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鹦依人(五)

2014-09-19 20:40惊鸿
飞言情B 2014年9期
关键词:海林

惊鸿

上期回顾:安哲误以为照顾自己的是前来探病的秦凯薇,因此让两人关系变得微妙起来,潘潘对此生气又无奈……另一方面,新见到的童海林总让潘潘有种不安感,是她太敏感了吗?

第十四章 帅哥童海林(二)

一飞进洗手间,我立刻关上门,用爪子拨拉上了插销。把两个女子的愕然表情关在外面。她们表现得那么惊讶倒叫我意外,也不想想,谁有兴趣当着别人的面做这么私密的事情啊。

一门之隔,两个女子的谈话声时断时续地传进我的耳朵里。

“这支口红的颜色比你白天用的那支好看……”

“是吗?”

“……”

“这条裙子哪里买的?”

“好贵哦……”

“……”

我在马桶坐圈上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我和自己的女伴挤在洗手间的镜子前面说悄悄话的情形从眼前一闪而过,却遥远得好像上个世纪的事。

“没想到安总今天能来,公司里不是都传他和童少不和的吗?”

“都是那么说,我看他们挺好的。安总的人缘更好一些倒是真的。”

“如果有不和,我猜也应该是童少的问题。毕竟他是老总的侄子,位高权重,脾气难免也大一些。”

“老总好像不是很看重这个侄子。我听说……”

我支棱着耳朵拼命往前凑,结果差一点从马桶上栽下来。心里不禁有些埋怨这两个丫头警惕性太高,这里又没有外人,还特意咬耳朵,至于吗?

“真的呀?”咬完耳朵,照例会有这样的惊叹句来配合。

“嗯。”

“童少就是人太花了。可惜了长得那么帅。”

“我觉得还是安总比较帅……”

“……”

刚刚听到一点有意思的事情,这两个小女人又开始眼冒桃花。还真是让我有点失望。不过,我倒是很意外地发现了一件事:好像在座的除了我,好像没有人意识到安哲的表情和风度都是一种刻意的冷淡。至少这两个女子就没有发现,她们似乎认为安哲生性就是这样的……酷。

开门出来,我拍着翅膀落到水槽的旁边,小心翼翼地用尖嘴去碰按钮,挤出来一些洗手液。大概是觉得我用爪子蘸取洗手液的姿势有些笨拙,卷发的女子笑嘻嘻地凑过来帮我洗爪子。这样的对比还真是够强烈的:一个是细白柔嫩的手,另一个是黑色粗糙的爪子,很符合我们前天买的那部卡通片的名字:《美女与野兽》。

卷发女笑嘻嘻地举着我去烘干机下面吹热风,一边对直短发的女子说:“没想到安总还养着宠物,平时还真看不出来。”

直发女点点头:“那么酷的一个人,看来私底下也是蛮温情的。”一边说一边伸手轻抚了我一下,半真半假地问,“你叫什么啊?”

我瞟了她一眼,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清秀温和,似乎是没有什么城府的人。

“潘潘。”我尽量用简洁的语言,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太露锋芒。

“潘潘?”她似乎有些困惑,“为什么叫潘潘?”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我想了想,反问她:“你叫什么?”

她愣了一下,老老实实的回答:“罗莎。”

我再问她:“为什么叫罗莎?”

罗莎真的愣住了,卷发女在我的头顶上方笑出声来,她把脑袋凑到我的耳朵旁边,低声说:“太聪明了。”

罗莎可能没有什么经验对付我这种伶牙俐齿的宠物,一路上没有再说什么。反倒是卷发女好象很开心的样子,不时地逗我说话。

回到包间的时候,安哲在唱歌,两个女孩子挤在他的旁边做陶醉状聆听。房间的另一边,童海林和两个男同事正在猜拳。

不喜欢她们跟安哲凑得那么近,我赶紧飞了过去,故意呼扇着翅膀在安哲的身边绕来绕去,两个女子果然落荒而逃。

我落在安哲的腿上,扬扬得意地斜了她们两眼,其实我能做的也只是吓唬吓唬她们,或者呼扇翅膀弄乱她们的头发,如此而已。谁知道她们这么不坚定呢。她们要是坚持不走,我也不能拿她们怎么样啊。

