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畅淋漓的现实批判
——论周作人的《谈虎集》

2015-03-20 11:46张超
文化学刊 2015年4期
关键词:周作人散文现实

张超

(山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山西 临汾 041000)

酣畅淋漓的现实批判
——论周作人的《谈虎集》

张超

(山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山西 临汾 041000)

《谈虎集》收录周作人 1919年至 1927年所作散文 132篇,“是关于一切人事的评论”。本论文以周作人的《谈虎集》为研究对象,探究其中酣畅淋漓的现实批判,从主要内容、艺术特色和创作意义三个方面来解读这一问题,以期对这一问题有全面和深刻的认识。

周作人;《谈虎集》;现实批判

周作人的散文通常被研究者冠以“闲适”“冲淡平和”的特点,但对于一个在历史、现实、文化、知识等各方面都有研究的百科全书式的人物来说,这样的概括未免有失偏颇。周作人的散文并非一味闲适、不问世事,由周作人的《谈虎集》可以看出,他在散文中对于现实人世的批判也是相当猛烈的。

一、《谈虎集》中现实批判的内容

(一)对于黑暗的统治阶级的批判

周作人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呈现出的是一个叛逆者和战士的形象,叛逆精神和战士的风姿展露无遗。面对官僚、军阀对人民的压迫,他发出了猛烈地批判,表达了对这些现象的激愤之情,并对被摧残者表示同情。《谈虎集·碰伤》记述的是北京八所国立学校教员因抗议北洋军阀政府积欠教育经费而举行游行,在新华门前被军警殴伤,但政府发布命令,宣布这些教员是自己“碰伤”。[1]面对这种统治者欺压民众的现象,周作人发出了自己的批判,用他自己的话说,“不免又动了流氓的性格”,列举了自制钢甲、《唐代丛书》中的剑侠、浦口轮船三个例子以示讽刺,对政府这种欺压民众的行为猛烈抨击,并且呼吁民众从此停止情愿,各自努力。这篇写于周作人在西山养病期间,将周作人激烈和尖刻的一面呈现得淋漓尽致。

《谈虎集·关于三月十八日的死者》同样对于黑暗的统治阶级进行了猛烈抨击。[2]面对“三一八”惨案中的死者,周作人表达了沉重的哀悼和惋惜之情,对于执政府的大残杀,发出猛烈地批判,大谈赤化。可有些学界名流和新闻记者还在那里诬陷,认为逝者如同白死,革命政府与帝国主义原是一样东西。面对这样的流血牺牲,周作人甚至惭愧自己“只会以文字来纪念”。

(二)对于封建残余的猛烈批判

在《谈虎集·致溥仪君书》中,周作人对守旧派和民众中普遍存在的王权思想进行批判。[3]他赞同钱玄同的观点,致信已经出宫的废帝溥仪,建议他到欧洲去研究希腊文学,认为他应当摆脱封建王权的羁绊,走上文学的道路,去创造文明。

对于祖先崇拜这一问题,周作人也理直气壮地进行批判,例如写于“五四”前夕的《谈虎集·祖先崇拜》,他观点是“切不可崇拜祖先,也切不可望子孙崇拜我们”,我们应当“自己崇拜,子孙崇拜”。[4]周作人用两代人的“恩”“债”和祖先崇拜作为书写手段,他并未否定文化传承,而是在这基础上揭露和否定对“旧知识的崇拜”。他理想的家庭状态是:父母和子女以平等的关系相处,如同朋友,子女不必尽孝。认为这样“比皇帝和道学家的意见好得多”。

与前两者相比,周作人最为反对的还是对妇女的压迫,代表作品为《天足》。周作人在日本留学时期,看到日本女人赤着一双天足,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免心生感慨。[5]他对这种“崇尚自由,爱好简素”的民族的生活方式“一见钟情”,自此以后的五十年都没有改变。面对中国女人缠足的现象,他再次发出了猛烈地抨击。周作人将缠足与国家的文明联系起来,看到文明古国的女人一瘸一拐,便认为自己兄弟辈是野蛮人,认为这种现象与自己心中的文明古国发生的冲突,以此来揭露封建社会残酷迫害妇女的现实。

(三)对于愚昧落后的国民劣根性的批判

周作人对于国民性有着深刻的体察,与其兄长鲁迅一样,关注着国民性的改造,他们都满怀希冀,期盼通过自己的“呐喊”,唤起民众意识的觉醒,从而改造国民劣根性。在《谈虎集·诅咒》一文中,周作人对于国民性的形容简直毫不留情,他直言,“中国人的天性是最好淫杀”,“这实在是一个奴性天成的族类,凶残而卑怯”。[6]面对处决的女犯,民众不是同情与反抗,而是期盼着看女犯“光膀子挨刀”,这简直叫人痛心,所以周作人才毫不留情地说,“他们需要的是压制与被压制”。[7]面对国民的劣根性,这种评论未免惨酷,但是,周作人对于人心人性的揣摩,的确见真章。

