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

2014-09-21 20:22吕言
六盘山 2014年2期
关键词:娃娃西瓜

吕言

将入七月的硒砂瓜碗口大了,那些喝饱了就长膘的圆滚滚的小胖子,一天一个样子地飞速膨胀着。硒砂地的草拔了好多遍了,那些蓄根草还顽固地霸着自己地盘。紫月买来除草剂,剪断草茎,涂在断茎上,那些草就从根底坏死了。太阳毒得很,密密的汗珠渗透了脸上的纱巾。

地邻张伟忠过来,讲着夜半时硒砂瓜生长的声响,“嘭嘭嘭”的响声一声接着一声,像一首生命交响曲,美得人心里痒滋滋的。紫月话不多,张伟忠说了一会就去自家瓜地里忙了。临近黄昏的太阳斜照着砂地,给生硬的砂石上一行行诱人的绿撒了很多欢快跳动的金光;拉水浇瓜的农用车来来往往,硒砂地显出了少有的繁忙。紫月夜晚不敢到砂地里来,但能想得到张伟忠描述的像诗一样的声音,她心动了一下,想让男人李跃哪天晚上带她来欣赏硒砂地里勃发的生机盎然的声音。

紫月和丈夫住在乡政府,要回家做饭了,与几个地邻打声招呼,就回去了。

做好饭菜,等了好久也不见男人回来,孩子说爸爸去了老房子,就去找他。

老院子的大门从里面扣着,紫月挑开门闩,院子里静悄悄的,上房里哼哼唧唧的声音让紫月的血涌上了头顶。看见突然站在门口的紫月,两个光溜溜交缠在炕上的男女手足无措。紫月傻了,像个受伤的母狼,低嚎一声,扑向裸体女人。李跃光着身子死死抱住紫月,紫月低嚎着,在李跃的光腿上抓着,李跃就是不松手。紫月看着光身子的陈娇套上外衣,抓起内裤,跑出门去,叫了一声,晕倒了。

她醒来时,已是半夜。她做梦也没有想到,陈娇会成为一堵堵在她家门口沾满苍蝇屎的墙,让她不想触摸也没法进退。

娃娃们睡了。李跃坐在床头,见紫月醒来,起身躺在沙发上。

眼泪实在是不争气,从憋得满满的胸腔湿漉漉地往出淌。紫月想不通,李跃咋会看上陈娇?一把骨头一样的陈娇要比紫月大好几岁,不论从长相和身材,都不能和自己相比,可她就输给那个据说和好几个男人有那事的贱货了。想向她深爱的男人问个明白,浑身虚脱没有一点力气,只剩下那不争气的泪水一个劲地淌。

李跃口气生硬,说了一句:“你好好想一下,我对你怎样,要不是你对我好得没挑,也为了娃娃,我就这么过着,不然我早就想离了,你想一想,闹!?对这个家有啥好处?如果想不通,你提条件,要走也行。”

李跃的话,震得紫月脑子嗡嗡作响,噙着咸咸的眼泪念叨:“你想得美?你想得美!”

李跃再没有说话,躺在沙发上睡了。

紫月觉得心里有一根线绷得越来越紧,好像“嘣”的一声断了,扯得心一阵阵地疼。

第二天,紫月挣扎着起来,去学校草草做完自己的工作,请了病假。

回到家,紫月做好饭,招呼娃娃们吃饭,上学。

躺在床上的紫月不知道该咋对待李跃。她那么爱他,对他那么好,他咋能这样呢?紫月真想在李跃那张帅气的脸上撕几把,既然不要脸,就给他破了吧?可这让娃娃咋在人前抬头啊?再说,他也是人前走的人,爱面子,不能为了一时之气,和他一样糊涂吧?紫月恨自己无能,连男人都管不住,要是让人知道了,再笑话自己,也不值啊!紫月实在是没法接受,但为了家,为了孩子,只要他能改,她就悄悄认了。紫月看来,家丑是不能外扬的,不论是谁,哪怕是自己的亲娘,也不能告诉,扬家丑就是打自己的脸,打孩子的脸。当然更重要的是不能打丈夫的脸,不论怎样,丈夫还是一家的支柱,这根柱子还要她维护,不能随便去伤害。

