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驼城(长篇文化散文连载六)

2015-07-23 06:51邓九刚
草原 2015年6期
关键词:茶坊归化

邓九刚

归化城是我国北方重要的羊马市场,归化城的繁荣和发展与马羊交易有直接关系。马的交易,当以山西、直隶、河南、山东、湖北等省的马贩子为主要顾客。一般来说马店对外地马客非常尊重。

归化城马的交易至少可以追溯到明朝、元朝和唐朝,茶马互市历史悠久。

马店也是一种经纪行业。嘉庆年间,马桥繁荣之后,曾有许多熟悉马性的回、汉人民,在北门外一带,开设马店,因为它是以招待外地的马客为主要义务,所以一般人又都叫做行客马店。最初仅有顺成马店、三和马店等三四家。直到同治末年与光绪中叶,除原有的羊马店如天义祥、光盛和、吉义恒、永万恒……,也得到了大小外路旅蒙商的支援,兼办了马市的交易,新开设的骆庄马店,又有德和公、元生店、四海成、聚兴魁、六全店与德成马店等先后计有六七十家。

归化马贩子们所贩卖的马,大部分是外蒙古前后营与东杭盖所产,直接交由各地马牙纪上市不经店家之手。

当年回民中也有不少马贩子,如同长命、薛根,每年也都买一两群好马,自己组织赶马能手,去河南等地出卖。另外还有汉民中的王盛汉等,每年也要买上千数八百匹马,作为存盘。他们是丰镇马缺,就到丰镇,包头马缺,就到包头,外地的马行情,他们都能随时掌握。

马牙纪、马贩子、马店全都是以经营马匹为生的商人、经纪人。这些人中间是没有决然的分界的,一个马牙纪如果生意顺当赚了大钱,他立刻就会升格为马店的掌柜。绥远城三和堂的李树银,就以马牙纪的身份出发,继而发展成为绥远四大马商之一。

坊间都传说李树银神通广大。他的发迹其实也神秘,就是得到了山东和京东各县马客的信任。长时期经营马的生意,李树银与客户打交道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他替他们上桥购买大量的马匹,生意兴隆呈现了财发万金的现象。

归化的马桥也不是一年四季全都红火,在清明节前后,马桥的生意极为清淡。一般马贩子,只能为那些在归化城和绥远城内拴毛驴车拉煤送货的小生意人的车户服务,倒换少数成马,做一些零星生意。这些小车户老辈人称作是“毛车户”,拴毛车的人该是归化城里的贫民了。但是他们和拉骆驼人、屠宰工人、钉鞋匠……,加在一起算是归化城这个商业城市人口的基数。他们也算是商业人口。这个人群中随时都会有人发迹升迁,进入到掌柜子的行列,成为富有的人。同样,富有的人群里也随时会有倒霉者跌落到贫民的群体。甚至有召庙的僧侣也会奇迹般地融入到拉骆驼、赶毛驴车的境地。

归化城马桥上的生意,包括骡子和毛驴在内。约定俗成,归化马“桥”上的习惯是,买卖毛驴,都由回民牙纪经手,汉民牙纪从不过问。只是约定俗成说不出什么道理。

牛羊牙纪与骆驼牙纪,多由回民中的韩家和温家两家领衔。骡马牙纪,在清代末叶,计有回民汉民二百余人,1923(民国十二年)年前后,因为马的来源减少,已无大宗生意可做,从羊马店下来的牙纪们大部分也走上了马桥,当了牙纪。所以这个时期归绥马牙纪的人数激增,竟与马市萧条的情况形成极大的反差。

以往归化城的马桥,每年在阴历正月十八日,就开桥上市,由马王庙主办,在绥远城的马王社唱一台酬神戏。六月初三将马桥移至绥远城西门外的时候,又要献戏三天。直到民国初年,在归化和绥远两城的马桥合并后,祭神献牲之举,就逐渐弃废了。