(四)对于时事的批判

《谈虎集·代快邮》是集中反映周作人对于时局看法的一篇作品。这篇书信写于1926年,正值“三·一八”惨案发生之际,北京的民众群情激奋,连先生的朋友也跑去参加运动,于是才有了周作人给朋友的这篇书信。周作人所持有的是历史轮回的观点,这在他的《闭户读书论》中可以找到答案,他不认可找北京商人认捐,烧毁日货的行为。[8]针对这一问题周作人给出的药方是“忏悔”,换句话就是反思。周作人赞同和欣赏俞平伯所说的“谴责精神”,同样以为“反抗自己更重要得多”,但“今日之中国”,仍然不肯伸出手去摸脸上的疮毒和疙瘩,仍旧以“国情”为借口,不肯老老实实去承认和改正自己的错误,最终,周作人表达了对于未来时局的担忧,只怕百年之后,时局依然纷乱,说不定会重新上演群雄割据、改朝换代的戏码。

二、《谈虎集》中现实批判的艺术特色

《谈虎集》中现实批判的艺术特色,主要表现在对于反语的运用。《谈虎集·前门遇马队记》就是代表作品之一。这是一篇记叙性的作品,记叙的是作者在“六三”事件的当天在北京前门遇到马队一事。当时的真实情况是,民众几乎被马队踏死,这些情况从当时作者其他记叙性的文章中可以看出来,但在本篇作品中,作者却只字未提。文章一开头先交代事件发生的时间,颇有历史记时法的味道,接着就如同拉家常一般,将整个事件娓娓道来,过程中丝毫没有体现出任何暴力冲突,反而时常增添一些淡化冲突的平和情绪,“我奔到牌楼底下,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接受了一位军警非常和善的指导,果然没有丝毫危险。”[9]文本中找不到热血青年的慷慨陈词,更没有对于血腥士兵的驱赶和替革命志士的声讨。却在无形中表明了作者的政治立场和态度,“那马是无知畜生,他自然直冲过来,不知道什么是共和,什么是法律,但我仿佛记得那马上似乎也骑着人,当然是个兵士或警察了。”这篇作品刊登在《每周评论》上,警察都对当时的编辑李大钊抱怨:这篇文章虽然看不出毛病来,但其实质不得要领。由此也可以从侧面看出作者运用反语的功力相当之高。

作者在记叙这一事件时,是站在叙述者之外的情感立场上的。他从一开始就有意拉开与叙述者情感立场的距离,这是对历史现实的虚化,从而将文本的基调定位在叙述者对历史现实的美好憧憬中。作者故意隐藏自己的真实感情,痴傻呆滞地以天真的视角自言自语,有意让读者在叙述者不可圆说的叙述中发现真实事件的荒谬,在静默不语中让读者自行发现事件真相,这正是作者写作的高明之处。

在《谈虎集·娼女礼赞》中,同样可以看到作者对反语手法的运用。从题目就可以看出,如果作者所持的立场是对娼女的赞美和歌颂,那他恐怕不会用这四个字来命名自己的作品。从内容上讲,作者首先引用《水浒传》中白秀英在郓城县勾栏里说唱说笑的定场诗,接着写到德国人柯祖基的观点,“资本家暗示女工卖淫是增加她们收入的一种途径”。按照常理,作者应该对这种观点持批判态度,但作者竟然引用美国批评家门肯和德国医学博士哈耳波伦的观点来力证资本家是正确的。言至于此,如果真的认为作者旁征博引是在为资本家辩驳,那就大错特错了。文本在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反讽,诸如“多给工资以至减少剩余价值那是断乎不可”,“夫资本主义既有万年有道之长……然列卖淫之可得而礼赞也盖彰彰然矣”等等,可谓字字揶揄,字字嘲弄。

周作人《谈虎集》中的现实批判,充分展现了周作人作为一位社会批评家的面貌。正如夏济安所言,“他是五四运动中出现的作家,对旧中国的罪恶也很少同情”,为他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作品中的文化批判打下了基础。总的来说,现实批判家这一面貌与我们后来对周氏的印象距离甚远,但确实又是作为一个整体不可忽视的侧面之一。

[1][2]周作人.谈虎集[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1.23.67.

[3]张咏梅.论周作人散文的忧患意识[J].西南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03):15.

[4]陈伟光.论“五四”时期周作人散文风格形成[J].安徽文学,2010,(02).

[5]周晓平.二元对立的矛盾纠缠——论周作人 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散文艺术[J].太原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03).

[6]王士民.“五四”时期周作人散文的文体风格[J].徐州教育学院学报,2008,(3):56.

[7]丁文.“谈狐说鬼寻常事”——周作人早期散文中的一种文化探源[J].海南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2,(04).

[8]陈韶林.亦庄亦谐 庄谐杂出——周作人散文的艺术特色之一[J].江淮论坛,1989,(02).

[9]陈韶麟.周作人散文新论——兼与鲁迅散文比较[J].佛山科学技术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1,(01):66.

[10]曹阳.新世纪以来周作人散文研究评述[J].四川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09,(01):45.

【责任编辑:王 崇】

H3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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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7725(2015)04-0213-03

2015-02-15

张超(1992-),女,山西晋城人,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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