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小儿唱给全国人听”
——关于梁式堂先生的《儿童白话歌》

2015-01-31 14:51梁克隆
中华女子学院学报 2015年6期
关键词:白话歌谣小儿

梁克隆

“望着小儿唱给全国人听”
——关于梁式堂先生的《儿童白话歌》

梁克隆

《儿童白话歌》是培养儿童良好品格修养的歌谣集。该歌谣集内容分三部分,即引导儿童热爱祖国,关心国家大事,做对国家有用的人;培养儿童的品格精神,使其成为具有坦荡君子情怀的人;教育儿童孝顺父母、和睦兄弟,从而成为对家庭、社会具有强烈责任感的人。《儿童白话歌》所表现的爱国主义精神,对于传统文化的热爱与忠诚,以及对儿童德育教育的重视是明显而突出的。尤其在国家内忧外患之际,作者将崇高理想与坚定信念注入《儿童白话歌》的创作中,更加赋予其强烈的民族精神与时代意义。

启蒙教育;道德品质;文化素养

抗战将领冯玉祥说:“七·七”战事一发生,我即从庐山返回南京。宋哲元请梁式堂(注:原冯玉祥西北军顾问)为他的代表,到南京来向蒋先生报告(注:指蒋介石),梁先生一下车就病了,住在中央饭店。他对我说,他在北平就患病,宋哲元找他来南京,他家里人说:“不能去,你有病怎么能去呢?”梁先生回答说:“是自己的命要紧啊,还是国家要紧啊?”决定非去不可。……没有几天,梁式堂先生的病转为脑溢血,就死在中央医院里了。实在可以说,式堂先生不到南京来,他不会死,他为什么来呢?就是为了献身救国,这真是一个正经的读书人![1] 18“正经的读书人”——梁式堂先生,不仅是一位甘于为国家奉献出生命的爱国者、杰出的政治活动家,还是造诣深厚的传统文化学者,以及颇具特色的诗人。尤其是他的《儿童白话歌》,曾流行于当时中国的大部分地区,起到了“潜移默化,其效颇彰”的优秀儿童启蒙读物的作用。

梁式堂先生,名建章,河北省大城县人,出生于1871年10月。早年入保定莲池书院学习,授业于著名学者吴汝纶先生(字挚甫),并深为吴所称誉。先生考中清庚子辛丑并科举人后,即经近现代新思想的启蒙大家严复先生(字几道)推荐,官费留学日本,入法政大学攻读法律学。毕业归国,进入政界,先后担任清政府的地方参议、北洋政府总统府顾问、国务院顾问、筹备国会选举委员会委员长等职。冯玉祥因仰慕先生,聘为西北军高等顾问。以后,先生又任察哈尔省政府、河北省政府顾问,南京国民政府监察院监察委员等职。1937年7月28日,为奔走抗日,先生病逝于南京中央医院,享年六十六岁。

《儿童白话歌》大部分作品写于1922年,本是先生“教子读书”的课本。对《儿童白话歌》的写作缘起,先生在《自序》中说:“儿过二岁,初能言,从邻右小儿,学得数歌,日不绝口。然其词近恶劣,非小儿所宜习,禁之不可,因思有以易之”,于是“以俚语编作数歌”,并亲自“口教之唱,数日大欢,遂不复唱前歌矣”。[2]11后来先生的朋友等,见歌谣具有“词浅而义深,口诵而心感,久之当能培植保育其赤子之心”[2]7的特点,便请求在报刊上发表,又因发表后反响颇好,才结集出版。

《儿童白话歌》曾前后出版多次,总发行量达20多万册。其中,最主要的发行版次,计有1925年的包头版,1934年的察哈尔版,1936年的南京版。1925年的包头版《儿童白话歌》为初版,共收入歌谣39首,由韩周伯、刘伯轩、佟研农、李克岐等集资出版印行。李克岐、佟研农分别撰写了《发刊词》与《序言》,先生自己则写了《自序》,介绍了有关写作出版的情况。

