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中的碎花布

骆昌芹

“上帝不是一下子给我们这许多的日子，而是把它分割成每一个清新的早晨。”一直很喜欢这句话。念起这句话的那个早晨可真有点倒霉，虽然起得很早，阳光也很好，我正要赶去市里送一份材料，顺便办理一些杂事，中午前还要赶回在外滩的单位。可近9点时，我还在西北角的新村里等车。车正像梦一样。

一刻钟白白浪费，不能再等下去了，叫出租吧，阮囊羞涩，还得考虑考虑，何况这儿偏郊，出租车亮着“空车”媚眼的极少，还是往前走吧：看看会有什么结果，我沮丧地沿着堆满泥砖的大道往前走去。

蓦地，在三官堂桥上，一辆整洁的康复车（俗称“残疾人车”）出现在眼前。尤其是那块铺在座椅上的碎花布在晨风中无比清爽地跃动着，乍一看真觉清新动人。平日里我十分疏于打量这些车，实在有事要乘坐我也有两点苛刻的自律：一必须整洁，二必须是残疾人士驾驶。这本是他们的福利嘛。

我赶上去，注意到一位中年男子正在车前，他胖乎乎的，双腿萎缩得厉害。我轻声问了一下，他报的价合理，显然这是我最好的选择了。遂无杂念，上车。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赞他的车干净，他的眼睛憨憨地在厚厚的镜片后笑：“我喜欢干干净净的样子，你看我的车还很新很新呢。”他略带骄傲地说。

他一面驾驶，一面笑呵呵地谈起他的残疾，原来他在某单位，一次意外的事故使他受重伤，胸高位截瘫至今已有十多年。幸而他家有贤妻，他成残疾，妻未嫌弃，反而辞了工作，专门服侍他。他的儿子已上小学一年级了。“我的儿子很漂亮的！人人都这么说。”后来，他买了这部车，想要帮衬家里。于是每天由妻扶抱着坐上驾驶的座椅，开回来再抱下去。当见到活蹦乱跳的儿子，他觉得一切辛劳都有了回报。

我心里一阵温暖，不知说什么好。不知走了多久，他陪着我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办事。最后，在午间的阳光下结了账。我到了单位前，将先前买的一包点心一骨脑塞进他手中，“留给你漂亮的儿子当午饭吧。”我俏皮地说。没有同情，只是想给这个可爱的陌生人一点温暖，毕竟他温暖了我的整个清晨。我开始有点喜欢这个倒霉而清新的早晨了。

后來有一次，我在公交车上见他在驾驶。寒风中的他依然那么胖，那么乐呵呵地行进。他的小车还是铺着粉色的干净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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