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自我和本我的对决
——从精神分析角度解读小说《搏击俱乐部》

2014-12-12 07:57陈大为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4年3期
关键词:泰勒后现代俱乐部

陈大为

(嘉兴学院外国语学院)

一场自我和本我的对决
——从精神分析角度解读小说《搏击俱乐部》

陈大为

(嘉兴学院外国语学院)

《搏击俱乐部》是美国小说家查克·帕拉纽克的成名作,主要讲述了后现代社会背景下一位美国年轻的产品召回事物协调员乔的压抑生活和其解决途径。本文尝试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解读小说 《搏击俱乐部》,文章认为:贯穿小说始终的乔和泰勒·德顿的互动,其实是一种自我和本我的对决,小说展现了后现代社会中人们的精神危机,并尝试提出了解决途径。

《搏击俱乐部》 精神分析 后现代 自我 本我

查克·帕拉纽克(Chuck Palahniuk,1962-)是美国后现代小说家,因其“犯罪小说”(transgressional fiction)而出名。《搏击俱乐部》出版于1996年,是查克·帕拉纽克的处女作。《搏击俱乐部》的主要情节如下:一位年轻美国白领、产品召回事物协调员乔(Joe)因为紧张的工作而引发了失眠,为了克服失眠,乔参加了许多心理治疗小组,然而他的症状只是得到缓解,并未根本消除。乔在工作旅行途中结识了泰勒·德顿(Tyler Durden)。德顿是个电影放映员和餐馆服务生,对生活充满叛逆。德顿成立了地下组织搏击俱乐部,旨在专门为各种人士释放压力、缓解情绪,泰勒还为此制定了严格的章程。搏击俱乐部迅速流行开来,成为风靡全美的组织。而此时,泰勒的野心进一步暴露出来,他组织搏击俱乐部成员进行一系列报复社会的破坏举动,而就在此时德顿突然消失了。乔最终意识到泰勒是自己的另一面。最终,在位于帕克—莫里斯大厦(小说中虚构的世界最高楼)楼顶的对决中,乔朝自己扣动扳机,试图摆脱泰勒的影响,小说以一个悬而未决的结尾结束。

精神分析是奥地利医学家弗洛伊德创立的心理分析流派。“弗洛伊德于1896年首次创造并使用“心理分析”(psychoanalysis)一词”。[1]1401923年之前,弗洛伊德关注的是“意识”,他界定了“意识体验的三层结构”:意识、前意识、无意识。1923年以后,弗洛伊德进一步修改了其精神理论,提出了“人格的三重结构说”。“在这里心理过程是三种力量冲突的结果:本我、自我、超我。”[1]140本我(id)是“一团混沌、云集了各种沸腾的兴奋”。[1]141本能受本能驱使,遵循“享乐原则”,尽最大努力是原始欲望和冲动获得满足。这些欲望和冲动是本我运作的原动力,不受时间空间的约束,长期积淀在自我之中。自我(ego)处于本我和感官意识之间,用理性和审慎来“保护”本我,使其既接受本能的冲动,又因为时时担心(anxiety)而把这种冲动限制在理性所允许的范围之内,使之遵循 “现实原则”,以换取本我的安全和成功。超我则是外部世界在人内心的反映,表现为人人都必须遵循社会道德准则这样一种意识,也就是俗称的“良心”。

在小说《搏击俱乐部》中,乔这个角色可以视作是小说主人公的自我。在《搏击俱乐部》第三章中,小说表明乔不断往返于全美各地机场:从国际空港机场到奥哈尔机场、从拉瓜迪亚机场到洛根机场、从杜勒斯机场到爱田机场等等,紧张而繁忙的工作让乔无法放松,从而产生了类似飞机时差的症状。乔为失眠所困扰,为了缓解症状,他听从医生建议而加入了各种互助小组。只有在这些比自己境况更差的人中间,乔才找到了安慰。正如乔所说:“我们从早到晚拼命工作。只有到了这儿我才能真正放松一下,把一切暂时抛开。这就是我的休假。”[2]9每次参加完互助小组后,乔的失眠症状得到缓解,“参加完一个互助组走回家的路上,我感觉到从未感觉到的生机勃勃。我并非癌症或血液寄生虫的宿主;我是那个小小的温暖的中心,这个世界的生命就拥挤在它的周围。于是我睡了。比婴儿的睡眠更加沉酣”。[2]14