可他昨晚的话实在混蛋……

七八天了,李跃都是一早出去,很晚才回来,回来不是去办公室整晚上网,就是躺在沙发上装睡,不和她说话。紫月顾不上那些全心呵护过的西瓜了,一直躺在床上与自己与李跃悄悄做着较量。最后她决定了,想和李跃好好说说,只要他能改,就原谅他。家还得两个人全心维护,不能因为他一时糊涂,就让这个家散了。他们怎么都行,娃娃不能受苦。这个决定让紫月的心情宽松了许多。紫月决定晚上跟他谈。现在她想去砂地,那些绿娃娃一样的西瓜长成啥样了?

瓜地里,几个乡亲坐在地埂上说着什么,看见紫月,就喊她过去。他们谈论着瓜的长势和这几天前来定瓜的老板出的价格。这几天,各家瓜的样子与前几天大不一样了,一个个都长大成型了,快要成熟了。看着别人的,也看看自家的,紫月好看的脸上绽出微笑。自己家地里的瓜窝湿湿的,刚浇过水。堂嫂刘艳告诉紫月,昨天李跃弟兄拉水浇了一天,说紫月病了,堂嫂羡慕紫月福气好,丈夫这么关心她。紫月没有说话,酸涩地笑了笑。福气?要说以前,紫月可以自豪,是的,我就是有福气,丈夫爱我,家庭和睦,日子就像满地刚浇过水的硒砂瓜,滋润着呢!可是现在,福气就像这干旱地带洒落的几滴夜雨,很快就被阳光蒸发成丝丝缕缕的水汽,好像看得见却又摸不着。堂嫂问紫月:“好像瘦了,咋了?”紫月摇摇头,堂嫂从瓜棚抱来一个小西瓜,说这是今年专门试种的一些礼品瓜,个头不大,熟得早一些,早晨摘了两个,来尝尝鲜。几个地邻笑着:“好!沾沾紫月的光,尝一口!”

瓜瓤淡黄,清爽素净就像山里的清晨,满嘴香甜清爽让紫月也清爽了许多。清晨的西瓜又甜又凉,好吃!今年最早的硒砂瓜,给紫月的心染上一丝甘甜。

紫月吃着西瓜,望着瓜地,这些圆滚滚的瓜生长得自然惬意,就像甜甜的祝福满盈紫月甜甜的希望。紫月背对太阳坐着,李跃,这个糟践人的祸害又把心占满了。

紫月大名麦紫,娘家在南边的山里。小时候,她总觉得家乡的山连绵得很远很远,好像连接天的边缘。紫月的青春是与那些山连在一起的,嫁给李跃,才从山的深处出来。认识李跃是在表姐珍珍的婚礼上,表姐夫是李跃的表哥。李跃那时刚到乡上上班,帅气的他深深吸引了紫月,从他眼里紫月也看出了他的心思。珍珍每次回娘家,都要紫月陪她一起回婆家,每次李跃都像在赴一个约定。那时李跃对紫月真好,总会给她一些让人惊喜的小礼物,紫月的少女心总为李跃颤栗着。紫月的第一次是在认识李跃五个多月后,事后,紫月哭得天昏地暗,李跃抱着她,哄着她,舔着紫月的眼泪,给紫月发誓要对她好。看见床单上殷红的血渍,紫月哭着要李跃赔。三个月后,李跃赔给紫月的是一个新组建的小家庭。

