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文化影响下的接受
——浅析早期创造社骨干成员的文艺思想

2015-03-17 16:40王艳文姜凡龙
湖北科技学院学报 2015年1期
关键词:郁达夫郭沫若浪漫主义

王艳文,姜凡龙

(1.湖北科技学院 文传学院,湖北 咸宁 437005;2.崇阳县第一中学,湖北 崇阳 437500)

传统文化影响下的接受
——浅析早期创造社骨干成员的文艺思想

王艳文1,姜凡龙2

(1.湖北科技学院 文传学院,湖北 咸宁 437005;2.崇阳县第一中学,湖北 崇阳 437500)

早期创造社成员由于多年的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在接受西方文艺思潮的时候往往会无意识的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而有选择性的进行吸收与转化。本文拟从传统文化影响下浪漫主义思潮的接受、传统文化影响下主情主义手法的吸收、传统文化影响下感伤哀婉情绪的体现三个方面来谈中国传统文化对早期创造社成员在接受西方文艺思潮的影响。

早期创造社;传统文化;浪漫主义;主情主义;感伤哀婉

早期创造社作家,如郭沫若、郁达夫、成仿吾等人,大都留学日本多年,他们很显然地受到西方各种文艺思潮的影响。正如郑伯奇在《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三集导言》中所说:“郭沫若受德国浪漫派的影响最深。……郁达夫给人的印象是‘颓废派’,其实不过是浪漫主义涂上了‘世纪末’的色彩罢了……成仿吾虽也同受了德国浪漫派的影响,……在作品中,他又感受着象征派、新罗曼派的魅惑。”[1]在郑伯奇叙述中,我们看到早期创造社成员郭沫若、郁达夫、成仿吾都受到德国浪漫主义文艺思潮的影响,而丝毫看不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子。作为接受过现代文明洗礼的五四中坚分子,早期创造社作家都摆出了彻底反传统的激进姿态,使得人们更多地看到的是他们与中国传统文化“断裂”的一面,而相对忽视了他们身上所蕴含的民族传统文化因素的影响。中国传统文化给早期创造社作家的文学创作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却是值得我们思考的一个问题。笔者在此文中主要以早期创造社的骨干成员郭沫若和郁达夫为例,分析传统文化影响下他们对西方文艺思潮有选择性的接受。

一、 传统文化影响下浪漫主义思潮的接受

郑伯奇在导言叙述中,不仅概述了前期创造社成员接受了德国浪漫主义思潮的影响,而且对其原因也作了解释:“第一,他们都是在外国住得很久……第二,因为他们在国外住得很久……第三,因为他们在外国住得很久”。[1]他的解释归结为一点就是“因为他们在国外住的很久。”笔者认为这样的解释很难服众。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讲,一种文学思想要对接受者产生影响,除了要受制于时代等客观因素外(何况“在国外住的很久”根本上连客观因素都算不上),关键还在于这种文学思想必须与接受者的知识构成产生一种同构关系。约瑟夫·T·肖在《文学借鉴与比较研究》一文中说:“文学影响的种子必须落在休耕的土地上。作家与传统必须准备接受、转化这种影响。”[2]前期创造社骨干成员郭沫若与郁达夫在接触外国文学之前心灵并非一片空白,已经有着深厚的传统文化修养。促使他们在创作上接近浪漫主义而不是现实主义或其他什么主义更为深刻的原因,主要还在于他们原有的知识构成,即与中国传统文化深刻的历史联系。

郭沫若从小就熟读《唐诗》、《千家诗》、《诗经》,因为在中国传统教育中,传统诗书的背诵是入门,有句古训叫“熟读唐读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汪洋恣肆的庄子散文,172问《离骚》与李白的天生我才必有用的狂狷,以及王维、陶渊明为代表的清新、自然的山水田园诗都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正是这种充满浪漫抒情色彩的古典作品的熏陶,培养了他的浪漫气质与美学追求,使得他能够与西方浪漫主义思潮一拍即合。可以这样说,正是庄子那逍遥游荡于天地之间的无拘无束,屈原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执着追求的影响,才有郭沫若对歌德的《浮士德》艺术世界不懈探索。正是源远流长的中国山水田园诗的清新与超脱,才使郭沫若对泰戈尔的《新月》、《飞鸟》产生共鸣,也正是唐代著名诗人李白诗歌的那种雄伟壮丽,自由奔放的精神才导致郭沫若那一腔热血的沸腾而出。[3]郭沫若的代表作《女神》中那种天马行空的想象以及汪洋恣肆的文笔表面上看是受到西方浪漫主义思潮的影响,但仔细考察,发现他们显然也是受到了中国传统诗文的影响,或者准确地说,中国传统诗文是他们接受外来思潮的前提条件。

