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姚景源
多项第一的喜与忧
◎ 姚景源
过去,我们做梦都想得第一,希望能够在很多领域里赶超欧美等发达国家。经过改革开放30多年的发展,中国确实也做到了。先来看一组数据。目前,在联合国统计的440种重要工业产品中,中国有281种产品的产量是世界第一。2014年中国汽车的产量为2710万辆,占全球汽车总产量的25%,全世界每生产4台汽车就有一台在中国制造。地球上有70亿人,不算中国的13亿人,还有57亿人。中国现在每年服装出口的数量相当于给这57亿人每人每年做3件半衣服,再加两双鞋。1989年,全国的手机只有1万部,那时中国的手机有“三个3”:价格3万块,重量3斤,把钱交到电信部门排队等3个月才能买得到。而现在,我们的手机产量已经达到16亿部,平均每人一部还要多。
毫不夸张地说,全世界现在有人的地方就有中国商品。多年前,我曾去美国出差,想给酷爱篮球运动的儿子带回一只由“美国制造”的篮球。然而,当去美国的百货商场里挑选时,发现所有的篮球都是“Made in china”(中国制造)。无奈之下,只好拜托商店服务员把篮球的气打足,空运回国。回国之后,我告诉孩子“球虽然是中国制造的,但篮球里的空气是美国的”。美国一位名叫萨拉·邦焦尼尔的女记者曾经写过一本书《离开中国制造的一年:一个美国家庭的生活历险》。原先,她对“Made in china”又爱又恨。她周围的一切,办公室、客厅、卧室、卫生间、鞋袜、玩具、圣诞树……到处都被“中国制造”占领了。她发誓,自己一整年都不买中国制造的商品,结果全家的生活陷入困顿。不仅家庭开支增加了许多,还有些商品,比如衣服,除了中国制造,可选范围大大缩小。人总不能不穿衣服吧!最后,萨拉·邦焦尼尔说,要想不用“中国制造”,全家只好搬出地球。
如果说过去我们物质生活匮乏,买粮食要靠“粮票”,穿衣服要靠“布票”,现在,我们拥有如此多的世界第一,“中国制造”的产品更是遍布全球,理应自豪与高兴才是,但从长远来看,我们所取得的相当一部分世界第一事实上是令人担忧的。
一是很多第一都是我们以牺牲资源与环境为代价取得的,而且产能大都严重过剩。在2014年全球粗钢产量排名前40的国家或地区中,中国大陆以8.227亿吨的产量遥遥领先,占全球粗钢产量16.62亿吨的一半。中国已经从钢铁严重短缺的超英赶美艰苦奋斗时期迈入了钢铁产能严重过剩的全新时代。自1985年起,我国的水泥产量就一直处于世界第一的位置,2012年,我国的水泥产量就占到了世界总产量的一半以上。然而,水泥生产造成的污染也很严重。水泥工业的粉尘排放占到工业排放总量的30%,氮氧化物排放量约占全国总量的10%至12%。水泥行业还是我国重金属汞污染的主要工业排放源之一。
二是很多第一是低水平的,含金量不足。全球半导体市场规模达3200亿美元,全球54%的芯片都出口到中国,但国产芯片的市场份额只占10%。全球77%的手机虽然是中国制造,但其中不到3%的手机芯片是国产的。以创新能力为例,据统计,我国的创新能力指数及全球竞争力指数在世界上仅位于25名到30名左右。有数据显示,我国所需的高端芯片80%以上依赖进口,高铁装备所需的核心零部件和元器件80%以上依赖进口,我国80%的机器人依赖进口,目前80%的高端数控机床仍依赖进口。正是由于创新能力不足,我们缺乏核心技术,所以在一些领域处在全球价值链的底端。2010年亚洲开发银行调查发现,生产一部苹果手机所需的178.96美元成本中,超过60美元流向了日本,30美元流向了德国,23美元流向了韩国,中国所得仅6.5美元。
目前,我国部分传统行业存在的产能过剩,以及高新技术领域存在的严重供给不足,其实是反映了我们经济发展面临的结构性问题。要想改变目前这种“大而不强”的现状,需要我们一方面积极化解过剩产能,包括把我们的优质过剩产能通过“一带一路”等转移出去。以钢铁为例,从中国往西,无论是海上丝绸之路所需要的配套船舶建造及港口建设,还是由陆上丝绸之路所带动的铁路计划、机场项目以及公路延伸,乃至由此辐射的诸多电力设施扩容、房地产开发等项目,都需要规模庞大的高水平钢铁产业的强力支撑,高水平的钢铁,恰恰是我们不缺的;另一方面通过创新驱动产业升级。现在国家大力倡导“大众创业、万众创新”,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创新才是形成新的经济增长动力的根本途径。所幸,在新的技术领域,如数字机器人、分布式能源、智能电网、物联网等领域,我国与发达国家大体上处在同一起跑线上,有机会走在创新的前列,甚至走在创新的最前沿。因此,我们更应该把结构调整与创新驱动升级紧密结合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够早日冲出低端过剩的重围,闯出一片新的天地。
(作者为国家统计局原总经济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