紫月的新家最初就在老院子里,和李跃的父母住在一起,女儿快上学时,两位老人先后去世,她随李跃住在了单位上。也是那时候,紫月去学校做临工。她自豪男人是个干部,有头有脸的人,地里和家里的活自己能干就干了,实在做不了就找人,不愿让李跃沾手。尽管不宽裕,李跃总用面包会有的一切会有的给紫月宽心。那时李跃尽可能帮着紫月做点家务,紫月对此很是感激,深爱着他。想到前几天,紫月很不是滋味,自己哭得那样了,李跃也只是扔了一条毛巾,以前的温情哪里去了?那些甜言蜜语哪里去了?都给那个瘦妖精了吧!?男人为啥说变就变了呢?怪不得好长时间来,夫妻之间的事少了,紫月以为李跃忙,现在才明白,男人心里没有她了,他的爱和身体被别人侵占着。

紫月拒绝离婚,哪怕瞬间闪现的念头,也把它驱赶得离自己远远的,不愿接受这两个字。紫月恨陈娇,这个贱货是妄图撕毁这个家的罪魁,今晚要问问李跃怎么对待自己,紫月要打一场爱情和家庭的保卫战。

夜深了,李跃在办公室里,紫月去找他。自打那件事后,紫月是第一次主动找他。李跃正在视频聊天,看见紫月,赶忙关掉对话框。他让紫月先回,他一会回去。紫月听说过QQ聊天,能在上面看见对方,但是自己从没有试过。紫月等了很久,李跃才回来,问紫月啥事?紫月极力克制着心里的不快,柔声问李跃对家的事是怎么想的?能不能和陈娇断了好好过日子?李跃的回答噎得紫月半天说不出话:“我早说过,老婆、情人我都要,但是我会好好对你,你要是不愿意,给你10万,你走也行,孩子,一人一个,要不然谁带都一样。”

紫月浑身发抖,说:“我不要,我与你过日子,难道就是为了钱吗?人都没了,我要钱干什么,钱是万能的,可能买回我十几年的青春吗?”

“我还是那句话,你实在是没得挑,太好了,才舍不得离。”李跃看着呼呼喘粗气的紫月又说,“家我会好好照顾,这点你放心,但是,我的事你以后少管!”

李跃见紫月不说话,便又说道:“我是个坏人啊,你就当我死了啊!”

紫月浑身的每一点肉都在跳着:“那是啥话啊,没有男人也活啊,那情况不一样啊,你不是在我跟前吗?”李跃一副很烦的样子,不再理会紫月了。

失败的交谈给紫月的心刺了无数个针孔,丈夫离她越来越远了。紫月的脑袋里嗡嗡响,却不知道该怎样解决,只觉得是自己的软弱把他尊崇上头了,但不论怎样她还是硬不起来。细细想想,他对家还是很在意,对自己还不怎么坏,她很爱李跃,更舍不下孩子,不愿孩子没有完整的家。家——让紫月胸口阵阵发疼,两人的交流成了紫月的一厢情愿,她的心就像一根粉条半泡在热汤里,锅里的软了,外面的还硬着。以前他们是无话不谈啊,甜腻得跟蜜饯似的,现在好像一下子成了陌路。不行!还得想个办法再次和他说。

李跃拉了紫月的手臂,紫月身子一震,猛地甩掉李跃的手,拉床被子和衣睡了。那一幕还让她本能地拒绝着李跃。李跃也在床上躺下,再也没有碰紫月。

硒砂瓜就要成熟了,紫月经管的十亩西瓜不出现意外,估计能卖两万块。在瓜地里,紫月总是挂念着家该何去何从,李跃自从出轨暴露以后,就变得烦紫月了,显露着一个伪君子画皮剥开后反而无所顾忌的无耻。紫月这几天忙着瓜地的事,一天和李跃说不上几句话,这主要是紫月不知道怎样才能处理好两人的关系,除了一天去学校打扫卫生,就是在地里忙,回到家做好饭菜后,就盯着他们的结婚照傻乎乎地看着。李跃很少和紫月说话,今天早晨,李跃和几个村里来的女人说得眉笑颜开,紫月走过去,他扭过头去。紫月走开了,几个人又说得笑声一片。紫月酸苦酸苦的,和自己的男人一起交流咋这么难,咋会没话可说?她这些天好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哄着日子,希望日子能够回到以前,她的心为娃娃坚持着保留着一颗真心,他怎么就回不来?无奈啊!他现在连碰自己一下都难,这就是自己的男人吗?日子到了这个时候咋就办成这个样子了?一根草一样,籽落了,叶脱了,一个光杆杆秃得心都凉呢。