1934年的察哈尔版《儿童白话歌》,改名为《儿童德育歌》,增加了察哈尔省政府主席宋哲元的《〈儿童德育歌〉序》,作者的《〈儿童德育歌〉图跋》,以及由画家钟向南创作的“诗意画”,从而变成了一部文字与图画相结合的绘本读物。《图跋》说明了改名的原因,“是书原名《儿童白话歌》,既在张垣重印,朋辈以词中皆含道德之美,意改为《儿童德育歌》。”然其内容与形式,则一如包头版的《儿童白话歌》。

1936年的南京版《儿童德育歌》,由当时的南京政府斥资出版,共印刷10万册,是历次发行量最大的一次。此版的《儿童德育歌》,也是图文并茂的绘本,不过图画的作者不是钟向南,而是“长安画派”的代表人物赵望云。冯玉祥、叶楚伧分别为《儿童德育歌》写作了序言,然而却删去了很有代表意义的《江上船》一篇,变成了38首,其他则一如察哈尔版。

《儿童白话歌》,从人生的基本道德规范出发,选取了日常生活中的细节及有关感悟,采用浅显文字编成歌谣,读来朗朗上口,利于启发儿童的健康心智,使之茁壮成长。为了更好地让他们辨别善恶,懂得是非,先生还特意在每首歌谣之后,附上说明诗意的白话文字。当然,先生的歌谣,又绝非所谓的“纯儿童文学”,其中所蕴含的深重的忧患意识,图存保种的救国救民的思想,大敌当前应怀“同舟共济”的勇气与精神,以及国家战胜困难、人民团结一心、实现富国强兵的理想等等,都是极为明显的。也正是由于《儿童白话歌》所具有的强烈使命感与责任意识,因而获得了当时有识之士的赞扬。不仅如此,在国家内忧外患之际,先生将崇高的理想与坚定的信念注入《儿童白话歌》的创作中,更加赋予其强烈的民族精神与时代意义。

《儿童白话歌》是一部培养儿童良好道德修养的歌谣集。就其具体内容而言,可以分为三部分:一是引导儿童要热爱自己的祖国,要关心国家大事,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像《江上船》《鹊争窝》《养好马》等;二是培养儿童的品格精神,使他们成为具有坦荡君子情怀的人,像《池水清》《雪花飞》等;三是教育儿童要孝顺父母、和睦兄弟,从而使他们成为对家庭、社会具有强烈责任感的人,像《儿种瓜》《锄地人》等。虽说歌谣内容均属“励志”范畴,但亦有“引导型”、“培养型”、“教育型”之别。

《江上船》

江边来了一小船,

一人掌舵一人牵。

问他走了多少路,

他说道里有几千。

几千里,真是远,

狂风怪浪多危险。

多危险,也容易,

只要齐心共努力,

纵有万难过得去。

这个歌是教人遇事当和衷共济,小儿也要养成这种知识与这种性格。我中华民国是文明开辟最早的,土地又大,人民又多;何时无才,何处无才,却是因互相争夺,互相猜忌,互相倾轧,把一个好好的国家弄得四分五裂,东倒西歪,简直就是狂风怪浪中一个小船,危险万分。但望全国人民作同舟共济的思想,早早起来扶持。那有过不去的道理?我的歌不是专为小儿作,也是望着小儿唱给全国人听。[2]98

《江上船》应当说是先生“引导型”的最富于代表性的作品。直白的文字、铿锵有力的节奏韵律,创造出“江上行船”的画面,以及由此而引发的感触与道理。“只要齐心共努力,纵有万难过得去”,带来的启蒙与震动作用,应当说是非常强烈的。尤其是先生对诗意的解读,对中华民族历史辉煌的概括,及由现实所引发的痛心疾首,则更给人以极大的冲击力量。“我的歌不是专为小儿作,也是望着小儿唱给全国人听”,简直就是先生的宣言,充分显示出他高尚的情怀与理想追求。《江上船》无疑具有真切的象征意义:它既歌颂了中华民族的“自强不息”,也强调了“同舟共济”的团结协作精神;正是由于这种奋斗与协作精神,才使得我们民族虽饱经忧患,却始终向前发展。

