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马克思主义哲学科学形态的再认识

2014-12-05 14:59张三元何景春
江汉论坛 2014年6期
关键词:历史唯物主义马克思主义哲学

张三元 何景春

摘要: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以马克思为主导创立的,必须体现马克思哲学的真精神;马克思新世界观是新唯物主义。即唯物主义历史观亦即历史唯物主义或唯物史观,这也是马克思恩格斯“共同的见解”:恩格斯晚年的理论研究仍然是在阐发他们“共同的见解”,虽然在某些方面与马克思存在着一定的差异,但统一性仍然是主要的、基本的,差异是统一中的差异。因此,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科学形态,实现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必须“回到马克思”。“回到马克思”只是手段,目的是“正本清源”、“从马克思出发”进而“让马克思走进现时代中国”。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哲学;科学形态;回到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

中图分类号:BO-O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14)06-0028-09

马克思主义哲学诞生以来,关于其科学形态问题,一直存在着争论。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和科学发展观的提出,人们对这个问题的关注和讨论也在不断升温。这体现了历史发展、思想解放和理论创新的“三个”必然。近年来,“辩证唯物主义”再次引起人们的激烈争论。笔者也曾撰文讨论过这个问题,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科学形态是历史唯物主义。而把握这一问题的有效途径是实现返本溯源和理论创新的有机统一。

一、确定马克思主义哲学科学形态的主要根据是什么?

马克思主义哲学是由马克思恩格斯共同创立的。但是,关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科学形态,人们的意见又很难统一。问题的关键在于,确定马克思主义哲学科学形态的主要根据是什么?是以马克思思想为主,还是以恩格斯思想为主?这似乎是一个悖论,既然是他们二人共同创立的,又何必分彼此?其实不然。一个客观事实是:当我们讲到马克思时,往往指的是马克思和恩格斯;但我们在讲到恩格斯时,往往指的只是恩格斯,而不包括马克思。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创立这个问题上,两个人绝不是1加1等于2的关系,也绝不是毫无差别的简单同一。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总有人有意模糊甚至颠倒这种关系,一方面强调马克思思想的主导性,另一方面又片面地、寻章摘句地理解恩格斯思想并将其作为确立马克思主义哲学科学形态的主要根据。这种被颠倒的关系必须重新颠倒过来。事实证明,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创立过程中,马克思思想自始至终是主要的、基本的、占主导地位的。

马克思恩格斯第一次真正的合作——《德意志意识形态》(以下简称《形态》)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创立的标志。尽管这部著作在他们生前没有发表,但并不能改变马克思主义哲学创立这一事实。有人认为,《形态》是以手稿形式留下来的第一手材料,其中,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新世界观的表述还没有定型,其思想正处于形成过程中。什么算是“定型”?难道只有一劳永逸、一成不变的最终的结论才算是“定型”?如果是这样,那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永远也不可能“定型”,因为它处在不断发展的过程之中。我们认为,只要对基本原理有了最基本的表述就算“定型”。在《形态》中,马克思主义正处在形成过程之中,但马克思恩格斯的新世界观已经基本形成,其表述基本定型。理由有二:其一,马克思主义的建立必须以科学的世界观为基础。没有世界观基础的理论都不是真正的理论,更不是科学的理论。1848年《共产党宣言》的发表,标志着马克思主义的诞生,而科学的世界观正是其诞生的基础。通过考察可以发现,在《共产党宣言》发表之前,除了《形态》,马克思恩格斯没有第二部真正的哲学著作。试想,如果在《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没有确立自己的世界观,那又是在何时何地确立的呢?要知道,马克思主义绝不是建立在沙滩上,更不是空中楼阁。其二,《形态》中对新世界观基本原理的表述是清晰的、准确的。至于《形态》和《(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的两次表述,哪个更经典,哪个更符合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基本精神,在此不论。这里要强调的是,

《形态》对于确定马克思主义世界观科学形态的地位和意义是明确的,毋庸置疑的。

问题在于,《形态》反映的究竟是谁的思想或者说是在谁的主导下完成的?关于这一问题,目前主要有三种观点:“马克思主导说”、“恩格斯主导说”、“有差别的合作说”。“马克思主导说”是目前正统的也是主流的观点。人们在谈到《形态》时,总是习惯性地说成是马克思的《形态》,而不是恩格斯的《形态》,这是有道理的。