紫月走神时,张伟忠过来告诉她,上午西瓜销售商来瓜地订货,他们的西瓜个大匀称,每公斤一块二,待会来交定金,紫月要是同意出售,过几天就与他们的西瓜一同装车出售。价格比去年高了一毛多,紫月同意了。

西瓜定出去了,粗略估计,收入比预想的还高两千多,紫月格外高兴。想起瓜地晚上都是邻居照看,盘算着西瓜卖了后,要向张伟忠等邻居道谢。就向张伟忠说了心里的想法,问他想要啥?张伟忠说都是邻居,互相帮帮忙也是应该的,谢啥呢!要是以后有事要去乡上办,让李跃帮一下就行了,再说能给大美人紫月帮忙也是他的荣幸啊!他边说边笑眯眯地看着紫月,紫月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里跳了一下。

晚上紫月给李跃说卖西瓜的事,李跃有了一丝笑意,他这些天也打听西瓜价格,那是比较高的,让紫月卖了西瓜自己收着钱。紫月望着李跃,心里怪怪的。想心事的时候,李跃过来抱住了紫月,紫月本能地一推,随即又搂住了他的脖子。

一个多月来,这是李跃第一次主动,紫月心跳得厉害,仿佛又回到了两人过去的时光。李跃似乎心不在焉,不大一会,便完事,转身睡去。紫月仰面望着天花板,淡淡的失落在屋顶的黑暗里纠缠着,好久才进入梦乡。

真正让紫月了解李跃的心思是他醉酒在她身上发泄之后的事。一天,两个孩子写完作业睡了,李跃下午没有回来吃饭,夜深了,还不见回来,紫月躺在被窝里胡思乱想,丈夫此刻是又去找那个让她闹心的人了还是干啥去了?这些胡思乱想把她浸泡在醋意和苦恼之中,让她迷迷糊糊进入梦乡,也在迷迷糊糊中被李跃扒去内衣,紫月猛然惊醒,满身酒气的李跃压在身上,她推了一下,没有推动,就任由李跃在她身上行使丈夫的权力。那一刻,紫月似乎感到丈夫就要完全回来了,心里有些温暖,有一丝感动,开始用自己的方式迎合李跃。就在紫月觉得自己快要走进仙境时,李跃不动了,翻身下来,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紫月有些失落。

“你是一个木头,木头!没有女人味的木头……”李跃的嘟囔声,让紫月难受困惑,“女人味?我这样的女人没有女人味,那谁有味?”她忍不住推着李跃问道:“啥是女人味……”紫月没有完全说出心里的疑惑,李跃的右手臂一挥,手掌背重重地打在紫月脸上。紫月的眼泪一下子喷涌而出,这时,李跃翻身坐起,直瞪瞪地望着紫月,紫月抹去眼泪,脸上又挤出一丝笑,说:“他爸,你喝多了,赶紧睡吧!”就去推李跃,想让他躺下睡觉。李跃并不领情,甩开紫月,向她喊叫:“你是一个女人,不是木头,啥叫女人味,你是女人都不知道,还问我?”紫月急忙说:“娃娃刚睡下,你嚷啥?不怕吵醒娃娃,也不怕别人听见笑话啊?都大半夜了,赶紧睡吧!”也许是“娃娃”这两个字让李跃稍稍有些清醒,他没有再吵嚷,躺下,不一会,响起了鼾声。