由于是儿童“德育”歌谣,所以,培养他们的品格精神,使其成为具有坦荡君子情怀的人,也就特别具有现实意义。因此,《儿童德育歌》用相当多篇幅,反复歌咏,其目的是要把“培养型”进行到底,使儿童真正能够自立自强,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国民,承担起建设国家的责任。

《池水清》

莲花池,水色清,

可惜水上多浮萍。

打开浮萍见水底,

水底莲叶才长起。

等他长出水面上,

朵朵莲花齐开放。

齐开放,香喷喷,

好花好叶年年新,

全凭根儿扎的深。

这个歌是说在上位的,要赏拔真人才。但是这个歌也可以引起小儿的兴趣,知道自己求学,是培植根柢。池水是比方在上位的,浮萍是比方小人,莲花是比方君子。古人赞美莲花,说出淤泥而不染,正是君子的品格。尝见好好一个大人物,无端的被小人蒙蔽,虽然有正人,也不得见着。焉得事体不坏?浮萍是无根的,却常在水面;莲花是有根的,却长在水底,所以必须把浮萍打开,才见莲叶。若莲叶一出水,便觉得满池生色,是比方大人物的事业,样样兴起,因为君子是根柢深的,所以有切实的道理用于世上,非小人可比也。[2]72先生在这里着重强调的是所谓“求学,是培植根柢”的道理,这也就是说,如果要想学有所成,首先和必需的,是要把自己的道德基础打实,成为一个品格高尚的人。因为所有的人格力量,都是建筑在完美的道德品质之上的。这是利害攸关的力量所在,也是从根本上强大国家的切实保证。而“全凭根儿扎的深”的这种昭示,说明了先生认识的深远。

如果说追求君子情怀是先生“教育型”的第一特点的话,那么,平等的观念与对人、对事的方法,则是先生所强调的又一个特点。也就是说,在社会生活当中,无论是贫富,还是社会地位的高低贵贱,都不能成为事实上的界线与衡量标准;而自由的内心精神与“良心”的存在与否,才最为值得关注。尽管有的人地位低下,缺衣少食,但如果他行得正,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同样应当获得尊敬。

《雪花飞》

满天大雪飞下来,

看见个樵夫去打柴。

手又皴,脚又冻,

身上担子又沉重。

我笑樵夫太贫寒,

樵夫回头对我言:

世上事,无贵贱,

讲道理,凭能干。

口口吃的良心饭,

便是一个英雄汉。

这个歌,是教小儿知道不可有轻贱贫人之心,以培养小儿道德。大凡小儿初有知识,最喜轻笑贫人,所以要教育他明白这个不可存心轻贱的道理,自己也要从勤苦中立品格。[2]44人生活在社会当中,究竟怎样才算得上成功?究竟怎样才算活得有尊严?都是值得认真思考的问题。这里,先生试图要每个儿童明白:人是平等的,都具有生存,以及接受教育等方面的权利。因此,任何人都不可以随便地轻视别人,看不起与自己不同的人。或许事实上,人的确存在贫富之别、高下之分,但这绝不应当成为看不起穷人,看不起劳动者的理由。特别是如果这个人,因为他的规矩、本分,自食其力,那就应当更尊重他。因此,先生对“英雄汉”的赞诵,既体现出他所强调的平等意识,也表现出不怕艰苦的亮节高风。

《金鸡叫》

金鸡架上叫五更,

听见个学生读书声。

苦读书,求上进,

立志不怕受穷困。

受的困,担的穷,

这才练出好才能。

凭着才能去作事,

顶天立地好男子。

这个歌是教小儿知道从艰苦中立志,培养他卓立的才能。近来的学风,崇尚奢华。中产家子弟求学,尚不容易供给,贫家子弟,更觉为难,将来必无进身的道路。但是越受艰苦,越足以磨砺人才。只有从艰苦中一条道路走去,努力前进,成就起来,更是结实人才,便能担当大事。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话,最是一个好榜样。[2]36从某种程度上看,先生对于艰苦的生活所培养、锻炼人的意志与品格这点,似乎更为注重强调。这一方面是由于儒家的道统,诸多先贤都强调艰苦生活磨炼人的重要性。孟子所谓的“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3] 298,具有极大的代表性。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先生自己,亦是在艰苦环境里,经过努力,方才有所成就的。所以,他对于艰苦奋斗,有着天然的推崇和赞扬,并且还把培养“英雄汉”和“好男子”的目标,高高地置于其他的物质追求之上。

