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

2014-10-20 15:11容三惠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14年9期
关键词:养母口香糖哥们

容三惠

我在狱中待了五年,走出监狱大门时,不知道要去哪里?身无分文没吃没喝,又不愿回那个让我生厌的破烂的家。我就在一座城市里闲游逛,很快就和当地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了,我们同吃同住同玩乐,满足我的欲望和要求,我感到了温暖和幸福,却丝毫没有想到这是陷阱。就这样混了近一个月,我才见到了帮头。

那是夏末秋初的一天,虽然太阳残酷地滚烫,但白云开恩降了温,使太阳若隐若现,失去了威力,给大地送了些凉意。我们带着野餐,游山玩水,开心极了。中午在山沟里一起聚餐时,我才知道那个陌生的又高又胖的“电光头”就是我们的帮头。我感到他的面目很凶,高颧骨,尖下颏,一双死牛般的眼睛释放出咄咄逼人的凶光,让人感到恐惧。平时,他不轻易露面,只有重大行动时才出现。那些哥们见到他毕恭毕敬,点头哈腰,围着他喜眉笑脸打转转,就像骚女人对他献媚欲放骚情似的温顺。我们就地坐在深山峡谷小溪旁的乱石子上,准备在这里就野餐。“光头”面向我们,站在山脚下稍高的地方,紧攥拳头挥起牛腿似的胳臂,在空中绕了半圈向前伸开手掌,瞪着“牛眼”说:“最近我们要做一桩大买卖,就是炸运钞车。我们的原则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作案后就迅速逃离,有福同享,有难一人当。现在要紧的是找一个可靠的勇敢的引爆人。”

我一听这话,头骤然晕了,心狂跳,脸煞白,吓得浑身打战,满头出冷汗,唯恐不幸降临到我头上。我知道这是冒杀头之罪,谁都不愿去见阎王。我刚自由几天,绝不愿再走回头路了。我也知道“组织”的厉害,一旦指定谁,就必须绝对服从,否则就叫你骨肉分家、生死难测。如果成了坏事,也论功行赏,提拔重用。同伙都沉默不语,刚才那般温顺的浪情消失殆尽,目光都盯住了我,似乎在说:“他还没有‘功绩,就把机会给他吧。”

帮头的目光也直直地盯住了我,似箭一般在逼视我,似尖刀般在威胁我。我感到自己是大难临头了,十分恐惧,无地自容,已经上当受骗了,掉进了温情的陷阱。帮头沉默片刻开了腔:“把这项艰巨的重任给新生吧,给他个锻炼的机会,事成之后,立即提拔。”“组织”里有排行,根据“功劳”大小,帮头随时可变动老二、老三……的位置。我知道这是害人害己罪大恶极的坏事,感到撕心裂肺般的难受,进退两难。哥们面如死灰,谁都不敢言语,甚至大气都不敢呼出,唯恐惊动帮头,惹火烧身。我呆呆地望着面前悄无声息地流淌着的清灵灵的溪水,轻柔地冲刷着光滑圆润的鹅卵石,散发着凉意。我好像什么都没看到,失去了知觉,散了魂魄。哥们心里都平静了,但我的心里却翻江倒海般地折腾,他们是在给我判死刑啊!我却无可奈何,无论是当逃兵,或引炸药,都是死路一条。我想起了风烛残年的养母,在过去的几年里,她常去狱中看我,每次都嘱咐我好好改造,听话,争取早日出狱,早日相聚。可我出来后还没有和她见面呢,我是多么想见到她啊!向她尽尽孝心,报答她对我多年来的养育之恩。现在却不能了,一旦重任在身,我会处处受到他们的监视,已经身不由己了。我像掉进了大染缸里,再也清白不了了,我是在一步一步走向阎王殿啊!最后帮头的话如板上钉钉把这一死罪压到我头上,那些哥们又如欢快的小鸟围着帮头亲热去了。

就在作案的前天晚上,我翻来覆去不能入眠,想到了五年前那天早上,公安干警突然闯进家里,将我从床上掂起来,当即给我戴上了闪亮的手铐。我知道一旦戴上它就成了罪犯,它是违法者的标志。那是因为一次合伙抢劫,被判五年刑狱,我却感到天大的冤枉。记得那天临近中午,太阳狠毒,天气闷热。村里的刘毛喊我出去玩,说是去村外的河里洗澡,出了村,我看到同村的三个伙伴有的光脊背,有的穿着白背心,都大汗淋漓地坐在路旁的小杨树下的土埂上等我。我以为他们都去洗澡,走到他们跟前说:“走吧。”