当年开桥的时间,也有一些不成文的规定,比如每天开市的时间,上午七时为牛羊桥开市,十时以后为驴骡马桥与骆驼桥开市。骆驼桥设在归化城北门内即大北街路西。下午所有的市场一律放市,行话叫做下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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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绥远的马桥还是归化的马桥,牙纪们对待买客是非常讲究礼数的。一般情况买客到来,牙纪们都会有下马饭招待,走的时候有上马饭送行,买卖成交以后,又要在景福居等小饭馆子,请吃酒席。马牙纪竭尽了东道主的热情。上桥的马牙纪,对于外地行客经手买马,也要从桥上一直陪送到客人住的旅店里,处处关照,给以尽可能多的方便。可谓是服务到家。

绥远和归化城在每年阴历六月以后,马桥上买卖就呈现繁荣景象。这时候一般马店帮助客人买马卖马,凡是店对店的生意,都按二分佣钱抽取。就是说他们既做买也做卖,买卖双方的佣钱都要挣。各打二分,这也是规矩。如买主经过牙纪向马店买马,买主须给牙纪出二分,卖主也给店家出二分。

也有特别的,那时一些体量较大的马店,给三大号卖马,也就是给大盛魁、元盛德、天义德服务,他们只向买主打佣二分并不收取三大号的佣金。但是三大号对于马店也不能白使用,都得有“送佣”之举才成。把挣佣变成送佣体现的是三大号的威严与情谊,居高临下的做派。同时也体现牙纪们对三大号的尊重。

专业的团队,长时期的经营使绥远、归化的马“桥”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这体现在绥远城和归化市场马的分类非常严格和细致,也非常讲究。

就说热马。热马是指夏天进入归绥的商品马。以营路马、杭盖马和铁狮河马销路最大。营路马也有前营、后营之分,前营和什勒更的马秉性灵敏,怀驹也稳,渡河过水,也都勇猛。缺点就是个子较小,力气也不很大。这种马多销于直隶定州附近各县的马市,为一般的农田所用。营路马、杭盖马和铁狮河马性情温和,一般在城市拉车的也很多。

要说力气大要数后营的马,腿长肚子大。后营马的这个特点非常重要,因为腿长肚子大在配种上有优势,后营的母马与毛驴交配能产下大块头的骡驹。要知道大骡驹的价钱要比马的价钱高得多。还有后营马在科布多草原长年喝惯了带有细沙的河水,不喜欢喝井水,只是后营的马长途跋涉,科布多至归化城六千里地。当它们由科布多赶回归化后,因路途遥远,不免有疲倦现象。所以表面看上去不怎么赢人,这种情况下不了解内情的买客还往往看不上眼。

只有绥远城的桥牙子们知道后营马的品性,并且懂得调教之法,才能发现它的优点。这种马多由张家口、宣化的马客贩卖,作为架车的辕马。扎哈沁和三音诺彦汗的马,步伐快,力气大,体格也高,马性也温柔,山西、河南的马贩子,都喜买这种马。东杭盖和铁狮河的马,身长力大,外貌英俊,秉性驯服,容易掌握,本地农民乐于使用。

这些马的产地都在现在的蒙古国西部。

绥远城马“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市场,长期经营日臻成熟,掌控马“桥”的牙纪队伍遂形成了著名的十大股。

与任何社会一样,在绥远城马桥上也曾经出现过地痞流氓借故滋扰的事情。马贩子与牙纪,为了维持桥上的秩序,巩固行业的基础,雇佣了一些棒手和把式匠,随时应付弹压那些地痞流氓。

在马桥上无事的时候,这些雇佣来的棒手和把式匠也能帮买帮卖,协帮社务。世世相传,这些人又无形中成为马桥上的一种特殊势力。有时他们也难免因为利益而与马牙纪和马贩子发生冲突,为了这部分人的待遇问题,同治年间双方经过磋商达成过一个正式的协议。协议规定凡马桥上的生意,成交以后每匹马给他们城钱二百,作为报酬。城钱是当时市面上通行的钱底,光绪十八年,是以铜钱四十八个为一百;光绪三十二年,钱底下降,成为十五个铜钱为一百;民国十年前后上升为四十二个铜钱为一百,当时又都叫做“四二”钱。所有的这些待遇,定成了十个股份,按每个人的具体情况,有顶一半股的,有顶八厘的,有顶五厘的,集中以后,按股均分,这就是当年马桥“十大股”的来历。

