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君散文二章

◎李丽君

李丽君散文二章

◎李丽君

岛上一日

岛叫龙山岛，当地村民却管它叫狗头山。整座岛由三座小岛连接而成，远远望去，像一只温驯的大狗趴在那儿，狗头山因此而得名。暮春的一天，我们一行人从健跳码头出发，乘着一叶扁舟驶向龙山岛，听说不久的将来，龙山岛将被填平，与陆地连成一片，成为健跳镇的一块腹地。也许，我们此行看到的，将是它以岛的形式存在的最后的风采。出行就有如此伟大的意义，相信，此行一定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美丽的沙滩

船行近二十分钟，来到了龙山岛，还没等船停稳，一个个就跳下了岸，鞋正好就被扑上来的浪打了个全湿，里面顿时变得粘糊糊的。可是这丝毫不影响我们的游兴，因为，一片美丽的沙滩已在眼前呈现。刚才还是雾霭沉沉的天气，太阳不知何时露出了小脸，时不时洒几缕阳光到沙滩上，金色的沙子变得更美了。

我们像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兴奋的表情跃然脸上，手中的相机从那一刻起就没有停歇过。抚摸着柔软的细沙，划几个只有自己才看得懂的象形文字在沙滩上；观赏着形态各异的礁石，摆几个不同的造型与这些奇岩怪石来一个约会；就连海滩边上这片枯萎的芦苇荡，也让我们兴奋不已，虽然不见了飘飞的芦荻，却也自成一片风景，荒凉中透着几分宁静，沉睡中不乏生命的气息，到了秋天，这里将是一派芦荻花开、鸥鹭成群的景象。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捡香螺喽！”这才把我的兴趣转向海滩上的这些小生命。一个个小小的沙洞下面，就是一只只香螺，只要用手在沙洞边上轻轻一撬，一只香螺就从沙下面被抓起。所有的人也都加入了捡香螺的行列，一会儿功夫，这片沙滩上的所有香螺基本上都收入了我们的囊中，刚进岛，我们就有了如此大的收获，真是无限快意。

岛上人家

走过一条长长的山路，终于见到一户岛上人家。主人是三位妇女，她们的男人都下海去了。其实她们并不是这里真正的岛民，这里原本有两个村子，十几户人家，如今都已搬到了镇上居住，留在这里的，都是一些养殖户。她们，就是和男人们一起在这里搞养殖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解决吃饭问题。我们放下自带的粮食和菜蔬，忙活了起来。九公是我们这一行人的头儿，他主动干起了厨师的活儿。而剩下没事干的，就在附近转悠。

这一转，让我发现了一座海岛学校。说是学校，其实就是一幢三间屋子的平房。房子正前方的墙上刻着“龙山小学”四个字，随着年代的久远，已经变得斑驳陆离。教室比一般的教室小很多，里面堆满了柴草和其他一些废弃的物品，教室正中的那块黑板上，还留着一些粉笔字依稀可辨。走近一看，是写给妈妈的一封信。信的内容已经模糊，清晰的是信的标题。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海岛上的老师，对着少得可怜的几个孩子，讲着怎么给人写信，怎么认识文字，怎么学到更多的知识……孤寂的海岛，清贫的老师，求知的孩子，我想这里一定演绎了不少的感人故事，而这一切，都已随着村落的迁移、岛民的离去而湮没在了尘烟深处。我走不进小岛深处，我只是一个匆匆过客。

正想着，那边已叫开饭了。简简单单的饭菜，吃起来却觉得更香。正吃着，三五个男人满身泥浆走了过来，原来他们下海回来了。看着我们这么一大群客人，一脸的惊诧，随后笑着和我们打招呼。女人们迎了上去，帮着解下满是泥浆的衣服。我们，是他们平凡生活里的一个瞬间，而他们，是我们人生旅途中一道寻常的风景。