《形态》中所阐述的基本思想一直是马克思所坚持的。一方面,“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德意志意识形态》中的前提能够在1843年马克思给《德法年鉴》的‘信这样的著作中明显看到其痕迹,并在1842年的报纸杂志上隐含了这些内容——尽管是自由派的青年黑格尔派和自由派的追随者”。尽管恩格斯在《国民经济学批判大纲》以及《伍伯河谷来信》等著作中也陈述了某些“前提”,但“恩格斯从来没有像马克思一样表现出浓厚的理论兴趣”③。这个结论可能有些臆断的成分,但分析是有道理的。另一方面,马克思一生一直致力于历史唯物主义的真正旨趣或核心部分——狭义的历史唯物主义——人类社会的研究,致力于人类解放和自由的伟大事业。虽然马克思在研究中也涉及到数学、物理、化学、天文学等自然科学,并看到了科学对于社会发展的重要作用,但“科学崇拜从不是马克思理论武器的组成部分”。马克思的目光始终是专注如一的。在《形态》中,马克思展示了新世界观的整个的基本视域:现实的世界和现实的人及其发展。这个基本视域在《共产党宣言》和《资本论》中得以充分展开。也就是说,经过《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和《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的准备,在《形态》中,马克思完成了新世界观的奠基。有意思的是,恩格斯在谈到自己写作《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以下简称《终结》)时指出:“在这篇稿子送去付印以前,我又把1845—1846年的旧稿(指《形态》——本文注)找出来看了一遍。……旧稿中缺少对费尔巴哈学说本身的批判;所以,旧稿对现在这一目的是不适用的。”恩格斯为什么这么说呢?要知道,在《形态》中,特别是在第一章《费尔巴哈》中,对费尔巴哈的“清算”是全面的、彻底的。联系到这篇序言的上下文,我们似乎可以这样猜测:要么是恩格斯认为《形态》中阐明的思想已经过时,需要作进一步的阐发;要么是《形态》中的思想并不能或不能完全代表恩格斯的思想,恩格斯认为有进一步阐发的必要。而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马克思生前有过这种打算。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从一个侧面说明,《形态》是以马克思为主导的。而且,事实上,在《终结》中,恩格斯并没有超越《形态》,而是相反。恩格斯的表态应该是由衷的:“从黑格尔学派的解体过程中还产生了另一个派别,唯一的真正结出果实的派别。这个派别主要是同马克思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在这里,恩格斯加了一个注:“请允许我在这里作一点个人的说明。近来人们不止一次地提到我参加了制定这一理论的工作。因此,我在这里不得不说几句话,把这个问题澄清。我不能不承认,我和马克思共同工作40年,在这以前和这个时期,我在一定程度上独立地参加了这一理论的创立,特别是对这一理论的阐发。但是,绝大部分基本指导思想(特别是在经济和历史领域内),尤其是对这些指导思想的最后的明确的表述,都是属于马克思的。我所提供的。马克思没有我也能够做到,至多有几个专门的领域除外。至于马克思所做到的,我却做不到。马克思比我们大家都站得高些,看得远些,观察得多些和快些。马克思是天才,我们至多是能手。没有马克思,我们的理论远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所以,这个理论用他的名字命名是理所当然的。”

这里,有必要提到马克思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以下简称《提纲》)。这份提纲写在《形态》之前,是马克思独立完成的。没有证据表明。在写作《形态》时恩格斯知道这个提纲。我们只知道,恩格斯在写作《终结》时,“在马克思的一本旧笔记中找到了十一条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现在作为本书附录刊印出来。这是匆匆写成的供以后研究用的笔记,根本没有打算付印”。在付印时,虽然恩格斯对《提纲》作了较大的文字上的修改和内容上的调整。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恩格斯的思想,但与马克思的基本思想并无质的差异。关于《提纲》和《形态》的关系,恩格斯说得很清楚,《提纲》是“供以后研究的提纲”。在这个问题上,前苏联马克思著作版本专家巴加图里亚认为,“《提纲》是因有了写《德意志意识形态》的意图而产生的,而且甚至可能是为第一章(费尔巴哈)准备的提纲的草稿。《提纲》的内容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得到充分反映和发展”。在写作意图和内容甚至关键词等方面,《提纲》和《形态》之间存在着高度的一致性。

不仅是在《形态》中,而且在整个马克思主义创立的过程中,都是以马克思为主导的。正如恩格斯所坦承的:“我一生所做的是我注定要做的事,就是拉第二小提琴,而且我想我做得还不错。我很高兴我有像马克思这样出色的第一小提琴手。”⑨因此,对什么是“马克思主义”和“马克思主义哲学”而言,马克思的著作具有至关重要的基础意义。有一种观点认为,不理解恩格斯,就不可能理解马克思,欲“回到马克思”或“重新理解马克思”,就必须先回到恩格斯,重新理解恩格斯!这是本末倒置的做法。恰恰相反,不理解马克思,就不可能理解恩格斯,欲“回到恩格斯”或“重新理解恩格斯”,就必须先回到马克思,重新理解马克思!在确定马克思主义哲学科学形态的问题上,这是我们应该坚持的一个基本原则。

二、在马克思思想中,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科学形态是什么?