最初的十大股安置在绥远城的马桥,其中有汉民与回民,以后归化城的马桥也由他们维持。光绪年间,回民十大股中有马骏、薛根、金满仓、马双喜、马祥、李二白碗、白富、库成等七八人,由马骏当家。清末,回民十大股,只剩六股。汉民十大股,有绥远城的陈宝子、金大林、李世名,归化城的郭存智、郭存孝、郭存先等七八人,由郭存孝当家。其中陈宝子最爱出风头,每年八月,穿着一身绸缎衣裳,骑着一匹好走马,经常装上火锅子,到马王社吃酒。当时有一个闯“白花”的人名叫王海龙,也想在汉民十大股中,吃一份好汉股子,被郭家兄弟打跑。

关于马“桥”牙纪们的故事,在呼和浩特有这样的民谚流传:

一、狮子把住两扇门,马桥设在绥远城,西街有个马税所,每天能收一斗银。

二、十大股,太“日雄”,陈宝子每天起来抖威风,金大林、李世名、扛前挡后带铁绳;豹子老虎吃海龙,你看威风不威风。

三、十大股,真出名,有的是汉民与回民,每天他们上马桥,走遍绥远归化城。五湖四海皆朋友,茶馆饭铺叙友情,薛根打坏六十三,豹子老虎吃海龙,三教九流走江湖,十大股都能显神通,买马卖马都插手,十大股威震归绥城。

绥远、归化的马“桥”经营规模大,年代久,除了主体牙纪和马贩子之外还逐渐形成几种身份特殊的群体。这两个群体除了前面说到的“十大股”,还有一种是“顶门牙子”。十大股有回民和汉民之分,他们彼此联系,互不相扰。他们只在桥上求生活,不参加大盘交易。在桥上够得上小把买卖,他们才插口。零星交易不自行插口,必须在牙纪请他们帮话的时候,他们才插口。买卖成交以后,每一匹马由卖主给他二百归化城钱(十八个、十九个或二十个制钱为一百,按钱市的行情计算)。在马“桥”上“十大股”担当着保护人的角色,这种人讲江湖义气,吃软不吃硬;遇有事情的时候他们也能拼命斗殴替行社办事。因而马桥上还真缺不得这种人,这些人其实吃的是好汉股子。

顶门牙子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他们的先人在羊马交易方面,曾经为牙纪行集体立过功劳,或是为归化三大号或某家羊马店出过力,桥上给他们一份照顾,用不着做具体事情就可以拿一份佣。另一种是,由大羊马店出号的人,另行组织羊马店时,觉得自己的经验、技术不够好,必须聘用一个顶门市的,才能招致买主卖主。

凡有顶门牙子的,进行交易时就向买主声明:买一匹马就给顶门牙子记五百城钱,(以后改为二角银洋)不管桥上交易或坝后交易,也不管交易的时候到场不到场,买一匹马就得给记一份钱。这个坝后指的是蜈蚣坝后,也就是大青山以北。所以马桥上的人送名为“点数牙子”。顶门牙子不管有无交易,得经常上桥打探行情,并注意各方面的信息,以备号内咨询。做了顶门牙纪的人都是老资格的牙纪,他们一般不在桥上再当牙纪,但有相识之人托他买卖几匹马,也不为错。

大盛魁有个顶门牙子名叫张全喜,在归化地方名声很大,他的儿子叫张秃子,父子相传吃着一碗饭,一份佣。据说他们的先人在早年间给大盛魁赶运羊马的时候,立过大功。大盛魁要给他先人顶生意,他先人不肯接受,请求号上照顾他的子孙,于是大盛魁就给他来了一个顶门牙子。谦和长商号的顶门牙子名叫穆二命,据说他的父亲穆有福是谦和长著名的经理,有看羊、看马的高超本领,谦和长的营业发展壮大和他的关系很大。号上为追念他的功劳,让他儿子当了顶门牙子。顶门牙子,只准聘用,不能取消。谁要敢取消,当事人会不惜牺牲生命力争。据说中和店的经理白维利,有一次给大盛魁卖马,买卖成交后没有给顶门牙子张全喜记一分钱,张全喜找到白维利的的门上要钱,白维利不认账,结果张全喜在白维利的胳膊上扎了三刀。从此以后谁也不敢企图取消顶门牙子了。