正得意呢,冷不防对上了童海林似笑非笑的目光。这个妖精,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我赶紧躲开了他的目光,低头从安哲的杯子里喝橙汁。一边喝一边还能够感觉到童海林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我的身上,好像有质感的东西似的,让人有点不舒服。

一直琢磨着他的目光了,所以一杯橙汁都快喝完了才感觉今天的橙汁味道有点不对劲,有点发苦,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正想问问安哲,屏幕上已经换了一首歌,是那首黄家驹的经典老歌《喜欢你》。没想到安哲还会唱粤语歌,还唱得这么好听。

我和着节奏摇晃脑袋。包间的另一头,那个卷发女正跟其他人描述我刚才和罗莎的一番对话,就好像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童海林也在笑,目光还是似笑非笑地在我和安哲的身上来回转悠。我几乎要以为他是爱上我家安哲了。

我摇晃着脑袋听安哲唱歌,真的很好听。除掉他躺在浴缸里不成腔调的哼哼,我这还是第一次听他唱歌,感觉有点飘飘然。一直以为我跳舞是挺好看的,但是顶着这么一身五光十色的毛皮恐怕就打了个折扣了,这一点从包间里那一群盯着我,笑得东倒西歪的人身上就能看出来。

笑吧,笑吧,我哼了一声,暗暗地用那句老掉牙的名言来安慰自己:跳自己的舞,让无聊的人去笑吧。

安哲没有笑,他只是把目光从屏幕上转移到了我身上,脑袋一歪一歪地配合着我,像在跟我对舞。

我真的感觉飘飘然了,是因为这么久以来,每日以异类的面貌示人太压抑的缘故吗?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有些神思恍惚,眼前的一切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这首歌是唱给我听的,并且只是唱给我一个人听的。

周围的一切渐渐地消失,渐渐地不复存在了,只剩下安哲那双微微含着笑意的眼睛。好像离我很近,又好像离我很远。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我喃喃的自语,“……笑声更迷人……”

我的小身体越来越软,朦胧之中,一双温暖的大手把我抱了起来。

再睁开眼,已经躺在安哲的车里了。我身上裹着安哲的外套,他身上清爽好闻的味道令我感到安心。

窗外是昏黄冷清的灯光。我们是在回家的路上吧。

脑袋好像有点疼。

听到我扑腾的声音,安哲回过头,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略带歉意的说:“对不起,宝贝,他们在橙汁里掺了伏特加。我想你是喝醉了。”

伏特加?难怪了。可是这个鸟身体也实在太惨了点,就那么一杯就让我醉倒了?真没面子。

“童海林、罗莎、朱珠、王安培……”我重复了一遍今天认识的这几个人的名字。还好,都还记得。

安哲笑了起来:“他们都迷上你了。夸你聪明呢。”

我犹豫了一下,但是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我支起脑袋问他:“你和童海林不和?”一边留意他的反应。

他的双眼直视前方,唇边却浮起了笑容:“听谁说的?”

我老老实实地说:“罗莎和朱珠。”

安哲轻描淡写地问:“你怎么看?”

我愣了一下。我怎么看?我只是一只鹦鹉,我能怎么看?

他的问题令我心生警惕,他这么问我,是对我产生了怀疑?还是他也喝多了酒,昏头啦?我满腹疑窦地凝视着他,但是他并不看我,而是很认真地在等着我的回答。

算了,就从明天再开始藏拙好了。

“童海林对你很关注啊。”我想了想,认真的说,“我看……可能是嫉妒吧?”

