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美国时代”的世界格局与中国战略

2014-10-24 10:02玛雅
决策与信息 2014年9期
关键词:全球化体系世界

玛雅

王湘穗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战略研究中心主任、教授。主要著作有《超限战》《赶超与遏制——中美博弈的历史逻辑》《美式全球化的终结与世界体系的未来》等。

25年前,弗朗西斯·福山在美国《国家利益》杂志上发表文章,提出了轰动一时的著名论断——历史终结(end of history)。一时间,西方世界一片欢呼;非西方世界,包括社会主义国家的学界、政界,或愕然,或无语,或钦慕,或迎合……东西方意识形态长期对峙的主义之争,仿佛凝滞在历史的瞬间。

无独有偶。苏东阵营的解体,使得原本是“两个半球”的世界变成了美国一超独大的天下。如日中天的美国横行于世,其所主导的全球化进程空前展开。美国的国家利益和对外政策又多了一项内容——由美国推进的国际秩序。信心满满的Uncle Sam(山姆大叔)昭告全世界:20世纪是美国世纪,21世纪仍将是美国世纪。

那时候,很少有人会想到,进入新世纪才不过3年,美国就发动了两场战争,种下仇恨的恶果;进入新世纪才不过8年,美国就引发了自大萧条以来最大的金融危机,殃及整个世界。尤其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被宣告“终结”25年后,历史并没有终结,而是循着它的轨迹周而复始,将叱咤百年的美国时代画上了一个句点。

这峰回路转、江河日下的一幕幕是怎么发生的?“后美国时代”的世界又将发生什么?

美国体系百年周期的“春夏秋冬”

玛 雅:5月31日,奥巴马在西点军校发表演讲,声言“美国的国力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盛。”“全世界都期待美国出手相助。所以,美国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国家……这是上一个世纪的现实,也将是下一个世纪的现实。”很显然,美国人至今认为,21世纪仍然是美国的世纪。但是你提出了一个论断:美式全球化正在终结。你是怎么论证这个问题的?

王湘穗:我所说的美式全球化,是指由美国主导的全球化周期。在此意义上说美式全球化终结,是指过去一百年里由美国主导的世界体系正趋于瓦解,美国引领的全球化难以为继了。

人们通常把1492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视为现代世界体系的开端。从那时起,全世界各大陆都被纳入一个沃勒斯坦称为“现代世界体系”的整体经济网络之中。自1500年以来形成的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经历了大致四个发展周期:即伊比利亚半岛—意大利城邦周期,也就是西班牙周期,荷兰周期、英国周期和美国周期。每个体系周期大约一百多年。周期之间的交接不是在某一个时点上,而是存在相互重叠的时间段。

玛 雅:美国体系周期从什么时候开始,经历了怎样的发展过程?

王湘穗:美国体系周期始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许多历史著作因此将20世纪称为“美国世纪”。美国在19世纪末经济总量超过英国,成为世界性的经济大国和新兴的世界性强权。但那时美国还不是一个能够主导世界体系的国家;当时主导世界的是欧洲,主要是英国。1917年美国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介入欧洲战场和世界政治事务。这是一个历史转折点,标志着世界政治从英国主导的欧洲中心时代开始向美国主导的全球时代转变。在经历了上世纪30年代的大危机,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彻底完成了由美国主导全球资本主义体系的转变过程。

当二战还在进行时,美国就对战后秩序做了全面的制度设计,包括组建联合国并设立安理会、以金汇兑制为核心的布雷顿森林体系、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关贸同盟等等,从政治、经济、贸易、安全各个方面,建立起一整套制度。在这一点上,美国显然是汲取了之前的教训。一战打完后,威尔逊总统参加战后谈判,提出了14点计划和“四项原则”。但那时欧洲列强瞧不起美国,觉得它还没有资格立规矩。克雷蒙梭讽刺14点计划比上帝的“十诫”还多。这让美国人认识到,要真正成为世界主导性国家,不是经济上来就行了,甚至不完全是军事力量强大就行了,还需要有政治制度、国际秩序的设计能力。所以在1941年珍珠港事件爆发、美国参加二战后不久,美国财政部就组织了一帮人,开始进行战后制度设计。由于准备比较早、设计比较完备,当然主要是美国压倒性的力量,让同样设计了战后秩序的英国难以争夺主导权,即使有凯恩斯这样出色的人才参与谈判也毫无办法,只能由美国完全主导二战后的世界秩序。

