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鲁王》的传承和唱诵

2015-06-13 04:39文丨余未人
当代贵州 2015年32期
关键词:程式化史诗葬礼

文丨余未人

山国文境

《亚鲁王》的传承和唱诵

文丨余未人

在麻山苗区,流传于乡间的《亚鲁王》是一部由东郎世代口传的史诗。它看不见摸不着,甚至没有一个字的抄本,它实实在在地以“非物质”的状态存在千年。它不是人人都能学,不是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能唱诵,更不是大众都会的。

习艺者需要有学唱的愿望、有天赋、有良好的记忆力,才有可能通过艰苦学习成为东郎(歌师)。习艺者年轻时要举行虔诚的仪式拜老东郎为师,只能在每年农历正月和七月这两个月的时段学唱。正式的唱诵只能在葬礼上。习艺者跟着东郎去参加葬礼,聆听东郎唱诵并绞尽脑汁用心记忆。这是漫长的、煎熬毅力的过程,有的需要几个月、几年,有的甚至长达十几年才能出师。当习艺者终于学会独立唱诵并得到苗人的认可时,水到渠成,新一代东郎就此脱颖而出。然后就会有丧家前来邀诵了。

在葬礼仪式上,一派古代武士装扮的东郎要通过唱诵,让逝者沿着亚鲁王作战迁徙的漫漫长路,一站站地返回祖灵所在之地。唱诵是程式化的。因为苗人古代没有文字,史诗必须有程式化的重复吟咏,才能口口相传至今。比如对亚鲁王多次迁徙的时间表述上,史诗总是以程式化的结构和语言描述十二生肖的轮回。在情景的表述上,亚鲁王每到一地,都要把王妃儿女、随扈和各种动植物一一带去。这同样是程式化的结构和语言。这种程式化,让东郎一方面便于记忆,一方面可以将其作为相对独立的板块,在唱诵中随时压缩或扩展,并方便运用到史诗的另一个情节里。

在每一场唱诵中,主题构架和程式是不变的,东郎们声称自己是绝对忠于师傅的传授来唱诵的,这种唱诵是一成不变的。比如在第二章第二节亚鲁王派遣儿子卓玺彦去杀12个太阳中那些多余的太阳。史诗中唱道:“十二个太阳死完了/十二个月亮死尽了/剩下一个太阳来照射……留下一个月亮来数月数”这个数字明显地是不符合逻辑的。但东郎们坚持这么唱,说自古以来师傅就是这么唱的。这种情形还有不少。但事实上,东郎是可以有自己的发挥的。有趣的是,东郎本人不承认这个。

东郎正在吟诵《亚鲁王》(作者供图)

因为没有文字记载,对东郎的唱诵是否“绝对忠于”、“一成不变”的唯一检验者,只能是当场的听众。而听众的构成,主要是懂得但并不会唱诵《亚鲁王》的其他苗人。而不会唱诵《亚鲁王》的苗人们对东郎有某种不自觉的“仰视”,对东郎是十分宽容的。他们只要听到《亚鲁王》主体的架构,就予以认可了。如果唱诵真是如同东郎本人所强调的一成不变,《亚鲁王》的搜集整理就不会困难重重,也不会有这样丰富多彩的“版本”了。

《亚鲁王》的唱诵与苗语中部方言区许多歌师都会唱诵的《苗族古歌》不一样。中部古歌有不变的“歌骨”和可以自由发挥的“歌花”。歌花展示了唱诵者的创造性和杰出才能。在当地苗族民众看来,只有能够即兴创造歌花,“见子打子”的歌师,才是优秀的歌师。

《亚鲁王》的传承强调“不变”,也与麻山自然生态的恶劣和这支苗族苦难的命运有关。在生活重担的压迫下,苗人们崇拜英雄的先祖及其开创的业绩,遵循古规,事事谨慎,古典神貌依然,这样所导致的后果之一是创造力难以弘扬。

东郎们的唱诵庄严肃穆,追求原汁原味,没有歌骨歌花之说,没有那样灵活多变的唱诵规则。这就决定了《亚鲁王》的传承和唱诵是一丝不苟的、不带有娱乐性的,因而也是小众的,而这部英雄史诗对苗人心灵的征服力,却是最强悍的。(作者系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顾问、贵州省文史馆馆员 责任编辑/杨 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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