安哲哈哈大笑,昏黄的灯光从他的眼里一闪而过,在亮光的背后,是我读不懂的落寞。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吧,让他突然之间有些意兴阑珊。

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很想拍拍他的肩膀,或者搂搂他的大脑袋,但是最终,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突然之间很留恋他眼睛里那种明亮而又澄澈的光彩,就像我最初在宠物医院苏醒过来时,第一眼所看到的。

这是不是就叫作“高处不胜寒”呢?他身边的年轻人除了他的下属,就是他的客户。那样的身份是注定不能够赢得他的信任的——难怪他没有什么朋友,难怪秦凯薇……

我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儿了解他了。

安哲突然停了车,说:“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我立刻精神一振:“这么晚了还有地方可以吃到东西吗?”

安哲没有回答我,只是连着外套把我抱了起来。一打开车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眼前楼房的窗户几乎没有几扇还亮着灯了。应该是很晚了吧。

黑灯瞎火的,不知道他是要去哪里呢,我很好奇地从厚厚的外套里探出头,窄窄的弄堂两侧都是很普通的大排挡。我们进去的这一间店面很简陋,好像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店里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在吃消夜。

老板是个三十岁的胖子,看到安哲,面无表情地问了句:“要什么?”

安哲伸出两个指头:“两份排骨面。”

老板转身向厨房里喊了一声:“排骨面,两份。”

安哲抱着我找了个清净的座位坐下来。说实话,我还真没有想到安哲会到这种地方来吃东西。很简陋的地方,好像也不干净。难得的是一直营业到深夜。

等了没有多久,面就盛在砂锅里被端了上来,看上去热腾腾的,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安哲推了一份在我的面前,就低头开始吃自己的。

还真是很好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饿得太久了。

我刚喝了两口汤,门又被推开。屋里立刻窜进来一股冷风。

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说:“要一份排骨面。”

我愕然地抬起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怎么会是他呀?

第十五章 帅哥童海林(三)

我再次打量这间小面馆,不过四五十平方米的店面,普通到近乎寒酸的简单装修,餐桌、餐椅都是市面上最便宜的那种,屋顶上吊着日光灯和两个黑糊糊的吊扇,地面上残留着难以洗刷的油污,屋角堆放着还未来得及清理的垃圾。老板的态度也不热情,瞧,距离旁边桌子上的客人离开足有十分钟了,用过的碗筷还没有收。

就这么一个你摸出去就不一定还能摸回来的小店面,居然能吸引两个有钱的大帅哥来这里吃消夜?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呀?

安哲还在吃面,一直到童海林坐到了我们对面,他才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童海林还是那么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伸手摸了摸我的脖子,我大概是太过意外了,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有些魂不守舍,意识到了这一点赶紧围着砂锅把身体朝安哲的方向挪了挪。

我觉得离开了佰石,童海林身上那种混合了酒精和香水的暧昧不清的味道更加明显了。难怪朱珠和罗莎会说他“花”。大约在一般女人的印象里,花花公子的身上都是带着这样标志性的味道的。

“这里我经常来,”童海林带着一种颇为感慨的神气环顾四周,“不过,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你了。”

安哲淡淡的应了一声:“是吗?”

童海林慵懒地笑了:“你还是不相信我?”

安哲放下筷子,抓起桌子一角上粗糙的面巾纸擦擦手:“这么小的事,说不上相信不相信。”

面无表情的老板把童海林的面端了上来,他看看童海林,再看看安哲,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好久没有看到二位一起来了,都好吧?”

他这么说倒是让我惊讶,他们以前就认识?还经常一起来这里吃饭?

童海林笑眯眯地点头,随即冲着安哲压低了声音:“安哲,你就是不相信我。如果真的相信我,很多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安哲点了一支烟,这个举动又让我大吃一惊。我还从没有看见过他抽烟,看来今天他真是反常地不一般。他的眼睛在烟雾里冷冰冰的,声音里也微微透出一丝挖苦:“海林,有时候我还真佩服你。明明没有的事从你嘴里说出来就活灵活现的。这方面,你真是人材。”他弹了弹烟灰,似乎有些厌倦的样子拍了拍我,“吃饱没有?”

