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国舅爷(二)

2015-01-21 09:06于晴
桃之夭夭A 2015年1期
关键词:奴才长孙毯子

于晴

庞何,字勤之,宫里人称他为小国舅,是目前天朝里最嚣张的国舅爷。

自两年前庞何的母亲仙逝后,庞府当家老大的大任便由庞何接下。一家子堂兄堂弟、堂妹表妹……皆唯他马首是瞻,因为他是庞家恶霸王。年前有个堂弟比他还会强掳民女,庞何二话不说,一脚踹他下乡。另有一个堂弟想串通其他兄弟造反,庞何得知后,直接调来人马将他五花大绑,押着他下乡种田去了!a

一山容不了二霸,所以,庞何的堂弟们败阵,庞何胜出。

京师有个恶霸王,历史悠久,且始终都是那一个,不曾被人接捧过。

当今小皇上颇喜爱这个小国舅,加上庞何的堂姐乃当今太妃,庞何要是不嚣张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天朝祖制,皇帝归天,后妃殉葬。如果当年庞太妃殉葬了,人情两散,说不定庞何早就被人腌在缸里当咸菜了,但老天都在帮他啊!

那一年,太妃莫名其妙地自殉葬名单里被剔除,至今活得很健康。据宫中太医院传出的消息,太妃再这样健康下去,很有可能成为天朝最长寿的后宫女子。

加之几年前庞何凭着皇恩浩荡,在翻书房谋了个译官的职位,庞府上下更是哭的哭、喜的喜:哭老天无眼,庞府当家没法再换人了;喜的是庞何承受圣恩,要作威作福太容易了。

再则,庞何身上挂着的国舅牌子始终不曾被拿下,皇上见了他仍旧客气地喊他一声“小国舅”。是以宫里内外心知肚明,皇上明年大婚,庞府必会再出一名妃子,皇后是不大可能,但贵妃也许有谱。

这令庞何的堂兄表弟全哭了。

皇恩浩荡啊!到底要荡到什么时候啊?荡到庞何的堂兄表弟偶尔午夜梦回总会轮流惊醒——

庞何无德无能,枉受圣恩越多,将来的报应越可怕啊!

现在庞府里谁还敢横行霸道,每个堂兄表弟都在努力学习、韬光养晦,以免将来被误认为是庞何的同伙,一块被处决了。

月黑风高,大雨狂下,庞豹勒停骏马,对马车里的人说道:“快下车吧!要是值班时间迟了,让人抓到把柄就不好了。”其实他在内心里狂笑。他最爱在这种日子载庞何去值班。要想看庞何狼狈的样子,就只能等这时候!

入宫值班是不能带伞的,这下他非得淋成落汤鸡不可!

庞何撩开车幔,观望雨势,同时吞进一颗肥荔枝:“这雨下得真大啊!”凉风蹿进车里,让穿着单薄的他身子一抖。

“是啊是啊,这雨怕是要下到天亮了。庞何,你快入宫吧。”庞豹幸灾乐祸,乐得嘴都歪了。

“嗯——豹堂兄,我们还是打道回府吧,明儿个就说我病了。”

庞豹闻言怒道:“你疯了吧,说你病了谁信?”他咬牙指着摸黑入宫门的官员,“看见了没?那些人都是要入宫交接的,哪个没看见你来了?你要庞府的人都跟你一起掉脑袋是不?”

庞何吐出荔枝核,使其弹落在雨水中。他摇摇头闷声道:“果然,欺压百姓是快乐的,当官则是痛苦的。”

庞豹暗呸一声,庞府上下谁不想做官?这小子还耍屁!多想给他搞个意外,让他莫名其妙死去,不再让庞府的人日夜活在恐惧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里,有一盏微弱的小灯迅速接近这头。庞豹一怔,连忙跳下马车,才来到马车尾,就看见一名侍卫撑着伞说道:“是小国舅的马车吗?”