只有斯大林领导的苏联不愿意进入美国主导的世界体系,决心另搞一摊。这导致美苏之间的冷战,形成了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大阵营。从世界格局来看,冷战的实质是美苏分治世界。从世界体系的总体看,还是美国在主导。

玛 雅:苏东解体后,美国如日中天,成为世界体系的绝对主导。现在说它“体系周期终结”,主要标志是什么?

王湘穗:我说的美式全球化终结,不是美国的终结,甚至不是美国强国地位的终结。而是说,美国主导的全球化终结了,或者说是美国主导的世界体系周期终结了。这意味着,美国不再是独步一时,能够称霸世界、主导全球的超级强权了,而只是世界几个大的力量中心之一。美国也许会继续强大,甚至像奥巴马等人希望的那样继续保持世界第一,但此第一不是彼第一,它不能再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而必须要与其他大国或国家集团合作,共同来处理世界事务。从最近的叙利亚、阿富汗、乌克兰、伊拉克等事件看,美国包打天下、通吃利益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美国必须学会分享利益,学会与非盟国的大国平等合作。就此意义,美式全球化已经进入穷途末路。

回顾现代世界体系五百年的历史,不难发现它存在一个周期律:之前的西班牙周期、荷兰周期和英国周期,每一个都是一百多年。美国周期也只是全球化历史中的一个阶段。就像生命体一样,有诞生、成长,就会有衰亡。这是历史的规律,世界历史上没有千年帝国。具体而言,2008年的金融危机就是一场终结美式全球化的体系危机,甚至可能是资本主义现代世界体系走向衰落的整体性危机。

过去一百年的美国体系,可以用春夏秋冬四季的变化来形容它的不同阶段:“实业春天”,1890年成为世界第一工业国;“产业盛夏”,1945年成为世界最大的实业国家,成为军事强国;“金融秋天”,1971年美元与黄金脱钩,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美国推出金融衍生品;“危机之冬”,2008年爆发金融危机,标志美国体系进入“终结阶段”。

1971年是美国周期进入“金融秋天”的重要转折点。此前美国主要是以实体经济占优,此后开始向金融服务业发展。那一年,美国芝加哥交易所推出了第一个金融衍生品,就是美元和英镑的货币指数。芝加哥交易所主席梅兰梅德花了5000美元,请《美国货币史》作者、著名的弗里德曼教授写了一篇文章,谈金融期货问题。梅兰梅德说,这是芝加哥交易所有史以来最划算的一笔交易。他拿着这篇文章去游说美国财政部,开始做金融衍生品。当时有个计算机程序员做了个演算,跟梅兰梅德说,根据我的演算,你们这样做,世界金融体系将会崩溃。梅兰梅德说,我们管不了那么多,那是以后的事,我们先把货币期货推起来再说。1971年以前,美国所有的货币投资和金融活动,80%和实业有关,20%和实业没关。到1976年后反过来了,变成了二八开,只有20%和实业有关,80%没关系了。这意味着实业地位的下降,体系周期的金融秋天来临。

玛 雅:现在看来,真被那个计算机程序员不幸言中了。金融衍生产品的泛滥引发了2008年的金融大海啸,几乎把整个世界经济掀翻了。

王湘穗:上世纪80年代以后,美国创造出大量信用和金融衍生产品。以金融为核心的服务业狂飙突进,而制造业则大规模转移海外,导致国家产业结构和利润来源发生了根本性改变。如今美国制造业仅占GDP12%,全国从事实业的人口不到总人口的20%;80%以上的财富来自金融为核心的服务业。金融化不仅导致了实物经济与金融经济在数量上的此消彼长,改变了总体经济结构,而且带来食利者阶层势力扩张、社会财富分配的变化。美国变成了金融立国的国家,进入了虚拟资本主义的发展阶段。

