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社会梦想”的乌托邦文学
——以美国乌托邦文学为例

2015-04-03 03:01
关键词:乌托邦文学小说

曾 桂 娥

(上海大学 国际交流学院,上海 200072)

作为“社会梦想”的乌托邦文学
——以美国乌托邦文学为例

曾 桂 娥

(上海大学 国际交流学院,上海 200072)

乌托邦文学的本质是“社会梦想”,是政治与文学血亲关系的典型体现。美国乌托邦文学起步相对较晚,经历了19世纪末乌托邦文学的第一次繁荣和20世纪后半叶的再度勃发,其中女性主义乌托邦、生态乌托邦以及伊托邦等亚文类也应运而生。作为“社会梦想”的乌托邦文学积极“介入”社会政治生活,催生了许多乌托邦公社或组织。乌托邦文学兼具批判社会现实的解构精神和设想理想社会的建构力量,体现了文学对社会政治生活的强大“介入”作用。

社会梦想; 美国乌托邦文学; “介入文学”

英国著名作家奥斯卡·王尔德曾言:“世界地图如果不包括一块乌托邦,就根本不值得一瞥,因为它缺少承载人性的地方。”[1]“乌托邦”一词最早由英国作家托马斯·莫尔明确提出。他在1516年发表的《乌托邦》(Utopia)是乌托邦文学的奠基之作,也使得乌托邦文学成为所有文类中拥有最精确诞生时间的一种文类。从词源来看,“utopia”源自希腊文, 由“u”和“topia”两部分组合而成。“u”的希腊语谐音有“ou”与“eu”。“ou”表示无、没有;“eu”意为美好、完美。“topia”来自希腊文“topus”,指场所、地方。所以,该词既有“不存在的地方”(outopia)之意,也指“完美的地方”(eutopia)。严复在1898年翻译的《天演论》中率先提出“乌托邦”这一中文译法, “乌”为子虚乌有, “托”即“寄托”, “邦”指邦家、邦国、地方。因此,乌托邦意指在地理位置上根本不存在,但在精神上有所寄托的虚无飘渺的地方。

美国的乌托邦文学诞生于19世纪中期的超验主义运动,分别于19世纪后半叶和20世纪70年代出现了两次繁荣。美国的乌托邦文学是社会思潮的集中体现,本文将以美国乌托邦文学的流变为例,探讨文学作品与社会历史文化之间的互动关系,以期发掘作为社会梦想的乌托邦文学如何介入现实生活世界,影响社会政治生活以及个体的生存状况,推动社会进步。

一、 乌托邦:文学与思想

“乌托邦”一词充斥于当今的各种社会文化语境之中,其所指包罗万象。有人将它视为一种永远不能实现的愿望,是一种充满空想和幻觉的“白日梦”;有人将它视为想象和期待中的乐土,所以一些网络论坛、建筑项目会用“乌托邦”来冠名;学术式讨论性质的“组合式”名词则包罗万象,例如医学乌托邦、建筑乌托邦、生态乌托邦、美学乌托邦等等,不胜枚举。以上种种属于广义乌托邦的范畴。广义的乌托邦指一种乌托邦冲动,一种希望。它存在于人心深处,从古至今,人们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于一个不同于现实的、更美好的、更激进的或者救赎的“替代者”的渴望。这种渴望在许多文化文本中都可以见到,例如“儿童玩具、经典音乐、法西斯宣传、自由市场的意识形态甚至《教父》这样的好莱坞电影”等等。[2]

乌托邦冲动中蕴含乌托邦思想。早在乌托邦文学诞生之前,乌托邦思想就已经发端。美国学者乔·奥·赫茨勒认为,人类乌托邦思想史起源于公元前11世纪希伯来先知者的宗教思想,其中包括阿莫斯、霍齐亚、艾赛亚、杰里迈亚等。[3]9他们从伦理和宗教角度提出建设性方案,以希望和进步代替保守主义。但是,史学界一般将乌托邦思想追溯到柏拉图的《理想国》,认为他设想的理想国是人类历史上最早的乌托邦。柏拉图在书中讨论了国家道德和个人道德,以苏格拉底与他人的对话构造了一个真、善、美统一的政体,一个公正的理想国。柏拉图为读者展现的并不是一个关于理想城邦的具体形态,而是一种理念。赫茨勒认为《理想国》“表达了经典哲学家的理想,是他那个时代文化的最高代表作”。[3]99