“正是庞府的马车。”庞豹答道。他惊异于此人持伞持灯,皇宫里能持伞持灯的只有……

“奴才是恭亲王派来的。今晚恭亲王入宫,提及小国舅正好留宿值班房,算算时辰应该是这时候,便让奴才过来接小国舅。”

庞豹面色顿垮。

庞何咯咯一笑,矫捷地跳下马车。那奴才立即撑开伞追上。

“你家王爷好端端的干吗要入宫啊?”庞何问道。

“奴才不清楚。”

雨下得极大,地上都积水了,庞何本来拎着袍摆在走,而后想了想,发出咯咯的笑声,任由官袍垂地,专拣那水洼走,走一走又跳一跳,最好溅得满身都是。

那侍卫以为国舅爷在整他,老是踩水溅他,但他只能暗怒不敢言,谁叫恭亲王与庞国舅是邻居,庞国舅背后的靠山数不清。

他们来到恭亲王的马车前时,车幔被人掀开,男人的手出现,道:“勤之上来吧。”

庞何看看那比他的手还结实的大手,一笑,借力跳进宽敞的车里。一进车里,凭着车外的风灯他看见车内不止有恭亲王长孙励,还有一名老太监。

“国舅爷,奴才在这里叩安了。”

“这马车就这么点大,你叩什么安,可别叩掉你的帽子了,难看啊。”庞何有点闷,本以为车里只有长孙励,哪知多了一个不识趣的老太监。

庞何的凤眸扫过坐在自己对面的长孙励,他的衣袍微微凌乱,显然是匆促间穿的衣。宫里有什么急事,让一个老太监匆匆忙忙地上恭王府请人?

“宫里已有个摄政王,他很好找,只要上太后寝……”

庞何自言自语,忽地被人沉声打断:“你怎么浑身都是湿的?”

庞何眨眨凤眸,对上对面恭亲王的目光。那目光带着庞大的压力,庞何不得不低头,将对摄政王的八卦转到其他地方。他理所当然道:“没办法,伞小啊,你的侍卫又那么胖,自然把伞占了一半。”

闻言,坐在车幔外以身挡风的瘦侍卫差点跌了下去。

“国舅爷湿成这样,可别受了风寒啊。”老太监细心道。

“是啊是啊,脱鞋吧,脚都湿了。”庞何说道,连忙把靴子脱掉。即使不抬头,他也能感觉到对面恭亲王那很有压迫感的目光。

庞何以前年纪小,不会看人,只知恭亲王的脾气颇好。渐渐地,他发现恭亲王有着天朝皇族特有的清俊,也有着他母妃的沉稳,更有着皇族贵气而无天生傲气,最多是有人惹得他不悦时,他眉目间便显几分霸气——通常,这不悦只会让恭亲王隔壁的邻居看见。

庞何暗自撇撇嘴。他曾听说,恭亲王出生时,被钦天监喻为天星降世,虽无天子之命,却是天之栋梁,只要他在天朝一日,天朝便会稳若磐石。

加上恭亲王的母妃怀他时开始吃斋信佛不杀生,生出来的皇子还真有点佛相——虽然庞何一点也看不出来。

宫里人迷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而且恭亲王也确实忠于朝廷,不曾冒犯过圣上。久而久之,宫里朝堂皆敬恭亲王长孙励三分。

至少,在先皇驾崩时,长孙励非但没有夺权趁机来个什么门之变,反而在小皇帝继位后,尽心辅政知分寸。虽与小皇帝不亲热,但比起那个一路爬上太后凤床,还受封摄政王的雍亲王,恭亲王就不知胜出了多少倍。

庞何缩缩脚趾头,果然湿漉漉的。微弱的风灯一闪一闪的,偶尔闪到他的脚上,可以很明显看出他的双足细白如珍珠色泽,十分美丽。

庞何笑弯了眼,无视恭亲王散发的压迫他穿鞋的压力,道:“不好意思啊,我脚湿了,病气容易由脚入体,还盼王爷不要怪罪我。勤之小时候很容易生病,不想现在又躺到病床上。”他的凤眸一瞟,看见老太监怔怔地看着他,便怒道,“你看什么?”

“勤之!”恭亲王开口了,取出抽屉里的薄毯,盖在庞何的赤脚上,适时掩去老太监的目光。见庞何的双脚要踢开它,他稳声道:“这毯子是本王在车上时常用的毯子,你要是丢了赔得起吗?”