乔的工作并未给他带来愉悦。汽车召回的工作计算着召回成本和费用,这项工作并不道德。资本主义的逐利本性让乔身心疲惫。“不论我去哪里,干的都是老一套……你先拿到所有售出汽车的数量(A),乘以可能失事的比率(B),得出的结果再乘以每次庭外和解的平均成本(C)。A乘B乘C得出X。这就是我们如果不启动召回程序的成本。如果X大于召回成本,我们就召回汽车,谁都不会再出事故。如果X小于召回成本,我们就不召回。不论我去哪里,都有一辆烧毁、蜷缩的汽车残骸等着我。我知道所有这些残骸的下落。我把这个当做我的工作保障。”[2]23这样的工作并未给乔带来满足感。

乔生活在美国消费社会中,在《搏击俱乐部》中出现了许多消费品牌,可见乔难以摆脱的,其实是后现代社会的消费链条。仅仅从乔的公寓中可见一斑。他用Njurunda咖啡桌、Haparanda沙发组、带Strinne绿色条纹图案的Johanneshov扶手椅、用铁丝和环保的原白色纸做的Rislampa/Har纸灯、Alle成套餐具、Vild大钟、Klipsk搁架组合、Hemlig帽盒、Mommala被套组、Kalix休闲桌、Steg套桌。“我花了整整一生的时间买起这些装备。”[2]39处在这些物质中,乔并未感到满足。而这正是消费社会的一大特点。“商品的兴奋性就是选择的兴奋性,就是从单一乏味中解脱出来,品尝由生活的多汁多味带来的振奋。”[3]47“我知道,我知道,满满一屋子调味品却没有真正的食物。”[2]39“但愿我永不得完整。但愿我永不得满足。但愿我永不得完满。救救我,泰勒,把我从力求完满和完整中救出来。”[2]41

乔的生活中还充满着性压抑,他对玛拉·辛格的好感并未演变为两人的爱情。生活的压抑使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正需要女人。“如今我是个三十岁的男孩子,我怀疑一个女人是否真是我需要的答案。”[2]47由上分析可以得出,作为完美主义者的乔在工作、生活中面临着诸多的压力,他的自我受到现实社会的压力,虽然渴望获得自由,却始终无法摆脱这种压抑的境况。

泰勒·德顿的生活和乔有着很大的不同。泰勒不像乔那样接受生活的压抑,泰勒以自己叛逆的方式抗击着现实。作为电影放映员,泰勒主要是在夜间工作,他会将 “一部电影中最好的单帧画面挑出来做幻灯片”。[2]21泰勒还会在电影胶片中插入性器官图片来满足自己发泄的欲望在一次晚宴派对上,泰勒还谎称在女主人香水中排了些尿液,从而引发女主人的不适。泰勒把这当做理所当然的报复,并以此为乐。

泰勒所成立的搏击俱乐部,其实就是对美国消费社会既定秩序的反抗。如果说互助小组是对现存秩序的默默接受,那么搏击俱乐部就是对现存秩序的默默反抗。泰勒为搏击俱乐部制定了一套规则:

搏击俱乐部的首要规则是你不能谈起搏击俱乐部;搏击俱乐部的规则二是你不能谈起搏击俱乐部;每次只有两人对打;每次只打一架;赤膊赤脚打;一旦开打就持续到不得不停为止;如果这是你头一次参加搏击俱乐部,你必须开打。[2]44-46

在成立了搏击俱乐部后,该俱乐部在美国流行开来,许多在现实社会中充满压抑的人纷纷加入,用乔的话来说是:“你在什么地方都不像你在搏击俱乐部那样感觉你精彩地活着。是你跟另一个家伙站在正中央的那盏灯底下,其余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搏击俱乐部讲究的不是输赢。搏击俱乐部不是耍嘴皮子……搏击俱乐部就像教堂里一样有各种歇斯底里的喊叫,星期天一觉醒来,你会觉得自己得救了。”[2]48

在搏击俱乐部流行开来以后,泰勒又设立了破坏工程并为该工程制定了详细的目标和计划,破坏工程的目标是“全面并马上摧毁文明”,“破坏工程将迫使人类暂时转入休眠或者缓和期,直至这个世界渐渐痊愈”。[2]13

