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议《边城》中的湘西民俗世界

2014-12-01 09:42王婷婷
文学教育 2014年12期
关键词:边城湘西

王婷婷

内容摘要:沈从文的《边城》呈现了一个充满风情的湘西民俗世界。本文从三方面对其进行探讨——湘西社会的节庆习俗、湘西地区开放的爱情观念及婚俗、湘西对于傩神的信仰。接着,文章综合阐述了民俗描写对于文艺作品的重要性。

关键词:文艺民俗 边城 湘西

“习俗催化艺术, 艺术改造习俗”①作家创作文学作品时,都会或多或少地涵盖一些民俗的成分,例如某地婚丧嫁娶的风俗、节庆的风俗等;甚至有些文学作品直接取材于民间传说。钟敬文先生曾打过一个比方,说人们生活在民俗里,就好像鱼儿生活在水里, 没有民俗,也就没有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因此,文学要表现人,表现人的关系、人的事情和人的思想感情, 就离不开与之密切相关的人们的生活方式,即民俗。②

《边城》中,沈从文将自己的思想和情感蕴含在民俗事象之中, 把寓意深厚的民俗景观作为写作的背景, 将小说的人物和事件融于文艺民俗学的框架中,使民俗成为传情达意的一种媒介。本文拟从三个方面对此进行阐释,探讨沈从文所营造的“边城”湘西民俗世界在整篇小说中的重要地位。

一.湘西社会的节庆习俗

每个民族,受自身历史或地理环境的影响,都有自己的传统节日。作者开篇即点出——“边城所在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是端午、中秋和过年。”对于这三个重要的边地节庆,作者做了不同程度的展现。

对端午节,沈从文无疑是着墨最多的,文章共四次提到“端午日”。边城地处湘西,属古时楚地,为巫楚文化。端午节也正是为了纪念战国时楚国的爱国主义浪漫诗人——屈原;划龙船、包粽子等节日的活动都由此发展而来。边城地处偏僻,人们平常很少有机会赶赴热闹的场面。而在端午节这天,整个边城可以说是全城出动,男女老少纷纷去河边看划龙船、捉鸭子。在这样一个场景下,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特别是青年男女之间的情愫暗生便有了一个合适的自然地时空场所。所以,翠翠与天保、傩送两兄弟的爱情故事、情感纠葛始终与端午节在时空上相连。翠翠分别与天保、傩送相识在端午节, 而且也都与湘西端午节“划龙船”“捉鸭子”这两项传统的节庆活动有关。翠翠在几次参加端午节看龙船的过程中,自己的内心对于爱情也由初时的懵懂演化为后来的羞涩。这样一种被放置在民俗背景下的成长读来让人回味无穷,清新隽永。

罗宗宇认为,《边城》情节链中的核心项与关节点都包括傩送和翠翠之间的相识——唱歌——等待三个最基本的叙事单元。其中, 相识和唱歌就是由民俗事件来构成和推进的。例如傩送(二老)和翠翠的相识就源于端午节赛船过后的民俗活动“捉鸭子”。③这似乎为边地特有的一种端午节习俗,同时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男性的征服欲望。在端午节这样一个一年中不多的男女公开相会的时节,捉鸭子也可以间接反映男性对女性的征服,体现出湘西原始而又充满热情的爱情意识,如文中“你这时捉鸭子,将来捉女人,一定有同样的本领。”

对于中秋节,文中将其与湘西月下男女唱歌联系起来——“这两年来两个中秋节,恰好都无月亮可看,凡在这边城地方,因看月亮而起整夜男女唱歌的故事,皆不能如期举行……”天保与傩送为翠翠唱歌,也要挑“有大月亮天气”。月下唱歌这一民俗与中秋节相连,给故事更添了一丝浪漫的气息。

至于新年,作者描述了新年时舞狮、舞龙灯、放烟火的热闹场景,但又写“翠翠同他的祖父,也看过这样的热闹,留下一个热闹的印象,但这印象不知为什么原因,总不如那个端午所经过的事情甜而美。”这样,文章从反面烘托了翠翠对于爱情的懵懂——其并不是因为端午节的热闹而独对“两年前的”端午念念不忘,真正让她不忘的是那个让她骂作“你个悖时砍脑壳的”二老。

二.湘西地区开放的爱情观念及婚俗

湘西少数民族的爱情观念较之中原地区的汉族是比较开放的,且多少带些原始部族的遗风。这在当地通过唱歌自主选择结婚对象及其对从事性交易者的看法中可以看出来。

1.月下唱歌

边城与世隔绝,形成了自己的一个小社会。在其中,多民族混居,各民族的婚俗共存。天保提出要娶翠翠时,翠翠的爷爷让其选择“走车路”还是“走马路”。

“车路”是汉族婚俗:得请媒人带着彩礼上门提亲,看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马路”是当地苗族的婚俗:在远处向翠翠唱“三年六个月”的歌,以歌声赢得心上人的爱情。对于自然情感关系中的情爱主体而言,自主自制的两情相悦才是情感生活的基础和情爱关系的必要条件,这就是“快乐”的命意。④

