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肺合大肠之气机升降相因

郑 晶 纪立金 高思华

(1 福建中医药大学，福州,350122；2 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100029)

理论研究

论肺合大肠之气机升降相因

郑 晶1纪立金1高思华2

(1 福建中医药大学，福州,350122；2 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100029)

气机升降理论和肺肠相合理论均源自《黄帝内经》，都是中医理论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几千年来指导中医临床实践，经久不衰。肺与大肠作为脏腑相表里理论中一对代表性的脏腑，其气机的升降运动的有其独有的特点，肺与肠相合是相表里的内在依据，肺与大肠相表里是相合的生命体现，而肺与大肠气机升降相因又是肺肠相合的内在机制[1]。本文从肺之气机升降、大肠之气机升降、肺与大肠之间气机升降三方面的论述肺与大肠气机升降相因的深刻内涵。

肺；大肠；气机；升降相因

中医学非常重视人体在之气机，气的升降出入在外促使天地之气的交感共生，在内维持生命内部的运动变化。《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清阳出上窍，浊阴出下窍；清阳发腠理，浊阴走五脏；清阳实四肢，浊阴归六腑。”即是对人体气机升降出入的总括。周学海[2]将人体内升降出入之气分为里气与外气，认为“升降者，里气与里气相回旋之道也；出入者，里气与外气相交接之道也。”可见，在人体内，上下之间以气的升降运动为主，内外之间以气的出入运动为主。

1 肺与大肠作为脏腑相表里理论中特殊一对，其气机的升降的有其独有的特点

1.1 肺与大肠生理特性皆以降为主，以宣升为辅,肺之宣降与大肠之升降是其功能的总括 脏腑气机有其各自的趋势和规律，体现了脏腑的本能及其生理活动的特性。五脏之气的活动规律是居上者宜降，居其下者以升为健。肺具有主气、司呼吸、主行水和通调水道、主治节、朝百脉等功能，其功能皆是在肺脏气机升降运动中维持的，而宣发和肃降则是气机升降在肺脏功能中的集中体现。肺为华盖，位置居脏腑之首，总体功能以降为主。六腑传化物而不藏，以通为用，以降为顺，但六腑传化水谷过程中,大肠、小肠之吸收精微是为降中有升，故“总体是降，降中寓升”。

1.2 肺与大肠气机运动互有升降，升降相因 肺的宣降与大肠的升降互为因果。肺肠各有其自身的气机之升降相因，同时作为相表里的一对脏腑，“肺极高，大肠极下[3]”，二者上下一气相通，彼此气机升降相因。

肺向上向外布散脾所转输而来的津液和水谷精微，宣发卫气以温养皮肤，主司腠理开阖，排泄汗液及呼出体内的浊气。大肠接收小肠下传的食物残渣，吸收多余的水分，并通过大肠之气的上升，将其升宣于肺，使肺之精气得藏，充盛肺气。肺为华盖，位置最高，居上者宜降，故其气以降为主。肺气肃降，向下向内布散津液及水谷精微，大肠得以濡润，能顺利传导糟粕而不涩滞难行。此外，肺气肃降，吸入自然界之清气，助大肠传导之动力，推送大肠内容物下行并排出体外。

2 肺之宣降相因

气分阴阳，肺之宣发与肃降是肺脏阴阳二气相互作用的结果。朱丹溪在《局方发挥》[4]云：“阳往则阴来，阴往则阳来，一升一降，无有穷已。”《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认为“阴阳者……神明之府也。”所谓“神明”,就是指事物运动变化的内在动力——阴阳[5]。肺中阴阳二气相互作用，交感交错，既相互资助又相互制约，阴平阳秘，则为肺气生生不息之动力，为肺气升降出入之神机。

宣发和肃降则是气机升降在肺脏功能中的集中体现，其宣发主要体现于三个方面：一是通调水道，将脾转输之津液精微散布人体上部及体表。二是宣发卫气，以温分肉，充皮肤，司开合，调控汗液之排泄，抵御外邪。三是通过肺之气化，宣散体内浊气。肺气以降为主，其肃降主要体现于四个方面：一是吸入自然界的清气，将吸入之清气和水谷精气向下布散，以供脏腑之需。二是布散宗气至脐下，以资先天元气。三是通调水道，向下输水液于肾膀胱及人体下部。四是主排浊，排出浊气并肃清肺和呼吸道内的异物。

肺脏自身气机之宣降相因也就是说其宣发与肃降，既对立统一，又相互依存；既相互协调，又相互制约，相辅相成，相反相成，共同完成肺的各种功能，任何一方都不能脱离另一方存在。肺气有宣有降才能吸清呼浊，人体表里、上下各个组织器官才能得到气血津液的滋润、营养，水液代谢才能正常输布与排泄。若宣发不足，则肃降不及；反之，肃降不利，则宣发失常。

