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的“桃花源”
——浅析电影《暗恋桃花源》

2015-03-13 00:27
戏剧之家 2015年2期
关键词:老陶江滨春花

高 晗

(河南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得不到的“桃花源”
——浅析电影《暗恋桃花源》

高 晗

(河南大学 新闻与传播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话剧《暗恋桃花源》于1986年在台湾首次公演,引起岛内轰动,编导赖声川于1988年获“国家文艺奖”。该剧于次年由赖声川亲自执导改编为电影,影片获1992年第五届东京国际电影节青年导演银奖,台湾金马奖最佳男配角和最佳改编剧本奖,最佳剧片和最佳录音入围,及台湾影评人协会评选的1992年度十大华语片第3名。本文即是对电影版《暗恋桃花源》的评析,通过对片中人物、电影主题的分析和对影片的思考,来浅析此佳作的内涵。

得不到;桃花源;暗恋;契可尼

一、影片简介和“得不到”

某剧场这晚迎来现代爱情悲剧《暗恋》和古装爱情喜剧《桃花源》两个本不相干的剧组,因为都与剧场签定了当晚的彩排合约、又都是演出在即,双方发生争执只为独占唯一的舞台,结果谁都不愿相让只能间隔着排戏。

一悲一喜两戏同台排练,摩擦和尴尬自是难免,却也意外成就了舞台奇观,这戏里出错或可有可无的幕布、道具,一场戏排练完毕留在台上的残迹,竟成了另一场戏天然的一部分。而将两出戏连在一起的,尚有一个找寻某个男人的神情恍惚的女子。

贯穿《暗恋桃花源》的悲喜交错、虚实混合,让我对“得到”有了重新的定义,有时你自以为得到,但其实你什么都没有,每个人似乎都生活在梦中,“得到”和“得不到”都显得不再真实,越发清晰的是你如何“得到”和如何“得不到”,我们每个人都徘徊在这过程中,或许有结果,或许没有结果。

二、每个人的“桃花源”

整部电影最让人称奇的在于导演对于平行蒙太奇的应用,虽然讲述的是似乎毫不相干的两件事,但导演却让它们演绎在同一部电影当中,而且表现得淋漓尽致,两件事同时发生、相互交错,似乎有点乱,但是都围绕各自的中心在演绎。然后随着那个找刘子骥的女人的出现,我们会意识到其实不是两件事,而是三件事同时在发展。直到影片最后,我们会隐约察觉三件事、两部戏在纠缠之中表达了同一个主题,即影片名——暗恋桃花源。

究竟如何来理解这个主题呢,我们先来看推动整个影片发展的线索,两部戏作为单独的个体,各自的线索都很清晰,而最后使他们交织在一起的线索有两条,第一条是非常明显的两个剧组抢地盘的时间差,另外一条就是让人看了怎么都忘不掉的那个执着寻找刘子骥的女人。

刘子骥究竟是谁,这是我们看完电影后最先考虑的一个问题,《桃花源记》的结尾处有一句话,“南阳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后遂无问津者。”刘子骥就是一个终生寻找桃花源的痴人,一个终生都在追求自己理想而最后错过的人。而刘子骥也就是整部电影想表达的一个中心。

一个简单的等式:暗恋+桃花源=刘子骥=所有剧中出现的人=现实中的人,这就是我认为导演想向我们传达的主题。这就是为什么电影中喜剧和悲剧、现实和戏剧能够完美融合丝毫不觉突兀的原因,除了导演对于平行蒙太奇的超高应用技巧,就是两者之间相同的思想情感,这一点也能从两剧组同台表演时那段最精彩的叫板式蒙太奇中可见一斑,如果没有相同的思想中心,台词间的顺接怎么会如此流畅。

关于这个等式的解读,我们需要一点一点拆解来看。首先,“暗恋”是一个动词,曾经看过这样一种解读,暗恋就像在心里种下一株常春藤,随着你的思念而紧紧缠绕,直到把自己缠绕得不能呼吸,我觉得没有什么比这种解读更加合适。而“桃花源”是一个名词,其实也是所有人在追求的东西,在寻找的东西,对于剧里剧外的每个人都具象化为不同的人或事。将这一个动词和一个名词组合在一起,不难勾勒出这样的一种形象或者思维状态,人生中始终在追求一个梦,执着于一种理念,也就是以“刘子骥”为典型符号的一类人,也是在电影中出现的所有人的形象。

