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视野、大文论与大著作

2015-01-07 05:05詹艾斌
艺术百家 2014年5期
关键词:文艺学文论诗学

詹艾斌

中图分类号:J0文献标识码:A

Grand View, Grand Literary Theory, and Grand Masterpiece: Review of Mr. Du

Shuying's New Works From "Poetry and Prose Criticism" to "Theory of Literature and Art"

ZHAN Ai-bin

(1.Research Centre of Contemporary Literary Theory,Jiangxi Normal University,Nanchang,Jiangxi 330022;

2.School of Literature, Jiangxi Normal University, Nanchang, Jiangxi 330022)

杜书瀛先生是一位令人敬重的前辈学者,对于学术他始终怀着一种虔敬的心态;近年来依然笔耕不辍,而且,在自己的学术领地里成绩斐然。2013年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的《从“诗文评”到“文艺学”——中国近三千年诗学文论发展历程的别样解读》是他的又一力作,应该说,这也是他从事学术研究几十年来经验积累及其深厚学养的一次集中体现。细致拜读之后,笔者形成了一些鲜明而又强烈的主要印象,也围绕着它们有了些许认识和思考,现分述如下。

首先,谈一谈这部著作涉及的宏观层面的问题。

《从“诗文评”到“文艺学”》这部著作体现出一种宏阔视野之下的鲜明的问题意识。做真正的学术研究,学人的问题意识和宏阔视野缺一不可,而且,也只有在更为宏阔的视野之内才能确立其真正的问题意识,或者说才能明确其真问题。

杜书瀛先生这部著作的学术视野显然是宏阔的。它从中国“诗文评”与西方“文学批评”的根本差别说起,力图对中国三千年诗学文论的演化、嬗变作出具有鲜明个人学术特质和价值取向的考察、审视与评价。正如高建平先生《从中外古今的大视野看中国文论》所说:“这是一部提纲挈领,以‘中与‘外和‘古与‘今的宏大视野为框架,纵论中国文论三千年历史发展的著作”。麦耘先生称谓的“大著”一词表达的大体也应该是或者说至少也包括这样的意思。无疑,这样的评价毫不为过,而更是对《从“诗文评”到“文艺学”》这一著作当然也是对著作者个人宏阔学术视野以及在此基础之上的具体研究的充分认可与肯定。我们需要进一步认识到的是,杜书瀛先生在宏阔的学术视野之下存有的明确的问题意识。这在该著两个层面研究对象的确立中体现得尤为明显。

其一,在著作“前言”中,杜书瀛先生谈及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为什么要写《从‘诗文评到‘文艺学》”。其实,这也是这部著作的根本问题,是第一层面的问题,整部著作的讨论和探究就是对这一元问题的回应。在这里,书瀛先生不仅问题意识明晰,而且随后做出了明确回答。

书瀛先生说,十几年前,他和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的老同事与青年学者合作编写了一套四部五卷的《中国20世纪文艺学学术史》,从脱稿那天起,他就强烈地感到意犹未尽。因为,这套书着重论述的仅仅是“20世纪”百余年来的文艺学学术史,考察的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古典形态的“诗文评”走向终结并在外力冲击下向现代形态的“文艺学”的转化,是现代形态的“文艺学”如何脱胎成形、发展变化的进程。虽然考察百年文论的历史经验对于今天的文艺学建设十分重要,但还远远不够,还需要也必须探究现代文论更古老的传统基因。这样,“文艺学学术史”的研究在已然进行的基础上就必然需要往前延展,探索整个中国诗学文论从古到今的演化过程,找到“诗文评”的深厚根基,以及从“诗文评”向“文艺学”顺理成章的蜕变机缘。而这就正是《从“诗文评”到“文艺学”》所要做的基本工作。