卡尔·曼海姆则按照形式将乌托邦思想分为四种,分别是“再浸礼教徒的千禧年主义”、自由主义—人道主义思想、保守主义思想以及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乌托邦。[4]被喻为“20世纪的乌托邦哲学家”的德国哲学家恩斯特·布洛赫是第一个对乌托邦思想进行真正系统研究并使之上升为一种哲学理念的人。[5]布洛赫的《乌托邦的精神》(1915—1917)和《希望的原理》(1958)系统阐述了希望哲学,并把自身乌托邦哲学的存在论命名为“尚未存在的存在论”。他认为乌托邦就是一种“尚未”(not yet)状态,是破坏和打碎现有社会或准备打碎它的那些集团的想法,并构想一个更美好的社会和世界。在布洛赫看来,乌托邦的希望原则深嵌于许多人的梦想之中,对于另一个世界的梦想并不只是一种文学想象或者哲学思维,而是一种精神存在方式。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乌托邦文学是乌托邦思想与社会现实综合作用的产物。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是乌托邦文学的奠基之作,最初用拉丁文写就,原名为《关于最完美的国家制度和乌托邦新岛的既有益又有趣的金书》,一般简称为《乌托邦》。莫尔借葡萄牙航海家希斯拉德之口,表达他的社会批判与政治理想。其乌托邦是一处“优托邦”(Eutopia)或“乐土”(Happyland),是客观世界中不存在的完美社会。作为一种文学类型,乌托邦作品多见于小说,以描述和列举为特征。虽然诗歌、戏剧等文学形式中可能包含乌托邦思想,但是我们谈及乌托邦作品时通常指小说这一文类。

虽然乌托邦文学拥有精确的诞生时间,但是乌托邦的定义却纷繁复杂。大多数学者将它定义为“完美性与不可实现性的结合”,它是“虚构的,描述一个特有的国家或社会,其主题一般是该虚构国家或社会的政治结构”。[6]27达科·苏文将乌托邦定义为“对某一特殊的、与人类世界类似的社会的文字建构,这个社会根据一种比作者所处社会更完美的原则来组织社会政治机构、规范和人际关系,其建构基础是对替代性历史假设的疏离”,[7]这一定义被乌托邦研究集大成者莱曼·萨金特认为是对乌托邦文学“最好的定义”。[8]

露丝·利维塔斯在总结了各种乌托邦的定义后对乌托邦给出一个宽泛的概括:“乌托邦就是描述对一种更美好的生存方式的渴望……它允许其形式、功能和内容随着时间发生改变。”[6]8这一定义超越了乌托邦词语本身的局限,将苏文的“文字建构说”演变为对美好渴望的“表达”,不再强调乌托邦的“虚构”和“完美”,而是将其抽象为一种“表达方式”。并且,利维塔斯强调了乌托邦的开放性,指明乌托邦并不是一个终极状态,表达的是一种开放的希望,是包容变化和发展的。

尽管利维塔斯指出了乌托邦的开放性,但她对乌托邦的具体形态语焉不详。在萨金特看来,乌托邦是“用详尽的语言描述的、处于某一时间和空间维度之中的一个不存在的社会”,[9]并在此基础上具体解释了不同形式的乌托邦,例如“优托邦”或者积极乌托邦(eutopia or positive utopia)、“歹托邦”或者反面乌托邦(dystopia or negative utopia)、讽刺性乌托邦(utopian satire)、批判式乌托邦(critical utopia)等等。①

在乌托邦的各种定义和用法中,我们通常能看到“反乌托邦”(anti-utopia)与“歹托邦”(dystopia)交替使用的情况。乌托邦研究专家克利杉·库玛认为两者共同具有乌托邦的讽刺特征,同属乌托邦的亚文类。[10]26萨金特则认为需要进行具体区分。从萨金特对歹托邦和反乌托邦的定义来看,两者具有共通之处。根据他的定义,歹托邦的作者“试图让同代读者相信,这个世界比他们所生活的社会更糟糕”,而反乌托邦则“批判乌托邦主义或者某些正面乌托邦”。其实,歹托邦在描绘“更糟糕的世界”时,必定带有批判精神;只不过它的批判对象不是乌托邦本身,而是走向优托邦的反面,描绘一个迥异于理想社会的虚无世界,直指该社会的病灶,以讽刺手法达到批判目的。由此可见,萨金特的“反乌托邦”应当是“反优托邦”,亦即“歹托邦”。优托邦与歹托邦作品一起构成了乌托邦文学的两维,歹托邦作品的出现让我们看到了乌托邦文学的反思性,也证明了乌托邦文学的巨大活力。用库玛的话说,歹托邦“不仅仅是一种表达社会和政治观点的工具,而且还是一种具有真正力量的文学表达”。[10] 27

