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去哪儿？

强一雨

尴尬的北京之行

现年39岁的陈小虎在合肥市高新区高架桥交警大队负责指挥调度工作。2000年，他和女友郭洁结婚，两年后生下儿子陈天杨，小名阿狗。孩子出生后，一直由妻子和妈妈照顾。陈小虎平时工作忙，别说带孩子，年近而立的他还是个大男孩。

阿狗八个月大的时候，陈小虎教儿子玩玩具，不小心让玩具砸到阿狗的小手上，阿狗“哇”一声大哭起来，妻子急忙赶过来问怎么了，陈小虎一边心虚地说没事，一边把儿子往妻子怀里送：“他不喜欢跟我，给你抱。”

虽然这次不是故意把阿狗弄哭，但见儿子哭了之后妻子那么紧张，此后每当陈小虎想把阿狗交给妻子，他都会使坏地拧一下儿子，让他哭起来：“你看你看，阿狗不喜欢我，一看见你就哭着要你抱。”陈小虎乐得清静，在他看来，孩子三岁之前是没有记忆的，但他错了。

慢慢地，阿狗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对于妈妈，他表现出比同龄孩子更多的依赖性，还喜欢哭鼻子，像个小女生。陈小虎觉得男孩就得有男孩的样子，他要求儿子自己穿衣服，可只要爸爸不在，阿狗就向妈妈求助；跌倒了，爸爸要他自己爬起来，可一看到外婆，他的眼泪立即下来，非要外婆拉一把。妻子对此的解释是因为儿子跟爸爸在一起的时间少，而跟妈妈相处的时间多，自然不知道小男子汉应该是咋样的。陈小虎觉得妻子的话有道理，当即决定一个人带着阿狗出去旅游，锻炼锻炼儿子。

阿狗一直想去北京，陈小虎决定就去北京。听说要跟爸爸出去，阿狗哭着不答应，他虽然想出去玩，但只想和妈妈出去，单独和爸爸相处，他的心里有太多的担忧和恐惧。

而对于一个人带着儿子出去旅游，陈小虎也很担忧，毕竟自己没有当奶爸的经验，能行吗？

2005年五一期间，陈小虎带着阿狗奔赴北京。第一站是故宫，里面人山人海，陈小虎本能地去牵儿子的手，谁知阿狗一扭身，避开了他。陈小虎愣了一下，又去牵儿子，阿狗不情愿地一甩手，把他甩开了：“我长大了，不用你牵，我自己走！”陈小虎有些恼火：“人太多了，爸爸怕跟你走散了，我牵着你，等人少了就松手。”“不要。”阿狗坚持着躲开爸爸伸过来的手。陈小虎看着倔强的儿子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从景区门卫那里找来根绳子，一头拴住儿子的腰，一头牵在自己手中：“这样可以吗？”阿狗看看绳子，用眼睛量了量自己与爸爸的距离，满意地点点头，陈小虎哭笑不得。

一路上因为用绳子牵着儿子，引来了很多人的注目，陈小虎觉得很难为情。尴尬之余，他开始明白：儿子之所以这么抗拒和自己接触，和自己平日不愿花时间陪他息息相關，是时候开始构建跟儿子的亲密关系了。

天柱山上的启发

陈小虎开始抢着送阿狗上幼儿园，在路上尽量多跟阿狗聊天，但他们的聊天大多都以沉默结束。

2009年，阿狗开始读小学了。有一天，陈小虎接阿狗放学回家，安排阿狗做作业。晚上妻子下班刚回到家，阿狗就一下子扑过去拽着妈妈的胳膊说：“妈妈，今天我们班同学笑话我是娘娘腔……”忙着烧菜的陈小虎听到了阿狗的倾诉，有些挫败，他接阿狗放学回家，在家里呆了这么久，阿狗都没告诉他一点学校的事情，看来还是妻子能赢得孩子的信任啊！

晚上睡觉前，郭洁跟丈夫商量：“孩子跟我相处太久了，很少跟你接触……”“我怎么没跟他接触？我还天天接送他呢！”陈小虎一脸的委屈。郭洁看了他一眼，“我说的接触不单是为他做什么，得跟他交流，取得他的信任。”郭洁拉过丈夫的手，“我知道阿狗有点排斥你，但你别担心，男孩小时候确实更依赖妈妈，而且你每次一管他的学习就提高嗓门面红耳赤的，孩子也要面子，所以不喜欢跟你交心也正常。要不这样，以后我来管他的学习，你就专门负责陪他玩，听听他的心里话。”

就这样，两人明确了分工，开始各自努力。陈小虎开始注意自己对阿狗的态度，每当他想板起面孔训斥阿狗的时候，就在心里敲起警钟：要学会尊重儿子。长此以往，他练就了一身功夫：无论阿狗对自己多冷淡，他都能制造话题。