3 大肠之升降相因

《素问·灵兰秘典论》云:“大肠者，传导之官，变化出焉。”《素问·太阴阳明论篇》曰：“阳病者上行极而下，阴病者下行极而上”，故大肠之气，以通降为顺。

大肠在传导糟粕，定期地降糟粕与矢气排出肛门实现其降浊的功能，此为大肠之气降的表现，大肠功能以降为主；在传化过程中，通过燥化作用吸收将食物残渣中剩余的水谷津液，参与体内的水液代谢,故云大肠主津，同时又可纳清气上归脏腑，此为大肠之气机升的表现。

大肠本身之升降相因也就是说其升清与降浊的既对立统一，相辅相成。肠气有升有降，升降和谐才能正常地升清降浊，传导糟粕，不至发生便秘或者泄泻。

4 肺与大肠气机互有升降相因

肺与大肠二者以经络相连，以气相通。《灵枢·经脉》云：“肺手太阴之脉，起于中焦，下络大肠，还循胃口,上隔属肺。从肺系,横出腋下,下循臑内,行少阴、心主之前,下肘中,循臂内上骨下廉,入寸口,上鱼,循鱼际,出大指之端。”手太阴肺气沿经脉循行，起自中焦，向下笼络大肠升发之清气，得到大肠之清气的资助续而反向上行。由此可知，肺气之升可以带动大肠之清气的升发，大肠升清又是对肺气宣发的资助，二者相辅相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样肺的肃降，有助于大肠传导;大肠的传导正常，也有助于肺的肃降。正如唐容川在《医经精义·脏腑之官》[6]讲：“大肠之所以传导者,以其为肺之腑，肺气下达，故传导。”同时，只有肺与大肠气机升降相因，肺为水之上源,宣发肃降，通调水道和大肠主津都正常进行，才能维持着体内津液代谢平衡。

病理方面，二者亦相互影响。若肺的通调水道功能减退，失于通调，使水液代谢失常，清浊不分，大肠失于燥化，就会泄泻。若肺移热于大肠，则大肠燥化太过，消烁津液而便秘。若大肠实热，腑气不通，可影响肺的肃降，而产生胸满、气急等症。若肺有病变其宣发肃降功能失常,无以行清肃之令又可见大便干结或便秘不畅，气机不利，津液不能下行，则大肠失其津液滋润，传导失职，可出现大便干结等症；反之，大肠传导功能失常，传导不利，则会影响肺的生理功能而使肺气不降，反而上逆，表现为胸闷、咳喘、呼吸困难等。

5 肺与大肠气机升降相因临床应用举隅

气机升降相因不仅阐述是脏腑特性和功能和人体生理病理变化机制的重要理论，而且是历代名医的审查病机、辨证立法、遣方用药的重要手段。《素问·气交变大论》有言：“用之升降，不能相无也”。治疗肺与大肠气机升降失调的病变时，要细察气机失调所在，明辨脏腑病势趋向，然后顺应脏腑气机升降规律，应用药物的升降浮沉不同作用趋势，对病势趋向或因势利导，或逆向调整[7]。这种升降相因的辨证关系在方剂配伍中体现十分突出，众多著名方剂的配伍特点均是降中寓升，或升中寓降，或欲降先升，或以降助升，从而达到升降斡旋，动静相召，上下相临，阴阳交泰，以恢复脏腑的生理功能[8]。

5.1 宣肺调大肠之升降

5.1.1 宣白承气汤宣肺降肠通腑 《温病条辨·卷二》[9]：“阳明温病，下之不通，其证有五：应下失下，正虚不能运药，不运药者死，新加黄龙汤主之。喘促不宁，痰涎壅滞，右寸实大，肺气不降者，宣白承气汤主之。”此方用治阳明温病，下之不通，喘促不宁，痰涎壅滞，大便闭结，脉右寸实大，证属肺热壅滞。肺其色应白，与大肠相表里，主宣发肃降，腑气则赖肺气的肃降得以畅通。痰热内蕴，肺气宣降失常，则变证丛生。方中生石膏清泄肺热；生大黄泻热通便；杏仁粉宣肺止咳；瓜蒌皮润肺化痰，诸药同用，司使肺气宣降，腑气畅通，痰热得清，咳喘可止。吴氏用宣上通下的治法，只有宣通肺气，腑气才能下行；反之腑气通畅，又利于肺气之宣肃，运用宣白承气汤启闭宣壅,乃宣肺降肠的代表方。