经济危机本来就是资本主义体系的伴生物,每一个体系周期都会发生大大小小许多次危机。这次危机与以往的小危机的不同在于,它是体系周期的整体性危机。这意味着,美国通过高度金融化垄断全球经济利益的全球化模式走不下去了,美国体系周期已进入冬季。危机会像寒流一样反复降临,一次次爆发,属于美国的“漫长20世纪”已经接近尾声。

处于危机中心的美国将越来越没力量,也没意愿,继续拉动全球化这架大车,放弃全球目标和全球责任的美国将逐渐失去全球支配力和主导权。或许就国家实力而言,那时的美国仍然是世界性强国,但只是强国之一,它将主要是美洲的美国了。

美国的全球霸权走向“终结阶段”

玛 雅:美国吞食了虚拟经济的苦果,现在提出“再工业化”,重振实体经济。这种可能性有多大?能不能帮它走出危机冬天?

王湘穗:这个冬天不会轻易过去。因为按以往的周期律,必须进入一个新的实业春天,整个世界体系才能走出来。上世纪70年代后,美国制造业的生产效率低于德、日等工业国家。在产业竞争和金融投机的双重压力下,美国资本为了追求更高的利润率,开始产业转移,走上金融化的道路。几十年过去,美国除了航空航天、军事工业等少数高技术、高附加值的产业还在维持外,多数民用制造业已经无法与其他国家竞争。这也证明,进入了“金融秋天”的美国,已经不能也不愿意再充当世界经济的火车头,更不可能重新推动实业经济的发展。所谓“再工业化”,不过是某些政客一厢情愿的选择,甚至只是他们争取选票的噱头。

美国不可能再工业化了。就像动物进化一样,如果说制造业国家是“食草动物”,美国已经是金融“食肉动物”,不可能再去食草了。目前的工业化根本无法提供金融资本所期望的利润率,资本不可能大规模向实业转移。从国家行为和经济模式的角度来说,一旦过了那个阶段,再想回头不容易。就像一个年迈体衰的富翁,要重新去当打工仔,恐怕很难做到。

玛 雅: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美国这是“富贵病”,得病容易去病难。

王湘穗:还有政治原因。作为国家行为,有一帮利益集团在锁定这个结构。重新发展实业,金融集团怎么办?华尔街同意吗?要发展实业,就得遏制金融资本的利润,哪个总统能做到?做不到的。比较一下奥巴马在竞选前后对华尔街态度的变化就能看出,如今美国政治的现实是,总统为仆、资本为王。

玛 雅:我最近看到一篇文章,据达拉斯联储统计,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仅在美国就造成14万亿美元的直接损失,平均每个美国家庭损失5.12万美元。如果把对全球其他国家造成的损伤统计在内,数字更是难以估量。但是金融危机发生6年后,只有一位华尔街人士在2014年为此进了大牢。而且在媒体、金融界和法官眼里,此人只是个小萝卜头倒霉蛋形象。文章得出结论说,“美国这架势,是在往‘只要有钱,怎么作都不会死的方向发展。”

王湘穗:这就是美国不可能再工业化的政治性原因。它整个的政治运作模式主要是靠金融资本支持的,产业资本的地位比较低,发言权越来越小。再加上危机之后的“新常态”——高失业率等问题,都很难改变。美国官方公布的失业率是7%,我问过恩道尔,他认为在20%左右,比统计数据高得多。所以,美国的政治结构和经济状况决定了,它已经没有力量再去拉动全球化这驾大车。如果说,它以前驾轻就熟利用金融杠杆的方式去推动全球体系的进展,现在已经做不到了。