接阿狗放学回家的时候，陈小虎会问儿子：“今天你们班里有哪个学生比较调皮啊？”阿狗想了一下，开始兴致勃勃地说：“今天我们班的大强又趁老师不在偷粉笔了，还把粉笔掰成一小截一小截的，下课的时候用粉笔头砸人。老师发现了就问：‘地上哪里来的这么多粉笔头？’我们班同学就一起把大强供出来了！”阿狗描述得眉飞色舞。陈小虎又问：“你今天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啊？”“今天老师给我起了个外号‘踩铃哥’。”陈小虎很困惑：“老师为什么这么叫你？”“因为我每天都踩着铃声进教室啊！”

陈小虎恍然大悟，被阿狗逗得捧腹大笑，然后真诚地跟阿狗说：“这不怪你，怪爸爸每次送你上学去得太迟了，我以后尽量早点。”

冬天到了，晚上做完作业，阿狗早早地上了床，以前他总是喊妈妈给自己拿东西。慢慢地，他开始喊：“爸爸！水！好渴啊！”陈小虎就很乐意地跑去倒水给儿子，并赢得儿子一句夸赞：“老爸真好！”

三年级元旦假期，阿狗跟爸爸一起去爬天柱山，当时天下着毛毛雨，他们在山下买了一次性雨衣，大人的颜色多样，小孩的却只有红色。陈小虎买来后给阿狗披在身上，阿狗直嚷嚷：“我不要红色的！你给我换个颜色！”陈小虎解释说：“我问了，没有其他颜色，只有红色，你先穿上，不然要被淋湿的。”说罢又要给阿狗套上，却被阿狗奋力挣脱了。

陈小虎来气了：“你穿上雨衣才不会被淋湿感冒，你管它是什么颜色的？你给我穿上！”阿狗一见爸爸发脾气了，他也生气了，干脆把身上的外套也脱掉，哭喊起来：“红色是女孩穿的，我是男子汉，就不穿，感冒也不要你管！”

一旁的一个奶奶见状，忙拾起阿狗的衣服帮他穿上，把自己蓝色的雨衣给阿狗披上，阿狗才平静了点。一路上，阿狗赌气不肯理陈小虎，让陈小虎有些气馁，他开始反思阿狗为何如此抗拒穿红色的雨衣：阿狗已经对自己有了性别认定，这是一种成长，而不是任性，他只是在坚持自己的观点，并希望得到父母的尊重，并不是为了违抗自己。这样一想，陈小虎心里亮堂多了。

此后，陈小虎有时候在床上口渴了，也会学阿狗大喊：“阿狗！水！爸爸好渴！”阿狗就会跑去给爸爸倒水。在阿狗看来，能够被爸爸需要，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登黄山不忘爱面子

陈小虎感觉阿狗渐渐变了，从前性格比较胆小敏感的他，变得活泼开朗了。陈小虎周末常带儿子去大蜀山或者紫蓬山比赛爬山，他会故意放慢速度，等阿狗爬到很远的地方，他才加快脚步，三步两步赶上去，而阿狗也因为怕爸爸担心，会等在拐角处，看爸爸快要追上了，他又飞快地向山上爬去。

2013年十一假期，陈小虎带阿狗去爬黄山，黄金周去游玩的人太多，索道要等三个小时才能坐上，而徒步下山只需要两个小时。斟酌一番后，陈小虎与阿狗都决定走下山。走到一半的时候，两人都累了，陈小虎见阿狗走得慢悠悠的，像是随时准备一屁股坐下去再也不起来一样。虽然自己也很疲惫，但他还是蹲在阿狗身前：“累了吧？爸爸背你一程！”阿狗没有拒绝，趴在了爸爸宽阔的背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山路行人稀少，阿狗心疼爸爸，说：“早知道我們就等索道了。”陈小虎故作轻松地安慰说：“没关系，爸爸很强壮！”

走了一段路，看到前面有行人，阿狗连忙挣扎着从爸爸背上跳下来，“有人！”他小声说，然后大喊，“都说不让你背了，非要背！”陈小虎在心里笑笑，阿狗虽然在人前很要面子，但能在累的时候接受自己的帮助，就说明儿子越来越信任自己了。

虽然父子俩还是摩擦不断，但正是这种冲突，让陈小虎和阿狗能从对方身上学到自己需要的东西：阿狗虽然调皮，但从爸爸身上学会了爱和责任；陈小虎也会在阿狗的反应中，一次次地学会反思和改进自己。在家外，两个人的冲突会更加明显，也更能看清彼此的问题所在。问题总是会得到解决，而阿狗和爸爸的心，也在一次次的碰撞中，靠得更近了。陈小虎说，对于阿狗，他并没有刻意去教育，而是把阿狗当朋友一样对待。

陈小虎从2007年起，就开始根据他和阿狗的对话，编写成微故事，这些故事简短幽默，故事中阿狗的话机智风趣，活泼形象跃然纸上。其中有一个故事说出了陈小虎的心声：有一次他因为阿狗的学习问题把阿狗训哭了，他问阿狗：“你喜欢爸爸式的爸爸还是朋友式的爸爸？”阿狗揉着眼睛生气地说：“我喜欢朋友式的朋友！”孩子有孩子的世界，不去掌控，或许是家长所能付出的最简单却最伟大的爱。（作者声明：本文谢绝任何形式的转载，违者视为侵权！）

编辑 陈陟 czmochou@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