在针对为什么要写《从“诗文评”到“文艺学”》这一问题的上述回应中,我们可以相当清楚地看到书瀛先生确立这一重大学术研究课题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今天的文艺学建设”:“从对象和内容说,我的研究看似面向过去、面向古代、面向已逝的几千年,好像不食现实烟火;其实我的眼睛始终盯着当下、盯着未来、看着21世纪。我的真正着眼点是如何汲取数千年传统而进行今天的文艺学建设,看看中国古代文化传统、诗学文论传统在建设今天的文艺学时发挥怎样的作用和怎样发挥作用,也看看外来元素如何同中国元素相融汇、相结合;我特别关注未来的文艺学走向,看看以数千年资源滋养起来的中华民族的文艺学,将会以何等面目迈进21世纪学术之林——我所祈望的是,在21世纪的全球化世界格局中,中华民族文艺学既与世界学术息息相通,又能够走出中华民族自己的路来,而不是像20世纪七八十年代刚刚改革开放那几年那样,总是跟着别人的屁股,踩着别人的足迹,说着别人的话语。”诸如此类的语句,书瀛先生在著作“题记”及正文中作过多次表述,显然,这是在强化其课题研究的根本目的即其称谓的“真正着眼点”,同时也是其根本问题意识的集中体现。其实,如何进行今天的文艺学建设、怎样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现代文艺学是书瀛先生自我确认的近20年来个人学术研究旨趣的一个根本方面,其间体现出来的是一种笃定的学术价值观。当然,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现代文艺学也是当今文艺学界共同面对的一个重要问题。这样的研究是基于中国社会现实与文论现实的,也是面向未来的建构性的探讨,具有重大学术价值。

为了达致这一根本研究目的,书瀛先生持论,必须努力发扬中华文化优秀传统尤其是中国古代诗学文论优秀传统。这也是如书瀛先生自己所说的他这部著作的着力之处。“传统既是一个民族、一个社会的人们互相连接的链条,共同团结的黏合剂;也是一个民族、一个社会文化(包括诗学文论)向前发展的基础。一个民族如果离开传统,它就是一盘散沙,它就失去了立足的根基、也失去了发展的基础。”因此,传统是不可回避的,中国特色的根就是中国传统。在当下,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现代文艺学,就必须面对中华民族的文化传统,包括诗学文论传统。与此同时,我们应该更致力于把中国古代诗学文论作为一种构成因素组合进现代文论的知识结构,使之成为一种活传统。走进现代,无疑是当前社会发展的大趋势,也是文论发展的大趋势。学界致力于中国古代文论的现代转换,事实上就是期望把中国文论的传统现代化,以建设新时代的文化精神,形成新时代的文论思想。而要实现这一目标,除了继承之外,更需要今天的文艺理论家面对现实的挑战,进行理论上的超越和创造。这也就是说,面对传统,我们需要继承,更需要超越。endprint

在全球化视野中,在西方文化、价值观依然居于强势地位的当下世界文化格局中,我们必须尊重自身文化的民族特性,并保持高度的文化自觉,在世界性的文化交流与对话中,增强中华民族诗学文论、文化自我创新生产的能力。其实,这也是当前进行先进文化建设、保障国家文化安全的需要。书瀛先生在努力发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包括诗学文论传统这一方面的相关论述是相当有见地的。

其二,书瀛先生明确指出:“我的着力点并非写一部完整而系统的‘诗文评史,而是探讨‘诗文评历史发展中的种种问题,所以严格说我在本书中写的不是‘史,而是‘史论”,“所谓‘史论者,是要挑出各阶段‘史的特征和最值得关注的节点,包括怎样‘看史、怎样‘写史、怎样‘读史,依我的观点加以论说和解读”,也正是这样,在第二编“‘诗文评史论”中,“我比较详细地探索和论述了‘诗文评在各发展阶段(萌芽及第一、第二、第三繁荣期)的种种表现形态及其之所以如此的种种根据”。这是书瀛先生在这部著作中更为具体的研究对象的确立,这些对象表现为“诗文评”历史发展中的种种问题。相对于上述《从“诗文评”到“文艺学”》的第一个问题也是根本问题而言,这属于第二层面的问题。而一个显明的事实是,尽管属于第二层面的问题,其无疑也是著作者在宏阔学术视野之下明确的问题意识的表现,只不过,其呈示更加具体、更为多样。此不详论。

