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亮的英豪人格论

2015-04-10 18:27邱明涛
苏州教育学院学报 2015年6期
关键词:事功圣王英豪

邱明涛

(中共重庆市綦江区委党校,重庆 401420)

陈亮的英豪人格论

邱明涛

(中共重庆市綦江区委党校,重庆 401420)

针对传统的圣王人格,陈亮提出的英豪人格具有鲜明的现实和人道特征。英豪人格在坚持知、情、意(智、仁、勇)统一的同时,提高了“勇”的地位,同时注意到了自主自愿原则的重要性。在人格的培养上,陈亮既看到了人格的内在因素,也重视后天的践习作用,他在坚持知行统一的同时更强调“行”的重要性。

陈亮;英豪;勇;成人之道;朱陈论辩

宋孝宗淳熙十一年(1184),朱熹给因事下狱的陈亮写信进行规劝,曰:“从事于惩忿窒欲、迁善改过之事,粹然以醇儒之道自律。”[1]284陈亮无法接受朱熹来信中的观点,因此出狱后便回信加以反驳。自此,历史上被称为“王霸义利之辩”的“朱陈论辩”拉开了序幕。值得注意的是,在论辩中,陈亮提出了“英豪”①陈亮的理想人格通常被概括为“英雄”或“豪杰”,根据陈亮所编的《英豪录》,本文拟以“英豪”称其理想人格。《英豪录》“备录古之英豪之行事”,今只存序文一篇,序文中对于英豪特点的描述详见后文。这一概念,并对“英豪”的内涵、特征及其培养等问题进行了较为深刻的阐述。无疑,这些为我们进一步全面认识儒家的理想人格提供了重要途径。

一、英豪人格论的提出

在儒家看来,圣人人格从一开始就表现为某种绝对完美的品质,也正由于这种完美性,孔子不肯以圣人自居。朱熹也承认圣人人格的完美性,他说:“古之圣贤,从本根上便有惟精惟一功夫,所以能持其中,彻头彻尾无不尽善。”[1]292这种无不尽善的理想人格自然有其突出的示范意义,但由于其与经验人格的严重脱节,且缺乏实现的可能性,因而会在一定程度上表现为“应该之暴行”[2]。

陈亮云:“圣人,人之极则也。”[1]274圣王是伦制的完美体现,而圣王之外的人,有欺人罔世者,也有非欺人罔世者,非欺人罔世者虽未能达到完美的程度,然而也是值得肯定的。因为历史和现实都证明,圣王并非每个个体都可以达到的,圣王人格并不表现为普遍的可实践性。如果人人都可以达到圣王人格,那么现实世界就无处不光明、无处不幸福了,这显然是极端理想化了。实际上,陈亮的英豪论是植根于现实的,它既保留了圣王的神圣性,同时又具有可实践性。高瑞泉、袁振国在其《人格论》一书中指出:“洪波中涌动的英雄豪杰既是独立人格理想的产物,又是独立人格理想的物质载体。”[3]216因此,陈亮的英豪人格论,实际上保证了儒家人格理论实践的可能性。

既然圣人都并非绝对完美,那么虽有利欲之心却能够使“天地清明,人物接续”的汉唐英豪们,也就值得赞赏和肯定了。所以,“当我们面对作为凡人的理想人格的时候,我们得知他们也有着常人的弱点,那么我们就会对自己更有信心”[3]217。

二、英豪人格的内涵和培养

就理想人格的内涵而言,儒家以知、情、意的统一为其基本特征,但不同哲学家对知、情、意三要素的理解的侧重点会有所不同,而这种优先性的差异,使儒家学说显得包容而丰富。“夫人之所以与天地并立为三者,仁智勇之达德具于一身而无遗也。”[1]270在陈亮看来,理想人格应该是知、情、意三者的统一。就儒家而言,作为理性的智(知)总是与仁(忠恕之道)联系在一起的—忠道表现为对待他人的情感,而恕道则以理性推论约束情感因素。

在“智” “仁”之外,陈亮又提出了一个“勇”字。“勇”通常表现为意志的品格,既具有自主选择功能,又表现为一种坚韧的毅力。陈亮认为:“彼英豪者,非即人以求用者也,宁不用死耳。”[1]192这里,“非即人以求用”表现为自主选择,而“宁不用死耳”则表现为对“事道”所坚持的坚毅力量。陈亮论“勇”,无疑是受到了孟子的影响,并对“勇”作出了自己的诠释,认为“担当开廓”的“勇”应有现实的事功指向,只有勇于担当现实世界的责任,才能真正实现社会的理想。孟子十分重视这种意志品格的作用,提出了“浩然之气”说,即一种与主体意志相联系的果敢气概。陈亮则将“浩然之气”诠释为“百炼之血气”[1]275,强调了坚毅的实践品格。“血气”,或许表现为某种程度的“粗豪”,但这正是主体意志真实的表露。也只有主体意志真实的表露,才能保证意志力量的坚韧。

理想人格的培养体现在主体的自我选择过程中,并要求把选择过程看作是理性自觉与意志自愿及情感冲动的统一。陈亮在其《英豪录》序文中所描述的英豪,既继承了儒家“事道不事人”的理性精神,又表现出意志的自愿选择;既有宁不用死的坚韧意志,又有信口而言,惟意之为的情感冲动。突出了礼法不可羁、死生祸福不能惧的自主自愿原则,即使遇到饥寒的困厄,人格主体依然能够保持其事天下、剿强敌的事功抱负。