我们先从两个话剧中的虚构人物开始,首先是《暗恋》中的江滨柳,对于江滨柳来说,云之凡就是他的“桃花源”,就是他的“刘子骥”,他终其一生对云之凡念念不忘,云之凡对于他来讲就意味着一个最甜美的梦,最美丽的“山茶花”,在人生的最后时光里,他认为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他的妻他的子女都不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可以在妻子碎碎念地回想当初和他的见面时闭耳塞听,与之凡在梦中相会。江滨柳是所有虚构人物中最执着于“暗恋桃花源”的,而最终他的“桃花源”也给予了他回应,虽然他始终没有得到过,结果不尽完满,但也算有个了结。

然后是《桃花源》中的春花和袁老板,之于他们二人,“桃花源”就是“子孙万代,连绵不绝”而且子孙们“左手葡萄,右手美酒,嘴里含着凤梨”,他们确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老陶失踪了,两人相守了,生下孩子了,但最终他们发现生活远不如他们所想的美好,你得到的永远不可能跟你梦想的一模一样,这时他们又开始梦想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原来的生活又变成了他们新的“桃花源”,而老陶的再次出现,又把他们搞混了,每次理想和现实的无比接近,都会让他们失去判断的标准。《桃花源》的老陶是确实有过生活在自己的“桃花源”中的经历,并且一如他想象的恬静美好,但他想要更多,他想把失去的春花给找回来,结果什么都失去了。

话剧中着墨最少,感情表达最平淡的当属云之凡和江滨柳的妻子了,两人也是形成了强大的反差。云之凡看似一生都有着自己的“桃花源”,也就是江滨柳的心,但她从来没有切实得到过,也没有尽力追求过,最后和江滨柳的相见,相比江滨柳来说她的内心早已顺应了,也就相对平静。江滨柳的妻子似乎一生都生活在自己的“桃花源”江滨柳身边,她也觉得她自己切实拥有过,在她对往事的回想中可以看出,其实她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但因为她最容易满足,所以最为平静。

话剧中的每个虚构人物都有着自己的追求,到最后也都有自己的一个结局,每个虚构人物都是一类人的代表,江滨柳代表着那些终生追求梦却始终错失的人,袁老板和春花代表着在理想与现实之间迷失最终失败的人,老陶代表着在得到之后妄想更多最后一无所有的人,云之凡和江滨柳的妻子代表的是从来未达到理想但安于现实的人。这些人物个个结局都不美满,如同我们所有现实生活中的人,一个一个追求自己的所爱,但幸福未见得如此简单。

无论如何,这些虚构人物随着话剧情节的结束,最终还是得到了一个结局,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解脱,但始终未能解脱的是话剧外的两个人物,一个是《暗恋》的老导演,另一个就是寻找刘子骥的女人。

老导演的戏份并不是很重,出场的精彩程度也不及话剧演员们,但他的执念却未必比演员们少,《暗恋》这出剧是他的,演员们如何表演如何定位都是由他决定的。刚开始老导演出现的时候只让人感觉是一个吹毛求疵的负责人,但随着他每一次对演员的训斥,可以看出他对整个剧目的情感比任何一个演员都更加投入,理解得也更加深刻,他很好地把握了云之凡对于江滨柳的意义,他说云之凡应该是“一朵纯白的山茶花”,实在是非常准确。云之凡在江滨柳的印象中的确应如山茶花般纯洁美好,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江滨柳的思念愈深,可能云之凡容颜在脑海中都不甚清晰了,但这种山茶花的形象和感觉会愈加深刻。但现场的演员却非常直观地只看到表层含义,导致和导演之间的沟通失败。最后在剧目草草结束的情况下有一个镜头让我印象深刻,老导演自己呆在化妆室的角落里,面前只有一盏台灯,他的抑郁在光线的明暗对比下愈发清晰,这种执着也愈显孤独,让人不禁联想到似乎这个剧本就是老导演所创,是由他的自身经历改写而成的,如果是这样,那么他戏里戏外都始终没有得到过,也始终不能从中解脱,所以最终助理的劝解也显得苍白无力。

