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化人”与思想政治教育的实效性探讨

2015-04-11 07:04
关键词:以文化人教化政治

李 娟

(中国矿业大学 思想政治教育学院,北京 100083)

思想政治教育本身既是一种文化现象,亦是一种文化活动。如果说,文化是一定群体对意义和价值的追求,那么,这也正是思想政治教育活动意欲在其对象头脑中达到的目标。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至少在人类社会的早期,文化与思想政治教育就是等值同义的。文化(取主谓结构)即“以文化人”就是广义的思想政治教育,而思想政治教育就是狭义的“文”化。随着阶级与国家的产生,专门的思想政治教育从“大文化”中相对独立出来,执行特定的政治功能。作为一种亚文化活动(subculture)(本文所称亚文化是指随着人类活动领域的分化,在主文化背景下形成发展起来具有特定活动领域特性的文化),一方面它是在历史发展过程中从人类文化中分离而相对独立出来的,因而与人类文化其他方面有着共同的“基因”和密切的联系;另一方面,它又是在一定的大文化背景中进行的。大文化背景既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平台和资源,又存在着对教化活动过程及效果的制约性。因此,探讨“文”化与思想政治教育的关系对于增强思想政治教育的实效具有重要意义。

一、文化就是“以文化人”

“文”,人文也,“化”,教育、转化也。故文化者,以“文”化人也。在功能意义上,文化的本质就是“教化”,即通过对文化的认同,实现人的社会化,提高人的社会化程度。

在西语中,文化,意为耕种、培植、培育,进而引申为教育、培养。在汉语中,“文”“纹”相通,指人在物体上打上“纹理”,由于是“人为”的,从而与自然而然的自然物相区别;“化”,即“变易、生成、造化”。“文”与“化”并用,最早可以追溯到战国末年的《易5贲卦5象传》:“刚柔交错,天文也;文明以止,人文也。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张岱年先生认为:“这段话里的‘文’,即从纹理之义演化而来。日月往来交错文饰于天,即‘天文’,亦即天道自然规律。同样,‘人文’,指人伦社会规律,即社会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纵横交织的关系,如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构成复杂网络,具有纹理表象。这段话是说,治国者须观察天文,已明了时序之变化,又须观察人文,使天下之人均能遵从文明礼仪,行为止其所当止。在这里,‘人文’与‘化成天下’紧密联系,‘以文教化’的思想已十分明确。”[1]2按照张岱年先生的解释,“人文”就是人伦关系的纹理,以人伦关系之纹理化人成人,就是中国汉语之文化了。可见,无论是西方语言中的culture(耕耘、栽培、培育)还是汉语中的“文化”(文治教化、以文教化、人文化成)都突出了文化之主旨“文以载道、道以化人”的特征,表示对人的性情的陶冶和品德的教养。孟子云“扩而充之”,认为人所固有仁义礼智之“四端”,荀子谓人性本恶“化性起伪”,都是通过思想教化传递文“化”之旨。概言之,二者所论,既是文化亦是教化。譬如我们经常评说某种文化的历史功过,比如儒家文化的民族凝聚作用和思想禁锢影响,所言的正是它的思想教化作用。

任何文化都意欲化人,即“培养人”,最终“争取人”、“掌握人”,这是文化的本性或本能。以文“化”人就是使人成为某种文化所认可的人,即接受该文化所珍视的价值观念,践行其行为规范,否则就是“化外之人”,野蛮之人。中国古代视四周各族为“蛮、狄、夷、戎”,并非指其是没有文化的自然人,而是指非为中华文化所“化”之人。今天美国不遗余力地通过“三片”(芯片、薯片、影片)向全球推行美式民主,企图建立“美文化帝国”,究其实质就是以“美国文化”化“全球之人”,对此,我们从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对西方“科技文化、大众文化的意识形态化”的批判可见一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进文化之“化人”,就是培养“四有新人”,就是通过教化使全体人民坚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并依据其规范自觉调节自己的行为,一方面维护现实的社会关系,构建和谐社会;另一方面通过对社会力量的整合,实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共同理想。

一般来讲,思想政治教育是指“一定的阶级、政治集团为实现其根本政治目的和经济利益,而对人们进行有意识、有目的、有计划地施加本阶级、本集团思想政治等意识形态方面影响的社会活动”[2]11。它具有强烈的阶级性和意识形态色彩。也就是说,思想政治教育作为一种亚文化活动(从大文化中相对独立出来,执行特定政治功能),它不是以某一社会共同体之全部文化“化人”,而是以反映、维护阶级利益的统治文化来“化人”。具体来讲,就是以一定阶级的文化“化人”的社会实践活动。思想政治教育的过程也是一定文化普及的过程,是统治阶级有目的、有计划地向社会成员灌输自己的意识形态、统摄相近的意识形态、分化消蚀异质意识形态的过程。

