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在孤独那边

2015-03-18 06:11连忠诚
延河·绿色文学 2015年2期
关键词:乡野稻穗田埂

连忠诚

此时此刻,北京八里庄十里堡27号,一定欢歌曼舞,充满情愫,又似欢乐的海洋,每个人都微笑着开启着属于自己的幸福欢乐。

一个是载歌载舞的喜笑颜开的忘我天地,一个是汗流浃背回归农田乡野接触水稻的汗水合着泥土的气息。于我,欢乐总在孤独那边。

我在乡间地头收割金黄的水稻,伴着田间地头的鸟鸣声声。不是矫情也不是故弄玄虚。不是因为这次来鲁迅文学院给自己的一个小小借口;即便在省城,我也是千难万险奔回老家收割水稻,小时候觉得很累很烦,现在觉得是一件多么愉悦甚至让人兴奋的美差。

好不容易归家了,一股子使不完的力气全部用上;猫着腰杆赤着大脚;在田间愉快哼着歌曲不停劳作,村里人说我是疯子癫子,我依然乐呵呵的无所畏惧谁谁也无所畏惧。右手持镰刀,左手反抓着三两株成熟的水稻,猛割不停,即使胳膊被老化的水稻叶子刮伤也没有在意过,没有感觉到一丁点疼的感觉。这个在小时候是多么伤心的伤口,如今却是多么幸福的画纹。

“大警察,还需要每年都这样吗?”问我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我邻田的表嫂子。表嫂子头上顶着一个草帽,脖子腿都裹得严实,两胳膊戴上手笼子,十足的一幅女汉子的气场。他家一眼望不到头的稻田里只有她一个人,却干得比谁都欢实。看着籽粒饱满的稻穗一个个卧倒在她的脚下,她用胳膊抹了一把汗。她的脸皮粗糙有好多褶子,我也真纳闷,你说,被汗水整天滋润咋也不见水灵呢?一个四十刚出头的女人看上去跟五十开外的老女人一样。不过,她一撅着干活,风一吹衣服贴紧她的凹凸部位的时候,就显现了她的饱满来,饱满得跟她家的稻穗籽粒一样。在风吹过后,一种不可言喻的女人风韵仍不减当年。

在田的边角处,一个七十古稀的老婆婆在风烛残年中依然耕耘,一点点收割着,慢得像老黄牛似的,老婆婆没站稳脚,被风给刮了,摔了个大屁蹲儿。我刚想去扶一把,没想到她自己起来,冲我笑笑,笑得比较避讳,因为她的牙齿就剩三四个了,稀不郎唐。她边笑边说嘴上说嘴,他妈的一个老巴子,我这把老骨头硬着呢,我今天怎么了。她满头浓密的白发说明她也曾经硬朗过。她旧了的、过了气的、大襟款式的蓝褂子证明了她清苦节俭。她的屁股空空荡荡,胸脯子也早已瘪瘪平平。她是就是我隔壁村的老妈。

“我们都是一家亲啊!表哥没有回来吗?”我抬头答应道。

“死在城市了。是我不要他。”表嫂子怒气冲天。

“不是表哥有人了吧?!”我开玩笑道。

“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第一啊他没有人要,第二啊,你表嫂子我厉害着啊,他找吧,我也挑选挑选。我看哪个厉害,我可以去城里打工啊,看他妈还有孩子怎么养活。”

“表嫂子的的确确厉害人啊!

“我不厉害,我厉害今天就不收水稻,和你一样去大城市了。你这在城市工作,穿着警服回来干活,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

“来兄弟啊……”我奋力跑了过去,一条蛇正在吃一只青蛙,场面残忍血腥,我没有顾虑,赶紧用硬泥土狠狠砸了过去,蛇见状惊吓放弃食物逃跑了,无踪无影。只剩下一只已经被咬死吃了一半的青蛙,地上一堆血迹。这些场面是目前农村的一个现状;留守女人和落寞夕阳以及祖国未来花朵。

“兄弟,给你老表嫂子找个工作啊!我想去大城市看看挣点钱自己花。”