在危机的冲击下,美式全球化体系出现了全面瓦解的态势。以关贸和后来的WTO为基础的全球贸易秩序开始向TPP(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和TTIP(跨大西洋伙伴关系协议)的小圈子转变,显现美国已无力控制全球贸易,却还想从国际贸易中获利的窘状。曾经不可一世的世界银行成了食之无味的鸡肋,难以发挥世界性的影响力。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被欧洲所控制,成为另外发声甚至是向美国货币霸权叫板的机构。长期坚挺的美元货币体系渐失信用,因债台高筑和财政悬崖而风雨飘摇。联合国安理会常常议而不决或决而不行,其权威受到普遍质疑和挑战。美国的军事力量虽然强大,但是用布热津斯基的话说,长久以来没有打赢一场战争。美国逐渐失去传统外交盟友的向心力,被列为2014年全球第一大风险。产业外移导致美国逐步失去产业标准的制定权,金融危机使美国倡导的新自由主义经济模式受到广泛质疑。

从美国国内情况看,高失业率正在成为“新常态”。美国主导的文化、教育、传媒体系也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大量外来移民并不认同美式主流文化。“占领华尔街”运动更暴露出美国社会在99:1财富结构中的深刻裂痕。

玛 雅:根据美国新经济联盟今年初发布的数据,美国最富有的1%人口占有全国40%的财富,而80%人口仅拥有大约7%的财富。两极分化与贫富差距日益扩大,成为美国最主要的社会危机和政治难题。

王湘穗:更为关键的是,在体系危机爆发后,美联储利用世界货币体系的美债本位制,推出QE政策,向全球货币市场注入更多的美元流动性。过去几年,全球金融市场经过四轮量化宽松——美、欧、英、瑞士等央行的资产负债表膨胀了3倍。最近美联储决定减少QE,并非意味美国经济复苏;反而证明,继续使用宽松政策刺激经济的空间已经到了天花板,使用货币杠杆的成本已超过了收益。

这说明,美式体系已经进入生命结构的退变期,美国衰落的趋势难以逆转。什么是退变期?就是老了,机能老化了。如果问,美国今天是真老虎还是假老虎?我说是真老虎。准确说是衰老的真老虎,外表还有森林之王的霸气,但是夕阳西下、筋疲骨软,打一个中小国家还行,面对一场全面的搏杀,气力已经不足。整体来讲就一条,它老了。一个“老”字就把美国境况的本质都概括了。处于衰老退变的总趋势中,美式体系纵然有心挣扎回春,却终将无力回天。

玛 雅:有一种观点认为,美国已经到顶了,很难再上升。但是美国的顶峰是个平顶山,它还能在山顶上走一阵子,什么时候开始走下坡路还不知道。即使美国行将衰落,这种趋势也未必不可逆转。你怎么看?

王湘穗:从国家生命体来看,美国进入了退行期。就像有的人,80岁了各项指标都还正常,活到100岁没问题,但80岁的老人是不能当作20岁的小伙或40岁的壮年汉去使的,他只能养老。哪怕他当年是武林高手,如今老胳膊老腿,也折腾不起了。不作死,不会死,还能延续久一点。如果不服老,自我感觉特壮实,还想承担管理世界的重负,一天跑10公里,再跟人搏上两下,造成国力透支,坚持不了几年也就完了。我为什么一开始就讲周期?周期是个长期的概念。能量守恒,它在一个大平顶上又能如何?无非是衰落时间相对长一点而已。目标定得越高,能量消耗越大,衰竭就越快,这是帝国衰落的规律。英国1900年打完布尔战争就已经撑不住了,那时候它就在顶端,但它真正交班是1945年,这个过程也有几十年。英国处理衰退算是聪明的,赢得了几十年的下降期。但在一个长的历史周期中看,几十年也是个尖顶,那美国这个平顶还能平到哪儿去?

作为一个经济体,美国的资源比较丰富,人口资源比较好,科技发展水平也比较高。但它最大的问题是,华尔街的金融力量太强,吃相太难看,1:99独占利益,绝不允许任何政治力量对它进行制衡,美国政府也不行。金融资本集团拥有权力太大、占有利益太大,这个问题恐怕是最终戳破美国气球的那根针。吉普林说,帝国的毁灭不是轰隆巨响,而是扑哧一声。美国最后的衰亡可能就是扑哧一声。

玛 雅:美国的战略家们怎么看,是否承认美国正在走向衰落?