紫月抚摸着发烫的脸颊,知道李跃不是故意打自己,是失手了,但心里还是很委屈。就在紫月为李跃刚才的举动寻找安慰自己的借口时,“娇……阿娇……我要你只能有两个,要是有第三个,那要出人命的……”李跃断断续续的梦话再一次把紫月推入了痛苦,她本憋在心里的眼泪再次喷涌而出,陈娇那个贱货到底用啥办法把自己的丈夫勾去了,醉了还在梦里喊她的名字。一种彻底的失败感击垮了紫月,突然想到了离婚,她摇摇了头,在她看来从一而终是一个女人必须坚守的底线,突破了这个底线,她就从站在高处的台阶上掉下来,比死都可怕。再说就是不顾及自己,真离婚了,两个孩子怎么办?那一双可爱的儿女不能没有爸爸妈妈。想到孩子,紫月穿好衣服,走到娃娃的床前,坐在床沿上,抚摸着儿女的脸,死的念头闪出的时候,她忍不住放出了悲声,女儿在紫月的哭声中翻了一下身,嘴里念叨了一句“妈妈!”紫月赶紧止住了哭声,擦去了眼泪,女儿的叫声让她坚定了一个信念,她的今生就要为这两个娃娃活着了,那就是她维持这个家完整的唯一信念。丈夫?由他去吧!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等他撞在南墙上时,家应该还是他的归宿。这个看似完整却又被乌七八糟的烂事污得风雨飘摇的家,还需她守着。尽管紫月明确了该怎样面对丈夫和家庭,但她的心还是被深深伤着,并苦着,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伤和苦用笑表露出来。

紫月脱去外衣,钻进女儿的被窝,搂着女儿睡了。

这些天,紫月始终生活在笑容掩饰下的痛苦里。她不明白现时代人都咋了?道德观念和思想意识咋全变了?男女之间,性怎么那么随意?尤其是那些臭男人,怎么把与别人有那事当成一件很面子的事,人一下子成了鬼了。那些女人们的裤腰带也成了摆设,成了装点在传统美德的面子上的死扣,悄悄地用一种更为自私的观点和方式放纵着“我”。这个问题,紫月总用自己审美来判断对错,也总把自己的灵魂放在道德和非道德的磨盘上搓磨,磨成粉末,也能很清楚地认定哪个是自己的,哪个不属于自己。

紫月撞见李跃和陈娇偷情事件后,远远看见过几次陈娇,一见到陈娇的影子紫月气就不打一处来,那女人在紫月眼里是一个什么人都跟的人,而李跃只是其中之一,而李跃却很得意地认为他是陈娇丈夫之外的唯一。第一次真正迎面碰到陈娇,是紫月给表姐送西瓜的那天,回来的路上,转进一个巷道,两人几乎碰了个满怀。小巷道只有她们两个,目光对视在一起的时候,紫月满脸愤恨和羞愧,陈娇却一脸不在乎,好像偷人的不是陈娇而是紫月。将擦肩而过时,紫月停住了脚步,叫了一声:“贱货,不要脸的,你到处胡整,什么人你都敢要。”紫月骂她的时候,陈娇满不在乎地笑着,说她不怕,紫月你就是大声喊也不在乎。紫月快要气疯了,她能喊吗?不能啊,不为她,也为自己的娃娃着想,他们还见人吗?紫月至少不能让别人在娃娃面前说他爸怎么怎么的?娃娃咋活人呢?紫月骂陈娇,陈娇不但不怕,反而转身跟着紫月来到了乡上。紫月气得直抖,眼看着陈娇去李跃的办公室与他又说又笑,无可奈何,一人在自己的屋子里生着闷气。紫月真想冲过去把他们的丑事抖露出来,再把陈娇的脸撕个大花脸。好面子的紫月也只是心里盘算着,却无法付诸实施,一个人在屋里呆呆气着,喘着粗气,把满腔苦水往肚里咽,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李跃啊李跃!眼里没水的蠢货,怎么看上了她呢?男人难道都是那样的吗?难道老婆在丈夫的眼里真成了过期食品,是吃剩下的剩饭,甚至没有一个比自己还要老的贱货有魅力?人常说,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难道在男人的眼里别人锅里的垃圾也是新的,自己碗里的再好也是旧的吗?这是一种啥心态啊?这样的男人真贱啊!贱成了傻子还洋洋自得!