那些花儿

在这座寂静的岛上，我看到了无数寂寞的花。有的叫得出名字，有的连见也没见过。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想起朴树的歌：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她们还在开吗/她们在哪里呀/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这里的桃花静静地开，花开无人知，花落无人晓。穿过落满桃花的小径，我们去看海。粉红的粉白的桃花，是那么的美丽和娇媚，而她们却只能自己感受花开的幸福和花落的忧伤。

还没看到海，却先看到了一片花的海洋。转过一个山弯，放眼望去，是一片紫色的世界。同行的人说，这种紫色的花，当地人叫作炮仗花。因为它成串成串的，就像逢年过节打的炮仗。我觉得它更像“勿忘我”这种花，深深的紫，浅浅的紫，仿佛眼前闪耀过无数紫色的梦。大自然真是伟大，竟然把野花都制造得如此美丽、色彩斑斓，忍不住折下一枝，静静地欣赏着它的美，闻着它清新淡雅的香味，这香味，如同我喜欢的野栀子花，更让我不忍释手，又折下了好几枝。“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勿忘我，我折了你，我记住了你，想必你也不会再忘记我了吧？

走过紫花世界，就是大海了，波涛拍打着海礁，发出“哗哗”的声响，在这边的悬崖峭壁上，竟生长着无数金黄色的花。有人说是油菜花，可油菜花怎么可能生长在这人迹罕至的峭壁之上呢？有人说是种子随风飘到这里的，有人说是小鸟将种子带到这里的……不管它是什么花，也不管它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在这个春天里，它开花烂漫，让我们这群偶然路过的游人，感受了它的美丽。

在回程的途中，我还发现了一株野百合，在这寂静的山林里，野百合也有它的春天。

我不得不佩服这些花儿的美。它们没有玫瑰的娇艳动人，也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没有桂花的芳香四溢，也没有兰草的清新怡人，在这静静的孤岛上，在这人迹罕至的悬崖边，它们一年年开着花，不求别人看到，只为了绽放属于它们自己的那一份美丽。

艰难的回程

都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可路多了，也麻烦。我们沿着环岛小路往回走，却冷不丁在前面冒出两条路来，一条通往山上，一条通往山下。按照常理，上码头乘船应该走下山的路，于是，绝大多数的人选择了通往山下的路。

约摸走了一个多小时，路在海边戛然而止，再过去，就是大海了。码头就在不远处，仿佛触手可及，却需要翻过几座礁石群才能到达。而礁石群石块嶙峋，虽然直线距离看着并不遥远，但攀爬过去的艰辛，谁心里也没底，而往回走，又太远了，大家再也没有信心也没有力气再走回头路。统一思想，还是沿着海岸线，爬过这些礁石群。

礁石群并非一般的难走，一座礁石群，就犹如一座山，陡峭万分，基本上就得靠手抓着石块一点点地向上攀爬，再加上靠着海边，石头都是湿漉漉的，一不小心就会滑倒，时不时几个巨浪打过来，全身就会被打个湿透，如果胆子小一点的话，时时会担心自己被巨浪卷走。看着很近的路，爬起来却是如此的费劲，眼看着爬过这座礁石群就是码头了，不想又来了一座挡住去路，码头又像变戏法似的移向了远处。老天好像成心跟我们过不去。

不知道攀爬了多少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摔倒了多少次，腿早已被磕破，手心也被划出一道道的血痕，几次想停驻不前了，却又怕拖了大家的后腿，最后还是鼓足勇气艰难地向前攀爬。

终于走完了礁石群，当我们来到码头的时候，那两位从上山的路走的朋友已经在船上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我们的回程，竟比他们多出了两个小时。也等于说，从早上下船到现在回到船上，我们正好绕了海岛一周。环游龙山岛，其中的苦累自不必说，但一路上收获的风景，那两位上山走的朋友是绝对体会不到的。也许这只是我们对自己的一种心理安慰，也许真正的旅游所带来的乐趣，就在于此吧。