综合各种定义,我们可以说,乌托邦文学是介乎罗曼司和政治小说之间的一种文类,它既包括描绘更美好世界的优托邦作品,也包括描绘令人唯恐避之不及之社会的歹托邦作品。乌托邦作品是对迥异于当下的社会的文字建构,这种“迥异”的基础是对现有社会的政治机构、范式和人际关系的批判,继而描绘一种比作者所处的社会更美好或更恶劣的状态,用夸张、讽刺等手法达到陌生化效果,以便警醒现世,并鞭策人们追求美妙新世界。

在形式上,乌托邦作品一般采用“旅行叙事”(travelogue),假借一位旅人之口,描述一个不存在的社会的方方面面。在内容上,乌托邦作品一般两旗并举,有“破”有“立”,以虚构社会为参照物,对现行社会进行讽刺和批判,同时提出构建美好世界的具体设想。从空间维度来看,这个社会一般位于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存在于某个孤岛或峡谷之中。从时间维度上看,它存在于过去或未来,与现行社会保持一定的距离。在风格上,乌托邦作品难免说教特征,通常以对话形式揭示旅行者所处社会与乌有乡的巨大差异。乌托邦作为一种文学题材往往富有教育意义,有学者将乌托邦文学与诗歌并列,认为它是“一种比哲学和历史更能劝人从善的文学形式”。[11]乌托邦文学以想象作为武器,观照社会现实,以其强烈的建构特征影响社会现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乌托邦文学是“介入”写作最为典型的代表,它与社会历史文化之间的互动清晰例证了文学不仅能够反映社会现实,并且能够强有力地推动社会进步,也验证了萨特对“介入文学”的定义:“文学是一面批判性的镜子。显示,证明,表现:这就是介入。”[12]介入就是揭露,继而催生社会变革。

二、 美国乌托邦文学的繁荣

乌托邦文学是希望原则的具体表达形式,折射出人类对于理想世界的不倦追求。西方乌托邦文学发展至今,已经出现许多经典作品。英国作家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德国作家安德里亚的《基督城》和意大利作家康帕内拉的《太阳城》被奉为“古典乌托邦三部曲”或“正面乌托邦三部曲”。[13]此类作品属于“优托邦”小说,大多反映作家对理想社会的憧憬。到了20世纪,更具忧患和批判意识的歹托邦小说开始迅速发展起来,最具代表性的是扎米亚京的《我们》、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奥威尔的《一九八四》和伯吉斯的《发条橙》,其中前三部被世界文坛称为“反乌托邦三部曲”。这些小说描绘的都是未来世界强大的集权政府利用国家权力和现代技术精心控制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的恐怖图景,“告诫集权主义带来的危险,并含蓄地鼓动读者趁早行动起来”。[14]

虽然乌托邦文学发端于英国,经典之作也多见于英国文学,但是,当我们考察美国乌托邦文学的发展状况,再将它与美国相对短暂的历史进行对照时,我们不难发现美国是滋生乌托邦的沃土。最早的美国乌托邦作品可追溯到霍桑的《福谷传说》和梭罗的《瓦尔登湖》。这两部作品被视作“经典的乌托邦作品”,前者是对乌托邦的“弃绝”,反映了霍桑“对19世纪20至40年代如火如荼的乌托邦实验热潮的思考,是作家政治思想的集中体现”。[15]《瓦尔登湖》诞生于美国的乌托邦运动,“并没有提出改革政府的建议,而是记录真实生活的改变”。[16]它充满了乌托邦主义的因素,“把美国的乌托邦许诺推向了极端:每个人都有权利和机会去追求自己的甚至有些怪癖的对于美好生活的梦想”。[17]此外,马克·吐温的《亚瑟王朝的康涅狄格州的美国佬》(AConnecticutYankeeinKingArthur’sCourt, 1889)也可以归到广义的乌托邦文学范畴之中,由于它借助了“时间旅行”的科幻模式,又有学者称之为“技术歹托邦”。[18]