5.1.2 桂枝汤宣肺调大肠之升降 《伤寒论》第56条：“伤寒不大便六、七日，头痛有热者，与承气汤。其小便清者，知不在里，仍在表也，当须发汗。若头痛者，必衄。宜桂枝汤。”论述了太阳病的两种变证。其一就是太阳病邪热入里传变为阳明腑热结证，治宜攻下里实之法“与承气汤”。其二是太阳伤风不大便证，手太阴肺，主气属卫，外合皮毛，表气闭郁，影响到肺的宣发肃降，肺与大肠相表里，有肺的气机失调影响到大肠的传导失职，发生便秘。“其小便清者，知不在里，仍在表也”肠道无热，则小便必清长，还应从表治，表气开则里气和。卫气开，肺气宣，大肠气降。治宜辛温发汗、调和营卫，此处桂枝汤体现了宣肺降肠之用。

《伤寒论》第387条：“吐利止，而身痛不休者，当消息和解其外，宜桂枝汤小和之。”本条“吐利止”的目的是强调霍乱病证已解，里气已和，病向自愈。吐利止身痛不休，是表邪未罢，此证吐下之后，阳气大伤，津液未复，不可乱投发汗解表之峻剂，故“当消息和解其外”，斟酌病情，合理用药。分析身痛不休，一是因霍乱吐下而伤营卫，外邪乘机侵袭而演变为太阳病，二是因霍乱吐下而伤阳伤阴，筋脉既不得阳气温煦，又不得阴津滋养，而变为身体疼痛。用桂枝汤微微发其汗祛解肌之邪，调和营卫。本条病情的传变体现了胃肠病吐利后直接损伤肺卫，导致外邪乘机侵袭而演变为太阳病，桂枝汤在此处虽为吐利后期的调理方，却也体现了宣肺升大肠的思想。

5.2 降肺调大肠之升降

5.2.1 泻白散降肺止咳平喘升肠止泻 《医学实在易·卷七·血证方》[10]载：“泻白散治肺受燥气咳嗽不已，火移大肠作泻等症。桑白皮(散钱，生)，地骨皮、黄芩、甘草(各一钱)加粳米二钱，水煎服。”此案中肺为燥邪侵袭而咳嗽不已，燥亦化热，肺与大肠相表里，肺化热下迫大肠则可产生泄泻。方中以桑白皮清肺热，泻肺气，平喘咳；地骨皮清泻肺中伏热；黄芩泻肺火，清大肠热而止泻；粳米、炙甘草养胃和中、扶助肺气。诸药合用，能清肺中伏热，降肺中喘逆，升肠止泻，为降肺升肠之代表。

5.2.2 麻子仁丸用杏仁肃降肺气助大肠传导 《伤寒论》第247条：“趺阳脉浮而涩，浮则胃气强，涩则小便数，浮涩相搏，大便则硬，其脾为约，麻子仁丸主之。”论脾约证的证治。肠燥津枯，腑气不通，传导失司，大便秘结者。方中用麻子仁、杏仁润燥人皆知之，但润肠药众多，为何仲景用杏仁与麻子仁配伍呢?杏仁，苦、微温，入肺、大肠经。功能降气止咳平喘，下气润燥通便。《本草备要·杏仁》[11]云:“泻肺解肌，除风散寒，降气行痰，润燥消积，通大肠气秘，治时行头痛，上焦风燥，咳逆上气，烦热喘促”。《金匮要略集注》[12]注释走马汤时也有云杏仁利肺与大肠之气。《伤寒经解》[13]亦云：“杏仁以利肺气，肺与大肠为表里，肺气调，则肠润而便行也”。杏仁功能肃肺降气，因肺与大肠相表里，大肠为传导之官，以通为用，以降为顺，肺主气，司呼吸，主肃降，有助大肠向下传导，且能布散津液，濡润大肠，故利肺与大肠之气才是麻子仁丸中用杏仁之本意，肃肺利肠，使邪从大肠泻出，非独润也[14]。

5.3 升大肠调肺之宣降

5.3.1 葛根芩连汤升肠止利降肺平喘 《伤寒论》第34条：“太阳病，桂枝证，医反下之，利遂不止，脉促者，表未解也，喘而汗出者，葛根芩连汤主之。”论述了协热下利的证治，误下引部分表热内陷大肠，形成肠热下利，肠热上迫于肺，肺气不利而作喘。《伤寒经解》[15]在解释本条时说：“利不止，喘而汗出，肺与大肠，俱受火邪矣。火气通心，汗亦心之液也，故用黄连清心火，黄芩清肺火，甘草甘以缓热，葛根入大肠，火郁发之，利止而表亦解矣。”本条证为里热下利兼表热不罢，表里同病，以里为主，故以葛根芩连汤表里双解。