唯一一个贯穿始终,最让人难忘的就是那个寻找刘子骥的女子了,她是最执着的,就像我们常说的“不疯魔不成活”,这个女子似乎已经疯魔了,她的每次出现都在找刘子骥,导致“刘子骥”似乎变成了整个影片的一个灵魂、一个咒语、一个密码,每个观者的心中都不断在问自己,“刘子骥”是谁?“刘子骥”是什么?对于这个女人来说,“刘子骥”是她的一切期盼,是她的一切执念,刘子骥是南阳街的酸拉面,刘子骥是暗恋,刘子骥是桃花源,刘子骥是每一个寻觅的眼神,刘子骥是每一片洒下的花瓣。这执念占据了她的每一片生活、每一寸神经,她是那个“暗恋桃花源”最忠实最固执的执行者。而她口中的“刘子骥”,我们也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她的一个已去的爱人还是那个对“桃花源”有着最深沉热爱的南阳痴人了。最后,所有人都离开了,只有她还在那里寻找着“刘子骥”,一个随着她旋转的镜头也彻底地将我们好像清醒的头脑变混沌了,她的不能解脱也似乎变成了所有人都陷入的怪圈。

三、“桃花源”的美在于“得不到”

我们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桃花源”、自己的“刘子骥”,这两个词是一种代称,是对那些我们得不到却始终执着的人或事的代称。

每个人都会觉得没得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不管做了什么选择,到头来还是会后悔。

赖声川自己说过:“重排《暗恋桃花源》,我一直会感动于一些事。不是江滨柳和云之凡,或永远找不回桃花源的老陶,那个感动其实一直都存在我心里,代表一种更大的‘错过’,属于整个时代的一种‘错过’。”

这种“错过”才是最美的,用心理学术语来讲,这是一种“契可尼效应”。就好像江滨柳没能和云之凡在一起,所以晚年在病中心心念念都是她,却忘记了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婆;还有那春花和袁老板,在老陶还在的时候,心心念念地畅想在一起后的生活,可老陶真的离开了,却又不能洒脱地实现当初的“理想”,却在为自己当初欺骗老陶而悔过。

西方心理学家契可尼做了许多有趣的试验,发现一般人对已完成了的、已有结果的事情极易忘怀,而对中断了的、未完成的、未达目标的事情却总是记忆犹新,这种现象被称为“契可尼效应”。

若是真的让这种“得不到”圆满了,会怎么样呢?

江滨柳娶了云之凡,梦幻也就回归柴米油盐;老陶一直生活在桃花源,日子也无非是继续平淡;春花和袁老板在一起了,生活却不如从前。

这样也无非是另一种“错过”,错过了更多的可能性,也未必不会后悔。如同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中所写,“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最完美的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如果时间刚好完美停留在江滨柳和云之凡在上海看月亮的那个夜晚,也停留在春花和袁老板畅想未来的那一刻,也停留在老陶在桃花源快乐生活的那一刻,这种状态才是我们所想的“得到”,可时间不会停,终究这种美好会停留在你脑海里,成为“得不到”,而这种“得不到”,是你人生最美好的念想。不管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做什么选择,心中总是会默默地心心念念地想着那个完美世界和幸福的自己。

每个人心中都有个桃花源,可是永远都走不到。正因为走不到,所以才那么美丽。

那么,与其“暗恋桃花源”,不如珍惜眼前,莫待物是人非,再变为下一个“桃花源”。

[1]百度百科.暗恋桃花源[EB/OL].http://baike. baidu.com/view/294915.htm#sub8194045.2014.

[2]豆瓣电影.《暗恋桃花源》电影剧情简介[EB/ OL].http://movie.douban.com/subject/1299889/.2006.

[3]国际在线.《暗恋桃花源》:花20年演一场“错过”[EB/OL].www.crionline.cn.2007-04-09.

[4]百度百科.契可尼效应[EB/OL].http://baike. baidu.com/view/1686418.htm.2002.

[5]张爱玲.张爱玲小说全集[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9.

高晗,河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戏剧与影视学研究生。

J905

A

1007-0125(2015)01-009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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