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猎旗帜

俞雪峰

从小看惯了黄河和沙漠的表情，生性有着黄河的豪迈热情和大漠的粗犷奔放。带着这种秉赋，我不断来到有山的地方工作，不论走到哪里，山都能为我展开一面猎猎飘荡的旗帜。

大学毕业到乡下当教师，所在中学是距离县城最远的红崖子乡。红崖子乡因红崖子山而命名。属鄂尔多斯台地。学校恰好处在红崖山下一片田畴隔开的空旷地带，地势低平，黄河就像一条舞动的彩带，从绿茵如织的田畴中荡过，美景如画，近在眼前。红崖山于我也近在眼前，我会带给红崖山什么？红崖山又会带给我什么呢？

初来乍到，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对什么都充满着好奇，充满着信心和热情。对红崖就充满着和黄河一样的豪情。站在山崖上，我真有一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自负感，便有了与山同高，与云同游的豪情，仿佛我已经飘了起来，飘向召唤我的地方，编织美好故事。

白天教书育人，忙碌充实，校园生动热闹；放学了，自己也完全松懈了，校园顿时显得空旷寂寞。饭后常在校园内走一走，转一转，再抬头看一看红崖山，内心充满着压抑、憋闷、苦痛。我深知自己对于这个地方，这所学校，这座大山绝不会是匆匆过客。也许命中注定自己的青春年华要奉献给这里，顿时感到茫然无措。痛苦时，就把自己交给大山。内心在攀登，迷茫的眼睛也在攀登着大山。红崖山就在眼前，实实在在，却没有印刻在我的脑海中。所以，红崖山还没有赋予我一种精神的力量和寄托。应该说，我还没有从红崖山中感悟到自己所需要的一种精神力量，抑或说自己本来就很肤浅，肤浅得就像清风一样，还没有到达攀越高峰带来的那种触及灵魂的认识高度。直到我即将告别学校，才真正名符其实攀登了一次红崖山，切身感受到红崖山所带给我的一种厚重力量和磅礴的气质，还有包容的胸襟，是我无法轻松离开的。上山前，我喝了不少酒，莫名的冲动，莫名的好奇，撕扯着我，向红崖山奔跑，一路跌跌撞撞，气喘吁吁，坐在半山腰上不想攀越，我气馁了，我妥协了，红崖山笑话我是懦夫，鞭策我一股作气。一路脚踏实地，一路兴奋异常，从没有过的热情，从没有过的激动，从没有过的妄想，让我在夜里爬上山顶。大呼小叫，歇斯底里。在山顶，我释放了淤积在心头多年的苦闷，释放了积攒多时的酸屈。站在山顶，曾经的磨难和坎坷，似荡起的清风，完全得以释放。人只有融入自然，才会放下许多沉重的心事，只有亲近自然，心胸才会无限博大，攀登才是一种高度，内心就会留下感言。用心攀登给了我一种人生的顿悟，就是所经历的不是痛苦而是智慧和力量。只有让痛苦的经历磨砺出智慧的光芒，那才是真正的人生阅历。

抚今追昔，不知有多少仁人志士寄情山水，灵魂得到修炼而高尚。我没有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旷达与淡泊，也没有李白生不愿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的无求无欲，但至少我不会失意没落，不会自暴自弃，无论坎坷与否，我都会坦然应对，安然处之。

每当自己处于孤苦迷茫的境地，无能自制时，我便开始登山，上山尽管一路艰辛，可是我能一边爬山一边遐想，登山脚步不由得踏实了。在联想比照中，让我渐渐从痛苦中走了出来。红崖山默默无闻，不名一文，更不是四季常青的让游人络驿不绝，如痴如醉的名山，但它能平静舒坦地屹立于我的眼前，超脱于红尘之外，冬去春来，没有任何粉饰与矫妄，没有大名鼎鼎的文人墨客和影视导演明星来渲染炒作，没有精英巨子商界名流来投资开发，红崖山就是这样一个名不经传，不入流的大山。红崖山每一道沟壑，每一道山梁，都在历经风雨，饱经沧桑，它却以不变姿态迎对着日月风雨对它的改变，以最为真实的容颜表达对生命的热爱和每个晨昏的送迎。而我一味埋怨，一味玩世不恭，一味诉苦发泄，面对红崖山，我应该把自己肤浅的虚妄和浮躁的矫情都统统扔进山谷，让红崖山修炼我的沉静，陶冶我的素养，塑造我的城府。我意识到，只有负重，才能磨练意志，只有脚踏实地，才能做一个无心无愧的人，只有默默无闻地工作，才算是对红崖山品格力量的领略。

不知不觉间，在乡下教书已有时日，也成教书油子了，有时情绪不好，或性情急躁时，我就走出教室，长长幽幽的看一眼红崖山，把山的凝聚，山的稳重，山的崇高境界，带回课堂，给自己以启示，给学生以启迪。所以在多年教书生涯中，我从不懈怠。总让自己忙碌充实，自信有力，充盈智慧。课余生活不打麻将不喝酒，更多与学生在球场上拼搏奋战，在教室里讨论话题。或者备课写作。遥想当年那是多么充实快乐的日子，是多么美好而惬意的年代呀。红崖山，伴我走过了一段难忘的艰辛岁月，在我的心中是一面永远飘荡着的旗帜。

别梦依稀。我离开红崖山下的中学，到城里工作，我脑海中依然能够清晰地影印出红崖山的全貌和气质，想到那一夜的攀登，想到攀登过程亦步亦趋，脚踏实地，工作中我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懒惰，更不可傲然自诩，得意忘形。在中卫工作，面对香山和香山赋予中卫干部所必须具备的三苦精神，我又给自己一种动力，一种源泉，一种作风，让连绵的香山和连绵的香山硒砂瓜同样给予我一种凝练质朴大气的元素，虽然面对香山我没有太多的人生痛苦经历，却让我有更多启迪智慧的话语，让我感知了香山情怀中每一个战天斗地的感人故事。香山的情怀同样溶解了我，我适应了新的环境对自己的挑战和包容，欣赏香山赐予的厚重和深沉。同时，内心发表着宣言：每走一步，走好一步，我都会以山的崇高境界成就我一生不懈的努力。猎猎旗帜飘荡时，我的人生新梦也开始起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