尽管《形态》是以马克思为主导的,但是马克思恩格斯共同写作了这本书。“虽然这部手稿主要是恩格斯的笔体,但一般认为(无论如何在一定程度上)他只不过是担任了马克思的抄写员的角色……但因此而认为这本著作是由马克思一人完成的就显得过于鲁莽了,因为他们共同写作的可能性更大,实际上是最具有可能性。”这种观点是符合实际的。《形态》体现了马克思恩格斯“共同的见解”。马克思在谈到这部著作的写作时指出:“自从弗里德里希·恩格斯批判经济学范畴的天才大纲(在《德法年鉴》上)发表以后,我同他不断通信交换意见,他从另一条道路(参看他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得出同我一样的结果。当1845年春他也住在布鲁塞尔时,我们决定共同阐明我们的见解与德国哲学的意识形态的见解的对立,实际上是把我们从前的哲学信仰清算一下。这个心愿是以批判黑格尔以后的哲学的形式来实现的。”⑩根据马克思的说法,他们写作这部著作的主要目的是在对德国哲学的批判中确立自己的新世界观,即建立自己的哲学思想体系。

必须阐明恩格斯的“另一条道路”。恩格斯的“另一条道路”,主要是指恩格斯于1843年下半年写的、被马克思称之“天才大纲”的《国民经济学批判大纲》(也称《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也包括《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在这个时期,马克思恩格斯虽然见过面,但并没有建立起真正的合作关系,恩格斯正沿着不同于马克思对当代社会理论批判的道路前进。《国民经济学批判大纲》呈现在马克思面前的是对当时最精确的社会理论即政治经济学的分析。恩格斯对挑选出来的政治经济学家——斯密、李嘉图、麦克库洛赫、马尔萨斯及其他人——的批判正好与马克思的研究思路合拍。对马克思来说,更为重要的是,恩格斯的《大纲》代表对另外一种“神秘的意识”(即国民经济学辩护性方面)严肃而系统的批判。恩格斯一针见血地指出:“经济学家不敢正视真理。”恩格斯彻底的分析天赋——在政治经济学领域,基于社会观察的分析,甚至在社会历史领域(在广阔的视阈)——对马克思的影响巨大,并由此开启了马克思恩格斯长达40年的合作之路,《政治经济学批判》后来甚至成了马克思《资本论》的副标题。“马克思1845—1846年的‘前提是作为他对私有制的批判方法提出来的,这种批判方法是从对社会和政治哲学的思考转向政治经济学家更为明确的主张,即关于私自分配‘财富的生产。这些‘前提构成马克思以后所有著作的基础。没有它们,马克思1859年的‘指导线索就没有多大意义,而处于更为庞大计划中的《资本论》之意图也就不能被真正领会。”人们一般都只看到了《国民经济学批判大纲》对于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的贡献,而对其之于马克思主义新世界观的“前提”性意义却缺乏深入考察。其实,后一种贡献更加重要。“如恩格斯所认为的那样,只凭经验对工人阶级生活的研究可能确实表现了马克思的‘前提,但如果考虑到马克思对恩格斯的素材和显著方法的运用,这种方法就是恩格斯提前使用的先决条件这一马克思‘新唯物主义——现实的个人、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的基本原理。”⑩显然,在《形态》中,“现实的个人、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这些基本原理构成了新唯物主义最坚实的基础。这个时期,恩格斯是否“领先于”或“超越了”马克思,这不是本文的兴趣所在,本文关注的是:恩格斯得出了与马克思相同或相似的结论。

在《提纲》这个“包含着新世界观的天才萌芽的第一个文件”中,马克思恩格斯“共同的见解”作为一种新世界观或一种新的哲学形态——新唯物主义,由马克思首先提了出来。在《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共同完成了这个世界观即“唯物主义的历史观”的建构。恩格斯指出:“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1859年柏林版)的序言中说,1845年我们两人在布鲁塞尔着手‘共同阐明我们的见解——主要由马克思制定的唯物主义历史观。”后来,恩格斯又将之概括为现代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或唯物史观。显然,把历史唯物主义作为自己哲学的科学形态是马克思恩格斯“共同的见解”。