是恭亲王常用的毯子啊……庞何抿抿嘴,迫于威胁,只好勉为其难地用它来取暖了。

“不知道王爷入宫是为了……”他试探性地问道,脚趾头拼命蹭着毯子,汲取这毯子特有的暖意。

“机密。”

呸,宫里哪来的秘密可言?半夜入宫,必有急事。有什么事是宫里的摄政王处理不了的?再者,还有小皇上啊。庞何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将主意打到那老太监的身上。

老太监素知这个小国舅顽劣,连忙垂目,当作什么也没有看见。他无辜啊,明明只是上恭王府去请人,哪知恭亲王中途叫停,差人去找这个小国舅!

现在可好,谁知会不会被庞何记上一仇?

“王爷,值班房到了。”马车停下了。

“好了,你下去吧!”恭亲王温声道。

庞何看他一眼,穿上靴子,直接跳下马车。

“送国舅入值班房。”恭亲王又道。

侍卫连忙把伞撑了过来。

庞何才走了两步,又回头,直接撩开车幔,抱过那旧毯子。

“我看中这毯子了,我要!”他无赖道。

“你看中了就拿去吧。”

“哼。”这次庞何头也不回地直接奔进了值班房,害得那侍卫狼狈地追上前去。

老太监望着庞何进了值班房,又瞥到恭亲王也在目送着那半湿的高瘦身影。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真是心慈人善!除了亲王外,谁都得步行入宫门。这几天一到晚上就不停地下雨,哪个官员不是浑身湿透地上值班房,就小国舅运气好……”

恭亲王回过神来,嘴角轻扬,竟有几分暖色。

“老太傅的孩子,本王自然应该多加照顾。”

“是,奴才记得。小国舅自幼心肺不好,所以长年卧在病榻,这点庞老太傅曾跟奴才提过。”

恭亲王闻言,眉目倏地闪过异样。他打量着这个老迈的太监,不动声色地问:“当年老太傅跟你提过庞何?”

“是……提过一两次。奴才那时听了也很无奈,这么好的老人家却得为家中的孩子烦心。听说如今庞府上下一百多号人,里头有一大半都是庞家的远近亲戚,都是庞老太傅找来的,说是为了让家中的幼儿增点阳气。”

“是吗?你记得倒挺清楚的。”

老太监不好意思地笑笑:“人老了,大部分事早就忘了,只是近年偶尔会想起一些事,明明今日想得十分清晰,明儿个却又忘了。”语毕,他觉得有点不对,一抬眼,恭亲王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心一跳,直觉道:“奴才什么都没记住,什么都没记住。”

马车已经驶动,恭亲王又撩开车幔,任由雨水打进来。

远方的灯光来自值班房,一闪一闪的,像蒙尘的明珠。

“公公,本王一直觉得奇怪,天朝里男俊雅女娴美,怎么庞何一介男身竟能有出乎天朝的美貌呢?”恭亲王头也没回地问道。

老太监一愣,答道:“宫里人也时常觉得奇怪。”

恭亲王终于回头看向他,说道:“老太傅没跟你说吗?”

“咦?”老太监呆了,想了想,迟疑道,“奴才真的老了,老太傅也许说了什么,但奴才真的忘了,倒是皇上……”

“皇上?”

“不不,是先帝。奴才曾在先帝身边跟了段日子,那正巧是庞太妃入宫的那几年。奴才曾偶然间听到先帝自言自语,‘如此绝色,可惜品性过劣,不要也罢。接着,先帝便将庞宁嫔升为庞淑妃。”不知为何,他突然对这事印象很深,“奴才记得……那天正好传来小国舅在外滋事被人丢进猪圈的消息,那时庞淑妃还很担心呢。”

恭亲王闻言,微微一笑:“是吗?”

“是啊,这么好的老太傅,这么好的太妃,都是庞家不知几世修来的芝兰人才,哪知,偏偏出了一个不成材的庞……”老太监轻轻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奴才失言,奴才失言。”

恭亲王没有回答他。

老太监偷偷抬眼。恭亲王又看向了车外,那方向正是值班房。值班房的灯火早就不见了,到底有什么好瞧的?