在严格意义的乌托邦小说方面,19世纪最为著名的乌托邦小说当属爱德华·贝拉米所著的《回顾》。此外,美国现实主义文学的代表人物威廉·迪安·豪威尔斯继现实主义小说《塞拉斯·拉法姆的发迹》发表后,也转而进行乌托邦小说的创作,发表了乌托邦小说《利他国来客》(TheTravelerfromAltruria,1894)和《穿过针眼》(ThroughtheEyeoftheNeedle, 1907),描绘一个理想的利他主义国度。19世纪末的美国工业化进程非常迅速,一些作家对于美国的进步充满乐观和自信情绪,这种情绪在优托邦作品中体现出来,例如金·坎普·基利特的《人类的漂流》(TheHumanDrift, 1894)、亨利·奥勒利奇的《没有城市和国家的世界》(ACitylessandCountrylessWorld:AnOutlineofPracticalCo-operativeIndividualism, 1893)等。与此同时,工业社会与技术发展也为人们带来焦虑。歹托邦小说集中反映了这种焦虑情绪,其中较为重要的作品包括P. W. 杜纳的《共和国末日》(LastDaysoftheRepublic, 1880)、亨利·斯坦迪西·柯弗代尔爵士的《伟大共和国的衰落》(TheFalloftheGreatRepublic, 1885)以及伊格内休斯·唐纳利的《恺撒的圆柱》 (Caesar’sColumn, 1890) 等。

女性作家也利用乌托邦小说对社会变革做出回应。女性主义本身所具有的激进性和颠覆力让它从乌托邦中找到一个得心应手的批判的位置,女性主义乌托邦成为其天然阵地。根据卡罗尔·法利·凯斯勒的统计,19世纪美国女作家创作的乌托邦小说共有63部。[19]玛丽·格里菲斯以小说《三百年后》(ThreeHundredYearsHence, 1836)“开创了美国女性乌托邦文学传统”,[20]玛丽·布莱德利·雷恩的乌托邦小说《米佐拉》(Mizora,1880—1881)、萨拉·奥尼·朱厄特的《尖枞树之乡》(TheCountryofthePointedFirs,1896)等乌托邦小说以女性视角描绘了充满田园气息和怀旧色彩的理想世界,用于抗拒工业时代的喧嚣和对社会变革的忧虑。

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的城市化已经开始,在工业现代化进程中,各种经济、政治、社会矛盾纠缠交错,乌托邦主义和激进主义成为各种运动和思潮中一个突出的声音。在世纪转折时期的美国,社会主义、女权主义、黑人民族主义、无政府主义等纷纷登上历史舞台,女性、黑人、无产阶级等“边缘人物”开始争取自由、平等和权利。“希望话语”是美国激进和改革时期的主调,乌托邦小说是这种“希望话语”的具体体现。女性主义乌托邦小说则从女性的角度批判父权社会对女性的压迫,探讨适宜女性生存的“应许之地”。总体而言,19世纪后半叶的美国乌托邦小说构成了美国乌托邦文学的第一次繁荣,是对激变的美国社会的人文反思,也是社会梦想的第一次集中闪耀。

到了20世纪初,乌托邦文学在现代主义大潮来袭时暂时退潮,乌托邦作品进入一个相对的“干涸期”。杰克·伦敦的《铁蹄》(TheIronHeel,1907)是当时为数不多的乌托邦作品中较有影响的一部小说,有评论家称之为“批判资本主义,推进社会主义”的“宣传机制”,[21]预言了美国财阀阶级的寡头政权(杰克·伦敦称之为“铁蹄”)走向法西斯统治的必然发展道路。小说描绘的最后一个时段的年号为“大同419年”,英语是BOM(Brotherhood of Man),表达了杰克·伦敦对于实现“人之大同”的乌托邦理想。[22]

相对于男性乌托邦作家的“干涸期”而言,女性主义乌托邦作品依然繁荣,形成了女性主义乌托邦文学的第一次浪潮。在20世纪初,女作家夏洛特·帕金斯·吉尔曼创作了数篇具有乌托邦性质的短篇小说以及女性主义乌托邦三部曲:《移山》(MovingtheMountain,1911)、《她乡》(Herland,1915)以及《与她同游我乡》(WithHerinOurland,1916)。吉尔曼可能是20世纪初最著名的女性主义乌托邦作家,[23]小说《她乡》是美国女性乌托邦文学史上一个里程碑,奠定了吉尔曼在该文类的先驱地位。[24]

20世纪初的美国乌托邦文学并不多产,读者群也大为减少。弗洛伊德理论的流行使得“许多作家的关注转入内心,对自我的兴趣加强,他们对政治、经济等社会的大的方面缺乏热情,他们的作品涉及的主题也常常与社会生活脱节”,[25]这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20世纪初美国乌托邦文学衰落的原因。另一方面,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改变了读者的阅读旨趣。在这种情况下,读者对乌托邦小说的兴趣也逐渐降低。例如,吉尔曼研究专家雷恩认为,吉尔曼“既提倡女性权利,又倡导社会主义”,引起了读者的反感,所以她的乌托邦小说没有引起强烈反响。[26]