作为一种科学的世界观体系,历史唯物主义或唯物史观是否够格?答案是肯定的。

首先,历史唯物主义同一切旧哲学划清了界限,实现了哲学史上的伟大变革。恩格斯的《终结》可以说是《形态》的续篇。他在谈到写作《终结》的目的时指出:“在这种情况下,我感到越来越有必要把我们同黑格尔哲学的关系,我们怎样从这一哲学出发又怎样同它脱离,作一个简要而又系统的阐述。”⑩这与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表达的意见基本一致,表明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出场路径。一方面,与黑格尔哲学相“脱离”。黑格尔哲学以“整个世界”为基本视野,但他所讲的世界是神创造的,是“绝对精神”的代名词。黑格尔使用了历史作为其展示“历史中有一种发展,有一种内在联系”的哲学考察,这是黑格尔哲学的最伟大之处,但他确立的这种“发展”和“内在联系”不可能是真实的,因为在他不结果实的唯心主义观念中,历史是思想的现实,这是一种倒置的世界印象。恩格斯指出:“同黑格尔哲学的分离在这里也是由于返回到唯物主义观点而发生的。”但是,马克思并不是简单地“返回到唯物主义观点”,而是构建了一个唯物主义的崭新形态——新唯物主义即历史唯物主义。辩证法逻辑地蕴含在历史唯物主义之中,并成为其基本特质之一。另一方面,对费尔巴哈哲学的“批判”。费尔巴哈哲学代表着旧唯物主义的最高成就,但其基本视野是纯粹的、没有人在场的“自然界”。“他没有看到,他周围的感性世界决不是开天辟地以来就直接存在的、始终如一的东西。而是工业和社会状况的产物,是历史的产物,是世世代代活动的结果。”因此,“当费尔巴哈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的时候,历史在他的视野之外;当他去探讨历史的时候,他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在他那里,唯物主义和历史是彼此完全脱离的”。历史感的缺乏,使费尔巴哈哲学不可能超越黑格尔哲学而成为一种科学的世界观。套用恩格斯的话说,马克思与费尔巴哈的决裂在这里是由于返回到现实世界、返回到历史中发生的,即“历史也得到唯物主义的解释”。

其次,历史唯物主义虽然仍然是以“整个世界”为研究对象,但这“整个世界”既不是思辨的观念世界,也不是纯粹的自然界,而是整个“现实世界”。马克思新世界观不是对“整个世界”总的看法和根本的观点,而是对现实世界总的看法和根本的观点。这是我们理解马克思新世界观的关键。关于这一点,《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关于“世界历史”的深刻论述构成了《形态》的基本前提。《形态》手稿中删去的一段话极为重要:“我们仅仅知道一门唯一的科学,即历史科学。历史可以从两方面来考察,可以把它划分为自然史和人类史。但这两方面是不可分割的;只要有人存在,自然史和人类史就彼此相互制约。自然史,即所谓自然科学,我们在这里不谈;我们需要深入研究的是人类史,因为几乎整个意识形态不是曲解人类史,就是完全撇开人类史。意识形态本身只不过是这一历史的一个方面。”这段话是《手稿》中“基本前提”的必须延伸。那为什么要删去这段话?这是需要阐明的一个问题。现实世界虽然由自然史和社会史组成,但归根结底,主要是社会史。原因很简单:现实的人及其生产活动构成了现实世界的基本前提;自然界是人在场的“现实的自然界”;自然史是被人创造出来并服务于人的;自然史是服从于社会史的,离开了社会史,就根本不存在什么自然史。不懂得这一点,是一切旧哲学特别旧唯物主义的致命弱点。马克思一生都始终如一地情系人类社会,以社会进步和人的解放为自己的崇高使命。在《形态》以及以后的几十年的理论研究中,马克思一直关注着自然科学的发展,关注着人类与自然的关系,但一直没有将自然史纳入自己的研究视域,而只是把人与自然的关系看作是实现人的自由发展的必要前提。在马克思看来,在唯物主义历史观中,社会史的地位远远高于自然史。这也正是人们往往把历史唯物主义或唯物史观仅仅看成是一种唯物主义的社会历史观的原因之所在。

再次,人们在构建或研究哲学形态时总有一种“本体论”情结,认为哲学和非哲学的区别就在于是否存在“本体论”。辩证唯物主义的“物质本体”和实践唯物主义的“实践本体”,都是这种情结的体现。应该说,这种思维方式并没有真正从旧哲学的窠臼中跳出来,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革命性、批判性精神相去甚远。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革命性变革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历史使命,在《形态》中被清晰地阐述为:“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都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因此,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改变世界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历史使命。如果让马克思主义哲学回到旧哲学的知识论结构之中,其革命性变革的意义就荡然无存。这里需要强调一点,即对“实践的唯物主义者”的理解。显然,“唯物主义”是指新唯物主义即历史唯物主义,而“实践”则是一个动词,“实践的唯物主义”强调的是新唯物主义的本质特性——实践性。而不是强调新唯物主义的理论形态。因此,据此得出“实践唯物主义”这一概念实在过于牵强。马克思逝世后,恩格斯在继续阐发马克思和他“共同的见解”时,把哲学归结为“关于思维过程本身的规律的学说,即逻辑和辩证法”,把辩证法归结为“现实世界的辩证运动的自觉的反映”,把唯物史观归结为“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的科学”,这些都完全超出了传统哲学的理论视域。所以,用旧哲学的思维方式来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永远不可能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真谛。

三、如何认识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关系?