历史一再表明:暴力的征服与统治总是脆弱的,代价是高昂的,也是不可持续的,而文化则是心灵的皈依。但是,在阶级社会中,文化是多元的,“每一个人都在一定的阶级地位中生活,各种思想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3]283,故而统治阶级不得不调节着“思想的生产与分配”:一方面“赋予自己的思想以普遍性的形式,把它们描绘成唯一的合乎理性的、有普遍意义的思想”[4]100,以维系现有的意义世界;另一方面,培养具有一定政治规格的接班人绵延其意义的追求。思想政治教育就是以主流意识形态化人,将统治阶级的核心价值观念“化”为整个社会大众的理想信念,赋予统治文化以普遍意义,以维护政治统治。

当然,不同阶级的文化所代表的利益是不同的。我们的主流文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反映的是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这就决定了我们的思想政治教育与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需求是一致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政治教育,就是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化人”,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社会思潮,使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影响像空气一样无所不在。

二、文化与思想政治教育的互动

从一定意义上讲,思想政治教育本身就是一种文化活动,是从人类文化中相对独立出来、执行特定政治功能的活动,因而它与人类文化其他方面有着共同的“基因”和密切的联系。同时,它又是在一定的大文化背景中进行的。大文化背景既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平台和资源,又制约着思想政治教育活动过程及效果。换言之,思想政治教育与大文化既不能等同,亦不能完全分离。

(一)思想政治教育与文化不能等同。人的“成人”过程,即人的社会化程度的不断提高过程,其实质就是以“文”“化”人的过程,而思想政治教育则是在更直接的意义上培育“一定的”人,即在一定社会条件下,依据现实和未来的需要,培养符合一定思想和“政治规格”的人。也就是说思想政治教育有自己的特殊意义——维护意识形态安全。

任何阶级的思想政治教育都具有意识形态性,或者说脱离意识形态的思想政治教育就不是真正的思想政治教育,充其量是一般的思想观念教育。也正是基于此,思想政治教育才从大文化中相对独立出来,成为一种专门的文化活动,所以,我们不能无视思想政治教育本身所具有的特殊意义,更不能淡化它的意识形态性。在今天,强调这一点更具有战略意义。因为,与“多元一体格局”的中华民族内部不同文化的相互濡染、相互影响不同,全球化时代的重要表征是,世界性文化多元并存集汇,全球文化相互交流,各种价值观念相互激荡、相互侵蚀,文化核心价值观相互摩擦和冲突空前激烈。在这个过程中必然存在着文化之间的竞争、影响、侵蚀、同化,甚至文化侵略现象。马修·弗雷泽就毫不隐晦地指出:“迪斯尼的海外政策就是美国强权统治下的世界和平。迪斯尼拥护如下观点:‘美国命中注定要输出价值观、制度、民主政治和资本主义,实现对世界其他地方的和平统治’”[5]76;“好莱坞永远负有传播使命,向世界传播美国的核心价值观和信仰:个人主义、资本主义、自由主义和民主政治。”[5]115加之,网络信息技术的广泛应用,使美国电影、电视、音乐、节日、快餐、主题公园等所承载的西方意识形态信息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渗透到全球人们生活的各个角落,正如曼纽尔5卡斯特所言:“以信息技术为标杆的知识经济时代到来,正以其强大的互联功能整合世界,并藉此衍生诸多观点一致、遭遇相同、形式多样的虚拟网络社群,以建构观点表达之平台,进而产生影响政府决策之社会行为与政治。”[6]27伴随着发达国家文化产品的长驱直入(麦当劳、迪斯尼、好莱坞影片等)以及强势媒体(尤其是互联网)的影响,西方资本主义价值观念和意识形态正日益影响着国人,尤其是青年一代。从某种程度上讲,西方就是借助经济全球化来推动其意识形态的全球化,他们所抛出的“意识形态的终结”就是要“终结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在西方文化仍然处于强势的情况下,反对“文化帝国主义”、“文化霸权主义”的呼声并非没有现实根由。因此,当代中国的思想政治教育既要弘扬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主流意识形态,也要批判各种非马克思主义甚至反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尤其是防止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对我们的渗透和侵袭,在维护国家意识形态安全的同时,提高国人尤其是青年学生的思想政治觉悟。