我听他们唇枪舌战听得正入神呢,被他一拍才想起正事,赶紧低头叼起一根面条,一边含糊地告诉他:“马上吃完。”

童海林的目光转到了我身上:“你的宠物不简单。”

安哲的表情很疲倦,语气却咄咄逼人:“我始终不明白你这样一个大少爷,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嗜好,看见别人的东西都觉得好。”

童海林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事实证明,别人锅里的东西有的时候的确比自己的好吃。比如……”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像一只狡猾的猎狗在窥伺猎物一样观察安哲的反应,“比如,玛丹。”

安哲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你用玛丹已经打击不到我了。”

童海林垂下眼睑,发出一声类似窃笑的声音:“既然玛丹打击不到你,当初为什么为了她和我绝交?我们在大学里可是最铁的朋友。”

安哲的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冷笑,他有些意兴阑珊地在烟缸里熄灭了烟头,身体向后一靠,脸上露出疲乏的表情:“今天既然在这里碰到你,我索性把话说清楚,我跟你绝交,并不是因为你抢了我的女朋友。而是通过玛丹,看清了你。”

童海林不以为意地用眼睛瞟着他,一副很无辜的表情:“真的不为玛丹?”

安哲的眼睛里有一点儿类似于苦涩的东西一闪而过:“玛丹选择了你,我尊重她的选择。因为她告诉我她是真心地爱上了你。”

童海林皱了皱眉:“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女人。她在英国也过得不错啊,那个老家伙死了之后留给她一座城堡,还有一个公爵夫人的头衔……”

安哲的拳头“咚”的一声捶在桌面上,连我面前的砂锅都跳了起来,汤汤水水差点溅到我身上。头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还真吓了我一跳。

他的眼睛散发出慑人的亮光,直直地望进童海林的眼睛里,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说:“但是她的幸福呢?!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是你毁了她的幸福吗?仅仅为了证明你比我更优秀,就那么残忍的地弄一个女孩子的感情?你真是一个疯子!”

童海林睁大了双眼瞪着他,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安哲,你发脾气的样子还真是吓人,难怪公司那帮小丫头都叫你酷哥。”

顿了顿,他伸手比画了一下,像在对客户展示什么美妙前景一样:“其实事情都过去了,玛丹都已经不再恨我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我们之间还是有缘分,现在又做了同事,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安哲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他伸出一只手来抱我,我赶紧在他捞着我之前再喝了两口汤。

“当初我的公司出现了危机,是童总帮了我。所以我答应五年之内为他做事。这是我留在泰晟的唯一原因。在别人面前,我不是已经表现得跟你十分合作了吗?”他说着把我抱在怀里起身要走。

“安哲!”童海林的表情难得地正经了起来,他的语气也有一些不稳定了,“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我真的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你真的不肯因为玛丹的事原谅我吗?”

安哲对他的这番话似乎没有什么兴趣,头也不回地抱着我往外走。从安哲的肩膀望过去,童海林还在凝视着安哲的后脑勺。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瞟了一眼:嗯,安哲刚刚理过发,后脑勺还真是有型有款。

再看童海林,他的目光忽然之间显得有点空洞。然后,他低下头开始吃面,没有再看过我们一眼。

回家的路上,安哲没有把我放在座位上,而是一直紧紧地抱着,好像我是一个暖炉,要借着我取暖一样。

凭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在生气,也许只是被童海林勾起了回忆,有些烦恼而已。

他抱得太紧,让我有些不舒服。我用爪子抓着他的前襟开始努力地往他的肩膀上爬。他忽然俯下脑袋用脸颊在我的脑袋上蹭了蹭,这个举动实在太过于突然了,我一慌,两只爪子就松了劲,又跌回了他的怀里。