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乌托邦小说创作寥寥无几。辛克莱·刘易斯的《事情不会发生在这里》(ItCan′tHappenHere, 1935)以讽刺的笔调警醒世人:如果人们盲目支持总统,就会产生类似纳粹的法西斯主义,这一预言在第二次世界大战过程中得以应验。二战结束之后的30年里,美国的反乌托邦小说在反主流文化运动、民权运动、技术革命等因素的影响下,出现了一次小繁荣。其中包括库特·冯内古特的《自动钢琴》(PlayerPiano,1952)和《猫的摇篮》(Cat’sCradle, 1963)以及约翰·布兰纳的《站在桑给巴尔》(StandonZanzibar, 1968)和《羊群抬头看》(TheSheepLookUp, 1972)等。

20世纪70年代初,随着“绿色革命”的爆发,生态乌托邦(ecological utopia或ecotopia)兴起。欧内斯特·凯伦巴赫提出了“生态乌托邦”一词。他的歹托邦小说《生态乌托邦》(Ecotopia:TheNotebooksandReportsofWilliamWeston,1975)以生动的想象力批判了美国的消费主义和物质主义,倡导绿色、生态的生活方式,探讨人类如何与自然和谐共处。该小说是对20世纪60年代反主流文化运动之后人们如何重构美国社会的反思。1981年,凯伦巴赫发表了《生态乌托邦》的前篇《生态乌托邦初现》(Ecotopia Emerging),以更阴暗的笔调预绘了美国社会重商业、轻环境的恶果,倡导可持续发展模式和低科技的生活方式。除了这两部生态乌托邦作品外,金·斯坦利·罗宾逊的《荒凉海岸》(TheWildShore,1984)也是一部较有影响的生态乌托邦作品,预示了生态环境恶化和持续不断的技术扩张给人类社会造成的种种负面影响。

随着第二波女权运动的发展,女性主义乌托邦小说再度繁荣。1979年,吉尔曼的《她乡》随着短篇小说《黄色墙纸》的重新“被发现”以单行本的形式出版,与其他女权主义乌托邦作品一起引发了70年代和80年代女性主义乌托邦小说的第二次浪潮。这一时期较有影响力的女性主义乌托邦小说还有厄秀拉·勒奎恩的《黑暗的左手》(TheLeftHandofDarkness, 1969)、乔安娜·拉斯的《女身男人》(FemaleMan, 1975)、玛吉·皮尔西的《时间边缘的女人》(WomanontheEdgeofTime,1976)、萨莉·米勒·吉尔哈特的《流浪地》(TheWanderground,1979)、苏兹·麦基·查纳斯的《走到世界尽头》(WalktotheEndoftheWorld,1974)和《母系》(Motherlines,1978)等。在批判父权社会、重构理想的两性关系和女性生存状态的同时,女性主义乌托邦作家在小说中表达了对生态环境的关注,探讨人类如何对待自然,如何平衡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等问题。例如《时间边缘的女人》和《流浪地》将女性和生态问题融入乌托邦小说之中,既是女性主义乌托邦小说,也是生态乌托邦小说。第二次浪潮中的女性主义乌托邦小说具有浓厚的批判特色,大多可以归到莫伊伦提出的“批判式乌托邦”之中。这一时期的女性主义乌托邦作品侧重于批判社会的非人性化和女性遭受的压迫,强调通过加强女性与社会的联系、建立新的人性社群来促进女性发展和社会安宁。