这涉及到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关系问题。当然,这里所讲的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关系,主要是指晚年恩格斯与马克思的思想关系。在这一问题上,目前学界存在着三种基本观点。一种是传统教科书上的“等同论”或“一致论”,一种是西方学者的“对立论”,还有一种就是目前国内一些学者所持的“差异论”。其中,“差异论”又包括“差异中的一致”与“一致中的差异”两种讲法,前者看重一致而后者更看重差异。但有学者指出:“从某种意义上说,国内学者所持的‘差异论不过是西方学者‘对立论的一个变种而已,究其实质既是对传统的‘等同论的突破,又是对‘对立论的退却,因而可以看作是对‘等同论与‘对立论的一种折衷意见。”

在我国学界占统治地位的是“等同论”,但这种“等同论”是口头上的“等同论”、实质上的“对立论”。“辩证唯物主义”就是这种矛盾的产物。一方面认为。“辩证唯物主义”主要是由马克思创立的。虽然马克思没有提出“辩证唯物主义”的系统思想,但他既强调了辩证法,又坚持了唯物主义。另一方面又认为,“辩证唯物主义”是由恩格斯完成实质性建构的。理由主要有二:一是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指出:“马克思和我,可以说是唯一把自觉的辩证法从德国唯心主义哲学中拯救出来并运用于唯物主义的自然观和历史观的人。”“现代唯物主义本质上都是辩证的。”这里,“辩证唯物主义”这一概念似乎呼之欲出:二是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发现了辩证法”并在《自然辩证法》中论述了“自然辩证法”。在《反杜林论》和《自然辩证法》中,恩格斯实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体系化。这样,马克思和恩格斯在理论活动中似乎出现了一种分工,马克思主要建设政治经济学,恩格斯主要建设世界观。也就是说,用“辩证唯物主义”指称马克思主义哲学,实际上是以恩格斯的思想为主,特别是以晚年恩格斯思想为主。这种观点,看似把恩格斯思想与马克思思想等同起来,实则是将两者对立起来,将历史唯物主义与所谓的“辩证唯物主义”对立起来,用恩格斯取代马克思而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主导。其实,不论是“等同论”还是“对立论”,都是形而上学的表现,但将二者混淆起来则陷入了非逻辑性的怪圈。为什么不能有第三种状态的存在呢?比起“等同论”和“对立论”来,“差异论”或许更符合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实际,问题在于是一种什么性质的差异。

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肯定是有差异的,而且有时还有比较大的差异,甚至有时还存在着一定的异质性。这种差异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其一,理论兴趣上的差异。马克思恩格斯之间唯一保存下来的关于《自然辩证法》的通信引起了人们较广泛的争议。恩格斯于1873年5月30日给马克思的信中,谈了他“关于自然科学的辩证思想”,明显有求助于马克思的意思。马克思在次日的回信中,友好、简单而又不置可否:“刚刚收到你的来信,使我非常高兴。但是,我没有时间对此进行认真思考,并和‘权威们商量,所以我不敢冒昧地发表自己的意见。”以此揣度马克思不认同或不支持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是没有道理的。马克思在1877年1月21给威廉·亚历山大·弗罗恩德(一个德国妇科医生)的信中写道:“如果您偶尔见到特劳白博士,请代我向他衷心问好,并请提醒他一下,他曾答应把他已出版的著作目录寄给我。这对我的朋友恩格斯很重要,他正在写关于自然哲学的著作。”马克思的态度是明确的。但是,马克思对恩格斯的请求为何如此低调呢?有一种比较合理的解释:理论兴趣不同。“马克思基于人的存在的现象学立场,对‘自然辩证法这种‘人‘不在场的叙述不感兴趣是理所当然的。”其二,由于兴趣不同所导致的知识结构的不同。“要确立辩证的同时又是唯物主义的自然观。需要具备数学和自然科学的知识。马克思是精通数学的,可是对于自然科学,我们只能作零星的、时停时续的、片断的研究。因此,当我退出商界并移居伦敦,从而有时间进行研究的时候,我尽可能地使自己在数学和自然科学方面来一次彻底的——像李比希所说的——‘脱毛,八年当中,我把大部分时间用在这上面。”这里,恩格斯几乎说白了,由于缺少系统的研究,马克思对自然科学不够精通。在这一方面,恩格斯确实比马克思有优势。知识结构上哪怕是极其细微的差异,都有可能导致观点和思想上的差异。其三,存在某些具体观点的差异。都是对历史唯物主义的阐述,但恩格斯一方面指出,“《反杜林论》里对历史唯物主义就我所知是目前最为详尽的阐述”,另一方面又认为,“本书所阐述的世界观,绝大部分由马克思确立和阐发的,而只有极小的部分是属于我的”。这“极小的部分”与“绝大部分”之间是什么关系,是异质性的,还是非异质性,本文无意讨论这些问题,但它们至少说明恩格斯和马克思思想观点上是有差异的。