娘从小就教诲紫月,作为女人必须严守妇道,甚至还给她讲了很多从夫之道,紫月至今还记得,做女人的,第一要紧的是品德,能正身立本;然后要端庄稳重持礼,不要轻浮随便;与人交谈要会随意附义,能理解别人所言,并知道该言与不该言;还要相夫教子、尊老爱幼、勤俭节约等等。可那不守妇道的陈娇的男人还把她还当个宝贝似的,也不知道她男人知不知道她在外面的丑事,是知道不管还是管不住?紫月有很多想不通,但是如果要她出轨,她是怎么也不敢也不会。空者自控也,乃君子典范也,紫月给自己安慰了一句从学校学来的话。末了,紫月告诫自己,不管了,由他吧!她累了,太累了,这近两个月来,她劝了很多次了,好好过吧!为了孩子,好好过。可是李跃的脾气真糟得很啊,犟得不得了,一说这事就和紫月翻脸,给她瞪眼。他做错了,也是对的啊,紫月对的也是错的,紫月至今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以前日子穷,却和和睦睦,如今日子越过越好了,什么都不缺啊,怎么反而变了?家咋成了掩饰丑恶的遮羞布了?如果两人关系和睦,幸福的明天肯定向着自己招手。唉!想的不一定实现啊,紫月一次次告诉自己:“他是他,我是我,凑合过吧,那怎么办啊?啥也不说了,任由他就是了,有气就装在心里吧!”想着“任由他去”这四个字,紫月躺在床上,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也很生自己的气,既然想“任由他去”,为啥还放不开呢?

紫月猛然惊醒,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手机上有张伟忠打来的两个未接电话,赶忙回过去。张伟忠说明天老板要来装西瓜,让紫月找四五个人明天一早来砂地摘瓜装车。紫月挂掉电话,就去李跃的办公室,陈娇不知啥时候走了,李跃看见紫月来了,没有丝毫的愧疚和不安。紫月告诉他,明天要卖西瓜,需要四五个人摘瓜装车。李跃拿出手机,给弟弟打电话,不一会就联系好了,让他们明天一早来乡上。

紫月压了一些面条,做了凉面,草草吃了一点。快六点了,骑车去了砂地。硒砂瓜地散发着浓浓的丰收气息,满地十几斤重的成熟的西瓜一行又一行,圆鼓鼓的绿皮上透出淡淡的黄色,像干旱地带排列给自然的金色的诗行,也像赞美生活的欢快音符。紫月家的西瓜最大的约有三十斤,像躺在地上的美丽梦幻,紫月拍着它摸着它满心欢愉。

硒砂瓜即将收获,需要照看,这一片几十户邻居晚上分工照看。因为家家都有,几乎没有人来偷,有过路的人走渴了,不论在谁家的地里摘一个西瓜解渴,大家都是认可的,没人把那看作是偷。人们在硒砂瓜地里照看的是一份收获的心情,当然也拒绝着个别心术不正想不劳而获的人。紫月家照看西瓜的任务是昨天晚上,李跃请了堂哥代为照看,地里没见堂哥,只有张伟忠,紫月问怎么就他一个人?张伟忠告诉紫月,其他人都回去准备工具去了,他也是刚送走了西瓜销售商,凡是八斤以上的西瓜,明天都将装车,剩下的也就是一些还没有成熟的小瓜了,不要人看了。

张伟忠的目光停在紫月好看的脸上,眼睛里异光闪闪,紫月转过身去说:“瓜卖了,就可以歇缓歇缓了。”

紫月并不讨厌张伟忠,也并不拒绝那目光,她是不想让人对自己产生轻浮的看法,她不想给别人留有非分的余地,除丈夫之外,任何男人,她都不想让他靠近。

西瓜全部装车了,在装车的过程中出现了一点小意外,来自四川的销售商对小一点的西瓜拒绝装车,紫月叫来张伟忠拿出销售协议,根据协议,八斤以上形体匀称的西瓜,销售商必须如数装车并如数付费。为了有足够的说服力,李跃对小一点的西瓜进行了称量,均超过了八斤。销售商同意接受这为数不多的个头稍小的西瓜,张伟忠叫人把西瓜装上车过磅,销售商全数付给紫月卖西瓜的款项。收获让紫月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轻快。