老太监又看到车上湿漉漉的地方,是刚才庞何弄湿的。瞧,那小水洼还是那双玉足留下的呢,他活到这把岁数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脚丫子。老太傅是不是曾告诉过他什么……

忽地,他的心一凛,想起方才恭亲王那异样的眼神,直觉告诉他不要再想下去。

如果真想出来了,只怕是在自找死路吧。

“我猜是闹鬼了,恭亲王才会连夜进宫……”

鬼?躺在矮榻上,盖着恭亲王的毯子的庞何,迷迷糊糊地听着其他同僚在闲聊。

日光微泄进屏风后,他掩嘴打了个哈欠,翻身坐起。偷睡了三个时辰,双脚早干了,他慢慢地穿好靴子,略微整装后才自屏风后现身。

跟他一块值班的翻书房同僚正吃着苹果。

“早啊,勤之。吃一个吧,托你的福,御茶房的公公送来的。”同僚们有着共识,偏过头不看刚睡醒的庞何。

刚睡醒的庞何,很容易欺骗世人。明明一看就知他是个外美内坏的家伙,可他刚醒时的样子总是特别容易迷惑人心,让人误以为这是一个玲珑剔透的小妖精。有人因此被骗过,换来一地心碎。

翻书房里的同僚有老有少,全都跟这个庞何保持友好关系,只要庞何“鱼肉”的对象不是他们,他们都愿意稍微“包容”一下庞何。

这份翻书房的工作是小皇上赏给庞何的,谁敢不包容?

要知道翻书房里的同僚多是科举进来的学士,专门替皇宫译文。各国文字不同,翻书房专译各国异书,留作宫里记录。甚至有时使节来访,翻书房也要调派人手去帮忙交流。所以,这工作算是不上不下的终生职位。

这个庞何……有他没他都没差,都说了是小皇上“赏”的,大伙也不奢望他能有什么成就,就当是上面派个监头来监视他们,只要讨好他,自然不会有罪受。

“刚才你们聊到了恭亲王?”庞何取了个苹果,对准苹果上的福寿字样,用力一口咬下。

那副吊儿郎当彻底破坏妖精般美貌的样子,令同僚们不免暗叹一声可惜。

译官周文叹道:“昨晚恭亲王的马车不是拿牌入宫了吗?这一阵子听说宫里闹鬼,闹得宫里不安宁,昨晚肯定又闹了,恭亲王这才赶过去。”他就是那个曾经心碎一地的受骗者。

“闹鬼?是什么鬼连摄政王都管不了,我可没听过啊!”庞何一脸错愕。

“太妃没跟你提过吗?”

“太妃?这跟太妃有什么关系?”

“听说那鬼跟后宫有关啊!”

“后宫?”庞何一头雾水。小皇帝还没大婚,后宫正虚着呢,太妃和太后她们都移到慈寿宫养老去了,鬼跟后宫会有什么关系?师父也没跟他提过啊!

他正想再细问,同僚中的老头子摇头道:“只怕发现鬼的那宫女没命活了。这种怪事你们也别再提了,小心哪天消失在宫里都没人为你们收尸。你们还是专心译文,别管这种事吧。”

众人闻言,都噤声了。

庞何自是明白宫中规矩多,也不再多言了。他从老头子身边取过一本书籍,随便翻开看了看。

这一翻,便让他怔住了。

周文嗤笑道:“那是陌凤国的文字,勤之看得懂吗?”

庞何立即瞪着他,那目光充分展现出“敢拆我台,本国舅要你死”的恶毒光芒。

周文连忙解释道:“我是说……我是说,文字看不太懂没关系,图看得懂就好!这套书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据说是陌凤国灭亡前皇族间最为流传的小说。”

庞何一连翻了好几页,每隔几页都有黑白插图,老实说,光看插图就能看出这是什么小说了。

译这种东西做什么?

必是看到他满脸都是问号,周文又道:“勤之以前没注意。”他没胆子说庞何以前都在游手好闲,便道,“这些书译完后都要送到皇上、亲王那里的。”

庞何瞪着他:“送给他们做什么?”

