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蛋术

孙道荣

女儿要出嫁了，向母亲学几招过日子的小窍门。

早起，跟着母亲学煎鸡蛋。母亲煎的鸡蛋好看，呈半椭圆形，像上弦月;色白，微焦黄;好吃，外脆内嫩。每天早晨，盘子里都会有三只煎蛋，一家三口一人一只，多少年了，一直是这样。

母亲将平底锅烧热，加油，然后拿起两只鸡蛋轻轻一磕，一只鸡蛋破了，蛋黄在蛋白的裹挾下顺势滑入锅中。有意思的是，另一只鸡蛋完好无损。女儿问：“要是磕不好，两只鸡蛋同时破了，岂不是一起滑入锅中，搅和在一块了？”母亲笑了：“傻丫头，用一只鸡蛋去磕另一只鸡蛋，往往是被磕的那只鸡蛋先破。人也是这样，受伤重的大多是被动的那个人。两口子过日子要和气，永远不要硬磕硬。”女儿笑笑，这就教育上了呢。

待鸡蛋冒出热气，母亲将火拧小，说：“火候很关键，火太大，底下很快熟了，焦了，上面却还是生的。炒菜要用大火，炖汤和煎蛋则必须用小火，急不得。这就像你们小青年谈恋爱，是大火，火烧火燎，扑都扑不灭;但结了婚，这过日子可就是个细活了，像流水，得慢慢过，一天天过，必须用小火。”

说着话，一面已经煎好了，母亲用筷子轻轻一夹，一抄，给鸡蛋翻了个身，煎另一面……

很快，三只鸡蛋都煎好了。女儿端起盛着三只煎蛋的盘子，叫爸爸吃早饭。

母亲说：“慢一点，你知道哪一只煎蛋是你的，哪一只是你爸爸的吗？”

女儿不解地看看母亲，说：“这有什么区别吗？”

母亲点点头。

女儿忽然明白了什么，笑了，用手指着一只煎蛋说：“这只一定是我的，因为我每天吃的煎蛋都是最好看、最好吃的。”

母亲点点头，又摇搖头：“平时是这样，但今天不是。这只煎蛋虽然煎得最好看，但它有点散黄了，不太新鲜。所以这只煎蛋是我的。”

女儿动情地看着母亲：“哪一只是爸爸的？是最大的这只吗？”

母亲又一次点点头，但又摇摇头：“没错，你爸爸最辛苦，饭量也最大。但这只煎蛋，只是在煎的时候摊得比较大，其实很薄，另一只才更大些。因此，那一只才是你爸的。”

女儿的眼睛有点湿，她这个早晨学到的不仅仅是母亲的煎蛋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