歌谣在湘西人民的日常生活及各种仪式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在男女青年相恋的过程中更是一种重要的媒介。正因如此,天保和傩送两兄弟在发现双方都对翠翠动了情时会选择使用唱歌这一古老浪漫而又十分公平的方式角逐翠翠的芳心。这也从侧面反映了苗族婚俗中女方所拥有的主动权和自主权,因为她可以从其众追求者中顺从自己的心意挑选,而不必受世俗眼光或家世背景所累。

此外,文章还提到了几种以歌示爱的方式。例如,二老因勇猛又长得俊俏,“在滩上过夜,被村子里女人见着了,人家在你棚子边唱歌一整夜”。在苗乡,唱歌求爱并不是男人的专利;女人也可以通过歌声直白地向自己的意中人吐露心迹。湘西的女子是幸运的,她们在追求爱情方面拥有更多的自主权。再如,从事皮肉生意的妓女可以“听水手爬桅子唱歌”。以这样的途径,她们卑微的生命中添入了一丝爱情的甜蜜。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即便是坠入风尘,她们也仍怀着对爱情的憧憬。

2.当地人对妓女的看法

不同于旁的地域对于风尘女子的不齿与指责,妓女在边城这样一个淳朴的地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存空间。沈从文称,女性的性生意,“由于民情的淳朴,身当其事的不觉得如何下流可耻,旁观者也就从不用读书人的观念,加以指摘与轻视。”这点比较异乎寻常。可是从苗族文化角度来看,当地的舆论并不非常强调妇女贞洁。就连这个最特殊的赞美,也是建立在沈从文对当地道德态度理解的基础之上的。比如翠翠母亲的婚前风流韵事,对提及此事的《边城》人物来说是迷人的回忆,而从不是羞耻的记录。⑤endprint

看上去似乎不可思议,这在一般的地区伤风败俗的现象在边城却显得那么自然,淳朴的民风似乎把妓女道德上的污点,把翠翠母亲未婚生子的不安也吹净了。边城的包容性让人叹服,它包容了一切的爱,包括不为世俗所接受的爱情。它地处偏僻,交通闭塞,但在精神世界,它是开放的。

三.湘西对于傩神的信仰

对于“天保”和“傩送”这两个名字,沈从文在文中做了解释——“他把长子取名天保,次子取名傩送,意思是天保佑的在人事上或不免有龌龊处,至于傩神送来的,照当地习俗,人便不能稍加轻视了。”天保像顺顺,而小儿子却文静,像他的母亲。傩送继承了母亲的特征:长相俊俏,唱歌才能突出,进而赢得了翠翠的爱情。顺顺无意识地偏爱小儿子,所以给小儿子取名傩送,因为当地人认为傩神要比汉人的“天”更加灵验。故事最后,天保的夭折也正与此相应。

傩神是湘西本地的信仰,苗民信奉傩神,有着悠久的历史,所以也更受重视。在中原汉族的观念中,“天”是他们信仰的最高系统;而在边地少数民族的心中,傩神才是万万不可亵渎的,需要好生敬畏的。“天”保佑的天保看重传统,中规中矩,忠厚英武;“傩神”送来的傩送则是一个有着“诗人气质”的会唱歌的“竹雀”。二者无法比较出谁更优秀,但处在湘西边地的习俗中,傩送二老显然更符合当地原始、纯粹、浪漫的气质。在翠翠这么一个从小在此环境中长大,灵魂为山歌所铸成的小女子心中,二老自然更合她的心意。

四.总结与思考

在《边城》中,沈从文之所以对于民俗着墨甚多,可能的一点原因就在于其对原始生命张力的赞美及生命自由意识的张扬。当沈从文不遗余力充分展示湘西传统文化的丰富内容时,实际是作者赞颂美,追求人性美,追求优美的人生形式的一个手法或方法。事实上,除了这种贴近生活的方法,别的方式都显得力度不够或难以控制。通过阅读《边城》,通过这些不为人知的湘西民俗风情的描写, 我们更真实地走进了边城人的日常与世俗生活,也更真切地感受着湘西人“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

参考文献

[1]金介甫.沈从文笔下的中国社会与文化[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142;149;175

[2]李凤亮.民间文艺的民俗文化学意义[J].思想战线.2003(4):55-59

[3]罗宗宇.论边城对民俗的叙事建构[J].贵州社会科学.2007(3):98-102

[4]钟敬文.民俗文化学发凡.民俗文化学:梗概与兴起[M].北京:中华书局,1996:182

[5]周仁政.巫觋人文——沈从文与巫楚文化[M].长沙:岳麓书社.2005:150

注 释

①钟敬文.民俗文化学发凡.民俗文化学:梗概与兴起[M].北京:中华书局,1996:182

②李凤亮.民间文艺的民俗文化学意义[J].思想战线.2003(4):55-59.

③罗宗宇.论边城对民俗的叙事建构[J].贵州社会科学.2007(3):98-102

④周仁政.巫觋人文——沈从文与巫楚文化[M].长沙:岳麓书社.2005:150

⑤金介甫.沈从文笔下的中国社会与文化[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4:142

(作者介绍:复旦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对外汉语教学专业研究生,研究方向:对外汉语教学)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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