一个哥们不乐意地仰脸盯住我说:“你个毛孩子,慌啥慌,给我老实坐下。”在我们五个哥们中,我的年龄最小,刚满十八岁,由于家境贫寒,营养不良,身材矮小,又黑又瘦。我站着,不愿坐在热炕似的土埂上。另一哥们白我一眼说:“叫你跟我们学习学习,弄点零花钱,补补身子。看看你那熊样,像秋葫芦晚瓜,鳖不长样。”我知道他们的德行,不是做好事的,回头拔腿就跑。有位大哥飞速撵上我,抓住我的衣领恶狠狠地向后拽,差点没把我憋死,我蹲下来了。他怒吼:“咱只要碰面,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死活拴在一起了,你敢嘴不严,宰了你。”他那凶恶的眼睛像红火球,真有杀人心了。我不敢跑了,就地蹲着。这时,路上有一位拉沙的外地人,开着四轮车路过这里,他们四个站在路中间拦车要钱。那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司机,中等身材,白白净净的圆胖脸,浓眉大眼,身穿白衬衣。他是退伍军人,在部队练就了强壮的身板和几招防身术,面对几个抢劫毛贼,他毫不畏惧地板着面孔说:“没钱,怎么着?”

大哥说:“没钱放血。”

司机怒吼:“你们胆不小,大白天来这一套。快躲开,不躲,我从你们身边轧过去。”

刘毛头一摆说:“上。”

他们一窝蜂地把司机从车上拉下来,掏兜收钱。司机和他们对打起来,他用防身术,拳打脚踢把二哥摁倒在地,骑在他身上狠揍,就像武松打虎骑在了老虎背上。大哥从腰里抽出5寸长的锋利尖刀,猛然扎在司机的后背上,然后逃跑。我一直在路上蹲着没动,这时也趁机跑了。后来据说司机背着刀开着车,又跑了几十里路到一个乡医院,医生给他拔了刀,因失血过多,很快死了。公安局将我们一网打尽,从重从快从严判决,因为我是初犯,又是被骗,判我五年刑狱。

当我被戴上手铐时,养母到我床前。她一辈子胆小,怕公安人员那副尊严,颤声哀求:“您别弄错了,孩子没犯啥事呀!您不能抓他呀!”

公安干警对我严厉制裁,一人拧耳朵,一人拽胳膊,一人说:“快跟我们走。”

我仅穿着裤头,弯着蚂虾腰从床上下来。

养母泪流满面地说:“这孩子命苦哇!没跟我享一天福。儿呀!你干没干事对他们说呀,不能让他们白抓你呀!”

我低头不语,知道原因。养母拿着我的皱巴巴的烂了衣领的白衬衣说:“我给孩子穿上衣裳,不能光着身走哇!”endprint

我也听到病在床上的养父在不停地咳嗽和呻吟,气喘吁吁喊着我的名字。养父常年病躺在床上,时轻时重。养母常年东奔西跑捡破烂,我们一家三口艰难度日,这个让我一贯憎恶的家,瞬间我感到了它的温暖。使我一贯瞧不起捡破烂的养母,此时,我感到她是那样善良、亲切、可爱。我不愿离开家,不愿跟干警走,知道那不是个好去处,即使不坐老虎凳,不喝辣椒水,也不会有好滋味。我家居住在破烂不堪低矮的土坯茅草房里,我被威风凛凛身穿制服的干警押到警车旁,准备上车时,回头望望家门口。看到白发苍苍的养母站在门口望着我,边擦眼泪边向我招手,高喊:“儿呀,你去给人家说说,快回来,啊!”她的声音里含着哭腔。我心说,糊涂的娘啊!您不知道犯法的厉害呀,越说的多,越回不来呀!那地方好进难出,不是人待的地方啊!我感到养母憨厚无知,什么都不懂。后来养母千里迢迢多次来看我,就在她第一次来看我时说:“你走后不久,父亲就病故了。临死时,还喊着你的名字,想再见你最后一面,却没了心愿。”

养父原来是某厂里的老工人,退休后,因工厂倒闭,连一点微薄的经济收入也没有了。为养家糊口,他常去建筑工地干些零碎的小活,挣点微薄的工钱,全花在我身上了。后来有段时间,他常常咳嗽,去医院一检查,肺部有一片阴影,医生判断是肺炎。他悄悄地把检查结果装在衣兜里,像没事似的,回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对谁都不说,也不吃一片药。再后来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不停地咳嗽,大口地吐痰,从不言再去医院看病,就在家里苦熬着。我明白他是舍不得花一分钱,便问养母:“爸是因为没钱治病死的吧?”