其次,说一说《从“诗文评”到“文艺学”》在上述宏观层面之下的几个体现著作者当然也是著作本身的显著学术特点与价值取向的几个具体问题。

其一,为中国古代诗学文论“正名”。

20世纪20年代以来,把中国古代诗学文论称之为中国文学批评、把中国古代诗学文论史称之为中国文学批评史似乎成为了中国学界的一种不证自明的不言而喻的学术共识,或者说,成为了一种约定俗成的基本称谓。然而,这种称谓是否真的合适呢?书瀛先生说,这是他在探索中国诗学文论古今演化、嬗变道路上遭遇到的第一个重要问题。显然,这一问题的确立在很大程度上导源于其学术研究中的坚定的怀疑精神和求真愿望。

书瀛先生认识到,期望弄清楚中国古代诗学文论的传统面貌和特点,就必须仔细深入地研究它。经过反复考量,他明确了自己的研究课题应该首先从“正名”开始,也就是对某些学者给予中国古代诗学文论的这种“文学批评”的称谓进行辨析,予以“正名”。他借用孔子关于“名正言顺”问题的一段表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论语·子路》)——并作出这样的解说:“在一定情况下,‘正名的确重要,‘名之不正,则其‘所指即混淆不清,而且牵扯到随后的一系列理论和实践问题,‘无所措手足。祖孔老夫子‘名正言顺之意,我要还中国古代诗学文论一个它本来就有并且与其‘出身、‘成分、‘品性相符的名字。”这样,书瀛先生就确立了其著作第一编“‘诗文评论”的主旨即在于正名。在明确的问题意识的导向下,经过细致的甄别与严谨的分析,在比较中,书瀛先生得出结论:作为中国古代评诗论文的一门特殊学问和独立学科,也就是萌芽于先秦、诞生于魏晋、命名于明代的“诗文评”以其鲜明的民族特色而迥异于西方的“文学批评”,二者似是而非。“诗文评”重在“品评”、“品说”、“鉴赏”、“赏析”、“玩味”、“玩索”,其“感性”特色更为浓厚;而“文学批评”重在“评论”、“评价”、“评说”、“评析”、“裁判”,相比之下,其“理性”色彩更为突出。而在这表面差异的背后,更有中西不同民族在哲学思想、思维方式等文化本性上的区别为其根由。学界不应再机械或习惯套用西方的学术用语和学科称谓强制地把“文学批评”加在中国古代诗学文论的头上,而是应该郑重其事地还给它本来就有的一个称呼:“诗文评”;这样,“中国文学批评史”相应地也应该叫做“‘诗文评史”了。

可以认为,书瀛先生的这一学术行为是一种正本清源式的实践努力。它需要勇气、魄力、能力与担当,其中体现出一种难能可贵的学术品格。应该说,它不仅只是一位学者学术求真取向的具体表现,也不仅只是其学术研究的创造性的集中体现,而更为积极的意义在于,著作者通过这一学术实践行为维护和强化了中国古代诗学文论的民族性、彰显了中国古代诗学文论乃至文化的主体性。无疑,在当下世界文化语境中,后者的确认是尤为重要的。