此外,马桥上还有一些年老力衰的牙纪,给马贩子和牙纪们拉马拴缰,出点微力。买卖成交后,或由牙纪或由马贩子按马匹成交的多少,每个马给一百城钱的酬劳金。这也是马王社的人给老年牙纪和老年马贩子门的一份关照,马桥上给这类人送个外号叫做“蹲门狗”。

骡子、毛驴的交易也都在马桥上进行。也有一定之规,习惯上买卖毛驴,统由回民牙纪经手,对于驴骡交易汉民牙纪概不插手。

还有一种牲畜贩子,他们一方面在桥上做买卖交易的牙纪,另一方面他们有少量的资金,也做一些转手倒卖的交易。这支队伍在同治年间尚有一百多人,这些人都是有名有姓的,我说几个名字大家听听,或许读者中间能遇上他们中某人的后人也不敢定。我报几个大名您听着:李富根、王宏旺、丁黑、韩富、韩兴元、韩兴祁、韩礼、刘福如、拜文奎、拜慈命等等。

桥头上的马贩子都是经验丰富的行家里手,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就是眼睛里有水呢。他们在桥上行走,常常能在牲畜的身上发现别人看不出来的毛病,行家称为暗疾。表面上挺精神的马体态也好,路数也对,其实是匹孬马,中看不中用。客家买回去,看着个儿挺大拉车没有力量,骑乘跑不快。如果没有牙纪的帮协买客肯定上当无疑。

另有一些现象正好相反,某些牲畜乍看上去模样不怎么的,其实是好马、好牛。这些牲畜表面或许显得体瘦毛长、拖腿疲塌、毛色不顺、没有精神,其实并没有什么大毛病,只是因为喂养不善,或没有及时地铲踢、钉掌,鬃毛没有修整、不梳、不刮不整饰而显得精神不振。有经验的马贩子就以廉价将这些牲畜买下。他们先拉到钉掌铺,给牲口铲蹄钉掌,将蹄腿整饰好再拉回家中,将鬃毛修剪整齐,再用凉水将牲畜毛色洗净,梳刮全身使之看去光滑顺溜。只这样一摆弄那神气疲塌的牲畜立刻就显出了精神。不懂行的买客也往往容易错过低价买好牲畜的机会,这也需要牙纪相帮才行。

一般来说牲畜看上去肚子很小显得瘦弱,主要是喂养得不好。这样的牲畜只要到了牲畜贩子的手里,好草好料地伺弄着用不了几天,很快就能让那牲畜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只要肚子吃起来看上去就显得很肥壮。俗话说:“肚大三分膘”,这话一点不假。然后再给牲畜戴上新笼缰,备上新鞍子,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经过这样的整理修饰,牲畜显得十分精神,蹄腿也利落灵巧,前后判若两畜。

牙纪和牲畜贩子不但会相马相牛,同时也对伺弄牲畜很是内行,这里有许多技巧。举个例子,就说为一匹马梳理皮毛,不懂技巧的人无论怎么费劲也梳理不整齐。可是到了牙子们的手里就大不一样了。他们握有一个窍门,他们在太阳西落以后,给马梳理皮毛,只需三八两下准能把皮毛梳理得既整齐又干净。在有太阳晒着的情况下牲畜的皮毛是永远也梳刮不整齐的,这一点只有牲畜贩子知道。

有一回一马牙子在桥上买回去一匹脏了吧唧的瘦马,经过一番调理,隔了一段时间他把那马又牵到桥上。结果恰巧碰上了那马原来的主人,那人把自己的马看了半天竟然愣是没有认出来!不但如此,经桥牙子三说两说最后那马的主人竟以比原来高出一倍的价钱把自己的马买回去了。你说说这归化城的桥牙子们本事大也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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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呼和浩特老辈人中间大家都知道,在草原上的众多驼道中有一条“公主路”特别的有名。这就是康熙皇帝的六公主恪靖公主北上行进的路线。驸马爷是喀尔喀土谢图汗部郡王敦多布多尔济。敦多布多尔济是喀尔喀四部首领土谢图汗部的“汗”察辉多尔济的孙子。关于察辉多尔济《清史稿》这样记述:“是部为喀尔喀四部之首,内则哲布尊丹巴居库仑,外则邻俄罗斯,有恰克图互市,形势特重号称雄踞。”