“潘潘,你知道吗?”他的双眼惆怅地望着车窗外面,语调轻柔地像在自言自语,“我那时侯是真心地喜欢玛丹。她有一双星星一样会闪亮的眼睛,一笑起来左边脸颊上就会出现一个小酒窝……”

那有什么好惆怅的呢?酒窝我也有啊……

我抬头看看他,他眼睛里的伤痛让我莫名其妙地有些不舒服。我闷声闷气地说:“她不是自己在英国吗?”

安哲笑着摇摇头,好像这话很可笑似的:“宝贝你不懂的,有些东西碎了,就永远也不能再拼合起来了。”

他叫我宝贝?我的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

没有听错吧?我把脑袋朝他凑了过去,他的脸也靠过来回应我,好像在凭着本能寻找温暖。这一刻的安哲很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孩子,有些迷惘,有些脆弱。

我张开翅膀搂住了他的脖子,在心里替他叹了口气。有关感情的事,从没有听说别人能帮上忙的。只能靠自己振作起来了。我忽然又想,他那么轻易地就对秦凯薇的好感做出了回应,潜意识里,是不是在她的身上寻找温情之类的东西呢……

也许我的羽毛弄痒了他,他拨拉了一下我的翅膀,轻声地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你还真有安慰人的天分呢。你现在的样子活像一只在孵蛋的老母鸡。潘潘,我终于相信你真的是一只雌性动物了。”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还有比这更伤人的吗?

我收起翅膀,气鼓鼓地扭头望向窗外。雌性动物,雌性动物,是我愿意的吗?可是站在他的立场,这话还真挑不出毛病来。

也许是因为这一笑的缘故,他的眼睛重新又变得明亮起来。

我贪恋地凝视着他眼里的光彩,心底的伤痛不知不觉地变成了满心的怅惘。在我还是一个人类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面对自己想要的幸福,我什么都不能做,因为我连争取的资格都没有。

第十六章 瑞嘉表哥

懒洋洋地靠着火锅店窗台上的花盆,第一百次叹气。

还不到用餐时间,火锅店里客人并不多。我面前的桌子上摆着大盘小盘的菜品,从一堆蘑菇、生菜和海鲜的上面看过去,安哲和秦凯薇正在低声地交谈。

俊男美女的组合还真是养眼。可是看到他们笑吟吟的样子,我就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尽管几天之前我就知道她回来的时候,安哲会请她吃饭,可是真到了现场播出时间,我还是很……很郁闷,尤其是刚才她收到他递上的礼物时,发出了那么大的一声惊叫……

我支着脑袋,用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拉着盘子里的菜叶,心不在焉地往嘴里送。忽然又想起自己此刻的造型很像卡通片《仙履奇缘》里那只惹人讨厌的懒猫,赶紧又坐起来。气鼓鼓地踢了一脚空杯子,冲着安哲喊:“果汁!”

安哲毫不介意地把我的杯子倒满,又把烫好的几块山药放进我的碟子里。反倒是秦凯薇微微露出诧异的表情。不过她什么也没有说,又把目光投向了安哲。

安哲接着前面的话题说:“是啊,泰晟今年的业绩要比前两年都好一些,跟公司的转型也有关系。今年总部比较重视亚洲市场。”

秦凯薇笑吟吟地说:“看你的样子昨夜肯定是加班了,是有什么重要的项目吧?”

“加班你都看得出来?”安哲笑了,“不说公事了。你平时做什么运动?”

秦凯薇歪着头想了想:“有时间的话去健身馆做做操……”

我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她对安哲工作上的事情还是很感兴趣的,所以安哲此时的谨慎态度多少让她有点不悦。但是她显然在刻意地掩饰这一点。我忽然之间异想天开:她接近安哲该不是为了探听第一手的内幕资料吧?