“让他们阅读啊!”周文理所当然道,“以往都是这样的。这些书译成天朝文字后,便让宫中的人记录,然后流传在皇族子弟间,等皇上批准后,便能流至民间。你别看这是情色小说,其实,里头的人生百态绝非天朝的书可以比的。李大人,我们已经译好第一册,送去摄政王跟恭亲王那儿了,是不?”

“是啊。”那老头子点头,“在老夫的有生之年里,能译完这七本书,老夫便心满意足矣。”

七册?难怪这几个月都看到这老头子埋头译文。这老头译一册要译上一两年,这个跟他老爹一样年纪的老头子还有几年可以活?

在翻书房里,最懂异国文字的就属这老头子了,其他人,了不起因为家中大佬经商跑各地,才多懂了一些异国语言,但要谈到文字的书写时,最流畅的还是这个花了二三十年钻研它的老头子。

庞何手中拿着原文书,然后瞄一眼老头子译成的天朝文字。

“嗯——李大人译得真是含蓄极了。”结结巴巴,一点趣味也没有,果然是老头子,保守得紧。

李大人头也没抬,哼声道:“陌凤语言跟天朝相通,文字则否,这些最后都是要润饰的,这润饰的过程哪里是小国舅能体会的呢?”

庞何撇了撇嘴,径自看着手中的原文书里活色生香的画面。恭亲王是第一手拿到的?怎么有这种好事,师父都没让他看呢?

“好了,各位!交接的时辰要到了。”周文摊开昨晚入宫的名单,把牌子一一摆在桌上,供人检验。接着,他正色道:“现在问题来了。昨晚恭亲王入宫时,留下了牌子,名单上确实有他,但有一个人,至今还留在宫中,可昨晚他并没有入宫的记录,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值班房的同伴顿时陷入愁云惨雾之中。

周文不理庞何此刻啃苹果的恶习——庞何喜欢把宫中苹果上的福寿字样咬掉,剩下的就丢到一旁,让人不知是要丢了它还是捡来吃。他在那啃咬声中,严肃道:“如果是平常也就算了,大家闭上两只眼就可以了,但昨晚入宫者众多,只怕人人都看见摄政王在宫里了。我们要是拿不到摄政王的牌子,他日有人拿来做文章……”

众人一致瞄向庞何,眼神明白地诉说着:翻书房一向是学者的天堂,不会有人对付翻书房的任何一位优秀学士,如果真有,也只会对付庞何,到时还会把他们这些同僚一块拖下水。

庞何无辜道:“干老子屁事?谁要对付我,打回去就是。”

那无辜的表情跟吐出来的话令周文面部一抽。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给了他们平凡的外貌,同时也给了他们胜于庞何的文采与气质。

周文当作没有听见庞何的话,看着同僚们道:“好了,现在请告诉我,谁愿意‘出生入死,去向摄政王讨个牌子回来?”

骄阳高照——

“王爷!王爷!”年轻的声音急切地叫着。

出了宫门的恭亲王一顿,等着他追上来。

这个他,自然是指庞何。庞何绕到恭亲王面前笑道:“王爷,多谢你的毯子,勤之一夜睡得很熟。”他一只手抱着毯子,一只手拿着一本原文书。

长孙励看着他,温声道:“小事一桩。你急着找本王,就是为了这事?”

“也不是。勤之是想搭个顺风轿子,反正庞府紧邻恭王府,一起回去也方便。庞豹总是来迟,站在太阳下勤之很容易头晕呢!”

反正他脸皮厚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遂主动地进了亲王的轿子。

长孙励也没发火,只是站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神色有些莫测,然后便跟着入轿了。

轿子里坐两个人是绰绰有余的,何况庞何偏瘦。他忙着拿毯子盖住两人的膝脚,长孙励立即拿开。

“你盖就好。”他平静道。

庞何暗自撇嘴,道:“不盖就不盖吧,师父身体健康,哪像勤之体弱多病。”

“你已经七八年没犯过病了,哪儿来的多病?”长孙励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书,问道,“你拿的什么书?”

