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析

《动物庄园》讲了这样一则寓言故事：曼纳庄园中一头名为少校的猪在临终前发表了一番演讲，认为动物们饱受人类主人的压迫，过着极度悲惨的生活，应当发动一场革命，推翻人类主人，实现自治，建立所有动物皆平等的乌托邦社会。此番演讲在动物们中间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少校死后不久，以猪为首的几只动物发动并领导了动物革命，成功赶走了庄园的人类主人，宣告成立动物庄园，开始了动物自治、共同开创美好生活的新时代。由于猪在革命中起到的重要作用以及猪在所有动物中无可比拟的智慧，猪们理所当然成了新庄园的领导者和规划者，负责管理动物庄园中包括财产分配、劳动分配、反抗外敌入侵等所有事务。为了实现理想中的美好社会，动物庄园制定了“七诫”作为法规，写在高高的建筑物上，以确保所有动物能保持对人类的憎恨，永不享受属于人类的东西，并享有平等的权利。

然而好景不长。智慧超群的猪中间有两头猪最为出色，一头名为雪球，他思维敏捷，能言善辩，致力于动物庄园集体奔小康的发展，积极为动物们谋福利，在动物们中间颇有威望；另一头猪名叫拿破仑，他强壮无比，极有心机，有很高的威慑力，很多动物都服他。两头猪犹如一座山头的两只老虎，常常针锋相对，争执不下。在一次讨论是否要花费巨大人力物力建风车的会议中，眼看雪球就要赢得民心，拿破仑突然用自己秘密训练的由一群狗组成的军队赶走了雪球，并指出雪球就是近期动物庄园种种财产丢失事件的罪魁祸首，还义愤填膺地告诉大家雪球与人类沆瀣一气，试图夺取动物庄园。在拿破仑的“洗脑+棍棒”下，动物们听信了他的说辞，从此民主的雏形破裂，拿破仑成了唯一的领袖。此后，拿破仑一边将动物们的劳动果实据为己有，一边将自己的罪行都推给逃走的雪球，同时还利用一头名叫声响器的猪宣传造势，让“拿破仑同志永远正确”的观念深深扎根于动物们心中。此外，他停掉了雪球的扫盲计划，并窃取雪球的风车创意，以“建风车发电”为借口剥削动物们的劳动力。渐渐地，他开始公然违反“七诫”，并授意声响器在民众中散布谎言来为自己掩饰，动物们稍有反对意见就施以血腥镇压，还故意引入与外敌的战争以增强个人威望。直到最后，“七诫”中最重要的一条“所有动物一律平等”也被堂而皇之地改为“所有动物一律平等，但有些动物更加平等”，猪们开始公然享受人类的住房、服饰与美食，并与人类平起平坐、共谈交易，彻底完成了由猪向人的转变。而此时动物庄园的动物们过着比以往更加悲惨的生活，却在猪们的洗脑下认为自己过着的是比以往更好的日子。

这无疑是一则政治寓言。乔治·奥威尔在1945年该书出版时曾说：“这是一部革命史，但它误入歧途，而且每次都偏离得那么有道理。”书中的“人”就象征着“独裁者”，从“猪”到“人”的堕落，就是在权力的腐蚀下从受苦受难的普通人到独裁者、剥削者的转变。书中的动物们原本想要建设一个乌托邦式的美好社会，却最终走向了极权主义。然而，这不仅仅是个故事，而是可能发生在所有社会中的可怕预言。而极权主义之所以能够形成，不仅仅是因为有像“拿破仑”这样的猪——他们有超乎寻常的智慧、狠毒残酷的手段、侵吞权力的野心以及满足私利的强烈欲望，更是因为还有一群无知的民众。在动物庄园成立之初，大部分动物早已受惯了人类的压迫，所谓“自由、独立、平等”的生活对他们来说就像一个美好的幻梦，他们心向往之，却全然不懂如何操作，他们空有一番热情，却毫无相应的知识和智慧，于是只能盲目地追随聪明且学习能力强的猪，任由他们洗脑，即使稍有疑惑，也会被猪们的“洗脑+棍棒”消除得一干二净。节选中的拳师就是很好的例子。可以说，他是动物庄园中最忠诚、最卖力的动物，是典型的劳动模范，同时他也是最拥护、最轻信拿破仑各种宣传和说辞的动物之一。在为拿破仑的政策“鞠躬尽瘁，差点牺牲”后，他满意地回顾自己辛劳的一生，想象着自己退休后的美好生活，却没料到自己最终只落得被拿破仑送往屠宰场的悲惨下场。而这一切都源于他的无知。雪球曾开展扫盲计划，让所有的动物学会读书写字，可大部分的动物却都像拳师一样，只知道埋头干活，学了前几个字母便放弃。也正因如此，当猪们堂而皇之地修改了写在墙上的“七诫”时，却很少有动物清楚发生了什么。虽说也有少数像本杰明这样拥有堪比猪的智慧和知识的长者，可他却从头到尾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直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走向最悲惨的死亡。

然而，描写极权主义的形成并不是乔治·奥威尔的目的，他也不是为了让读者痛恨独裁者的惨绝人寰，更不是为了让读者同情动物们的悲惨命运。书中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些描述详尽的愚弄民众的政治伎俩，都是写来警醒世人的。由于人的劣根性所致，人（尤其是领导者）在权力的诱惑下越陷越深并偏离正轨、酿造悲剧的事情在历史上并不少见，而作为普通民众，要预防并阻止类似事件的发生并不容易。然而，有一件事是可以做也是必须要做的，那就是用知识武装自己，拥有有见识、有分辨能力的清醒头脑。因为只有当人人都强大起来，才不易被愚弄；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出现“猪”堕落成“人”这样的荒诞剧，人类才有可能实现真正的自由和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