山药烫到了我的爪子,我甩手把它扔了出去。安哲诧异地瞟我一眼,随即一笑,又从自己的碟子里夹了两块递给我。

看到安哲,我立刻在脑子里否决了这个荒唐的想法。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不是吗?而且,安哲生病了她心甘情愿地跑来照顾他,每次看着他的时候眼神都含情脉脉……她应该是喜欢安哲的吧。找个好男人解决终身大事不是要比为公事卖命更有价值吗?

再看看安哲,脸上一派明朗的笑容,看不出特别的喜恶。尽管他在别人的面前总是这样彬彬有礼,张弛有度,似乎从来都没有失态过。但是我还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点儿不一样的东西,一种柔和的东西……

我低头叼住吸管开始喝我的橙汁。忽然之间对自己这种揣摩别人想法的举动感到厌烦起来。我跟自己赌气似的叼起碟子里的山药开始埋头大嚼。

就在这时,耳畔忽然听到隔着一丛茂密的竹子,邻桌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约了你出来,却喝了一中午的闷酒。真是抱歉。”

我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响,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似的。一时间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了。

我的脖子僵硬地朝那边转了过去,有竹子隔着,什么也看不清。但是这个声音我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怎么也不可能会听错的。我的身体像虚脱了似的,有点发软。心跳得也一下比一下快。我顺着窗台慢慢往那边挪,竹子围起来的隔断上果然有个小缺口,我屏住了呼吸把脑袋先挤了过去。

面对着我的是一个宽肩膀的男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件灰色的布衬衣。白皙的皮肤,清秀的五官。举手投足一副循循儒雅的书生派头,不正是陈、瑞、嘉吗?

我呆呆地看着他,忘记了应该怎么反应。期望了太久的事情真的发生在眼前,怎么看都不像真的。他要比我印象里略微消瘦一些,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满腹心事。

背对着我的是一个长发的女人,穿着浅色的薄毛衣,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柔和的轮廓。虽然看不清她的长相,但是看到她脖子上那条黄色的条纹围巾,不用猜一定是文子,陈瑞嘉的女朋友。瑞嘉曾经把她带回来过一次,印象中是个温柔沉静的女孩子。老爸、老妈倒是蛮喜欢她的。

“其实,你想说什么我也猜到了。”瑞嘉垂下头,声音显得很枯涩,“最近半年,家里出了事,可意又……我也的确忽略了你。”

文子沉默不语。

瑞嘉再抬起头的时候,表情显得很轻松。但是我能看出来他是在假装,他这人就是这样,心里越是有事,表面上就越是装得若无其事。

“就这样吧,”瑞嘉微微一笑,笑容还是我记忆中的温暖如春,却让我的心刺痛了起来,“希望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如果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忙,你可以来找我。”

我忽然明白过来了,他们是要分手了呀。怎么会这样?

瑞嘉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文子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她看了瑞嘉一眼,又低下了头:“瑞嘉,对不起。”

瑞嘉笑了笑,声音却透着疲惫:“文子,别这样说。是我忙着家里的事,忽略了你的感受。”

文子摇头,固执的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瑞嘉的笑容掉了下来,又飞快地装了上去,像没话找话似的说:“他……对你好吗?”

文子没有说话。

瑞嘉自嘲地一笑:“算我没有问。出来这么久了,你也该回去了。”

文子犹豫了一下,站起来开始穿大衣。

我的心里忽然之间窜出来一股怒火,冲着文子大声说:“你等等。”

文子和瑞嘉都愕然回头,我顾不上理会他们惊讶的表情,冲着她飞了过去。有一刹那她的脸上交替出现了茫然和惊恐,下意识地就想往后退。

我用眼角的余光瞥见瑞嘉也站起来,想要伸手挡开我。但是我的动作显然要比他们更快,看,用翅膀还是有优势的。我一把扯掉了她脖子上的围巾,在她惊愕地注视下将那围巾一下一下地撕成了碎片。