5.3.2 《太平圣惠方·卷六·治大肠虚冷诸方》[16]曰：“夫大肠合于肺，手阳明是其经也，为传导之府，化物出焉。若虚则生寒，寒则肠鸣泄痢，食不消化，皮肤干燥，则是大肠虚冷之候也。”大肠虚冷，津液不化，不能上济于肺，肺津难以滋养皮毛，则皮肤干燥，治疗之时则应给予温大肠，行肺气，除寒邪。此处虽未指方剂，但是病机和治法体现升肠宣肺行气的思想。

5.4 降大肠调肺之宣降

5.4.1 大承气汤降肠通腑降肺之气逆 《伤寒论》第242条：“病人小便不利，大便乍难乍易，时有微热，喘冒不能卧者，有燥屎也，宜大承气汤。”论述阳明燥热与糟粕互结，燥屎已成，大便必难；所谓大便乍易，系热结旁流之征；热盛津耗，故小便量少；邪热深伏于内，不能发泄于外，故时有微热；腑气不通，浊邪上干于肺则喘；邪热上犯清空则眩冒；喘冒严重者则不能卧。此时燥屎内结肠腑，必致肠腑气不通，邪热上干于肺，肺气上逆则喘。肺与大肠相表里，肠腑以通为用，肺气以降为和，故用大承气汤清泄肠腑，可起到肃降肺气、釜底抽薪的作用，邪热得泄，其证自除。

5.4.2 紫参汤通腑降肠宣肺止痛 《金匮要略·呕吐哕下利病脉证治》云：“下利肺痛。紫参汤主之。”肺与大肠相表里，肠陷而利作，则肺逆而痛生，邪气上下为患变生斯证。《金匮要略浅注》[17]引赵氏曰：“大肠与肺合，大抵肠中积聚，则肺气不行;肺有所积，大肠亦不固，二害互为病。大肠病而气塞于肺者痛，肺有积者亦痛，痛必通用。紫参通九窍，利大小肠，气通则痛愈，积去则利自止。”。对于紫参汤又言:“《本草经》云:紫参主治心腹寒热积聚邪气,甘草解百毒,奠中土,使中土有权,肺受益,肠胃通畅,而肺气自安,肺气安则清肃之令行矣,何有肺痛下利之病哉。”以方测证此处下利必定是热结旁流之类，其病机还是肠中积聚，腑气不通，上犯肺气机，肺气郁结，不通则痛。紫参利大小肠，祛肠中积聚，通九窍，宣肺气之郁结，积去则利自止，气通则痛愈，乃通腑降肠宣肺之代表方。

6 小结

气机升降学说是中医学从气分阴阳理论出发,对脏腑特性、气化功能以及整个人体生命活动的高度概括。肺与大肠，一个“极高”,一个“极下”,是互为表里脏腑中特殊的一对，它们之间的升降相因对维持整个机体稳态起着重要作用。生理上，肺肠升降相因是各自维持正常有序功能的前提条件；病理上，肺肠疾病的传变是以破坏肺肠之间的升降相因为内在机制。临证时治疗肺肠相关疾病，应当以顺应、维护、调动二者的气机升降相因运动为重要治疗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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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0-02收稿 责任编辑：徐颖)

Discussion on the Correlation of Qi ascending and descending between Lung and Large Intestine

Zheng Jing1, Ji Lijin1, Gao Sihua2

(1FujianUniversityofTraditionalChineseMedicine,Fuzhou350122,China; 2BeijingUniversityofTraditionalChineseMedicine,Beijing100029,China)

The theories of “Qi ascending and descending” and “interior-exterior relationship between lung and intestine” were both recorded in Huangdi's Internal Classic, and both played a vital role in the system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TCM). Besides, they are widely practiced in TCM clinic. As a representative pair of organs that share a interior and exterior relation, the qi ascending and descending between lung and intestine has unique features. That the lung and intestine are close to each other could evidence their interior-exterior relationship, that their relationship contributes to ones life, and the Qi movement between them are the basic mechanism of their relationship. This paper aims to reveal the connotation of the correlation between lung and intestine from the following aspects: Qi ascending and descending of lung, those of intestine, and their correlation.

Lung; Large Intestine; Qi; Correlation between Qi ascending and descending

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计划(973计划)项目(编号：2009CB522701)

纪立金(1964.7—),男,医学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福建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院长,研究方向：中医脾胃研究,E-mail：666j@163.com；高思华(1957.7—),男,医学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中医药大学首席科学家,研究方向：中医治疗糖尿病研究,E-mail：472143241@qq.com

R221

A

10.3969/j.issn.1673-7202.2015.1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