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碧城戒杀护生观念及其对西方保护动物运动的传介

2015-03-17 03:36熊慧颖
关键词:动物运动

熊慧颖

(郑州大学历史学院,河南郑州450001)

吕碧城戒杀护生观念及其对西方保护动物运动的传介

熊慧颖

(郑州大学历史学院,河南郑州450001)

中年以后的吕碧城,鼓吹戒杀护生,提倡素食,翻译佛典,谋创成立中国保护动物会,成为沟通东西方动物保护运动的桥梁。本文以西方保护动物运动风潮和1930年代的国内时局为背景,以吕碧城推广戒杀护生、保护动物的活动为论述主线,探讨这一活动的时代意义。

吕碧城;保护动物;戒杀护生;爱国诉求

吕碧城(1883—1943),一名兰清,字遁天,号圣因,晚年法号宝莲,安徽旌德人,父亲吕凤歧是光绪三年翰林,曾任山西学政[1]498。受家学渊源的影响,吕碧城工诗文,善丹青,早年即以诗词闻名,得到当时文学名家潘伯鹰的推崇,潘称其词“足与易安俯仰千秋,相视而笑”[2]1。她还是中国女权运动的旗手,曾在《大公报》上撰文呼吁妇女解放,倡导女权,并创办北洋女子公学,推行女子教育。曾任袁世凯秘书,与秋瑾相交甚好。进入中年后,吕碧城转而信佛,专注于佛法研究,致力在中国倡导茹素、戒杀护生,成立中国保护动物会。

近年来学界有关吕碧城生平、思想、活动轨迹的研究方兴未艾。尽管研究领域逐步拓展,但是吕碧城这个名字多被置于文学史、妇女史、思想史、教育史范畴书写。其中直接涉及到其茹素暨保护动物观念与实践的研究寥寥无几,而且这些为数不多的戒杀护生研究,亦将茹素戒杀思想排除在近代救亡图存话语之外。鉴于此,对吕碧城推广戒杀护生、保护动物活动的讨论是相当必要的。

一、戒杀护生观念的萌发及其背景

(一)吕氏戒杀护生观念的萌发

吕碧城最早提及戒杀观念,是其1903年初抵天津后见到沪报上有关伍廷芳倡导蔬食卫生会的报道,在写给伍廷芳的信中提及“卫生义属利己,应标明戒杀,以宏仁恕之旨”[3]116。

1926年旅居上海时,吕碧城曾计划与人合办《护生月刊》,但因种种原因而遭到友人拒绝[2]580-581。1926年秋,吕碧城游美,联合日本人提倡戒杀的尝试再次失败。随后,她离开美国,以天津《大公报》驻欧通讯员的身份漫游欧洲诸国(瑞士、意大利、法、德等)。1930年,吕氏正式皈依佛教,法名曼智[3]121。

居沪时期的吕碧城已经“庖厨戒杀”。1926年戒杀茹素之后,虽“久欲蔬食”,但因正漫游欧美诸国,茹素有诸多不便,未能实现完全茹素,直至1928年12月25日完全茹素。

(二)背景介绍

1.西方素食、保护动物运动之风

一方面,19世纪,工业革命的发展为欧美城市化提供契机,尤其是英国,城市发展壮大,动物大量进入城市的生产生活。马、骡子等大型动物是重要的运输力量,工作繁重,待遇却极糟糕。车夫虐待鞭打动物的情形随时、随处可见。肉类成为日常饮食的一部分,肉制品需求上升,城市中动物屠宰业发达。此外,斗牛、斗鸡、斗狗等成为日常的大众娱乐,场面十分血腥。动物的悲惨境遇成为当时的公共景观刺激着人们的感官,刺痛了人们的良知[4]。

另一方面,科技的进步改变了人类对自身及其他生命形式的基本看法,逐渐改变了人主宰动物命运的传统观念。哲学领域的动物观亦逐渐转变,由最初认为动物没有理性,逐渐过渡为洛克、边沁为代表的反残忍论,希望立法禁止虐待动物。人道主义精神的复苏在宗教界得到共鸣,宗教和道德观念的

改变也为人们善待动物提供某种支持。饲养宠物成为一种风尚,人与动物之间的关系逐渐变得亲密,保护动物,善待动物开始成为一种文明的象征[4]。

2.晚清民国以来的身体国家化与营养观

保护动物最关键的是改变人类的饮食结构,因此茹素与戒杀护生是保护动物活动的一体两面。吕碧城的戒杀护生主张,与当时国内风头正盛的营养卫生观念相互呼应,恰好契合了当时人们追求健康、卫生、营养而食素的心态。

