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心对应”的消解——兼论《声无哀乐论》的思辨性

张 卓 （星海音乐学院 音乐学系 510000）

“音心对应”的消解
——兼论《声无哀乐论》的思辨性

张 卓 （星海音乐学院 音乐学系 510000）

作为中国古代最具代表性的音乐著作之一，嵇康的《声无哀乐论》具有其他美学文献所不具备的思辨性。以乐记为代表的儒家思想建立起一套“心音对应”说，这也给嵇康的论证提供了一个逻辑起点。嵇康试图消解这套体系时，首先消解情感/心理结构与音响/物理结构的同一。

嵇康；《声无哀乐论》；音心对应；思辨

作为中国古代最具代表性的音乐著作之一，嵇康的《声无哀乐论》以《乐记》为代表的儒家音乐美学进行反驳，以消解儒家思想体系。嵇康采用对话体，以提问或诘难的方式，一步一步进行论证，整个过程充满逻辑与思辨。从中国古代音乐美学的发展历程来看，以乐记为代表的儒家思想建立起一套“心音对应”说，即将人的的情感/心理结构和音乐的音响/物理结构完全同一起来。对于音乐教化作用、等级和社会功用的强调也都是以此为基础，这也给嵇康的论证提供了一个逻辑起点。所以，当嵇康试图消解这套体系时，必然要先消解情感/心理结构与音响/物理结构的同一。

一开始，嵇康就强调了音乐音响结构的客观独立性，“音声之作，其犹臭味在于天地之间，其善与不善，虽遭浊乱，其体自若而无变也”（蔡2004：446）。随后有直接指出，它与“哀乐”无关，“岂以爱憎易操，哀乐改度哉”（蔡2004：446）。这样，嵇康在《声无哀乐论》的一开始就提出了与《乐记》截然相反观点，割裂了心理与音响之间的对应关系。接下来，嵇康进行了一系列的论证。

解释音乐引起人的情感的问题，他指出：“夫内有悲痛之心，则激哀切之音……杂而咏之，聚而听之，心动于和声，情感于苦言，嗟叹未绝而泣涕流涟矣。夫哀藏于心内，遇和声而后发，和声无像而哀心有主，夫以有主之哀心，因无像之和声而后发，其所觉悟，唯哀而已……”（蔡2004：446）。这里指出了人的情感与音乐的关系，嵇康强调欣赏中主体心理的能动性，而非传统的审美移情说。也就是说，内心的情感与外在的音响都是独立的客体，两者的关系的发生是偶然，而不是必然。

嵇康在秦客的诘难中指出，人的心理情感往往会表露于外，渗透于声音之中，并举出伯牙、子期的故事予以说明。嵇康通过两个方面来反驳，其一是强调音乐的自然属性，认为“夫五色有好丑，五声有善恶，此物之自然也”（蔡2004：454）；其二是强调音乐所引起的心理活动的预设性，“至夫哀乐，自以事会先遘于心，但因和声以自显发”（蔡2004：454）。也就是说，听者先有感情存在于心中，遇到音乐后才会表露出来，而不是情感通过音乐传达到听者心中。

然后，嵇康通过秦客的诘问，继续将此问题引向深入，“夫声音，气之激者也，心应感而动，声从变而发，心有盛衰，声亦隆杀。” （蔡2004：460）这里明确提出了情感与音乐的对应性关系。嵇康继续从音乐的自然属性予以反驳。认为“音声有自然之和，而无系于人情，克谐之音成于金石，至和之声得于管弦也。” （蔡2004：460）认为音乐的和谐不是来自某人的心灵，而是有自然的音律；且用食辣、熏目、哀泣而来的三种不同眼泪为例子，指出如果不同心情的人如果发出同一种声音，那人是否可以听出其中不同的心理活动。他又进一步提出一个问题，“今必云声音莫不象其体而传其心，此必为至乐不可托之于瞽史，必须圣人理其弦管尔乃雅音得其全也。”（蔡2004：461）这里实际提出了一个命题，即创作者的情感是否能够传递到演奏者心中，不但牵涉到音乐创作和音乐表演之间的心理承接问题，同样也牵涉到音乐中是否有情感实体的问题。指出，正是因为音响乃客观实体，所以后世的演奏者们才能再现圣人的音乐。

随后，嵇康通过秦客将问题引向另一问题，即某种音响结构往往会有规律地引起相应的心理活动。关于这一点，嵇康认为是音响动态结构引起心理动态结构的变化，而非音响结构本身具有情感结构。再一次否定音乐音响结构与心理结构之间的同一性。

最后，嵇康提到了音乐对于人格的塑造作用。首先，他认为对于和谐声音的需求是人自然的欲念，只是要加以控制而已。其好坏在于音响的音响结构的特征，而不是因为音乐之中有所谓“哀乐”这样的情感实体。“夫声音合比，人情所不能已者也”（蔡2004：484）；其次，他认为音乐之所以能够移风易俗，是因为先有了平和的心情，然后才能使心、理、声、气会合贯通，绝不是音乐中已经有了所谓的“道”，而且，音乐也不能达到移风易俗的功用。其三，对于礼乐的合一，嵇康认为除各自的引导和联想作用外，更多是通过长期教育所积累起来的是心理暗示的作用，“故乡痒塾亦随之……正言与和声同发，使将听是声也必闻此言”。

到此，嵇康完成了他的论证，我们可以梳理一下他进行逻辑思辨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