瑞嘉的动作猛然僵住了。同一时间,从餐厅的各个角落此起彼伏地响起了惊叫和倒抽冷气的声音。

我拍着翅膀,想落到瑞嘉的肩膀上,犹豫了一下,还是落到了椅子的靠背上。我毫不退让地瞪视着文子。看吧,看吧,我这只嚣张的宠物,竟然真的袭击起人类来了。

安哲的脸出现在了茂密的竹子后面,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大概是从餐厅里大家的反应上猜到了一定是我在出风头。在他的肩膀后面,是秦凯薇,正带着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朝这边张望。

文子的视线落了下来,她看了看飘落在地上的围巾碎片,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我的胸口还在剧烈地一起一伏,而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转向了瑞嘉。瑞嘉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疑惑,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只是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眼泪就这么一点一滴地落了下来。

瑞嘉按在桌面上的手似乎有些颤抖。

在我们的周围忽然就嘈杂了起来,然后,我被一双手抱住了,不用看我也知道是安哲。而且安哲还在生气。

“你干什么了?”他很严厉地问我。

我没有看他,我的眼睛一直在看瑞嘉。瑞嘉也在看我,然后目光缓慢呆滞地落到了安哲的脸上,他现在的反应活像是看电视里转播的宇航员的生活录像,无论什么动作都慢吞吞的——是我的举动吓到他了吧?

“对不起,这位先生,”安哲见我没有理他,开始满怀歉意地跟瑞嘉说话,“我的鹦鹉可能是被宠坏了,有一点儿霸道。如果给你造成了什么损失我愿意赔偿。”

瑞嘉回过神来,他深深地看着安哲,疑惑的表情一闪而过,就又恢复成了那个风度翩翩的书生,温文尔雅地冲着安哲点了点头,“没有什么损失,我想,我是应该感谢它的,因为它是在替我打抱不平。”

这回轮到安哲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低头看我,伸出手指轻抚了一下我的脑袋,眼睛里满是疑惑。他再看看地上围巾的碎片,迟疑地问:“这个……”

瑞嘉摇摇头,弯腰将它拾了起来,团成一团紧紧握在手里:“这的确是你家鹦鹉的杰作,不过我真的不怪它。”

说着,像在否决什么荒诞的想法一样,瑞嘉自嘲地摇了摇头。这个动作把我的心都摇碎了。

餐厅的伙计看到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又退了回去。瑞嘉拿起外套往外走,路过我们身边时,用英语低声说:“再见,后会有期。”

我实在不能忍受瑞嘉颓废的样子,不就是离开了一个不再爱你的女人吗?天涯何处无芳草,没有听说过吗?不就是失恋吗?

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我冲着他大声地说:“Dont trouble the trouble until the trouble trouble you.”这是他以前经常对我说的一句话。

瑞嘉的身体震动了一下,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像要看到我的心里去一样。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把头埋在安哲的怀里哭。我知道瑞嘉是猜到了,他一定是猜到了。他只是无法接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安哲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后背,疑惑地问我:“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啊?撕了人家的围巾,人家还谢你。到底怎么回事呀?你好像不高兴啊。”

我没有动。

然后我听见秦凯薇的声音说:“安哲你还真了不起,宠物都能养成这样——你们不会是平时用英语交流的吧?”

安哲笑了起来,没有说什么,我猜他心里一定比秦凯薇还要疑惑。

我在他的毛衣上蹭了蹭脸上的鼻涕眼泪,心里默默地想着:改天吧。也许改天我可以给你解释解释,其实不过又是一个老掉牙的故事而已,一个好男人被甩了。

下期预告:秦凯薇开始频繁出入安哲家,原本因为表哥心情不好的潘潘这下更抑郁了。可是,秦凯薇偷偷摸摸查安哲电脑是怎么回事?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调查清楚,原主人安心就要来接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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