《儿童小》

儿童小,儿童小,

东摸鱼,西打鸟。

不知那件事情好,

一生事业耽误了。

要作事,须有恒,

看准道路往前行。

比方有人上北京,

自要走,不要停,

一直能到北京城。

这个歌,是培养小儿有恒性、有正当的知识。“看准道路往前行”,这句话最要紧。给小儿讲时,要说得明白。若道路看不准,走入偏路去,那就更坏了。[2]32这里,先生强调儿童不仅要树立自己的目标,还要努力坚持自己的奋斗,始终如一,永远不离不弃,这样才能到达胜利的彼岸。

《儿摸鱼》

小儿小儿真出奇,

要到浑水去摸鱼。

我说浑水去不的,

小儿摇头他不理。

不用说,不用拦,

一跳跳在水里边。

水里边,没有鱼,

白落一身臭淄泥。

这个歌,教小儿不可无知妄作。若往大处说,就是教人不可同恶人共事。如要同恶人共事,不必说是受害,就是沾上一点,也足以损坏了终身的名誉。[2]28一个正常的儿童,应当要有辨别是非的能力,要同坏人坏事划清界限,要爱惜自己身上的漂亮羽毛——美好的品格精神,不能滑入到罪恶的渊薮当中。不但如此,为了更好地实现理想,还要认真学习,善于倾听别人的意见(特别是那些智慧高人的见解),要有辨别事物善恶、真假的本领,做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做一个不与丑恶势力妥协的君子。

《石榴子》

石榴子,一色鲜,

不知是甜和是酸。

酸也好,甜也好,

尝到嘴里才知道。

不知道,别妄言,

妄言一定讨人嫌。

凭你巧嘴说破天,

到底不值半文钱。

这个歌,是戒小儿不可妄言诈语。因为正意,小儿不容易懂得,所以拿石榴子作比喻。凡人于学问事理,未尝用心研究,专好品评是非,好比没有尝见过石榴子,凭空里妄论酸甜,岂不是教那有识见的耻笑?这件事不可不慎。[2]74儿童在学习中,要虚心求教,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不能不懂装懂,更不能想当然,主观臆测,乱下结论。总之,儿童要认真解决好学习与“妄言诈语”的关系,使自己丰富起来,从而成为具有科学头脑的知识者。

弘扬传统美德,并且用来引导儿童孝顺父母,友善兄弟,热爱家庭,从而达到社会和谐,这便是先生《儿童白话歌》第三方面内容,也是其歌咏的又一主题。

《儿种瓜》

小小子,到南洼,

刨个坑,种西瓜。

先长叶,后开花。

叶儿绿,花儿黄,

结个西瓜给爹娘。

爹吃着好,娘吃着好,

乐的小小子登登跳。

这个歌,是培养小儿的孝心。用自己的劳力,得了饮食,供养爹娘。爹娘吃着好,自己便满心欢喜,这是天性自然的孝。一切奉养爹娘的事,都是这个道理。可以因这一点事,一件一件的讲给小儿听。孔子是中国的大圣人,以孝经治天下。佛说报四恩,亦以孝父母为首。其余宗教家,如耶稣教,如回回教,都是以孝为重。所以第一个歌,开首就讲孝。却是意思不可求深,自就小儿天性说,引得他有活泼兴趣才好。[2]2