我无语。很难给她满意答案。显然男人外出挣钱养家,女人老人孩子留守,他们在苦难中坚守岁月的离去,坚守父辈的传统经验还有这山那水的一汪清静。她们尝尽生活的艰辛孤单困苦。想着,不觉得已经是满脸大汗,抑或满身臭汗。抬头望天,低低的蓝蓝的,偶尔有小鸟在飞奔的脚步和歌唱,他们欢乐着表演着给这些女人们看着。

身后的田埂不时传来肩挑水稻的村民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他们成双成对,快速奔跑在田埂,生怕天黑了大把大把的农活剩下了。必须在日落之前全部干完才告一段落。在我们村依然如此,传统的农耕依然是父辈们坚守的生活方式,传统的劳作、收获、手艺、种植等依然充满着青春无限的活力,然而于我就是一种可贵的乡愁。仿佛哪些或者这些童年的一切就在眼前。

定了一下眼神,我的眼前:一位叛逆少年,或者放牛娃头顶草帽,或牵牛或骑牛背,在静山清水间流淌着美妙的笛声,放声叫喊或者引吭高歌,村后头的泥土的青瓦房子做背影,真是人在画中游走,显得立体又真实,要不,很多慕名而来的画家都来我们家乡写诗作画。小时候如此,现在依然。仿佛,我也在画中行走,在孤独的雨诗中漫步,行走在田间乡野还有老屋的竹林中掏鸟蛋,抓麻雀;还或者看看那些果木树老去的树皮树根。也就是这一刻,自己才蓦然清醒岁月年华的老去已经是逼上梁山。虽有点夸张,但是这就是时间给我一个三十好几的人最真实的容颜。

在京城,我是否也有这种孤单的宿命或者哀愁相思,我想我有,也一定。每每怀想,总是那样怦然心动,有时间是心跳加速。童年是人类从物欲追逐或者虚荣的满足中解救出来生活密码或者生活器皿,其实市井的喧闹以及俗务的缠身,我们依然渴望悠游到那天真烂漫的乡下生活,浑然忘机的乌何有之乡。因为在大家彼此的心中,都有一个渴望自由天真纯洁的彼得潘。即使欢乐在孤独的这边或者那边,于我来说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不必悲想也无谓感伤。

一抱抱沉淀的水稻总是低头不语,他们成熟厚实。它们和我们一起分享收获的喜悦。并散发无限的稻息香米,沁人心脾。稻田里的小动物们一片欢愉,不知不觉已是落日余辉残留了,一天的光阴就这样散落在乡野的田埂,虽然有泥土散发的味道,但是没有恶臭,依然是干净的通透的甚至唯一的,所以这里是纯美的绝境,我心中最美的乡村。

仿佛一叶扁舟,行到水穷尽了的时候,坐看云起时尚好,若能慢慢记录下来,这就是对生命对乡村的纪念与真实表达。书写的是最初的目的,原是为了单纯的怀念怀乡,因为时间的运动性质,所以一切都会面目全非甚至销声敛迹。此时拥有的就是上天恩赐的,应该懂得珍惜或者珍重并好好保存。

京城近了,乡愁却远了。

欢乐总在孤独那边或者这边,因为文字或者对文字的一味矫情,徘徊或者等待的焦虑总是让我充满热望,有时候不仅潸然泪下;欢乐或者孤独,于我都是值得珍惜的,内心的干净清亮甚至善良热烈让我从不怀疑自己是那么幸福又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乡村警察。

天渐渐消退了日光,夜幕降临了。所有的劳作变成乡村的美梦美景,梦醒了天便是艳阳高照,我枕着稻穗入眠,在黑暗中和衣而睡。梦真的醒了,可眼角却挂满了泪痕。

京城近了,乡愁却渐渐远了,甚至模糊不清。那些过眼云烟的眼花缭乱或者是美眉俊秀即是生活的过往或者匆匆过客,总有一天会是不堪一击或者不堪回首或者美好回忆或者烟雨蒙蒙。总之,我不孤独也不再孤独,因为欢乐总在欢乐这边,孤独总在孤独那边,不是我的较量蛮横,而是一场心灵的审判和对视,当欢乐在孤独那边时,我却悄然甚至毫不犹豫选择弃权。

责任编辑:邢小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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