20世纪后半叶,美国乌托邦小说呈现出多元化发展态势。随着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科幻元素进入乌托邦小说之中,20世纪末乌托邦小说的科幻色彩越来越浓厚。*一些学者认为乌托邦小说就是科幻小说,因此乌托邦小说有时候也被称作“社会科幻小说”(social science fiction),即认为乌托邦小说是科幻小说的分支;一些学者倾向于不具体区分科幻小说和乌托邦小说,例如L. 蒂默尔·杜坎普在《女性科幻小说和乌托邦小说年表》中将科幻小说和乌托邦小说混列在一起(http://ltimmel.home.mindspring.com/chronology.html);劳拉·奎尔特也将所有科幻小说、幻想文学和乌托邦文学作家混在一起列出一个索引目录(参看:http://feministsf.org/authors/wsfwriters.html)。在笔者看来,虽然乌托邦小说和科幻小说在当代出现了越来越强的融合趋势,但是我们应当将两者区别开来。首先,传统乌托邦文学的起源早于科幻小说,莫尔的《乌托邦》发表于1516年,而第一部科幻小说则诞生于1818年,以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Frankenstein)为标志,比乌托邦小说晚了3个世纪。其次,在叙事模式和具体特性上,科幻小说不一定采用乌托邦小说惯有的“旅行叙事”,科幻小说也缺乏乌托邦小说详细的社会构想和尖锐的批判力度。科幻小说相对于乌托邦小说的传统而言是一个“新生儿”,它对技术层面的探讨更为深入,更具“科技幻想”特征。数字化时代乌托邦小说的主题也得到了扩展。美国学者威廉·J.米切尔率先提出了伊托邦(etopia)的概念。他在《伊托邦:数字时代的城市生活》中指出,数字时代里的人类所在的空间不仅仅是真实存在的场所,还包括了虚拟场所,即一个将人类连接在一起的必不可少的网络世界。“今天,无所不在的通讯网络、智能机器、智能建筑与供水、废物处理、能量传输以及交通运输系统相结合,构成一个不分时间、无论地点的全球化互联世界。”[27]带有强烈数字化科幻和乌托邦色彩的小说被冠上“伊托邦”小说的称号。威廉·吉布森的《神经漫游者》(Neuromancer,1984)便是一部这样的“伊托邦”作品。吉布森当时在小说中预言了20世纪90年代的电脑网络世界,描绘了势力强大、掠夺成性的多国公司以及在机器人应用、基因工程、纳米技术和网络空间方面出现的高精密、可能失控并且通常由私人拥有的新发明。吉布森不但在小说中创造了“赛博空间”(cyberspace,也译网络空间),同时也引发了“赛博朋克”(cyberpunk)文化。网络时代的文学将网络生活纳入自己的视野,作家们在赛博空间里尽情勾勒优托邦和歹托邦图景。

进入21世纪,2001年9月11日,美国遭受恐怖主义袭击,以“9·11”事件为背景的批判式乌托邦或者歹托邦作品重新强势回归,出现了大量具有鲜明歹托邦特征的“9·11”小说,近一步拉近了历史事件与文学表征的距离。威廉·吉布森的《模式识别》(2003)和托马斯·品钦的《放血尖端》(2013)以批判的眼光考察开放世界的封闭性和封闭世界的自由性,反思科技与人文的悖论。如果说“文明的冲突”是导致“9·11”恐怖袭击的原因之一,历史则在后“9·11”时代重新开始,成为“冷战”之后新格局的重要转折。以该事件为背景或主题的小说对于灾难进行深刻反思,作家们创作出带有强烈批判意识的歹托邦小说,例如《坠落的人》(Fallingman,2007)《恐怖分子》(Terrorist,2006)等,同时也饱含对理想未来的积极建构,例如哈米德、奥尼尔、梅苏德、纳克维等作家在作品中思考族裔文化建构,反思价值体系中的“东方主义”与“西方主义”立场。这些作品以类似乌托邦文学的“旅行叙事”,支持文化反抗与流动,建构动态的文化认同和宗教认同,折射出建设多元共生、重视人文的“世界主义”的优托邦梦想。

三、 美国乌托邦实践:梦想照进现实

纵观美国乌托邦文学的发展过程,我们不难发现,美国乌托邦文学已经成为世界乌托邦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虽然它起步较晚,但是其独特的历史背景和文化特征为乌托邦文学的兴盛推波助澜,构成了美国乌托邦文学的独特景观。由于乌托邦文学是“社会梦想”的具体表达,美国乌托邦文学毫无疑问是该国每个历史发展阶段具体社会、政治、经济语境的产物,或多或少利用了某些支配性原则,隐含着权力关系和权力本质,也是作家社会责任感的一种表现,是文学对社会政治生活的积极介入。在世界乌托邦文学范围来看,美国乌托邦文学发展快,种类多,创新性强,其繁荣原因可从美国文化中的清教因素、拓疆精神以及理想主义中找到解释。