皇帝的女儿恪靖公主下嫁是喀尔喀四部的尊荣!对于国家的统一、人心的凝聚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据有关资料介绍说,清代共有432位公主、格格和宗室女下嫁到蒙古各部,其中嫁往科尔沁部的非常集中,即有106人,占了近25%。这是因为清朝统治者在进入北京之前,在统一满族各部和占领整个东北的时候,在进军中原占领北京之时,都曾经得到科尔沁蒙古的支持。其余分别嫁到了蒙古西部和喀尔喀草原。这些身份高贵的女子用自己的一生为国家做出了贡献。她们自己的生活是否如意幸福似乎是没有什么人注意。历史的眼光也只有在很少的时候才会才能够从她们身上掠过。

恪靖公主当然也不例外,她和敦多布多尔济的婚姻同样是一桩典型的政治婚姻。恪靖公主出嫁之时朝廷就将敦多布多尔济由郡王提拔为亲王。康熙皇帝说:“仰体朕一视同仁,无分内外之意。自今以后,亲睦雍和,勿相侵扰,永享安乐。”

说起来公主也是不容易啊,从繁华的北京城到大草原的时候,草原上的战争并未结束。公主最先住清水河。战争结束,喀尔喀四部返回漠北。公主没有随额附同行。为什么?是因为噶尔丹虽败,但草原上还有他的残余力量。据说恪靖公主在清水河县居住的时候兴办水利,关注公益,在民间声誉很高。

康熙四十五年恪靖公主移居归化城。初始公主的宅第就建在归化城北门外,扎达海河右岸,与归绥道台衙署只有一箭的距离。公主喜欢归化城。那时候归化城已经经历了一百多年的建设和发展,商业很是发达,城内的店铺林立,市井繁华,北有巍巍青山,南有悠悠黑水,牧业辽阔,间有农田。距北京也不算远,驼队经常往来于归化与北京之间。后来是绥远城的将军看不下眼,认为公主的宅第距离市场太近,深受市井喧嚣骚扰,建议另辟清净之地修建公主府。结果选择了通道北路一块地方建了新的公主府,开瓴七间。绥远将军衙署又在绥远城东拨太平庄1700亩土地,建公主庄园。

公主府建成,成了土谢图汗部在呼和浩特的“王府”。上府村下府村小府村三个村落住满了跟随公主的服务人员,包括种地放牧的人。更有驸马爷从外蒙古带来的马弁随从多人。公主府很像是喀尔喀驻呼和浩特的一个办事处。但凡有什么地方大事,归化城道台往往要先请公主的示然后行事。就连绥远城的将军对公主也是尊礼有加,但凡有大的军政决定也都要到公主府向公主通报。

对于恪靖公主康熙皇帝要求很严也很高,曾手书训诫“萧闲礼范”“静宜堂”二匾。礼教、礼貌、道德规范自己的言行。公主肩负着与王昭君同样的使命。政治使命令皇帝的女儿也免不了在驼道上跋涉艰辛。

发生在呼和浩特历史上的和亲非只恪靖公主一个,汉代与匈奴的和亲、魏晋南北朝时代东魏和柔然的和亲、隋代名声颇大的千金公主的故事更是流传甚广;元代中央黄金家族与汪古部的和亲,阿拉海别吉公主,就是著名的监国公主……。所有这些和亲故事全都发生在亚洲草原的南缘,阴山脚下这块土地上。中华民族历史上这种解决民族纷争的传统方式,绵延了两千余年。

公主肩负国家使命,责任重大。对于安定北方社会,发展和繁荣归化经济发挥了重要作用。上达民情,信息通畅直达北京大清皇宫。

恪靖公主北上所走过的驼道是归化城通往库仑的驼路,被称作是公主路,全程约2870里,总计是39站。途经站段名称如下:

归化(呼和浩特)—可可以力更(武川)—召河—达汗得令—霍吉尔脑包—察汗此老—菇勾丹—黑沙图—秃亥河—济斯洪果尔。从济斯洪果尔开始驼道进入蒙古国。而且济斯洪果尔这个地方与张家口赴乌里雅苏台和科布多的驼道交汇。再往北是什不圪—明镜—十八圪台—阿不赖—哀勒素达旧—察杭—苏集—章茂公—得勒素达赖—札刚脑包—开勒贵—什报—合彦古—幅尔勒盖—昂伦脑包—乌兰脑包—甲勒盖—龙头—巴汗苏木—崔令庙。

在崔令庙呼和浩特通往库仑的驼道与张家口通往库仑的驼道交汇。接下来站段是昂伦此老—昂圪茂—赛乌素不勒圪—古勒牛讨勒盖—锡力忽独—后昂格茂—阿道七老—寒山坝底—红忽淖—大卯独沁—桃赖河—库仑(乌兰巴托)。

在诸多驼道中公主路最为安全捷径,而且途中又多天然河流、水泉、水淖。同时每隔数十里就有人工开凿的水井。

库仑路另外还有两条。库仑路的另一条由归化出发,经武川—乌兰花—二连,然后入蒙古国,而且一路水草较为丰沛,路面也算平坦。行走的驼队也比较多。

库仑路还有一条西路分支,此路由归化出发,沿着通往乌里雅苏台和科布多的驼道向北行至蒙古国的岱青贝子,再转向东北行至库仑。

正式的公主府建于清代康熙年间,距今已有300余年的历史,公主府现占地面积1.8万平方米,古建筑面积4800平方米,房舍69余间,为四进五重院落,其建筑之精美,有“西出京城第一府”之称,是我国目前所知唯一保存最完整的一座清代公主府建筑群,具有很高的历史、科研和艺术价值。

24

归化城建在塞外草原的一块风水宝地上,北依阴山,南临黄河,是一块土壤肥腴的平原。清代这块平原上山泉遍地,河流众多,四季分明。随着阿拉坦汗建城的历史开篇,迅速繁荣的归化城范围越来越大,居民也越来越多。随着城市的成长,在归化城的东西南北四个拐角分别出现了茶坊,供来往人们品茗休息。茶坊的出现给归化这座塞上都市增添了一抹温馨的色彩。先来讲讲位于现今公园南门东侧的这处东茶坊。茶坊本应是一个热闹的所在,可归化城的东茶坊却是常年呈现荒凉破败的景象,甚至她还常常传出诡异的现象,为什么?下面我们来探讨一下。

说到归化城的这四个茶坊那也是很有故事的,我们说归化城是一座召城,是一座成熟的商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由于身份的不同与职业的不同而分成若干群体,市民们也被自觉地分成三六九等,关于归化城的四个茶坊老呼和浩特人常常这样形容:“官府的人在东茶坊,经商的人在南茶坊,兵营里的人在西茶坊,做苦力的人在北茶坊。”

南茶坊虽然不复存在,但她的名字现在还在沿用,当年是商人汇聚喝茶的地方,是商人们谈生意交流信息的地方,也是茶商囤积茶货的地方,这里经常可以看到一排一排高大的茶叶垛,上面用巨大的苫布覆盖着。都是预备运往蒙古草原和俄罗斯的茶货。西茶坊呢是军人汇聚的地方,这里所说的军人是特指左右土默特的军人。由左右土默特都统率领的军队,隶属绥远城将军管辖。绥远城里的八旗部队的官兵是不到这里来的。而土默特都统统领的都是土默特蒙古族的子弟兵。

