时的“祖国”成为了浪迹天涯的诗人之母。远离故国家园,漂泊成为了诗人的生存状态,也为诗人提供了更加开阔的视角来重新审视个人与传统的关系。于是,“弑父者“走上了“通往父亲的路”。

洛夫称自己中后期的创作是现代与传统、中国与西方的接轨,构建“天涯美学”阶段。洛夫开始站在现代重读古典,写下了许多古诗解构或以古典诗歌为题材的诗作。古典诗歌意象的融入让现代诗重新焕发生命力,与以往不同的是,这让华语现代诗成为有本有根的的诗,而不只是对西方的全面倾斜。如“她手持菊花盈盈而笑/动人极了,仿佛很早她已死去……她在玻璃上哈一口气,用手指写了一些字”(《玻璃窗上的字》),有古典诗歌经验的人读此诗立即能感知到诗中古典诗歌之妙,笔者初读此诗,不禁赞叹:“王维、杜甫、李商隐空袭而至!”洛夫认为“无理而妙”、“反常合道”恰与其“修正超现实主义”相吻合,一个小小的窗却有深厚的文化内涵,一个古典的意象又与现代内涵紧密相连,不得不让人重新审视当代诗歌写作中本土性和现代性融合的意义。

多多后来的诗也走上了“回乡之路”,此处的“回乡”是指回到文化的故乡,也是多多所说的“通往父亲的路”。“把晚年的父亲轻轻抱上膝头/朝向先人朝晨洗面的方向/胡同里磨刀人的吆喝声传来/张望,又一次提高了围墙……”(《四合院》)多多诗中的古典意象“四合院”、“石马”、“杏花”等等的出现让诗歌在时空中的行走放缓,绵延成弥漫的乡愁和文化情缘。然而,如顾巧云所言“现代诗歌建构中的传统是被重新发现和认识的传统, 是受‘现代性洗礼的传统”。3在现代的背景下关照古典,或者在古典的角度来关照现代,都无法摆脱现代的洗礼。如“胡同里磨刀人的吆喝声传来”是经典的古典意象,同时也具有十分强烈的现代性,诗歌也因此同时具备了古典和现代的美感,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审美效果。

四.结语

纵观多多和洛夫的诗路历程和人生经历,二人都因存在主义和超现实主义而起,都曾“二度流亡”,后期的诗作又都趋于回归,走向古典与现代的融合,本土与西方的融合,为中国诗歌的未来提供了一种可能。在古今融合,中外融合条件下,世界的华语诗坛才会成为一个有机整体,使“华语文学史”的发展成为可能,让中国诗歌走向世界取得更大的成就成为可能。

参考文献:

[1]闫文.”巨型玻璃混在冰中汹涌”:论多多诗歌中的”力”[J].华文文学,2012(2):82-92.

[2]朱寿桐.中国现代主义文学史(下)[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8.

[3]顾巧云.一个“流亡者”的心灵图景——多多诗论[J].名作欣赏,2008(4):74-77.

(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天津外国语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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