19世纪末以来,国势急遽衰落,国人的身体被陆续赋予各种新的使命和任务,成为新的改革焦点。身体开始成为各方竞相用力的场所,广受国内知识界和文化界的青睐。晚清民国知识界的怀疑精神与救世情结合而为一,以西方为参照判断国人与国运,并以西方人作为健康的尺度,进而改造国民身体与精神,希望经由国人身体的改造,进而造就强国的基础[5]21-22。

随着西方现代科学的传入,清末民初,营养学逐渐进入国人的视野。受西方营养学的影响,当时的素食主义者尤其强调“以最新的、科学的学说”,“良以食料之所以足供吾人之营养数据者,当取其精力。精力之充富者,厥惟植物……故其中含有淀粉、蛋白质、糖质、盐质、脂肪质等俱备,且最为纯洁”[6]。梁其姿在《医疗史与中国“现代性”问题》一文中指出,卫生这一概念在清末民初不单指狭义的与医疗、人民健康有关的行政制度,在当时的困境中还代表着中国政体、社会与个人从落后、“病态”的传统提升到“健全”的“现代”文明的需要,“讲求卫生不单是个人身体与精神上的提升,更是民族国家集体的提升”[7]。

二、传介西方保护动物运动之实践

(一)出版《欧美之光》

1928年起,吕碧城开始在天津《大公报》上撰文推介保护动物的观念。1929年5月她出席了在维也纳举行的国际保护动物会议,并发表“废屠”演说。这一西方保护动物运动之风,透过吕碧城的笔端,逐渐在国内吹起阵阵涟漪。1931年吕碧城将翻译的欧美保护动物运动、蔬食提倡以及欧美各国佛学会活动等相关资料,汇编润色成册,以《欧美之光》为名,交由上海佛教书局刊印。1932年《欧美之光》正式出版。

《欧美之光》一书,收录了吕碧城的维也纳演讲稿、自撰文章及与西方保护动物运动人士间的往来信函、报告书等。除宣传及翻译文字外,书中还附有欧美各国保护动物的照片。书中提及了12种当时刊载国外有关护生运动的期刊杂志,如美国旧金山《动物杂志》,英国的《观察家》等,还有42个中西方保护动物团体[8]。

(二)谋创中国保护动物会

旅居英国期间,《泰晤士报》有关英国皇家禁止虐待动物的报道与吕碧城久埋于心间的戒杀护生观念相契合,“遂决计为国人倡导,以禁止虐待及鼓吹戒杀同时并行,倡言无讳,为根本之挽救”[3]117。此后,她逐渐与西方保护动物团体接触,出席相关会议,藉由记者的身份,将相关的讯息报道于国内新闻媒体。

自1928年至1932年4年间,吕碧城将这阵西方保护动物之风在国内越吹越烈。1929年10月她曾在《今日为世界保护动物节——保兽会欲在中国设立分会》一文中提出在国内设立保护动物会,引起国内回响。1929年12月7日,中国佛教会致函太虚法师,回应吕碧城主张,提倡设立世界保护动物会中国分会,拟以王一亭为筹备主任,太虚法师等为筹备员。1933年,王一亭等84人发起成立中国保护动物会。1934年,中国保护动物会正式成立,宣传保护动物的主张。1933年冬,吕碧城由瑞士回国,然而自1930年正式皈依佛门后,她将精力投注于佛经译述,并未亲自参与自己提倡的中国保护动物会[8]。

三、提倡戒杀护生的时代意义

“救国”一词,清末以来一直是报刊杂志中的高频词。自1928年起,吕碧城开始在天津《大公报》撰文介绍西方蔬食、戒杀、护生的观念,并在中国谋求成立保护动物会。上述举动在当时引起了中国境内一波茹素、保护动物的热潮。吕碧城的努力之所以造成如此大的反响,正因为其反映了近代以来救亡图存的诉求。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文化的路向成为知识界、文化界普遍关心的问题,全盘西化与坚持中国本位是两种最具代表性的观点。吕碧城在中国推广西方的保护动物运动,恰恰也反映了当时知识界文化界向西方看齐的文化焦虑。她屡次谈到西方在保护动物方面的先进之处,并为中国戒杀护生事业落后于西方的事实感到十分焦虑。

吕碧城根据人类和食物演进的关系,把人类社会分为“全肉时期”、“半肉时期”和“废肉时期”,把“废肉”作为衡量社会文明进步的标准之一。她认为:人类原始时代,茹毛饮血,为食品生活之“全肉时期”;迨智识渐开,而知耕种,食品佐以蔬谷,是为“半肉时期”;迨文明更进,道德范围由本族推及异类,且知屠杀异族,乃培养人类好战性之祸源,于是有保护动物之运动,即“废肉时期”之嚆矢也[3]62。