如何看待这种差异?应该说,有差异是正常的。如果两颗伟大的头脑在思想上没有任何差异,那是不正常的。但是,这种差异不是对立性的,而是统一中的差异;尽管有异质性的存在,但这些异质性不是整体的异质性,而是局部的,或者说是偶尔的。如果把这种差异或异质性无限夸大,夸大到恩格斯与马克思的对立,那马克思主义哲学就成为马克思哲学或恩格斯哲学了。晚年恩格斯绝对没有歪曲或抛弃马克思思想,创造一个与马克思思想不同的、不被马克思所知的“马克思主义”或“恩格斯主义”。晚年恩格斯的一些现象确实蒙蔽了很多人的眼睛。“因为恩格斯的观点。在马克思逝世后所作的大量宣传和使之大众化,使得对马克思的很多评论需要从一种新的变化了的意义上来理解,他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激烈批判真正地具有一种别样的光芒。因此,我们不可能看到马克思所说的,甚至也不能看到他所做的,因为‘为人们所知的马克思的真相在很大程度上是被晚年的恩格斯所建构的。这种建构很难达到本真的理解,因为他致力于汲取的仅仅是唯物主义,而这能够侵蚀对马克思著作的全新解读。”‘辩证唯物主义”就是眼睛被蒙蔽的结果。在马克思恩格斯的关系问题上,我们必须坚持统一性原则。

在统一性原则下可以看出,晚年恩格斯并没背离他和马克思“共同的见解”,而是一直在这条道路上苦苦求索。一方面,恩格斯努力延续马克思的理论兴趣。继续阐发马克思关于人及其历史发展的科学。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以及几封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通信中,恩格斯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的基本思想。两种生产理论、私有制、阶级和国家的产生及其发展规律理论、社会合力论等等,都给历史唯物主义增加了新的内容。一些人总是绞尽脑汁地在《反杜林论》和《自然辩证法》中寻找恩格斯对马克思“背叛”的线索,而对恩格斯的严正声明却置若罔闻。恩格斯在《反杜林论》第三版序言中指出:“本书所阐述的世界观,绝大部分是由马克思确立和阐发的,而只有极小的部分是属于我的,所以,我的这种阐述不可能在他不了解的情况下进行,这在我们相互之间是不言而喻的。在付印之前,我曾把全部原稿念给他听,而且经济学那一编的第十章(《<批判史>论述》)就是马克思写的,只是由于外部的原因,我才不得不很遗憾地把它们稍加缩短。”“我们的这一世界观,首先在马克思的《哲学的贫困》和《共产主义宣言》中问世,经过足足20年的潜伏阶段,到《资本论》出版以后,就越来越迅速地为日益广泛的各界人士所接受。”恩格斯之所以作如此表白,可能当时曾有人质疑恩格斯偏离或背离了马克思。怀疑原稿马克思毫不知情。这是没有任何根据,也没有任何意义的。

另一方面,恩格斯对“自然辩证法”的研究,是人们把恩格斯与马克思对立起来的主要根据。得出这种结论的人,把《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的“前提”给忽略了,也把《形态》手稿中删去了那段话从自己的脑子里完全彻底地删去了。我们认为,晚年恩格斯之所以把“自然辩证法”作为自己的研究重点,一是因为自然科学的发展提出了哲学概括的要求,二是兴趣使然。须知,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确立的前提条件是——“唯一得到科学的、系统的、全面的发展的自然研究”,即自然科学。“自然史,即所谓自然科学。”自然史,只是唯物主义历史观的两个维度之一。马克思也关注过这个维度,他曾把达尔文的《物种起源》描述为他自己观点的“自然史的基础”。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同样也有一个重要的历史前提:一方面,“人是自然科学的直接对象”;另一方面,“自然界是关于人的科学的直接对象”。没有人在场的自然界和自然辩证法都是抽象的,或者说是不存在的。这一点,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表达得更为明确和彻底:“现代唯物主义把历史看做人类的发展过程,而它的任务就在于发现这个过程的运动规律。……现代唯物主义概括了自然科学的新近的进步,从这些进步来看,自然界同样也有自己的时间上的历史。”众所周知,恩格斯所讲的现代唯物主义,就是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亦即恩格斯所概括的历史唯物主义。

这个由自然史和社会史相统一的物质世界即现实世界,实质上也就是人在场的整个世界。这个思想在《形态》中成为马克思恩格斯“共同的见解”的前提条件。在《形态》中,“现实的世界”和“现实的人”成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建立的两块重要基石。恩格斯晚年的理论研究仍然是以“现实的世界”为基础的。恩格斯在论述哲学的基本问题时,虽然认为世界的本原是自然界,据此可以把思维和存在的同一性理解为精神与自然界的关系,从而容易使人联想到费尔巴哈的那个“物质世界”,但必须看到,恩格斯所讲物质世界是现实世界,自然界是现实的自然界。“概念的辩证法本身就变成只是现实世界的辩证运动的自觉的反映。”也就是说,自然辩证法只不过是现实的自然界的辩证运动在人脑中的反映。