按照“百善孝为先”的观念,儿女凭自己的能力抚养父母,这是被认为最为合理与恰当的行为方式。这不仅是一般意义上的知恩图报,还有更深入的内容即责任担当意识。假如儿女对自己的父母尚且不能尽孝,便不可能有对家庭的责任,对妻子儿女的爱与担当,当然也就更谈不上对社会国家的责任。而作为“修齐治平”的观念,也就是“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4]1,应当是所有社会精英的理想追求与实践过程。而处在从内向外的“家”,既联系着往外发展的“治平”——天下,也联系和检验着往内推进的“修诚”——个人。也就是说,一个连对自己父母都不能尽孝的人,又怎么能指望他有更大的作为呢?这里对“小小子”歌咏,反映的则是对整个“孝道”的基本要求。

《锄地人》

太阳当中红似火,

人人都说晒杀我。

那知道,锄地人,

晒的浑身汗淋淋。

汗淋淋,要锄完,

打了粮食好换钱,

拿钱教儿读书篇。

儿读书,若偷闲,

想想爹爹锄地难。

这个歌也是教孝。但是就为父的教养儿子用心最苦处引起,不单是锄地一节。凡为父的劳心劳力的事,都可以拿锄地作比喻。[2]12如果每一个少年儿童,真正能够想到父母的艰苦辛勤,激励自己发奋努力求学,那就不仅要追求孝顺的最高境界,而且还要使内心的所思所想落实到实际行为中,从而展示出道德的美好。

《儿童白话歌》所表现出的爱国主义精神是明显而突出的,这既体现了先生的根本追求,也表现出他特有的行事风格;对于传统文化的热忱,表现出他受传统思想影响而采取的价值取向;对于儿童德育教育的重视,特别是其中所包含的学以致用的思想成分,则体现出他对未来的希望——儿童的身体力行。

爱国主义从来就是儒家的道学传统之一。而作为儒家传统的坚守重镇——保定莲池书院,发扬光大爱国主义精神,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早在写作《儿童白话歌》的二十年前,即1901年,先生有感于八国联军入侵北京,以及由此给人民所带来的痛苦,满怀深情地写作了《续招魂》骚体大赋,获得了吴汝纶先生的赞扬。这清楚地表明,除去学术观点外,莲池书院与“吴门弟子”对于国家大事的关心,对于国家和人民的热爱,已经成为一种精神传统。先生更是把这种传统铭记在心,并且当成自己的终生使命。

先生对于传统文化,特别是文明道德怀有极大的尊崇,并把它作为安身立命的根本。面对灾难深重的国家社会,先生试图以此作为扭转世道人心的有力武器。正是由于具有这种认识,所以先生“衷性善之说,培童蒙圣功之基……,撰为歌词,诠释其旨,使诵于口,感于心,施诸事物而葆其天真,以蔚为国器”[2]7,表现出绝大的努力。先生对儿童无限热爱,既有舐犊之情,也有博爱之心。先生既乐于对小儿进行教育,以为是责任所在,而且还享受这种教育所带来的愉悦:“尝见一儿高歌,群儿环听,久之亦不学而能,是其征也。歌词虽俚,义蕴尚宏,善教者巧为譬喻,使触类旁通,实足以启小儿之妙悟。”[2]12先生对儿童教育,不仅充满了热情,而且尤其颇重实际效益,希望能够对于他们的将来有所裨益。这一方面反映出先生强调学以致用的治学态度,因为在他看来,学问不仅是单纯的书本知识,而且也是应当有所实施,并且能够见到效果的东西。另一方面,则又是先生的良苦用心所在,即为了从根本上摆脱贫穷,获得生活的尊严,就必须注重培养儿童的能力。因为只有他们具备坚实的能力,学会生存的本领,才算有所收获,才算达到目的。所以,“上学堂,把书念,学会能耐好吃饭”,“苦读书,求上进,立志不怕受穷困;受的困,担的穷,这才练出好才能”,都显示出真正励志,且有成就的“能耐”本色。

