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

2015-05-28 09:22刘卫涛
杂文选刊 2015年6期
关键词:擀面杖枣子疙瘩

刘卫涛

五岁那年,父亲从后坡地边挖回一棵酸枣树栽到了院子里,并对我说:“等枣树长大了,你就能吃到枣子了。”我很高兴,看父亲浇完水后,我又端了一盆水偷偷地浇了上去。过了没几天就是腊八节,我又偷偷端了碗粥走到树跟前,夹了好几疙瘩粥放在树杈上,对它低声念叨:“树树,吃腊八,过年结得繁疙瘩……”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我长高了,枣树也长高了些,但它并没有开花结果。不幸的是,那一年刚长出的新枝条被家里那头贪吃的牛一口卷进嘴里叼走了。我彻底绝望了。

又过去了两个年头,我失望的不仅仅是没有枣子吃,而是枣树长得不成样子了:树顶歪斜着倒向一边,两个枝杈麻花似的向两边耷拉着,长满尖刺的枝条上挂着零零散散的叶子,同样也没有开花,更找不到一颗小酸枣。主干上我曾经给它吃腊八粥的地方长了个大疙瘩,为此,我常常责怪自己。

又过去了几个年头,我已经长大,淡忘了好多事情,也早已忽视了那棵枣树的存在。唉!谁叫它那么不争气,让我连一颗枣子都吃不上,我又怎么能够记住它呢!

一天,母亲擀面的时候对父亲发了牢骚:“跟了你这些年,连一根擀面杖都不说换根新的,整天就知道凑合,弯得连面都擀不匀称。”父亲一生气,提了把镰刀出去了,绕着那棵酸枣树转了三圈又回来了,生气地说:“唉!粗细倒还够做个擀面杖,可就是不直溜啊!烧柴吧,还扎手!”

前两年,我的一个朋友来家里玩,临走时他绕着那棵枣树转了两圈,我以为他寻枣子吃,就告诉他那是棵不结枣子的树。他却神经似的对我说:“把它卖给我吧。”我摸了摸他的头:“发烧了?脑子烧坏了?”

“真的,卖给我,这两百块钱请你喝酒。”他拨开我的手认真地说。

“它能有啥用?只要你不怕扎手就挖走算了。”我满不在乎地说。

没想到,他真的连根将那棵枣树挖了回去,临走时扔了两百块钱给我,说钱必须拿着,省得我将来后悔。

神经不是?我的脑子又没有烧坏,一棵不结果子的枣树换来了二百块钱,我后悔啥呀。拿着就拿着,我就当是中奖了。

去年春节的时候,我又在路上碰见了他,他开着一辆皮卡,车厢里拉着一件根雕,从驾驶室给我递出一根烟来,我问他干什么去,他说去给人家送一件艺术品。我向车厢里望了望,问他:“就这件?”他说:“嗯。”

我问:“你雕的?”他说:“刚学了几年。”我又问:“像这样一件能卖多少钱?”他说:“这件呀,三万八。”我说:“看着不咋样呀?”他说:“这件不算好,从你那儿挖走的那棵枣树还记得吧?我雕了一个神鹿,你猜卖了多少钱?”

“卖了多少?”我问。

“四万九千八。”

“就那棵破枣树卖了四万九千八?”

“嗯,不骗你,四万九千八。在你手里就是个柴火,到我手里就是个宝贝,是件艺术品。你不后悔吧?”

“后悔顶啥用,就算它现在在我手里,还是个柴火……”

【原载2015年3月25日《教师报·文苑》】

插图 / 衡量价值 / 张砚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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