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复明还是真的失明?

2015-05-30 00:59刘晓敏
北方文学·中旬 2015年9期
关键词:人性

刘晓敏

摘 要:萨拉马戈在《复明症漫记》中讲述了又一个寓意深刻、令人深省的故事,这部被人们称作《失明症漫记》姊妹篇的小说延续了作者对政治的关注和对人性的抨击。文中萨拉马戈在对政治进行无情讽刺揭露的同时也加深了对人性的探求,尤其是文章后半部分出现的警督这一形象。在作者笔下,“失明”、“复明”不仅仅是一种感官感受,更是一种关乎人性、关乎生活的心灵寓言。

关键词:失明;复明;人性

《失明症漫记》里讲述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白色眼疾席卷整个城市,第一批患者被强行关进精神病院,接着在这个封闭狭小的空间里盲人们上演了一场又一场怵目惊心、令人难以置信的场景,将文明、人性背后的暴力、自私全都一股脑暴露出来,直到最后失明者一个接一个没有征兆地全部复明。那这座城市真的全都恢复视力了吗?

《复明症漫记》里的故事同样发生在这座城市,写的是在一次执政党选举活动中,首都人民投下大量的空白选票,给当局造成严重恐慌。为了查清这一事件,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重新进行选举,在民众中安插军警特工、安装监控录像,制造恐怖事件等等都没有效果。无计可施的政府撤离首都,将人民围困在这座没有政府的空城。为了缓解民众舆论的压力,为了彻底解决“空白选票”运动,政府将这场运动和之前白色眼疾联系起来,将四年前没有失明的医生妻子看成当下空白选票运动的幕后策划人并派三位警察秘密调查此事。警督在调查过程中慢慢觉醒过来,认清了政府的巨大阴谋,向人民说出实情却惨遭暗杀。结尾处盲人间的对话仿佛暗示着这座城市又失明了,还是她从未复明?

在我看来,《复明症漫记》中有真正的“失而复明”者,也有“得而复失”的人。小说中投空白选票的民众和最后的警督,真正做到了那句“如果你能看,就要看见,如果你能看见,就要仔细观察”,他们是真正的“失而复明”者。而那些为了权势勾心斗角的政客们和他们的追随者纵使重新获得了视力,却不懂得自省和观察,依旧是“能看但又看不见的盲人”。

一、“失而复明”者

居住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们先后俩次被政府抛弃,第一次是白色眼疾蔓延时受感染的人们被关押在一所密不透风的精神病院里,第二次是空白选票事件后全城人民被戒严在这座无政府的城市里,但面对前后俩次事件人们的反映截然不同,从一定意义上讲这种不同體现的正是人们由失明走向复明的转变过程。

《失明症漫记》里白色眼疾笼罩下的人们,在浑浊肮脏的环境中互相撕扯着,为一口食物,为一处落脚地,赌上了人类的全部尊严。他们由最原始的欲望支配着,四下摸索争相夺取食物,以持有手枪的盲人为首的那些人们为非作歹垄断了食品的分配权,抢夺人们的财物,强迫女盲人服淫役……暴力做了这个世界的统治者。借用存在主义“他人即地狱”的观点,那么“《失明症漫记》中真实的还原了萨特《禁闭》中的场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存在与存在的关系,是互为地狱的关系。”精神病院成了一个由暴力与邪恶统治着的人间地狱,盲人们成了“一半是冷漠无情,一半是卑鄙邪恶”的怪物。“谁能不说这种白色眼疾是一种灵魂疾病呢?”失明在这里不仅仅是生理上的缺陷,更意味着理性、人性的丢失。此时的人们是盲目的,没有视力,更没有理智。

到了《复明症漫记》,在没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人民投下百分之八十的空白选票,给政府当头一棒。当政府派特务调查询问市民时,所有人都好像接受过特定训练,答案如出一辙。在政府紧急撤离首都的雨夜,沿途路线上的居民楼里依次亮起灯光,却看不到一个身影。这些诡秘事件的发生都可以看作是民众自发的反抗政府的运动。经历了失明症的民众看到了政府的不作为后开始觉醒,有了自己的判断,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因而这些空白选票代表着一种“看见”,一种“复明”。投空白选票的人数越多,说明群众中“失而复明”的人数越多。