郁达夫在留学日本之前,接受的一直是中国传统教育。他从小就偏好中国古典文学,小学熟读唐诗古文,又因家境贫寒,易自悲自怜的性格培养了他忧郁浪漫的气质。这种忧郁浪漫的气质使得他比较倾向于接受阮籍、李白、李贺、李商隐、黄仲则等古典作家的思想,并从骨子里继承了这一类作家忧郁善感、落拓不羁、放浪形骸的气质格调。正是这些古典文学的熏陶影响了郁达夫的审美取向,使得他在接受西方文艺思潮的时候,自动倾向于浪漫主义和颓废派。

二、传统文化影响下主情主义手法的吸收

前期创造社作家从理论到实践都强调小说的主观性和抒情性。郭沫若称这种美学追求为“主情主义”,郁达夫则以“自叙传”抒情小说的开山者而闻名。他们这种重主观、重抒情的写作手法虽然较多的受到了19世纪欧洲浪漫主义文学和日本“私小说”的影响,但是这种影响的接受也有其深刻的思想根源。我国文学史上抒情文学自《诗经》问世以来就延绵不绝,主观性、抒情性一直是我们民族文艺思想中最有生命力的因素。自先秦时期的庄子散文,魏晋时期的魏晋风度、到明代的李贽和公安三袁以及清代袁枚的性灵文学,这股张扬个性、反叛传统、独抒心性的写作线索就从没有断过。天性浪漫的郭沫若、生性敏感的郁达夫在接受传统文化的影响时,很自然地就选择了与自身性情合拍的抒情文化传统。

郭沫若从小就喜欢读《诗经》等抒情之作,欣赏歌德“主情主义”的创作手法,声称与歌德产生了共鸣。这种重主观、重抒情的小说叙事模式从来源上分析与中国源远流长的抒情文学传统有着密切的联系。郭沫若也坦承“他早期特别喜欢袁枚的《随园诗话》,前期创作也受到过袁枚的影响,袁枚的‘主性情说’与郭沫若主观抒情的浪漫主义艺术个性有着极其深刻的内在联系。”[4]

郁达夫较多的接受了浪漫主义和“颓废派”的影响,主张文学创作要以情感为中心,努力写出自己个人的情绪流动和心理的变化,在小说《沉沦》中作者就常常从内心发出感叹:“中国呀中国!你怎么不富强起来。”他在自杀之前仍在大声呼喊“祖国啊祖国!我的死是你害我的!”此外在《秋柳》等小说中,这种直抒情感的例子也比比皆是。这种直抒胸臆的写作手法看似直接受胎于西方浪漫主义文艺思潮,而实际上也是受到了中国传统文化中主情文人诗作的影响。此外,由于他的敏感多疑,自卑自怜的忧郁性情,使得他较多地借鉴了日本“私小说”的写作手法,大胆暴露个人私生活中的灵肉冲突以及变态性心理,以“零余者”身份自居,以消极的姿态进行反抗,或沉溺酒色、放浪形骸,或自高自傲又自轻自贱,自我摧残,甚至选择死亡来作为对社会最后的抗议,解脱人生的痛苦,摆出一副“颓废”的面孔。这种不顾传统礼教的规范,自暴自弃、放荡不羁的气质特点其实与魏晋文人豪放旷达、藐视封建礼教的行为颇为相似。总之,郁达夫小说中表现出来的以情感流动为线索的叙述手法以及故作“颓废”的姿态表面上是受到了西方浪漫主义和日本私小说的影响,实际上是受到了传统中国文化中的放浪文人的人品、经历、作品的影响。