乘着船，缓缓地离开了海岛。龙山岛离我们渐行渐远，终于被傍晚的雾霭笼罩住。再见了，龙山岛，下次再见的时候，也许你已与大陆相连。而岛上一日，却永远烙在了我的心里。

寻找春天

那一抹桃红，带着怎样的娇媚，贮藏在我的内心深处？那绵绵的雨丝，带着怎样的柔情，揉碎我刚强的外表？春的季节里，因为有了你们的存在，让我备加地喜欢春天，向往春天，留恋春天，可不知从何时起，忘了桃红，也忘了雨丝，春天也不再为我驻足。当我脱下冬装，夏就已经不远了。

没有春的日子有好多年了。当人不再青春，不再浪漫，不再独自倚坐窗前听雨、驻足桃林哀叹一地的落红时起，春就不再光顾我的身边，是我遗忘了春，还是春将我抛弃？

多少回学着林家妹妹唱得《葬花呤》荡气回肠，多少回又学着龚大诗人安慰自己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多少个乍暖还寒时节听着潇潇雨声想着满腹的心事，多少个暮春的深夜撕下刚强的外衣尽情泪流？逝去的是岁月，带不走的是镌刻于心的记忆。

没有什么比青春更值得怀念的了，青春是人生的春天，充满生机，也充满希望。你在春天的阳光雨露里成长，向着你既定的目标奋进，你也在春天的多愁善感里尽情感受爱的幸与不幸。事业与爱情往往不能划上等号，无奈的结局容不得你选择就已经给你作了宿命的安排。春天让你幸福，也让你悲伤；春天让你奋进，也让你颓丧；春天让你灿烂如花，又让你泪雨滂沱。春天是个谜一样的季节，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谜一样的人。

怀念春天，更因为怀念你。你是一个过去式的人，你不再存在于我的生命中，你只存在于我的记忆里。江南的一个雨季里，你撑着油纸伞走进了那个古老的宅院，从此，你成为了这宅院的女主人，裹着小脚从青春走到了年老。“带上伞再走吧，老不带伞的”，耳畔怎么也消不掉你当年的叮咛，我最爱淋雨，爱在雨天满世界里跑，爱淋得像一只丢了魂的小鸭才回家，爱被你斥骂一顿仍不思悔改。如今想听你的斥责也难了，在那个下着滂沱大雨的春夜，你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任我泪如雨下，任我千呼万唤，你也只能带着无限依恋走了。如今，只能在每年的清明时节，坐在你长满荒草的坟前，斟一杯浓浓的米酒，与你叙上几句离别的话。你在那个世界过得好吗？

春天不再，而我却时时在找寻着她，在春寒料峭的时节，望着漫山遍野的梅花，以为春天来了；在夏日炎炎的傍晚，望着池塘里盈盈郁郁的荷花，以为春天仍没有离去；在秋风瑟瑟的清晨，望着一地的海棠花片，以为是春日里林家妹妹未葬完的落花。

而今，春天是最容易让人忽略掉的一个季节。深居高阁，不知桃花何时开何时败；细雨绵绵，不知是春雨还是夏季的台风雨。不再像当年那样淋雨，因为再也承受不起太多次的感冒与发烧；整日里忙忙碌碌，哪还有时间独坐小窗想满腹的心事？就连你，我也只能在偶尔的几次梦里和每年的清明时节才深深地想起。

时间能冲刷一切，哪怕是最刻骨铭心的人和事，岁月之河带走了纯真、执着和浪漫，也带走了人生的春天。当我们回首往昔，会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心痛，那是成长的历炼，是人生的必然，一切的一切，在得到的时候得到，在失去的那一刻也必定会失去，不管你是谁，没有人能奈何得了。

珍惜生命，珍爱我们已拥有的一切。这也许是我们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责任编辑 徐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