其二,独到、精深的研究或者说存有期望致力于独到、精深研究的学术倾向。对此我们可以略举两例以作申说。

例一,对魏晋南北朝时期伟大“形式”运动的阐发。在中国审美文化史和“诗文评”发展史上,魏晋南北朝是第一个繁荣期。然而,它的历史亮点究竟在哪里呢?依据惯性认识经验,我们可以相对轻易地列举出这一时期许多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诗文评”著作和优秀的诗论家、文论家。书瀛先生说,其实,这远远不够,我们必须看到这几百年间人们的形式自觉以及在形式自觉氛围中掀起的形式运动——具体由“四声”的发现及其在诗文创作中的应用所引发。这是更为内里的,更为实质的,在一定意义上,或许也是更为重要的。因为,形式问题是人类文明发展中的核心问题。显然,在当前的学界,这是一种相当具有独到性的探讨,也是一种相当具有原创性的观点。书瀛先生持论,这一形式运动有纲领、有理论、有队伍、有实践,其意义不亚于唐代古文运动,甚至有过之。它是被以往历史所忽略了的一场运动,是至今尚未被认识、更没有被充分评价的一场运动;然而,这却是一场伟大的运动,是中国审美文化史和“诗文评”史上的一次“哥白尼”式的革命,它影响了中国审美文化、诗文创作和“诗文评”近两千年来的历史发展。如此来看,当下确实是需要我们认真关注和细致研究这一形式运动的时候了。

例二,从旧的古典形态的“诗文评”到新的现代形态的“文艺学”发展的学术范型转换问题的探讨。范型,也称之为范式。范式概念和理论由美国著名科学哲学家托马斯·库恩提出,并在其1962年出版的《科学革命的结构》这一引领科学哲学界的一次认识论大变革的经典著作中得到了系统阐述。在库恩的用词中,范式是多义的。而后人更倾向于把他所说的范式明确地理解为特定的科学共同体从事某一类科学活动所必须遵循的公认的“模式”,这一模式包括共有的世界观、基本理论、范例、方法、手段、标准等等与科学研究有关的所有方面。范式的突破导致科学的革命,从而能够使科学获得一个全新的面貌。由此出发,书瀛先生把学术范型界定为一定时期内学者们进行学术研究的带有规范性的形态。它大体包括:以什么为哲学基础,有怎样的世界观和价值取向?有着怎样的思维结构、思维方式和治学方法?惯于使用怎样的一套学术语码?提出什么样的命题、观念、范畴、术语?等等。以学术范型的转换来看待中国古代诗学文论向现代文论的发展问题是一种重要而且恰切的理论视角。它有效地摆脱了惯常的在这一问题上的浅层理解和视角主义的思维倾向。突破单一的理论视角而去积极寻求学术的思维对象、思维方式与思维方法、哲学基础、价值取向等问题的综合探讨以进行整合式研究,这就从最根本处整体把握了也精深地探讨了从古典形态的“诗文评”到现代形态的“文艺学”的转化问题,具有充分的论证力量;同时,也给我们清晰地揭示出了范式转换之后的中国文论呈现出来的全新面貌,当然,它首先也是一种整体性面貌。endprint

例三,书瀛先生在著作的第四章讨论到刘勰的《文心雕龙》在论述“文”与“时”的关系时提出了“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这一观点,据此,他认为,刘勰在此表现出了历史的大眼光;后人赞《文心雕龙》“体大而虑周”,这是一个重要因素。其实,书瀛先生自己在他的著作中亦处处表现出在宏阔视野之下的历史性态度以及在此历史辨识中的辩证法的运用。换句话说,在《从“诗文评”到“文艺学”》这一著作中贯穿于全篇的是一种鲜明的历史主义态度以及蕴含其中的辩证法智慧(辩证的思维倾向)。在笔者看来,这是书瀛先生这一著作的一个显著特点,它充分体现出了其宽广而丰厚的学术质地。无疑,这关涉到一个研究者的世界观、历史观与方法论的自觉确立问题。