(二)思想政治教育与文化不能分离。思想政治教育是在人类文化发展到一定阶段,从大文化中相对独立出来执行特定政治功能的文化活动,因而,它与人类文化其他方面有着共同的“基因”和密切的联系。“大文化”是思想政治教育的文化环境。

其一,思想政治教育的对象“人”是环境的产物,亦即文化的产物,因为人的环境一定意义上就是文化环境。社会制度、体制、风俗、习惯、人伦日用,以及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及其实践,就是人的现实的生存环境。著名人类学家蓝德曼指出:“人类生活的基础不是自然的安排,而是文化形成的形式和习惯。正如我们历史地所探究的,没有自然的人,甚至最早的人也是生存于文化之中。”[7]260—261人“文化地”待人接物、洒扫应对、思维言说并处理一切人间事务。人的任何一种活动都是在一定的文化条件下进行的,不仅显现着特定的文化内涵,同时受制于各种文化的规范。作为一种文化存在,认识文化就是认识人;反过来,了解人就是了解人的文化。因此,离开了人所创造并生活于其中的文化,就不可能真正理解人的生存方式、人的情感、以及人的信念、信仰、思想、理念,等等——这一切都是文化“教化”的结果。因此,思想政治教育既要从现实的人出发,更要从现实的文化出发。无视现实文化环境的思想政治教育,必然不能浸人心肺。

其二,作为一项社会实践活动,思想政治教育总是在一定的社会文化环境中运行的。一般来说,思想政治教育的目标是高于现实文化“教化”要求的,但是,如果脱离了现实的文化大环境,或者说,忽略大文化环境对人——亦即对思想政治教育活动本身——的制约性,思想政治教育就难免流于孤芳自赏、自说自话的尴尬处境。毋庸讳言,思想政治教育如果仅仅在狭义文化概念上被理解,相应地,其教育活动实践也只能在狭义的文化领域内展开。这样,不仅忽视了其他方面的制约因素,更忽视了借用文化之“无声教化”的作用对思想政治教育活动的意义。无须讳言,当前我国的思想政治教育在很大程度上是按照其“自身的理论逻辑”建构的,虽然也重视实践教学等环境因素的教育,但这种“环境”往往类似于实验室里实验条件的人为设置。由于缺乏对现实文化的认真关注,一定意义上导致思想政治教育活动“孤悬”于现实文化环境之上,自然地,按这种以“自身逻辑”建构的教育理论指导的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活动,自然难以取得实效。换句话说,实践中依然是思想与思想、观念与观念的交流和博弈,很难走出一条真正的新路来。

其三,思想政治教育与人类文化其他方面有着共同的“基因”和密切的联系,它完全可以借用其他文化之“无声教化”的优势提高其实践效应。譬如,我国古代教化的成功一定程度上就与重视“诗教”、“乐教”的传统有关。孔子在如何“成人”方面就提出了“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的真知灼见。

历史经验表明,单纯以思想“教育”思想、或以观念“教育”观念的思想政治教育模式是难以取得切实和持久成效的。一种思想观念,或者一种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只有融入现实日常“洒扫应对”的文化之中,成为“乡规民约”(费孝通语),成为人伦日用的习惯时,才能真正地约束和导向人们的行为,才会有持久的效力。历史上成功的思想政治教育无一不是立足于当时的文化环境,将其价值观念植入人的日常生活之中的,如借用成人礼、婚丧仪式、祭祀仪式、各种节日等仪式“化人”;借用宗教、文学作品、书法、绘画、楹联、碑刻、雕塑、影视作品等达到“润物细无声”的教化效果——一本好书、一台好戏、一部优秀影片、一部优秀电视剧、一篇好文章,都能形成正确的舆论导向。因此,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思想政治教育,要善于借用各种形式和各种文化载体增强其实效性,要善于“利用各种时机和场合,形成有利于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生活情景和社会氛围,使核心价值观的影响像空气一样无所不在、无时不有”[8],最终把社会主义思想政治教育的所有要求,尤其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体现于社会生活的每一个方面,融入日常文化之中。

[1] 张岱年,方克立.中国文化概论[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

[2] 仓道来.思想政治教育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3] 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4]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 (加)马修·弗雷泽.软实力:美国电影、流行乐、电视和快餐的全球统治[M].刘满贵,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2006.

[6] (美)曼纽尔5卡斯特.网络社会的崛起[M].夏铸九,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

[7] (德)蓝德曼.哲学人类学[M].彭富春译.北京:工人出版社,1988.

[8] 习近平.把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凝魂聚气强基固本的基础工程[N].人民日报,2014-02-2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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