在《复明症漫记》中故事的主角由医生妻子换为警督,警督在工作上忠心耿耿,在生活中有自己的信念,当他不遗余力地调查清楚整个空白选票事件后,当他了解了医生妻子在失明时期的所作所为后,却绝不愿意将空白选票的罪名加在无辜者身上。是听从上级的指示?还是遵从自己的良心指引?也许从警督的行为里我们也渐渐体会到那句话的含义“我们出生的那一刻,仿佛为一生签署了契约,但可能有一天我们会问自己,是谁替我们签署的。”在最后他选择背弃自己的职务,用生命的最后力量告之人民自己所知道的实情。警督一心认为为政府办事对党忠诚就是自己的天职所在,但在正义与邪恶、事实与虚假中,他重又有了自己的选择,他为自己的一生签署下了新的契约,站到了正义的人民一边,他是真正的“失而复明”者,是生命的超脱者。

二、“明而复失”者

“政府被认为是人类集群有机组合的优化形式,是人类力量集中的最佳机构,也是能够有效组织力量对抗自然界与外界的重要组织。”《失明症漫记》中白色眼疾刚开始蔓延之际,盲目只顾自保的政府既没有组织专家进行研讨,也没能做出及时有效的决策,而是强制将患者们隔离在一所废弃的精神病院里,任其自生自灭。“狗死了,它的狂犬病自然就治好了”士官的一句话暴露出了政府的态度,是不是盲人死了,白色眼疾也就自然而然的消失了?在精神病院里,空气污浊、环境肮脏,每天都会有骚乱、殴斗甚至死亡发生,每天重复播放着政府禁令,盲人们稍有违规越界就会遭到枪杀。此时的政府呢,掉进“白茫茫的白色海洋”中,看不到民众真正的需求和利益。

有人将《复明症漫记》看成一部寓意深刻的政治小说,美国的《纽约观察家》杂志曾这样评价它,“《复明症漫记》是民主制度下的《一九八四》,《一九八四》是专制制度下的《复明症漫记》,这是一部彻底、冷酷又精准的政治寓言。”在“复明症”运动中政府采取了一系列非常措施,国家机器的运用相对《一九八四》中所描述的情景同样令人胆颤心惊。城市内特务遍布监视人们的一举一动,言行稍有不适者就会被抓去,没有人的处境是绝对安全的。政府严禁人们集会、游行,如若有人试图尝试出城,会立刻遭到开枪射击,就像当初精神病院里的盲人们,为了拿到食物,走错一步就被击毙。

四年前的白色失明症与如今的空白选票之间究竟有何联系?当初政府为了掩盖“失明”这一荒谬事件,强迫人民签署只字不提失明事件的承诺书,以为这样就能相安无事。在《复明症漫记》里政府说民众“患了奇怪的变态症,瞎了眼睛,看不到祖国的最高利益”,认为选民的做法是不负责任。试问究竟在这里“瞎了眼睛”的是谁?政府是人民利益的代表,却看不到人民的处境,整天为着自身的权益勾心斗角。政府评价选民不负责任的做法,实际上讽刺抨击的恰恰是自己。在失明症中,政府看不到灾难的来临,看不到人们的需求和利益。而现在拥有了视力,政府也看不到自己的职责所在。在人民面前在灾难面前他们选择了逃避选择了自身利益,虚假的政治蒙蔽了他们的双眼,从始至终都看不到人民。他们的复明也只是视觉感官上的暂时恢复,依旧没有真正复明。

关于《失明症漫记》,作家接受采访时说过:“这是一部讲述大家怎么变成瞎子的长篇小说。因为我的看法是我们大家都是瞎子,说是瞎子是因为我们没有能够创造一个值得我们生活于此的世界,而现在这个世界不值得。”在《复明症漫记》故事的结尾处,他用简单几句出人意料地让医生妻子和警督死在政府的枪下,而盲人的对话仿佛告诉我们四年来暂时恢复了视力的城市又再度陷入失明。也许在真正的光明到来之前,人们还需要经历漫长的黑暗,这就更需要我们睁开自己的双眼去看,去观察,去选择。

参考文献:

[1][葡]若澤﹒萨拉马戈.失明症漫记[M].范维信译.海口:南海出社,2014.

[2][葡]若泽﹒萨拉马戈.复明症漫记[M].范维信译.海口:南海出社,2014.

[3]吴晴萍.《失明症漫记》:都市文明的现代隐喻[J].名作赏,2014,(30):59-62.

[4]王渊.《失明症漫记》之后的萨拉马戈[N].文艺报,2014-7-11(006).

[5]朱景冬.以寓言故事捕捉逃逸的现实[N].文艺报,2010-7-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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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曾丽琴.能看但又看不见的盲人[J].绥化学报,2005,(4): 61-63.

[8]白凤森,黄继苏. 现实呼唤正义[J]. 文艺理论与批评,2002,(3):53-56.

[9]饶丹婷.呼唤人性的回归的使者——浅析《失明症漫记》医生妻子的形象[J].科教文汇,2012,(7):76-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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