我们先粗述数端大体看一看书瀛先生在著作中体现出来的鲜明的一以贯之的历史主义态度。在第一章讨论“‘诗文评作为中国古代评文说诗的特殊学问”时,书瀛先生说:“今天,我们可以比较仔细地考察这门特殊学问从起步、发展到成熟和繁荣的过程”。这无疑是需要有历史的大视野的。继而,在全书中,书瀛先生把“诗文评”的发展区分为一个萌芽、孕育期和三个繁荣期,并由此结构成“‘诗文评史论”的核心内容,这显然是在宏阔视野下的基于历史主义的明晰判断。在第二章,书瀛先生对中华民族先民们审美实践的五个方面特征——逐渐形成偏重于抒情的审美习惯;简约、质朴而隽永、绵长的审美风格;温柔中和的审美心态;注重政教作用、追求美善合一的审美趋向;“赋比兴”的审美旨趣——的简要探讨或者说这一结论的得出鲜明地表现出了其所坚持的历史主义的基本态度。《从“诗文评”到“文艺学”》这一著作尽管不是写“史”,而是更为突出“史论”,然而,书中的哪一个“史论”又不是建立在丰盈、充沛的历史叙述之中从而得以支撑和建构起来的呢?书瀛先生这样高度称许叶燮:在《原诗》中,叶燮讲诗的发展问题,是“论”,但“论”从“史”出,有坚实的历史事实做基础,所以他不空疏;然而,他又不止于史实,而是上升到理论高度,从“原理”上阐发其所以发展的道理。其实,这一判断用在对于书瀛先生自己这部著作的评价上也相当恰切。

与之相关联,在一定程度上,我们更为直接关注的是书瀛先生在基本的历史主义态度和立场之上形成的具有鲜明的辩证思维倾向的分析、判断与评价。在这里,我们也略举几例。

例一,在“前言”之“中国现代形态文艺学:‘混血儿”这一部分,书瀛先生说:“现代形态的文艺学是历史发展的结果。……历史的结果是历史运动的合力造成的,……绝不是你、我、他任何个人任意的人为制作。……我们应该接受历史发展的结果,并且沿着历史发展的方向去做创造性的建设工作。”

例二,在第三章谈及在“诗文评”的萌芽时期儒家诗学文论的尊贵地位就已“被”确立这一问题时,书瀛先生指出:“用这个‘被字是想说,出现这种情形并非完全主观活动和主动争取的结果;从根本上看,乃时代使然,即整个社会历史的选择,是各思想派别之历史地位顺理成章的发展变化。”

例三,在第六章论述“诗文评”在明代正式得名时,书瀛先生很是耐人寻味地这样持论:“由焦竑这样一位学者提出‘诗文评的名称,表面看来似乎是偶然的‘歪打正着(不是专谈诗学文论,而是从目录学角度提及),但是实际上又是历史发展的必然要求——乃‘正中历史下怀也!这其间,颇有值得往远处和深处思索的空间。”

例四,在第七章谈到20世纪50年代中国文论的“定格”这一问题时,书瀛先生明确指出:“造成这种‘定格的状况以至最后的僵化状态,……是客观历史的产物。它的出现、它的成就、它的最后被僵化,有充分的历史根据和理由,有充分的历史合理性。这是中国现代各种历史力量、百年来国内外的文化环境同文艺学自身机制相互作用的结果。”“定格”、僵化,这就到了物极必反的时候了。路走到尽头,不能不转折。书瀛先生接着持论,随着新时期整个历史的伟大转折和思想的空前解放,文化、学术,包括文艺学和美学的学术研究和运行方向,开始发生巨大变化,僵化或者几近僵死的文艺学旧格局不能不被突破了,于是,中国二十世纪文艺学学术史也就在历史的必然要求下迎来了它的发展新时期。无需再举出更多的例子了,它们充分体现出了一个研究有素的探索者其成熟的核心观念和思维方式,也清晰表露出了著作者在历史大视野中形成的卓越史识。

最后,我们需要简要提及的问题是,书瀛先生的这部近著是直接作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重点教材出版的。也就是说,《从“诗文评”到“文艺学”》是一部个人学术专著,但同时它也是甚至可以说它首先还是一本教材。