首先,美国的清教传统为美国乌托邦文学提供了宗教背景和世俗动因。早在17世纪,为了躲避英国的宗教迫害,第一批移民带着对新大陆的憧憬,怀揣民主梦想,乘坐“五月花”号远赴新英格兰,开始在“新大陆”经营清教徒的乌托邦家园。清教徒的逃离本身是实现乌托邦梦想的具体努力,体现了他们对英国国教的批判,同时也具有建设性和理想特征。他们虽然明白通往乌托邦家园的道路可能满是荆棘,等待他们的只有荒芜和贫瘠,但是基于对社会现实的不满,他们力图“净化”宗教,希望在异乡建设理想家园,实现宗教乌托邦。美国清教除了理想主义特征之外,还有强烈的世俗意义。身处北美的清教徒“把西部看作是上帝给人类带来的光芒,他们期待着‘天堂之光’在黑暗中和西部荒野的啸声中降临,加速‘末日的降临’,以便美洲的荣耀能够从头开始”。[28]尽管早期移民面临着艰苦的生活条件和生存环境,但是他们的辛勤劳动为美国创造了大量的物质财富,清教徒的工作伦理也逐渐成形。他们对一些地方的命名,例如“新”英格兰(New England)、纽约(New York)、纽黑文(New Haven)等,直接反映出他们对“新”“(New)”的追求和创造新世界的梦想。《普利茅斯种植园纪事》的作者威廉·布拉德福在论述为何要冒着危险从荷兰漂洋过海到新大陆的原因时,他说要寻找“一片拥有自由和舒适生活的土地”,[29]41这种寻找表达了清教徒的乌托邦梦想,是寻找“应许之地”的美国人的具体乌托邦实践。在清教的理想主义和世俗精神影响下,19世纪的许多小说家的作品表现出不断探索现存社会,探讨理想的社会生活这一主题,美国的乌托邦文学也因此拥有了得以滋生的沃土。

其次,美国人的拓疆精神是乌托邦文学的直接推动力。美国最初由北美13个殖民地构成,在取得独立战争胜利后变成一个自由和独立的国家,取消了一切对英国王室效忠的义务。继而这个主要由移民构成的美利坚合众国开始拓殖,版图由阿巴拉契亚山脉以东的一片狭长地带逐渐扩大。美国的西进运动强化了美国的“民主”“平等”等政治思想和个人主义价值观,不仅大大拓宽地域,也在文化上形成了“昭彰天命”观(Manifest Destiny),试图“教化”印第安人,继而实施自己的统治策略。美国拓疆的胜利不仅使美国成为版图辽阔、经济发达的大国,并且在文化上形成了“移动的边疆”,即一种持续不断的冒险和探索精神。“美国人的目光很少停留在现在,而是把目光投向更远的将来”,[30]由此来看,作家在乌托邦作品中构建理想社会、通过“社会梦想”的形式探索社会发展模式,描绘一种迥异于此时、此地的“尚未”状态是具有拓疆精神的文本的表现内容之一。

美国乌托邦社区试验是拓疆精神的现实表现方式。例如,法国人卡贝在读完莫尔的《乌托邦》后,不仅自己创作乌托邦小说《伊卡利之旅》(VoyageenIcarie, 1840),还在美国建立伊卡利公社,在法国和美国掀起了乌托邦社会主义运动。空想社会主义者欧文曾经在印第安纳州买下1214公顷土地,创建“新和谐公社”(New Harmony),进行移民区实验。在欧文影响下,1824年左右,来自苏格兰的女性范尼·莱特在田纳西的那晓巴(Nashoba)买地建农场,试图实现解放黑奴的梦想。1841年,乔治和索菲娅·瑞普利夫妇在马萨诸塞州建立了布鲁克农场;1843年,布朗森·奥尔科特(作家路易莎·奥尔科特的父亲)与查尔斯·雷恩在马萨诸塞建立了乌托邦社区果园农场;约翰·汉弗莱·诺伊斯于1848年创建了纽约奥奈达公社等等。到了20世纪六七十年代,乌托邦实验再度兴起,比较著名的公社包括双橡树公社(Twin Oaks)、瓦尔登三号(Walden Three)和绿色希望农场(Green Hope Farm)等。这一时期的乌托邦社区以宗教、环保等为主要目标。80年代的美国还出现了女权主义乌托邦社群,例如仅对女同性恋者开放的切斯特盆地农场社区(Chester Basin Farm)、蓝月亮(Blue Moon)、黑瓦房(Hei Wa House)等。90年代出现的橡子公社(Acorn)也是一个女权主义性质的乌托邦公社。美国社会中的乌托邦社区试验是社会改革的试验田,其中的乌托邦精神与拓疆精神如出一辙。虽然大部分乌托邦试验都以失败而告终,但是这些试验是在批判现有社会基础上对理想社会的现实建构,在不同程度上更新了人们的观念,并影响具体社会改革措施的实施,也是文化拓疆的形式之一。

