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人

2014-09-18 03:55龙梦月
新青年 2014年9期
关键词:出家人长角尖角

龙梦月

一觉醒来,窗外有唧唧啾啾的声响,阳光依然灿烂,他忘记了他一个人住在这蔚然深秀的森林里,究竟度过了多少个白天黑夜。

约莫是冬季,爬山虎变黄的时候,他搬进了这间纯木制的屋,而今,每天的天空都是阳光普照,冻住的河流也开流了,想必是季节更迭。他伸出长长的胳膊揉揉惺忪的睡眼,突然有奇异的感觉自头顶传来,像一撮头发被人轻轻向上拽着,还传来微微的痒。用手去摸,竟是个小小的硬东西,圆圆的只有一枚硬币的大小,还有个尖尖的顶。他眼珠子转了转,忆起曾在集市上摸过的一头水牛的牛角,感觉是相似的。虽然现在一个人住在深林里,可也不至于头上长出角来了吧……他套上一件白亚麻的罩衫,准备走去河边,找个清澈的水流,照照自己。

清晨的森林被雾气浸透,黏重寒凉,屋里的一双木屐还是半成品,他不得不打着赤脚走路。赤脚踩在湿润的泥巴上,像踩在棉花上,他心里冒出一股松软柔和的感觉。太阳光、萦绕雾气的杉树林、鸟的啁啾,这一切都渐渐迷幻了他的眼。他来到河边,水哗啦啦地淌着,双脚很快冻得如冰片。

上游的流水被陡峭的青石折得跌宕曲离,细碎飘溅的水花照出朦朦的人影,顺河往下走,在芦苇丛的边上,有涨潮遗留的一坑清水。他俯下身,水面旋即出现一副清秀的脸孔,接着,看到了那小小的尖角,就在前额靠上的五、六厘米处,一星半点的乳白色,隐在毛茸茸的黑发中,再凑近些,上面还看得到像树年轮般的浅黄色的环。

他痴痴的笑着一骨碌站起,怜惜的轻轻触动那小尖顶,一路欢蹦着跑回木屋。

有了角可以干吗呢?可以给它唱歌,给它说故事,给它讲一些秘密,它永远不会说出去,多好啊。他忆起小时候换牙齿,妈妈说不可以舔它,否则,就不能长出一口整洁的牙了。于是他忍住手,因为害怕它不能长成一根笔挺健康的角。

然而出乎意料,当他再醒来,再醒来,再醒来的时候,尖尖的角已经伸长足足一尺多高,戳到了木墙。他必须蜷缩着睡觉,否则那尖角戳到木墙,是痛不欲生的疼。尽管他小心翼翼,出门时却还是常常卡在门口;他开始睡不好觉,郁郁寡欢,整夜听着蟋蟀叫,甚至可以感受到角的潜滋暗长,仿佛体内的能量,暗暗的向上凝聚。黑暗中他蹙眉,他一天比一天感到疲惫。

当太阳再升起,光亮把他从焦躁的浅睡眠中唤醒,他做了一个决定:再摸那尖角,尖角已将近要伸到胳膊长了。

也是时候了,走出家门,走出林子,走上开阔的草地,直走到山门外的禅院里,老和尚正品茗。

“师傅,看看我,我长角了。”

“果然。”

“什么?什么果然……”

“小时候把你抱回来,山上的狐狸就说,你没有慧根。”

“这和长角什么关系?”他凑到老和尚跟前,双肩耸动吸着茶气。

“你若有慧根,早晚我就会为你剃度喽。”

“师傅不急,晚些再嘛。”

“晚些,也不成了。”老和尚忽地眯眼,“你这是对春天过敏了。”

“出家人不懂得这些喔!”语罢起身,抄起一把笤帚,扫场院去了。

他嘻嘻的笑着跳出门槛,笑师傅的话,笑师傅的痴气,笑这病症来历的新奇,一路逍遥回了山林,好些时日不见踪影。

再回来时,肩上还残留着一瓣桃花,脸颊上似也飞着两朵云霞,只剩一头黑发,而那犄角消失了,他咧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师傅——”

“师傅,你藏什么?”

“师傅,你也长角啦!”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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