陈亮既不像孟子那样持性善论,也不像荀子那样持性恶论。性善论一派注重对本性的引导,在内圣外王的统一中更强调以仁德为基础的内在德性(内圣),但其一定程度上架空外王的规定。性恶论一派则注重后天的习行,在内圣外王的统一中更侧重济世安邦、经天纬地的外王规定,但却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自愿原则和在否定本然的我的同时,使理想人格多少带上了异己性。①关于儒家人格论,可参见杨国荣教授《儒家的人格学说》(《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8年第1期)、《从孔子看儒家的人格学说》(《天津社会科学》1992年第1期)、《人格之境与成人之道—从孟子看儒家的人格学说》(《南京社会科学》1994年第6期)、《超越本然的自我—从儒学的演变看荀子的人格学说》(《思想战线》1993年第1期)等。在陈亮看来,唐太宗等人的英雄之心,“其发处便可以震动一世,不止如见赤子入井时微眇不易扩耳”[1]274。英豪人物的这一比孟子的“四端”更容易实现其外观的本心,是其现实事功的内在根据。这里,陈亮既看到了人格培养中个体同一性的绵延,又看到了后天践习对人格培养的作用。

冯契认为:“宋代知行之辩突出了,反对理学的一派像王安石、陈亮、叶适,都指出理学家讲修养也好,讲致知也好,无非是打打坐、读点书,这都是‘从事无补之学’(《王文公文集·上仁宗皇帝言事书》)。”[4]从理想人格的培养方式来说,陈亮要求知行合一,认为“直上直下,只有一个头颅做得成耳”[1]270。从个体意义上来讲,知行的主体本是不能分开的同一个“头颅”,而现实世界也是能够被个体所干预,并被导向更有利于个体人格发展的境地的。陈亮在一定程度上强调“行”的作用,他批评“腐儒”欲以纯粹的自我修养来实现其改变现实社会的企图。要实现“天下运转”,仅仅进行理性思辨的安坐玄想是不够的,同时还须“动荡血脉”,激发人格主体的情感,并使之体现为使“天下震动”的具体现实行动。理想人格的实现不只离不开自我修养,而且离不开个体实践的亲身感受,道德的价值必须经过人格主体的实践才能体现出其效用。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发现,陈亮的英豪人格论在坚持知、情、意统一的同时,提高了勇的地位,同时注意到了自主自愿原则的重要性;在人格的培养上,陈亮既看到人格的内在根据,又重视后天践习的作用,因此他在坚持知行统一的同时更强调了行的重要性。

三、英豪的特点与典范

陈亮认为,具有理想人格的人应该有真才实学,能够“担当开廓”,而且要有“推倒一世之智勇”[1]269,而不要只是自缚于一己道德的醇儒。从一定程度上来说,陈亮的英豪人格论正是针对醇儒提出的,因为当时有些儒者,“三三两两,附耳而语,有同告密,画界而立,一似结坛”[1]279,表现出自守和排外。醇儒的这种心胸也促使英豪与之对立而不屑与其同流。

陈亮认为,才与能、气与知的分离,使一些儒者缺少对社会的担当。英豪虽不能“全体洁白”,但却现实地使天地人物接续不坠。从人心上来看,汉唐之主有“不欺人罔世”之心;从功业上来看,“高祖太宗及皇家太祖,盖天地赖以常运而不息,人纪赖以接续而不坠”[1]274。因此在动机和现实效果上,汉唐之主实际上实现了道德和事功的统一。陈亮认为,道德不能仅仅是一种内在的涵养,同时也要体现于行为活动,道德的价值只能在经验实践中才能被体现出来。“依据其关于功利的界说,则功利的便是道德的。”[5]在陈亮看来,功利和道德正是统一于事功的。

在中国传统哲学中,理想人格总是通过典范体现的,典范具有对人格主体的引导作用。就历史而言,三代之制与汉唐之制同是符合现实的制度文化,而汉唐之主更切近于当下,但汉唐之主如三代圣王一样,都可以成为理想人格的典范。可是,朱熹批评汉唐之主,认为其只着眼于功利处而不察其本心;而在陈亮看来,汉唐之主不仅有显赫的现实功绩,而且其事功所实现的道德价值也是出自其本心的。

综上,陈亮针对已经成为理性专制主义符号的圣王人格提出了英豪人格的概念,并具有显著的现实和人道特征;而在英豪人格内涵上则坚持知、情、意的统一。在人格的培养上,陈亮扬弃了性善论和性恶论,既看到了人格的内在根据,又重视后天践习的作用,因而使得传统的人格论内容更加丰富。

[1] 陈亮.陈亮集[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

[2] 荷妮 卡伦.神经症与人的成长[M].陈收,周朗,甘霞,等,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01:54-77.

[3] 高瑞泉,袁振国.人格论[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1989.

[4] 冯契.冯契文集·第3卷:人的自由和真善美[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300.

[5] 董平,刘宏章.陈亮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6:313.

(责任编辑:毕士奎)

Chen Liang’s Theory of Heroic Personality

QIU Ming-tao
(Party School of Qijiang District Committee of C.P.C, Chongqing 401420, China)

In contrast to the traditional monarch-sage personality, the theory of heroic personality posited by Chen Liang has obvious realistic and humanitarian characteristics. The theory of heroic personality insists on the unity of cognition, sensibility, and intentions while elevating the role that bravery plays in gaining free will and achieving self-mastery. Chen Liang recognized the internal elements of personality, but paid more attention to the effect of experience, practice and empirical learning in the cultivation of personality, which is to say that he not only insisted on the oneness of knowing and acting, but also stressed the importance of action.

Chen Liang;hero;bravery;maturation way of human being;debate between Chu Hsi and Chen Liang

B244.91

A

1008-7931(2015)06-0071-03

2015-07-06

邱明涛(1987—),男,甘肃宁县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儒家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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