三、 传统文化影响下感伤哀婉情绪的体现

前期创造社小说在艺术表现上往往表现出感伤哀婉的情绪,这虽然与祖国孱弱无力任人欺凌的现状和下层人民悲惨的境遇有直接联系,但是作家的主观选择却是这一艺术体现的主要原因。郭沫若虽有古典作家豪放旷达的一面,但在小说创造时,他却执着于人生苦难哀伤一面的书写。在小说《牧羊哀话》中,感伤与忧郁的话语比比皆是。如“听到此处,我已沥沥的吊下了泪来”,“一声声澈入心脾,催人眼泪”。小说《歧路》的开篇就写到“一个怆恼的情绪盘据在他的心头。他没精打采地走回寓所来”。郁达夫作品到处都弥漫着哀怨的情怀,类似的话语在其它的作品也很常见。尤其在《茑萝集》写到“他”那不爱而又不得不爱妻子时的那种怨、恨、悔、恕的心里情感冲突,写到了催人泪下的地步。

郁达夫以特有的感伤美而闻名于学界,在他看来“把古今艺术总体积加起来,从中间删去了感伤主义,那么所余的还有一点什么呢?”[5]对于自然山水,郁达夫总是喜欢那些秋意、清风、落叶、残亭、冷月等营造萧瑟、凄清氛围的景物。对于艺术,郁达夫特别注意感伤忧郁的美,尤其喜欢日本“私小说”。在他的小说中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孤冷”这样的字眼。在小说《沉沦》中,作者开篇就写到:“他近来觉得孤冷得可怜。”由此作者感伤哀婉的情绪体验也笼罩了全文,最后整个小说写的就是那种心头多恨,袋中无钱,世不容的苦闷者的孤独忧伤自怨自艾。郁达夫在谈到其创作所受到的影响时说“给他影响特别大的是倒是名气不大的黄仲则和厉鹗”。[6]黄仲则一生的不幸的遭遇引发了郁达夫的感时伤世的悲悯情绪,再加上黄仲则作品中弥漫着的忧愁情调与他的悲惨身世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正好契合郁达夫对艺术的感受与欣赏能力。厉鹗与朱月上的爱情也因朱月上早死而不了了之,这种爱而不得的爱情悲剧也很能打动郁达夫的那纤细敏感的情绪,于是他就自拟黄仲则写下了《采石矶》、自拟厉鹗写下了《碧浪湖的秋夜》这两篇历史小说。这就说明作者郁达夫在艺术趣味与审美品味上受到上面两位诗人的身世与作品风格的影响。这也是郁达夫为什么能与从道生、华兹华斯、歌德等人的作品产生契合的原因,同时也是作者为什么会在总体上给人以情绪性特征的日本私小说那里吸取营养,而没有选择其他的美学资源的内在原因。综上所述,前期创造社在接受国外思潮的影响时,能够自觉的倾向于浪漫主义思潮,形成重主观、重抒情,偏爱感伤哀婉情调的文艺观,与前期创造社作家(特别是郭沫若和郁达夫)从小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以及形成了的知识构成有密切关系。本文通过对早期创造社骨干成员郭沫若与郁达夫在传统中国文化影响下对西方文艺思潮、写作手法、艺术表现上有选择性的接受,简要论述了早期创造社与中国传统文化的紧密联系。

[1]郑伯奇.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三集[M].上海: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1935.

[2]约瑟夫·T·肖.文学借鉴与比较研究.比较文学研究资料[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6.119.

[3]蔡震.郭沫若前期文艺思想与我国文化传统的关系[A].郭沫若研究[C].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5.28.

[4]黄侯兴.郭沫若文艺思想论稿[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5.75.

[5]郁达夫.序孙译《出家及其弟子》[A].郁达夫全集(第十卷)[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6.377.

[6]刘保昌.古典式的主情主义写作——创造社小说与中国传统文化[J].社会科学辑刊,2001,(4).

2095-4654(2015)01-0001-03

2014-11-02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汉民族共同语”(50102010017)阶段性成果

I2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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