庞何正要回答,轿外忽然响起老人的声音:“王爷!”

这声音好耳熟,庞何正要掀轿帘看看,便被长孙励扣住了纤细的手腕,阻止他出轿。长孙励神色自若,问道:“相爷何事?”

相爷?庞何暗自惊讶。是太后那儿的人马吗?

“王爷,下个月初七是老夫寿诞,老夫费尽心思,请来异邦有名的戏班伶人,到时王爷可一定要过府……”

“这是当然。相爷大寿,本王必会亲自过府祝贺。”

一双凤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长孙励,忽地,趁着长孙励在跟相爷说话时,他用力咬上扣住他手腕的那只结实大掌。

长孙励连眼皮也没眨,拎着庞何的颈肉。后者疼得差点叫出声,只得往后仰去。

什么鬼师父,这么狠心!庞何一气,便要踢向他。

长孙励动作也快,一侧就避开了庞何的无影脚。庞何不死心,以脚跟他缠斗了几回,忽地听见外头相爷又道:“王爷,皇上明年大婚,接着该是谈论王爷婚事的时候了。皇上曾询问过老夫府里还有哪几位未出阁的娇女……”

庞何一怔,脚下一停,正好被长孙励踩住了他的右脚。

长孙励皱眉,立即提脚放开他,回道:“皇上还没指婚呢。相爷,本王还有事办,下回再说吧,起轿!”

轿子一起,轻微摇晃地离去了。

庞何坐在轿子的一旁,垂目下意识地翻着那本陌凤国的书。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长孙励淡声道。

“哦,摄政王昨晚留宿宫中,值班房没有他的牌子,我来跟你讨一个。”庞何还是低着头,翻着那本书。

“这简单。回头我差人上雍王府要就是。”

庞何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师父啊,你爱看这种书啊?”他笑嘻嘻地把有图的那一面摊给长孙励看。

长孙励扫了一眼,道:“看过。”

“咦,你怎么没给我看?”庞何有点不高兴。平常正正经经的人,竟也会看这种书,真想知道师父看这书时是什么表情,是鼻血直流还是羞得跟小绵羊一样?

“书是从翻书房译出来的,你早该看过了。”

这分明是暗示他上工不用心,庞何也不以为意,轻哼道:“师父若想看第二集,徒儿帮你译就是。李大人保守得紧,师父肯定看得不过瘾。他偷懒,漏了重点不写,看不懂的生字他都跳过。”

“李大人的文笔可比你强太多了。”长孙励一句话将庞何的想法打回去。

庞何抿抿嘴。对,在师父眼里,他什么都不如别人,又坏又倔。偏偏他庞何性子坏归坏,却干不出欺师灭祖的事来。

不然,他早就趁某个月黑风高之日,把师父灭了!

他在心里泄恨半天,终是忍不住又道:“那个谁谁谁在暗示师父,他闺女是皇上将要指婚给你的。”

长孙励不置可否。

“哼,我又不笨,怎会不知他的想法呢?”庞何不看他,继续翻着书。

如果是在平常,他必定会细细读着,还不时发出怪笑声,今天他只觉得这些插图怎么看都令人生厌。

庞何有点心浮气躁,又道:“相爷是太后的人马,皇上大婚后,接着就是摄政王跟太后,再接着呢,就该轮到跟大树一样的恭亲王。如果恭亲王也能成为太后的人,那整个天朝的权力不就都掌握在太后手里了吗?”庞何等了等,等不到他的回应,不由得抬起眼。

下期预告:

跟小皇帝聊到后宫闹鬼时突然被问及大婚,庞何想办法推脱掉……为非作歹的庞何只在庞家人面前稍微收敛一点,听到太妃劝自己要懂事一点,他突然陷入了沉思……另一方面,小皇帝听说了恭亲王跟庞何的渊源,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猜你喜欢
奴才长孙毯子
唐太宗托孤藏玄机
厚重的毯子能缓解失眠
一箭双雕
Fire
做奴才的不同境界
来自太傅的恶意
贞观时期影响时代的女性——长孙皇后
最怕奴才管人才
做最好的自己
小米找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