硒砂地里剩下最重要的活计就是抄砂地,现在砂地里剩下约有十分之一的未成熟的西瓜,大片的硒砂地里碎石块完全暴露出来,也把大地沉重的思想完全暴晒在阳光下,显得荒凉和寂寞,丰收之后的砂地就像孕育后的女人,松散而寥落。正午的太阳光紫月不敢过多享受,与李跃他们一同去了饭馆。

吃饭,喝酒,一帮人说笑吵闹,十分热闹。李跃的表弟给紫月递来一杯啤酒,紫月推脱不过,接了过来。以前家里来人了,李跃他们喝酒时,紫月多少也喝一点,但是两三杯下去,紫月就脸红心跳。今天她接过酒杯,一口气喝了下去。几个人看着李跃两口子拍手起哄,都递来倒满酒的杯子让紫月喝,紫月不想再喝,但是难以拒绝那几个正在兴头上的亲戚。她看看自己的男人,李跃问她能不能喝?紫月摇了摇头。亲戚们不依不饶,张伟忠见紫月下不来台,就让李跃给紫月喝,李跃和紫月两人又喝了一杯,那几个亲戚才罢手。紫月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张伟忠,赶忙低头吃饭,吃完了便让李跃陪他们好好喝,带着卖西瓜的钱回家去了。两大杯啤酒让紫月头脑发热发晕,从饭馆出来,快步往家里赶,转过一个弯角时,无意间回头,看见一个很像陈娇的女人进了那个饭馆。紫月再仔细看看,街上空空的。看花眼了,她摇摇头,自嘲着,反正自己已经决定不管了,怎么还是放不下啊?唉!不管不管!回家!回到房间,关好门,放好钱,脱掉脏外套,洗了洗就倒在了床上。

紫月醒来,头有些晕。李跃还没回来,想起回来时看到的身影,有一种特别的苦恼。尽管她告诫自己不再管,一旦那事走进脑海,心里就像钻进了一条沾满了苦涩的虫子,又苦又涩又让她腻味想吐。还是放不下啊。紫月有些气恼自己,放下!放下!紫月强迫自己必须放下。

紫月卖掉西瓜后的一天,一连下了几天雨,那场透雨让那些还长在地里的西瓜不再让人担心。

一天早晨,李跃去了县城,要开两天会。娃娃都放假了,下午紫月让娃娃吃过饭后自己写作业,觉得很是无聊烦闷,看见桌子下面有啤酒,就打开一瓶。她不知道为啥看见啤酒,特别想喝。这是紫月第一次主动喝酒,啤酒苦涩怪异的味道让紫月很喜欢,不知不觉喝完了一瓶,从没有过的舒畅。紫月她决定去瓜地看看,看看那些还长在地里的西瓜。

初秋的下午六点,太阳还在西边的半天上悬挂着,空旷的瓜地里,到处是收获后的空落,缺少往日的热闹和忙碌,大片大片的硒砂地只有很远处一些种了迟瓜的农户还守候着迟来的收获。紫月挨个看看那些还在生长的即将成熟的西瓜,雨后的西瓜格外精神,让紫月滋生了一些满足,那也是即将到来的收获啊。紫月很热很渴,就摘了比较熟的西瓜,吃了几口。经过太阳暴晒的瓜瓤是闷热的,紫月不想再吃了,喝了一口西瓜汁,就脱下薄外衣,乳房就像要撑破薄薄的小线衣,紫月把外衣盖在身上,斜倚在瓜秧堆上,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一只手在胸脯上揉搓着,那好像是刚结婚时李跃的手,她激动不已,一股火热辣辣地袭遍了全身,那双手解开了裤带和裤扣,紫月情不自禁地抬了抬臀,裤子褪下的时候,紫月猛然惊醒了,夜色蒙胧里的惊叫声把自己和面前的张伟忠都吓了一跳,紫月看到张伟忠那关切和渴望的眼睛,抬的右手又无力地放了下来,张伟忠压在紫月身上的时候,紫月推了张伟忠一把,心里燃烧的火烧软了手臂的力度,当张伟忠进入她身体的时候,紫月已被欲火烧得无力自拔,她的身子疯狂地动作起来,感觉自己要被烧成灰烬,也要把她的世界烧得干干净净……