《搏击俱乐部》中的泰勒,代表的是一种破坏现行秩序的力量,是一种不向秩序妥协的行动。消费社会制造了一大批迷失精神的人,而泰勒的搏击俱乐部给人提供的正是这种满足感。泰勒所代表的可以看做本我,是具有破坏力的原始力量。

《搏击俱乐部》的精彩之处之一就在于,乔和泰勒在很多方面的截然不同。乔的工作是固定的,而泰勒的工作,相比之下,不太固定;即便心存不满,乔仍然顺从自己的工作,而泰勒则会在工作中时时释放,做出反抗的举动;乔没有得到玛拉,而泰勒得到了玛拉;乔是一名普通的召回员,而泰勒则成为了搏击俱乐部的领袖。乔是自我,而泰勒是本我。

小说中乔和泰勒在搏击俱乐部的合作关系,其实就是自我和本我的互动,是自我和本我的博弈、对决。泰勒给乔带来了现实生活中所没有的满足感,不仅仅是因为参加了搏击俱乐部后乔能够入睡,更在于在搏击俱乐部中,乔头一次体会到了赢的感觉,并且在俱乐部中,乔处于领导地位,这些都是现实生活所没有的。泰勒也满足了乔的破坏欲,在泰勒的带领下,乔和泰勒一起报复社会,这也是对消费社会的一种反抗。

弗洛伊德在《意识的结构》一文中指出:“自我是本我的一个部分,其由于靠近外部世界,外部世界对它施加影响,因而受到改变……对本我来说,自我承担了代表外部世界并因此保护本我的任务,因为本我只顾盲目地满足自己的本能,完全不顾外部的压倒性力量,如果没有自我的保护,就难免毁灭的命运。”[1]157

但是,乔和泰勒的不同之处在于,乔还遵守现实原则,当泰勒逐渐把搏击俱乐部作为反抗社会的工具时,乔逐渐意识到泰勒其实就是自己的另一面。泰勒是乔的梦。“这都是梦。泰勒是一种心理投射。他是一种分裂性人格违常。一种精神性神游状态。泰勒·德顿是我的幻觉。”[2]179乔受到泰勒的控制,并决心摆脱这种控制。“泰勒·德顿是我创造出来的一个分裂的自我,而如今他威胁着要接管我真正的生活。”[2]185乔和泰勒的对决,可以看做是一场自我与本我的对决。乔在精神上的空虚,通过本我的泰勒获得了满足。正如乔在小说中所言:“我们这一代并没有一次大战,或是大萧条,不过我们却有一次精神上的大战。我们有一次反对当今文化的大革命。这次大萧条就是我们的生活。我们拥有一次精神上的大萧条。”[2]158消费社会中的美国,物质的丰富并未带来精神的富足。“美国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确实进入了消费阶段,社会结构和人的观念都发生了历史性的变化,对消费的重视和宣传正如上面表明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4]73正如查克·帕拉纽克所言:“确实,我写的其实是《了不起的盖茨比》的增补版,增补了一点。这是部‘使徒般’的小说——一个幸存的使徒诉说主人公的故事。”[5]

在《搏击俱乐部》结尾,乔的幸存预示着一种希望,那就是在后现代社会,即便是自我受到压制,但是自我仍应与本我作斗争,与人性中放纵的欲望作斗争,从而或许有可能召回自我。

在《搏击俱乐部》中,乔和泰勒的互动和对决象征着资本主义后现代社会中现代人的压抑和放肆的两极,乔代表的自我和泰勒所代表的本我的对决,是现代人生活的真实写照。《搏击俱乐部》小说展现了后现代社会中人们的精神危机,并以自我战胜本我为结局,乔最终在对决中活了下来预示着一种希望,那就是现代人在经历了自我和本我的心灵洗礼后,将会获得一种新的平衡。

[1]朱刚.二十世纪西方文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2]查克·帕拉纽克.搏击俱乐部[M].冯涛,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

[3]朱刚.重读《麦琪的礼物》[J].外国文学评论,2001(2):46-52.

[4]蒋道超.消费文化、身份建构、现代化——美国二十世纪消费文化的流变[J].外语研究,2004(2):71-75.

[5]Palahniuk,Chuck.Fight Club[M].New York:Henry Holt and Company,1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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