王湘穗:以前曾经有许多人多次预言美国即将衰落,结果不是说早了,就是说错了。而这一次,素有“天定命运”意识的美国政治精英们反应却不一样。著名战略家布热津斯基去年10月在霍普金斯大学演讲时坦承,美国的全球霸权正在走向“终结阶段”,未来的世界将在“无序和混乱”中形成多边主义。为此,美国必须学会与其他大国相处,需要“寻找更多的伙伴而不是盟友,来共享在经济和社会稳定方面最基本的利益”。

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2013年12月发表一份报告,《全球趋势2030:变化的世界》。报告指出,从危机发生到退出杠杆的时间推测,此次危机还将持续至少10年。危机后的世界可能有四种前景:一是美欧转向国内,导致全球化熄火的大停滞世界;二是美中合作,推动新一轮全球化的大融合世界;三是分裂为经济严重不平等的大分化世界;四是出现非国家行为体主导的世界。在美国的政治精英看来,“‘单极时刻已一去不复返,国际政治中始于1945年的‘美国治下的和平即将结束”。这句话与一百年前“英国治下的和平”终结遥相呼应,可见,美国的战略家们已经感到,帝国衰落周期律的死神在敲门了。

世界变化趋势:三分天下

玛 雅:与之相应,美国在如何进行战略调整?“后美国时代”的世界格局将会发生什么变化?

王湘穗:简单说,世界格局发展的基本趋势是从美国一超独霸,经过目前的两洋格局,走向天下三分,形成北美、欧洲、东亚三大经济圈。

目前美国对未来世界秩序的设计,是希望巩固并维持以它为核心的“两洋格局”。也就是,以北美自贸区为核心,一边是跨大西洋的TTIP,把欧洲整合起来;一边是跨太平洋的TPP,把西太、东亚整合起来。从世界地图上俯视,有点像一只巨大的蝴蝶:北美那个长带为蝴蝶的中间部分,左边一个翅膀,右边一个翅膀,形成两洋格局。这两洋不是平均布局,据美国的判断,亚太这边分量更大、更重要——这就是希拉里说,要缔造美国的太平洋世纪的原因。一百年前美国偏重于大西洋,侧重于太平洋。美国希望一肩挑两洋:左右逢源,亚欧通吃。

这就是美国的设计,是它对未来的希望。核心是美国继续主导世界,控制全球核心地区。问题是,美国还有力量主导世界吗?它已经越来越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它想通吃利益,搞小圈子,却又没有冷战时期当大哥一掷千金的实力与魄力。胃口依然在,能力在衰减,这就是美国的战略困境。

玛 雅:奥巴马说,“美国必须一如既往在世界舞台上发挥领导作用。我们如果不领导世界,谁来领导?”他这是一厢情愿,自说自话?

王湘穗:美国当然想继续当老大。TTIP是什么?是它想利用欧洲的短板——军事与政治,在经济和安全事务上控制欧洲,建立传统发达国家俱乐部来影响世界。同时排斥俄罗斯,因为欧洲澡盆装不下俄罗斯。可是欧洲不听它的,自己抱团。特别是德国,利用全球危机对欧洲进行全面深度整合。欧洲从上世纪50年代的煤钢联盟开始,到1970年利用空中客车搞产业联盟,再到1985年的申根协定、1999年的欧盟,已经慢慢形成了自己的一个圈,内部贸易占80%,欧系货币体系占世界货币量40%。地缘上也在静悄悄扩张,逐渐纳入中东欧和非洲。欧洲想摆脱美国,成为世界独立的一极,而美国还想继续主导和控制欧洲,美欧的战略目标难以调和。推进跨大西洋合作,需要美国让渡更多的权利,这是日趋困难的美国越来越难做到的事。而追求利益最大化,就难以形成紧密、一体化的共同体,所以美欧之间只能是相互竞争和博弈。总的趋势是,双方从貌合神离到渐行渐远,最后欧洲脱美,成为欧洲人的欧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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