此外,根据恩格斯制定的“1878年的计划”,《自然辩证法》共分为五个部分,其中,第五个部分即最后一部分是“自然界和社会”,主要是《劳动在从猿到人转变过程中的作用》,想必这不是巧合。虽然这是一部未完成之作,但从恩格斯的构想来看,无论《自然辩证法》从哪里开始,它的逻辑终点或最终归宿都是现实世界——“现实的自然界和现实的人”。这些都说明,恩格斯没有脱离历史唯物主义的轨道。

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原点”在哪里?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重要的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因为世界观具有根本的意义。但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原点”在哪里?也就是说。将什么样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这个问题极为重要,它不仅关系到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性质和基本取向。而且关系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性质和基本取向。

过去我们说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实际上是“辩证唯物主义”的中国化。把马克思主义哲学概括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或简称“辩证唯物主义”,是我们几十年来一直未变的做法。大家知道,第一个明确把“辩证唯物主义”作为世界观的是斯大林。也就是说,以前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实际上是苏联化马克思主义哲学甚至是斯大林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随着苏联解体、苏共解散和斯大林的影响日渐淡化和消解,人们意识到坚守“斯大林体系”是有问题的,于是,便到恩格斯甚至马克思那里去寻找“辩证唯物主义”合法性的根据。事实上,在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过程中一直存在着一个悖论:一方面。在理论上,“辩证唯物主义”或“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一统天下的局面没有任何改变:另一方面,在实践上,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理论成果却无一例外地属于历史唯物主义范畴。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都是历史唯物主义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产物,尽管其中不可避免地有“辩证唯物主义”的影子,有对抗、对立的痕迹,但从整体上,它们都不属于“辩证唯物主义”,“辩证唯物主义”越来越多地受到人们的质疑。

首先,“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二分结构”严重违背了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实际,在逻辑上不通。在斯大林主持编写的《联共(布)党史简明教程》中是这样表述的:“辩证唯物主义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党的世界观。它所以叫做辩证唯物主义,是因为它对自然界现象的看法、它研究自然界现象的方法、它认识这些现象的方法是辩证的,而它对自然界现象的解释、它对自然界现象的了解、它的理论是唯物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就是把辩证唯物主义原理推广去研究社会生活,把辩证唯物主义原理应用于社会生活现象。应用于研究社会,应用于研究社会历史。”这个表述,在逻辑上存在着两个明显的错误。其一,看似是“二分结构”,实际上是“二元对立”:人与自然的对立,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对立。这样,马克思主义哲学就不再是一块“整钢”,而是由两块“钢铁”拼接起来的。人们在“二元对立”中思考问题,将“辩证唯物主义”凌驾于历史唯物主义之上,或是把历史唯物主义消解于辩证唯物主义之中,把世界观等同于自然观,把马克思主义哲学等同于自然科学,这与费尔巴哈旧唯物主义在本质上毫无二致。马克思恩格斯从来就认为,人和自然、社会史和自然史是统一的,整个世界是一个统一的物质世界——现实世界。在谈到人和自然的关系时,马克思指出:“自然界,就它自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这就是说,自然界是人为了不致死亡而必须与之处于持续不断的交互作用过程的、人的身体。所谓人的肉体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相联系,不外是说自然界同自身相联系,因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恩格斯告诫我们,必须“认识到自身和自然界的一体性”。其二,把“历史唯物主义”看成是“辩证唯物主义”在社会历史领域中的推广和应用,也是违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际和理论逻辑的。“推广论”的问题有二:一是无从判断马克思确立过“辩证唯物主义”总原则。我们知道新唯物主义世界观的现实前提或总的原则是“一些现实的个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包括他们已有的和由他们自己的活动创造出来的物质生活条件”。没有人在场的纯粹的自然界从来不是、也不可能是马克思重点关注的对象。显然,这不是“辩证唯物主义”的总原则,而是历史唯物主义的总原则;二是“推广论”不符合马克思思想。在谈到历史唯物主义时,恩格斯指出。由于有了这个理论,人们“理解现实世界(自然史和历史)”的问题被解决了,马克思“把这个世界观彻底地(至少在主要方面)运用到所研究的一切知识领域里去了”。恩格斯说得很清楚,马克思把历史唯物主义运用到所研究的一切知识领域去了,而不是相反。所以说,对“辩证唯物主义”及其“二分结构”以及“推广论”给予最有力的驳斥的,不是别人,恰恰是马克思恩格斯。