在吕碧城那里,保护动物,戒杀护生是划分一个国家与社会文明进步与野蛮落后的分界线,并将这一标准放诸保护动物实践的许多方面。

例如,在目睹德国将虐待动物纳入刑事罪名范围,并禁止用犬逐猎时,她曾言:

此事(指当时普鲁士国务院颁布条例,禁止夜猎)立法中国倡之最早,即孔子弋不射宿之旨,然吾国迄今数千年以来,于保护动物,毫无正式之进步,而世界已多有法律、报纸每排列各国护生纪事,独中国落伍,吾人对之能不愧死?盖中国于世界,俨然处于化外之地位,为不可掩之事实也。[3]8

再如,除通过立法保护动物外,在出版书籍、发行报刊杂志方面西方国家也远远走在中国前列。在《欧美之光》自序中,她谈到:“欧美各国护生之书籍杂志等,汗牛充栋,出版甚众,此编为介绍于东亚之嚆矢。初版虽不丰富,聊作先声。仁人善士,幸继起选译,由宣传进行实行,俾与世界文明相应,勿任他国轻视,以为落伍,是所厚望。”[3]2

不参与保护动物,戒杀护生,中国就会被视为“化外”“野蛮”,这一忧虑贯穿《欧美之光》全书。吕碧城希望借助保护动物运动这一世界性事业,来改变中国落后野蛮的现状。她所提倡的戒杀、护生观念,旨在为动物谋取福利使其免受虐待,更是对当时国内征战频频、生民困顿、国际强权凌弱、弱小民族无助的一种反思。她认为中国最大的问题不在于民智未开,而是民德沦丧,因此希望通过救物类达到救国救民的目的。

还有一点有必要指出的是,1920年的中国佛教界正处于风雨飘摇中,“为佛教争生存空间”是佛教人士面临的新任务。怎样以佛教思想调和东西文化,如何藉由宣讲、办报、施医等社会事业地推动与参与设法让社会能更接受佛教,成了极为现实的问题。佛教界将自身的困境等同于中国的民族危机,以佛教与现代文明结合的方式振兴佛教,并把这当作中国传统文化救亡图存的诉求[9]261。

吕碧城为鼓吹戒杀护生而积极奔走,翻译与护生相关的文字,谋创中国保护动物会,使她成为沟通东西方、推动动物保护运动的桥梁。1930年代的中国,时局纷乱,兵燹弥漫,强国、卫生成为爱国的新诉求,吕碧城此时提出具有国际化视野的保护动物观念,既结合了传统派的印光大师等所推动的戒杀护生运动,同时还能站在精神与道德的优位,宣泄久被压抑的民族情绪,这为中国佛教界找到了新的出口[10]。

[1]李保民.吕碧城诗文笺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2]李保民.吕碧城词笺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3]吕碧城.欧美之光[M].上海:上海佛学书局,1932.

[4]刘宁.动物与国家:19世纪英国动物保护立法及启示[J].昆明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2):37 -47.

[5]黄金鳞.历史、身体、国家——近代中国的身体形成(1895—1937)[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6.

[6]陈沐,曾雄生.食肉,还是食素?——20世纪上半叶中国关于素食的讨论[C].健康与文明——第三届亚洲食学论坛论文集,2013.

[7]梁其姿.医疗史与中国“现代性”问题[J].中国社会历史评论,2007(00):1-18.

[8]赖淑卿.吕碧城对西方保护动物运动的传介——以《欧美之光》为中心的探讨[J].国史馆馆刊,2010(23): 79-118.

[9]黄克武,张哲嘉.公与私:近代中国个体与群体之重建[M].台北:中央研究院,2000.

[10]范纯武.清末民初女词人吕碧城与国际蔬食运动[J].清史研究,2010(2):105-113.

(责任编辑:杨华轲)

Introduction of the Western Animal Protection Movement by Pichen Lee and Her Patriotism Feelings

XIONG Huiying
(School of History,Zhengzhou University,Zhengzhou 450001,China)

Pichen Lee took up the advocacy of the animal protection movement in her middle age.By disseminating the concept of anti-slaughter,becoming a vegan,and translating the Sutras of the Buddha.she become a bridge of communication between eastern and western communities of the movement.In 1930’s,China was in turmoil.Based on this background,this article focuses on her action of advocating anti-slaughter and the movement of animal protection,and analying the meaning in epoch.

Pichen Lee;animal protrection;anti-killing and preservation of life;patriotism

K928.4

A

1008—4444(2015)05—0155—03

2015-01-28

熊慧颖(1991—),女,河南信阳人,郑州大学历史学院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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