最后,除了清教因素与拓疆精神外,美国文化中的理想主义使乌托邦作家勇于构想未来社会,在具体社会历史语境下打造社会梦想。本杰明·富兰克林相信人是可以不断进步、日臻完美的,他所激发的“美国梦”像一座灯塔,指引着数代美国人追求世俗的乌托邦梦想。美国“开国三杰”之一的杰斐逊总统的“农业理想国”也是乐观的乌托邦精神的体现。由于北美具有独特的地理环境,波涛浩淼的两大洋把北美大陆与旧世界隔开,北美居民难免感到一种隔绝感,这种地理特征激发了杰斐逊总统建构农业理想国的乌托邦梦想,试图建立一个以农业为主的牧歌式“世外桃源”。启蒙时代个体对于理性和秩序的追求将现存社会中的不合理因素放置于聚光灯下,触发个体对于精神启蒙的追求、对建构乌托邦的渴望。美国的超验主义运动则将浪漫主义运动推向高潮,使理想主义带上鲜明的社会特征,成为一种民族情结,以乐观的态度追求人与自我、人与自然、人与上帝的和谐。超验主义的精神领袖爱默生如此宣告美国人的自豪:“这里站着古朴率真的亚当,以单纯的自我面对整个世界”;梭罗则亲自在瓦尔登湖畔实践自己的乌托邦梦想,以“湖畔伊甸园”对抗美国的工业都市。

美国清教和拓疆精神里也包含着理想主义。“山巅之城”的理想是乐观的,西进运动中的美国人是坚韧不屈的,尽管西进运动带有侵略的血腥,但我们不能否认在该过程中民主与平等思想也得到了传播。美国人这位“新亚当”“将古老的偏见与风俗都抛在身后,而去接受他所拥抱的新生活方式、他所依顺的新政府以及他所处的新地位”。[29]84美国乌托邦文学折射出的正是乐观的“新亚当”的求新精神,也体现了远离旧世界、征服新世界的“鲁滨逊”式的开拓精神。尽管20世纪后半期的美国乌托邦文学大多是歹托邦作品,以批判性乌托邦为主要特征,其基调是悲观甚至绝望的,但是,歹托邦作品是乌托邦文学发展的必然。与优托邦作品相比较,它更善于挖掘少数人在虚构社会中的不幸生活,展示人性的复杂和多元,而不是像优托邦那样描绘“幸福的大多数”的扁平群像。正如弗乔所言:“歹托邦小说已经变成乌托邦文学主要的、最终的甚至最‘完美’的。”[31]

总体而言,美国的乌托邦文学经历了19世纪后半叶和20世纪70年代以来的两次繁荣,见证了女性主义乌托邦、生态乌托邦、伊托邦等多种亚文类的诞生和发展。无论是描绘理想社会的图景也好,还是勾画人类阴森惨淡的未来也罢,美国的社会梦想家们借助乌托邦文学反观当下,着眼未来。乌托邦作品直指每个历史发展阶段的病灶,以文字构筑社会梦想,并且不乏乌托邦实践家在乌托邦精神指引下将乌托邦理想付诸社会实践,尝试新的社区生活方式,成为文学介入社会生活最为典型的亚文类。美国的乌托邦文学兼具批判社会现实的解构精神和设想理想社会的建构努力,其文化中的清教因素、拓疆精神以及理想主义使乌托邦文学蓬勃发展,这些因素使得乌托邦文学不但不会消失,而且还滋育出丰富多彩的乌托邦亚文类,从歹托邦构想中找到了新的活力和批判力,也体现了文学介入政治与社会的强大生命力。恰如库玛所言,乌托邦在人类社会几乎是一个永恒的、亘古不变的常量,是人类社会想象的原型,甚至是人类个体心理中某种本能的“希望原则”的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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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魏 琼)

Utopian Literature as “Social Dreaming”——Exemplified by the Utopian Literature in the United States

ZENG Gui-e

(CollegeofInternationalExchange,ShanghaiUniversity,Shanghai200072,China)

Utopian literature in essence is a form of “social dreaming,” typifying the kinship between literature and politics. The utopian literature in the United States, despite its relatively short history, witnesses the first wave of growth in the late 19th century and revival in the second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 Together with the births of various sub-genres, such as feminist utopias, ecotopias and etopias, many utopian communes or organizations were established, which exemplifies how utopian literature interacts with the society and politics. This paper starts with an investigation of the development of the utopian thoughtsand literature,and then explores the motives behind the flourishing ofutopias in the United States. It concludes that as a form of social dreaming,utopian literature embodies both deconstructive and reconstructive powerand typifies literature’s strong commitment to the society.

social dreaming; utopian literature; literary commitment

10.3969/j.issn.1007-6522.2015.06.006

2015-05-09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15AWW005);上海市社科规划项目(2015BWY001)

曾桂娥(1978- ),女,湖北钟祥人。上海大学国际交流学院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美国文学研究。

I109.5

A

1007-6522(2015)06-006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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