养母说:“他听说你犯事了,不吃不喝也不吃药,只是说这个穷家害了你,恨自己无用,活着是累赘。那天他说想吃橘子,我到街上买俩橘子回来,看到他死床上了。”

我鼻子一酸,一股热泪像虫子拱似的出来了,顺着面颊滚下来,喉头一紧一紧地哽咽,觉得身子一下子软下来。想到小时候,养父常常接送我上学,在学校门口给我买糖块、买雪糕等零食,对我十分溺爱。养父离世,我很悲痛,我是多想再见见他啊!坐下来给他说说话,把我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他,得到他的原谅,可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失去了一位亲人。现在只有养母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说:“妈,你现在干啥呀?”

“我就在这城里收破烂,想离你近点,好来看你,还好,饿不住,碰到好心人,给我几件旧衣服,旧家具。”说着她从褪了色的脏兮兮的蓝布兜里,掏出两件旧衣服说:“你看这件蓝褂,还有这条裤子,都好着呢,你穿着肯定合适,来穿上,让妈看看。”

我笑笑说:“不试了,一定合适。”我有一种自卑和失落感,没有什么自尊和面子。但这种亲情,又安慰和温暖着我。在我的记忆里,养母模样不俊,衣着不整,窝囊邋遢,令人生厌,但她有一颗善良的慈母心。她省吃俭用,把好吃好喝好穿的都给了我。多年来,她以收破烂为生,常常啃干馍,喝凉水,蹬着破三轮到处跑,腿脚都跑肿了,她说,歇一夜就没事了。用卖破烂的钱供我上学,我慢慢懂事了,有了自尊和面子,当受到别人歧视和冷落时,就知道是因为穷家的缘故。我上到小学四年级就坚决不上了,待在家里不出门,等着养母讨饭吃,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养母看到我直掉眼泪,她把爱给了我,我却把恨给了她,我恨家穷,恨老人没本事,人家的孩子是宝贝,穿保暖的新衣服,喝新鲜的牛奶和各种饮料,吃巧克力、口香糖,我只能站在一旁偷偷地看着,嘴里流口水。后来我才知道,我是养母在马路边捡来的不满月的有病婴儿,是她救了我的命,把我养大成人。如今我感到丑娘不丑,而且很可爱。她每次到狱中来看我,就嘱咐我好好表现,我学好了,她就放心了。我怀着满腹委屈和怨恨说:“妈,我不是个坏孩子,我从没有想过要做坏事。”

她泪汪汪地说:“妈知道,相信你。儿呀!妈为你,眼快哭瞎了,心快操碎了,头发全白了,妈想你呀,一心都在你身上,妈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她每次来看我,都给我送吃的喝的穿的,并嘱咐要我好好改造。现在我又要做坏事了,而且是吃枪子的大罪,心里痛苦极了。想到了养母的温情是真心爱我,哥们的温情是在害我,面对困境,我不知道该怎么解脱,也怪自己学问浅,智商低,遇事想不出好办法。人家大学生有几个犯罪的?关键是人家遇事有解决的办法,知道该怎么做。可我面对死罪不知道怎么办。

第二天,我执行“命令”的时间就要到了,我们的一伙人都远远地隐蔽起来,唯有我趴在荒草茂密路沟里,等候运钞车的到来,准备点燃引线。那是一处偏僻的事故多发地段,公路在那里拐个罗圈弯。大路两旁是起起伏伏的丘陵和枝叶茂盛的杂树林,距此地不远处还有一个七八亩大的垃圾坑,也叫哑巴坑。据说多雨季节,也存一些积雨水,但三两天坑底就干裂了,人们从没听到过那里有青蛙叫唤,常常是死一般的寂静,后来这里就堆积着从城里拉出来的垃圾。我敬佩伙伴们的侦察能力,这里确实是作案的好地方,便于隐蔽,不易发现。我看到了运钞车疾速驶来,同伙在手机里提醒我:“注意!注意!车已经向你驶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也做好了一切准备,就在运钞车驶来的刹那间,我准备点燃引线时,却发现路边有一个蹬三轮的白发蓬乱的老女人,极像我的养母,我和她有难以言表的极强的亲近感,当即想到她一定是从垃圾坑里拾荒回来路过这里。我犹豫了,接着咬住牙,狠狠地将手中的打火机抛向远方,运钞车安然无恙疾驰而去,而我们的行动却被警方发现了。从前我不知道同伙干了多少坏事,已引起警方特别重视,成为抓捕的对象,不久我们被抓获了。

我坐在审讯室里,警方询问我没有引爆的原因,我如实地回答了。他们问我多大了?

我回答:“二十三。”

“文化程度?”

“小学没念完。”

“家里都有谁?”

“有个养母。”

“多大了?”

“六十多。”

“干什么?”

“收破烂。”

“你怎么和这帮人混在一起的?”