《儿童白话歌》之所以能够获得广大儿童的喜爱和由衷地歌唱,是因为“抑扬婉转之妙”,即艺术特点的突出,无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而所谓“抑扬婉转之妙”,首先在于歌谣情感的自然素朴,从容淡定。它像涓涓的溪流,汩汩而来,润物无声;又像飘然的行云,悄然拂身,一片馨香。没有矫揉造作,故弄玄虚,只是滴滴点点,情真意切。其次,在于歌谣文字的朴实简洁,雅俗共赏。不论是引导,还是培养;不论是正常的劝勉,还是含蕴较为深刻的说明,都不使用生僻、晦涩的字眼,而是以浅显的文字入手,做到由浅入深,言近旨远。再次,在于歌谣使用了众多比喻手法。像《燕出窝》《掏黄雀》《圈里猪》《猫拿鼠》等,既亲切自然,又能让儿童展开想象。特别是那些带有特定譬喻的形象,具有象征意义的意象效果,使人所受的教益,更加不同凡响。像《江上船》所象征的中国形象,《池水清》所代表的坚实根底,《松柏青》所象征的忠厚传家等,都以丰富的想象和启迪,给予“励志者”绝大的前进动力。另外,还在于歌谣节奏与韵律运用得巧妙。不管是“小小子,到南洼,刨个坑,种西瓜”的质朴天然,还是“秋风凉,天气变,一个针,一条线,累得阿娘一身汗”的自然真切,不管是“身上无病自然壮,不在吃的胖不胖”的领悟道理,还是“莫说青春正年少,转眼就成白头老”幽默痛切;不管是“青竹竿,白丝线,钓了个鲤鱼有斤半”的清楚明白,还是“再不然,更可怕,遇着一阵暴雨下,看你立时就塌架”的形象生动;不管是“摇头摆尾把嘴张,还要争食霸一方”的白描刻画,还是“救得天下人人欢,白云白云还归山”的哲理抒发,都易于诵读,鲜明生动。不仅如此,歌谣还灵活地改变韵脚,既使整个歌谣完整呈现,又使主题更加突出。像“一囤粮,分两用,一半吃,一半种。竟吃不种眼前乐,一定明年要挨饿。种一升,打一担,受点辛苦也有限。管保常常吃饱饭,养我同胞四万万”,八句中三换韵,却显得句句分明,连贯深入,而起伏摇曳之状,则把诗意提升到新的层面。

《儿童白话歌》之所以能够具有“抑扬婉转之妙”,归根结底,当然是先生的学养和创作技巧综合运用的结果,不仅表现出文学上的精深造诣,也显示着非凡情怀。对先生来而言,《儿童白话歌》或许根本不是他的主要成就和最高水准,因为这仅仅是他生命中很有限的一个方面而已;虽然如此,却也已经让人们领略和感悟到许多,并由衷地产生高山仰止之情!

[1]冯玉祥.我的抗战生活[M].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5.

[2]梁式堂.儿童白话歌[M].包头:教育研究会,1925.

[3]杨伯峻.孟子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

[4]朱熹.四书章句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4.

责任编辑:贾春

Expecting Young Children to Sing for the Whole Nation to Hear——On Mr. Liang Shitang’s Vernacular Songs for Children

LIANGKelong

Vernacular Songs for Children is a ballad book intended to cultivate children’s character and moral quality. According to the content, it can be divided into three parts. The book guides children to love the motherland, to be concerned about national affairs and to become useful citizens for the country. It not only cultivates children’s character and enables them to become noble people with breadth of mind, but also educates children to be filial to their parents and have harmonious relationships with their brothers sothat theycan have strong sense of responsibility for their family and for society. The book emphasizes children’s moral education which can be seen from the patriotism, love and loyalty to traditional culture shown in the book. The author pours his lofty ideals and firm convictions into the creation of the book, especially during a time of domestic trouble and foreign invasion for the country, which endows the book with more national spirit and significance ofthe times.

enlightenment education; moral quality; cultural quality

10.13277/j.cnki.jcwu.2015.06.017

2015-06-08

I206

A

1007-3698(2015)06-0110-06

梁克隆,男,中华女子学院汉语国际教育系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10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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