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贯注 诗书俱佳

文 介子平

自然贯注 诗书俱佳

文 介子平

姚军先生所善，围棋一，书法一。围棋不论，就书法而言，皆性情之作矣。

姚先生的行草，一天云锦风在下，妍美流便，绰约多姿，二王气韵有之，王铎形态有之，却更具傅山风骨。其运笔逆入平出，回锋转向，时圆时方，圆者多转换，继而不断，方者多折曲，断而后起。时轻时重，轻者用端锋，如莺舌百转自林间来，重者以铺毫，若狂风落叶低沉横扫。沈尹默有诗云“龙蛇起伏笔端出，使笔如调生马驹”，姚先生运笔得此意趣也。墨色则吻合于运笔的抑扬顿挫、启承转合，浓比陈年佳酿，十年味不败，淡比初春草色，遥看近却无。急稳浓淡、中锋侧锋之间，线条则遒劲雄健，上下牵丝，不偏不激，趋中且和。而几处肥笔的巧设，似蕴藉忧郁，却哀而不伤，似声含萧飒，却澎湃铿锵，这显然是青主笔意。而于干练精工处的枯笔，竟有毕其功于一役的长拖长曳，一挥而就，虬比藤萝的交错，曲若羊阪的石径，正是“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的千变万化。二王傅山之间，其形较二王猛利，却有傅山起落争折的耿介，其势较傅山清瘦，却有二王寒春新柳的风致。书之妙道，心合于气，气合于心，神采为上，形质次之。

竹影幽处邀月醉，松风动时牧云闲 姚军/作

最是其结字，疏密大小，皆信笔所致，开合转承，成自然贯注，大字处严密无间壑，小字处宽绰有余暇。当正则正，当浑则浑，当茂则茂，当凋则凋，何以穿插，何以回避，何以揖让，何以顾盼，俱无定式耳，金边银角，肚皮为之实，随心所欲不逾矩也。此是否受到围棋之长关冲跳尖、飞镇挂夹断之启发。布白犹乱石铺街，松柏错落，俨然划一屋舍，井然不紊乱，花地织锦，经纬棋盘矣。

《壬辰中秋至东海有感》 姚军/作

“愿攀自认”联 姚军/作

“宁拙勿巧，宁丑勿媚，宁支离勿轻滑，宁真率勿安排”，乃傅山著名的“四宁四勿”之说。凡人各殊气血，异筋骨，心有疏密，手有巧拙，书之好丑，在于心手。求丑的执著使其以“拙”“丑”取代“美”“媚”。满纸的“乱头粗服”表现，不正是姚先生得傅字精髓之结果。“拙”之求，虽说略带刻意，却使之风貌大变。

抒情达意，阐发胸臆，可以诗文，可以书画，翰墨及文章至妙者，皆有深意以见其态，故曰言为心声，书为心画，而以毫端达于纸上者，书家画家也。书家于书里书外的人文学养、性情意趣，皆体现于字势之间。姚先生供职于某出版单位，且为总编辑，出版书目中，傅山者不在少数。

作为一个单位的负责人，公务缠身、文山会海是很自然的事，为自己找一个什么理由加以推脱，心安理得，仰不愧天，但其没有，业余时间多钻研于此，痴迷于斯。其学笃也。在舍，聚古人于一堂，接丰采于几案，在外，手执心画于虚纸，迷途忘返于碑林，虽已纵横有象，而不窘于小成。

书法之外，姚先生尚不忘文本，片刻沉吟，七步成诗。其诗也俏，每有佳句，诸如“抚松寻梅野老事，料得世间少人知”，“琥珀玉光权作酒，醉卧海上听龙吟”，“澄澈广宇清且净，慈悲自在何须寻”，“愿攀孤梅为宿友，自认闲云是前身”云云。其性也达，其诗也放，其书写其诗，遍翻当代书家，未见几人耳。此言不稍饰。

姚 军

别署姚远，祖籍浙江金华，1966年7月出生于山西离石，现任山西人民出版社总编辑，2014年被评为中国新闻出版界领军人物。

诗书画印，昔时文人在至雅之事也。诗者，文之至极。后人评价傅山曰：“字不如诗，诗不如画，画不如医，医不如人。”徐渭曾自称：“吾书第一，诗二，文三，画四。”袁宏道《徐文长传》则曰：“病奇于人，人奇于诗，诗奇于字，字奇于文，文奇于画。”郑板桥则自谦道：“学诗不成，去而学写，学写不成，去而学画。”溥儒晚年在台湾的弟子曾说：“如果有人称他为画家，不如称他为书家，如果称他为书家，不如称他为诗人。”齐白石也说过类似的话：“我的诗第一，印第二，字第三，画第四。”启功先生青年时代曾问学于溥儒溥心畬先生，求教书画方面的道理：“先生总是指导怎样作诗，常常说画不用多学，诗作好了，画自然会好。我曾产生过罪过的想法，以为先生作画每每拿笔那么一涂，没讲求过什么皴、什么点。教我作好诗，可能是一种搪塞手段。后来我那位学画的启蒙老师贾羲民先生也这样教导我，他们两位没有商量过啊，这才扭转了我对心畲先生教导的误解。到今天六十年来，又重拾画笔画些小景，不知怎么回事，画完了，诗也有了。还常蒙观者谬奖，说我那些小诗比画好些，使我自忏当年对先生教导的半信半疑。”故曰诗为四艺之统领。诗书画印，其事不一，其理则同，不难一隅三反，触类旁通。苏东坡云：“诗不能尽，溢而为书，变而为画。”姚先生也有“山画倪瓒笔，水写八大风”句可应。

其书法，无大名，却有大貌，无大拙，却有大朴；其诗风，无大饰，却有大气，无大巧，却有大质。予人快乐，己也愉悦，姚先生性格开朗，为人仗义，性格使然于书，运行纸表，此即书法功力也。“四十以来无大志，余生惟爱棋酒茶。暗将一生蹉跎事，许与东海伴云霞。”“惶恐不敢对先祖，惭愧安能面尘萱。惟将残生寄棋酒，孤灯冷火向谁言”，其诗自嘲，可窥性情。笔性墨情，大起大合，皆以性情为本。谁曰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