我如实地回答了。那是我出狱后,没钱买饭,提着旧提包在饭店门口转悠,想吃点人家的剩饭。我看到几个小青年围着餐桌正在花天酒地里吃喝,他们面前摆着一盘盘鸡鸭鱼肉,闻着浓浓的香味和酒味,醉得我肠胃叫唤。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丰盛的饭菜,恨不能变魔法,将它钻进我的肠胃。有个哥们看着我说,来,哥们,不用买饭了,等我们一走,这饭菜全是你的。我是求之不得,非常感动。饿慌的人,连树根草叶都当宝,何况他们给我可口的饭菜呢?我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他旁边的那个哥们红光满面,醉醺醺地向我招招手:“来,坐、坐、坐。”他像是喝醉了,伸手拿个馒头给我,说:“饿了吧?”我拿着馒头大口吞嚼,如饿狼一般,他们都看着我傻笑。endprint

有人问:“你是外地人吧?”

我直点头。

“看你饿成这熊样,是个没本事货。”

我伸伸脖子,咽下馒头说:“是出来打工的,没找到活,希望哥们帮我找个活。”

有个哥们说:“跟我们干吧,我们的队伍正想扩大哩。”

“干啥呀?”

有人说:“打工。”

“打啥工?”

他不耐烦地说:“问恁多干嘛?想干就跟我们在一起,有吃有喝有住,不干拉倒。”

这对我来说,是天上掉馅饼,求之不得的大好事。看他们光鲜的穿戴,大把大把地花钱,想到一定工钱很高,庆幸自己走红运了。后来我发现他们做事鬼鬼祟祟、神神秘秘,似乎有意背着我。我跟一个哥们说:“我不能光跟着吃喝,也给我找个活干干。”我一直蒙在鼓里,不知道他们干什么活,他们这种生活也一直在诱惑着我。

他说:“别着急,以后有机会。”

我信以为真,就依靠他们,把他们当亲人。后来就叫我干这种事。

我被警方关起来不久,我年迈体弱的养母又来看我了,我一下子抱着她哭了:“妈呀!是您救了儿子,要不然,儿子就没命了。儿子对不起您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对我的抚养,我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辜负你对我多年的爱呀!妈呀,您爱错人了……”

养母拿着旧手绢轻轻擦着我脸上的道道泪痕,眼里闪着泪花,亲昵地说:“妈没有爱错人,在这之前妈是伤心过,失望过。妈又去老地方看你,人家说你已经出狱了,可我没有得到你的音讯,就想到你是没救了。可这一次,你所做的,让妈妈感到高兴。你没有忘记妈妈对你的爱,你是善良的,妈没有爱错你。”

后来,我回到了老家,政府救济,我在城镇上开了个小百货店,我在店里卖些小百货,养母常常陪伴着我,我们相依为命。闲暇时,养母说:“遇到合适的,张罗个媳妇。”

我说:“妈,您就别操这份心了,咱一无所有,哪个女人愿跟我?”

“等生意好了,有钱了,就找个,妈老了,跟不了你多久了,到时候你身边有个亲人,帮你洗洗涮涮的,妈就放心了。”

“妈,咱只要有吃的饭,就别考虑恁远了。家境不好,名声不好,长相不俊,也没有一技之长。我对找老婆是彻底绝望了。”

突然有一天,我的老同学来买肥皂,是她先认出了我。我知道她从小就学习好,始终是全班前三名的学生,后来她顺利地考上了大学,在医院上班。我说:“现在你好吧?”

她摇摇头说:“好啥呀!我帮助丈夫致富了,他一脚把我踢了,又找个相好的,那狐狸精看中他手里的钱了。”她接着又问:“你这小店的情况咋样?”

我摇摇头说:“不行。前一段,我发现卖发酵粉快,利润高,投入老本购一批发酵粉,谁知人家也进这货,我这里就卖不动了,看来赔多了。”

她问我:“有没有挤压的快失效的货。”

我说:“有两箱口香糖快到失效期了。”

她说:“凡是到你这里,买一包发酵粉,就赠两包口香糖。买这货的客户大部分是家庭主妇,见有利可图,以后回头客就多了。”

果然不错,我按她说的去做了,很快,我小店里的发酵粉处理一空。

后来我和老同学取得了联系,我小铺里一遇到难题,就求教她出主意、想办法。没想到有一阵子,口香糖的销路特别好。她说:“你就办个口香糖场吧,我帮你出点资金。”我是万分地感谢。当我的“剑牌”口香糖上市后,已有十多种品种了,人们对这一新牌子接受慢,我一下子又陷入了困境。老同学说:“你收集各地的电话簿,然后按上面的地址,给每人寄去两块口香糖和一份意见表。”

这些铺天盖地的信和口香糖弄得我倾家荡产了,也几乎在一夜之间,“剑牌”口香糖开始火了。

这一年,我的口香糖销售量达90亿块,成为销售量最大的品牌,我成了亿万富翁。我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老同学成了我的老婆。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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