平静下来后,紫月没有穿衣服,光着身子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在空旷的原野跳荡,就像要穿透这世界的夜色。刚穿好衣服的张伟忠伸手去捂紫月的嘴,紫月用足力气扇出了右手,那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张伟忠的脸上,张伟忠捂脸跪在砂石地上。扇完那一巴掌,紫月的哭声似乎小了一些,张伟忠告诉紫月,他知道紫月很苦,他喜欢紫月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张伟忠的话紫月一句也没听进去,不停地哭着。张伟忠还跪着,给紫月穿着裤子。紫月恨自己,紫月瞧不起自己,她不再是一个坚守自己的节烈女子了。哭了一会,她推开张伟忠,说她麦紫绝不会再与张伟忠有任何瓜葛,她要忘掉这事,让张伟忠不要再打搅自己的宁静,不管怎样,要是有人知道这事,她将杀掉张伟忠然后杀掉自己。张伟忠极力表白,他会把紫月当做神来敬,绝不会说给任何人,他也不能原谅自己,但将后不管有啥事,他哪怕送命也要替紫月办。紫月不想听张伟忠的表白,让他走,要是以后再在自己身边出现,绝不客气。

被赶走的张伟忠,远远守着紫月。

紫月独自在半个月亮的映照下坐着,紫月的眼泪不停地流着,紫月恨自己的同时,还有一丝隐隐的快感在心里一点点地扩散弥漫,突发的失身事件她似乎并不后悔自责,也让她真正看透了男人和女人。她要回去,一定要回去,为了娃娃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和齐全的父母,她要忘掉过去和今天。

紫月的疼痛用哭声渐渐释放出来,似乎轻松了不少,抬头看看天空,泪眼里,几朵云彩围着月亮,那半块散发清辉的月亮突然变成了紫色,那紫色的月亮在天空明明白白地挂着,这景象让紫月很是惊异,呆呆地望着紫月亮。不一会,紫色消失了,月亮又清亮亮地挂在天空。紫月站起身来,她要回家了,她不想再发生任何变故。

回家的时候,张伟忠远远地跟着,直到紫月走进了家门,他才低着头回家了。

瓜卖完了。紫月的生活平静如初,对李跃一如既往,关照着一家人的生活起居,照料娃娃的学习,她似乎从苦痛中走了出来,脸上沾着一点沉沉的笑。对张伟忠,在有人的时候,就像以前一样,该说就说该笑就笑,一旦看见他单独的身影,紫月坚决地转身走开,对张伟忠那一脸愧疚和期待绝不理睬。

抄完砂地的那天,紫月独自又在傍晚的硒砂地待了一会,她已不害怕那空旷。

已经农历七月十四了,紫月望着将圆满的月亮,看天空能不能再出现紫色的月亮。那天,天空晴朗,月亮银色的清辉洒在大地上,天空明亮,大地明亮,紫月觉得自己此刻的心就像这月色一样明亮。紫色的月亮没有再次出现,紫月在银色的月辉里,沿着铺满月光的细白的小道,向家的方向走去。

紫月想,明年,一定要听听生硬的硒砂地上西瓜朗朗的生长声。

猜你喜欢
娃娃西瓜
大西瓜
我爱西瓜
大小西瓜
可爱的娃娃
娃娃家
当夏天遇上西瓜
三个娃娃一台戏
巧切西瓜
简易娃娃床
报喜不报忧 西瓜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