其次,“辩证唯物主义”及其“二分结构”在实践上是有害的。随着苏联解体和我国改革开放的不断推进,斯大林已经淡出了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行列。这是令人思考的。苏联解体,苏共解散,尽管可以找出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有一点是不能忽视的,那就是世界观问题,从根子上讲,是“辩证唯物主义世界观”惹的祸。薜德震先生提供的一个材料很能说明这个问题。据人民出版社老社长、老延安曾彦修同志的考证,1930年12月9日,苏联红色教授学院召开党组织会议,宣布“哲学只能为现实的斯大林的政治需要服务”,并说:“此后几年形成的苏联哲学,即各种大中型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教程,简要地说,就是一曲斯大林颂,特别是斯大林的阶级斗争拜物教颂了,

‘哲学已经变成了阶级斗争必然越来越严重的指导教程了”。在这种历史背景下,1938年出版的《联共(布)党史》第四章第二节那篇斯大林的《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出笼了。这个世界观不是马克思主义世界观,而是“斯大林主义世界观”。这个材料告诉人们,“苏联剧变”是迟早要发生的,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因为他们的世界观出了问题。以物为本,遮蔽或掩盖了马克思的以人为本,抽掉或歪曲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真精神,只能使苏联社会主义走入死胡同。

再次,从上个世纪80年代起,苏联哲学界开始反思并摒弃“辩证唯物主义”及其“二分结构”,,1989年,苏联出版的弗罗洛夫主编的《哲学导论》,标志着原苏联“辩证唯物主义”及其“二分结构”的正式破产。《哲学导论》试图构建以人类解放为主题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体系。这是一个有益的尝试。尽管他们的理论离以人为本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原点”仍有一定的距离,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即他们正在试图“回到马克思”。遗憾的是,随着苏共解散、苏联解体,他们在“回到马克思”的道路上不可能再前行一步了。历史没有给他们改正错误的机会。连始作俑者都抛弃了的“辩证唯物主义”,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抱住不放呢?

因此,“回到马克思”就是回到历史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原点”,亦即理论创新的逻辑起点。其实,“回到马克思”并不是我们的创造,而是由恩格斯首先提出来的。1890年9月,恩格斯在给约瑟夫·布洛赫的信中指出:“我请您根据原著来研究这个理论,而不要根据第二手的材料来进行研究——这的确要容易得多。在马克思所写的文章中,几乎没有一篇不是贯穿着这个理论的。……我也可以向您指出我的《欧根·杜林先生在科学中实行的变革》和《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我在这两本书里对历史唯物主义作了就我所知是目前最为详尽的阐述。”恩格斯说得很清楚,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最有效的路径。就是“根据原著”,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回到马克思”。恩格斯之所以提倡“回到马克思”。一个重要原因是有一些人对马克思主义未解、误解甚至故意歪曲。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恩格斯曾多次转述马克思的话:“我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推进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实现理论创新,必须“回到马克思”。只有“回到马克思”,才能掌握“第一手的材料”;只有“根据原著”,才能读懂真义,才能把握真精神。原苏联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只不过是“第二手的材料”。“第二手的材料”不一定真实可靠,而且往往还有很多错误的东西。有人认为,我们的理论创新之所以长期不能“破题”,一个重要原因是我们没有自己的知识体系或话语体系。这话是有道理的。在哲学问题上。我们的知识体系或话语体系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哲学。仅仅占有“第二手的材料”是不可能建立起自己的知识体系或话语体系的,因为“第二手的材料”只是别人根据自己的需要构建的知识体系或话语体系。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强调的是理解者在对马克思主义哲学进行理解的过程中,必须有对自身境域和自我的理解,并在此基础上构建自己的知识体系和话语体系。“第二手的材料”只是参考,而绝非根据。我们的根据只能是“第一手的材料”。“回到马克思”并不是回到一个封闭的理论体系之中,也不是把马克思主义哲学当作教条,而是要“正本清源”,并且“从马克思出发”和“让马克思走进现时代中国”。也就是说,要用历史唯物主义之矢射当代中国之的。因此。“回到马克思”只是手段;“正本清源”、“从马克思出发”和“让马克思走进现时代中国”才是目的。“回到马克思”、“正本清源”、“从马克思出发”和“让马克思走进现时代中国”四位一体,构成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辩证过程。当然,这是一个不断汇流的过程。一方面,“每一个时代的理论思维。包括我们这个时代的理论思维,都是一种历史的产物,它在不同的时代具有完全不同的形式,同时具有完全不同的内容”;另一方面,“随着自然科学领域中每一个划时代的发现。唯物主义也必然要改变自己的形式”。但不管怎么发展。我们必须明确自己的出发点在哪里。我们从哪里出发,总是要回到哪里的。

(责任编辑胡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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