新时期以来,我国的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取得了很大的发展,但同时也存在着发展中的诸多问题。近年,党中央、国务院发布的《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教育部发布的《中国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纲要(2006-2020)》和教育部、国家发改委、财政部下发的《关于深化研究生教育改革的意见》等重要文献对我国高等教育的改革和发展,特别是研究生教育提出了新的目标和要求。目前,我国的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机遇与挑战并存,正处于关键时期,其主要特征是实现从研究生教育大国向研究生教育强国的转变,其重点是坚持以提高质量为核心,以深化改革为动力,推动研究生教育再上一个新台阶。而在这一伟大的当代工程中,研究生教材的编写与出版显然是一个重要的环节。

陈佳贵同志在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重点教材“总序”中指出:教材的研究与编写“要全面坚持胡锦涛总书记在2005年5月19日我院向中央常委汇报工作时对我院和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工作提出的要求,即‘必须把握好两条:一是要毫不动摇地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坚持正确的政治方向。马克思主义是我国哲学社会科学的根本指导思想。老祖宗不能丢。必须把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把马克思主义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贯穿到哲学社会科学工作中,用发展着的马克思主义指导哲学社会科学。二是要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积极推进理论创新。”结合上文的简要论说来看,书瀛先生的《从“诗文评”到“文艺学”》无可置疑地而且是相当明显地体现了这两条根本要求;事实上,这也应该成为一个当代中国学术研究者在具体的研究实践中的自觉的方向认同和价值选择。同时,这种认同与选择对于研究生培养工作来说是相当重要的,它也同样应该成为当前研究生学术训练和研究实践中的自觉的方向认同与价值选择。

其实,这涉及研究生培养也包括本科生培养中的核心问题。教育是培养人的。我们必须围绕着教育培养什么人以及怎样培养人这样的问题对当代教育包括人文教育以及作为人文教育的文学教育进行顶层设计。在笔者目前的认识中,文学教育理应存在几个根本性的指向:第一,需要致力于受教育者的思维方式的有效转换,尤其是批判性思维和创新思维的形成;第二,需要致力于受教育者合理价值观的明确确立,当代文学教育必须关注价值问题,从知识化教学走向价值论教学,并有效实现规范价值的社会建构;第三,文学教育需要贯彻生命教育、德性教育,涵养智慧;第四,文学教育应该致力于自由全面发展的人的培育的可能。

由此出发,笔者认为,相对于文学、文学理论具体问题的明确把握尤其是单向的知识建构来说,当前,文学专业学习与文学学术研究中的方向认同、价值选择包括学术价值观的确立,宏阔视野之下的鲜明的问题意识的铸造,科学世界观与方法论的明确,批判性思维和创新思维的养成,合理学术立场与态度的树立等等对于当前的学生培养来说无疑更为重要,也更为迫切。对此,笔者在近些年来的文学理论研究与教学中尤其是在近几年主导的文学理论课程教学范式改革中感触最为深刻。而这些方面,我们是可以从书瀛先生的《从“诗文评”到“文艺学”》的研究目的、研究理路、论证过程、核心观念与基本结论中获益良多的。前文的相关论述与申说就是明确的佐证。而且,我们由此还可以而且应该认识到的是,能够在这些方面给予读者、学习者、研究者深刻影响和触动的即为大著作。我想,倘若我们能够这样看待《从“诗文评”到“文艺学”》作为一本教材的价值,应该是接近其主旨的,也是符合著作者的学术愿望的。

高建平先生说,在研究生们进入到文学的学习和研究时,《从“诗文评”到“文艺学”》这本书能够帮助他们对“中外”、“古今”这样一些大问题有一个理论上的把握,也能使我们在思考文艺学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时获得一个很好的理论上的参照。是的,书瀛先生的《从“诗文评”到“文艺学”》是大视野下的大文论研究,是大视野之下的大著作。我们期待,文艺学界能够涌现出更多的如是的大视野之下的大文论与大著作。当今的学位与研究生教育也需要这样的大著作、大教材。(责任编辑:徐智本)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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