我们来说北茶坊,那很明确,就是沿扎达盖河两岸散布的毛毡、毛毯作坊的工人和拉骆驼的驼夫,赶架子车和老倌车的车倌,赶羊群的羊倌……,他们喝茶聚会的地方。南茶坊的商人们喝细茶,谈生意经,环境也较安静整洁。还有小油旋等细点心品尝。北茶坊的人就是喝大碗茶了,就是砖茶。现在叫黑茶,也很解腻开胃。从所饮茶叶就可以看出等级分明。有一点特别,就是这里也和南茶坊一样,周围的空场上都有露天的空地,也叫货场,常年堆放着各种货物,从北面运回来的皮毛、药材,从南边运来的粮食、百货,当然其中数量最大的是正准备运走的砖茶。都是成堆山结塄的,上面用苫布盖着。成百上千的骆驼停在空场上等待着,工人们在掌柜的指挥下上货或者卸货,南茶坊的茶货是储存,北茶坊的茶货贮备外运。驼队就离这里不远。比起南茶坊,北茶坊要显得格外繁忙。牛马骆驼的四鸣声、护卫狗的吠叫声、人的呼喊声,此起彼落。有永远也不肯消散的骆驼身上散发出来的腥臊味。管理市场的官员的身影也时不时地闪现在货垛和人群之间。

所有这些构成了归化城与其他城市最大的区别,也构成自己最大的特色——商业气息,牲畜交易的气氛。要知道从这里每年要分发各地光是商品羊就将近一百万只!输往蒙古草原和俄罗斯的茶叶几十万担。赶往内地的商品马匹也是数以十万计的。核心地带就在这里。热闹,繁忙。所以这里的茶坊是最为忙碌的。咱们专讲东茶坊的来龙去脉。其实这所谓的东茶坊并没有因为是官员活动的场所而陈设豪华,名义是那么喊的,传的也很广,其实也没有多少官府的人前去喝茶聚首。可为什么官府要在这里修建一所茶坊呢?原因很简单,当初只是为了和西茶坊遥相呼应,所以才有了东茶坊。说起来有点意思,中国人崇尚对称哲学,无论是房屋建筑还是城市布局,有东就必须有西,有南面自然要对应北面,这样才有圆满平衡的寓意,所以东茶坊也就应运而生了。

再往早了叨唠,早在明末的时候,东茶坊的西侧建有一座先农坛。先农坛是归化城早期一个地标性的建筑。大家知道每年到了仲春,北京紫禁城里的皇帝便会率领文武百官去北京的先农坛举行祭祀活动,每次都要举行躬耕三推大礼,借以鼓励和劝导农桑。归化依葫芦画瓢,城中的文武百官也不例外,上行下效,每到仲春也会官服袍带,来到先农坛中举行祭祀。1737年绥远城建成以后,绥远将军带领都统以下百官也一定要按照节令到先农坛来参加祭祀活动。

归化城的先农坛祭祀与北京的一样,也是天不亮的时候文武百官们就已经到场,不仅要祭拜农神、土地,还要举行躬耕力田的演示。作为农耕国家,这样的典礼规矩甚多,礼节烦琐,官员们为了做出表率更要事事亲历亲为,因而仪式耗时极长,往往过了正午时分,官员们还是得不到休息。于是东茶坊便应时应景地出现了。在官员们忙碌一整天之后,在茶坊中休息片刻,喝茶闲聊,增进官僚之间的沟通。于是这东茶坊便成为官府人聚集的地方。

其实官府推动建立的东茶坊并不单单为了自己每年能够使用一次,还有一个用意就是想通过东茶坊的建立,吸引更多的百姓在这里聚集。那时候归化城里热闹非常,绥远城除了军规严谨,那里的马市也是人声鼎沸。但归化城和绥远城的中间地带却是人烟稀少颇受冷落。官府希望东茶坊的建立能够起到沟通两城的作用,使两座城市能够连成一片,使归绥的城市功能更加强大。但很可惜,百姓们却似乎并不理解官府的用意,到这里来的人一直很少,东茶坊一直没有热闹起来。

在东茶坊的西面有一个河湾,这条无名的河流不是笔直流淌的,而是由东向南方向,据史料记载:绥远城的护城河水是从大青山红山口引过来的,其水在绥远城西门外形成一片沼泽。这片沼泽的水经过郎神庙、东茶坊后,水流变大,并且穿过现在的公园西路,经美人桥到达石羊桥。河水过了石羊桥,再经辛辛板桥向南汇入小黑河。东茶坊的河湾成为水流变大的转折点,但河水弯折,有些阻塞不畅,每到夏末秋初的雨季里,就会发一场小型的洪水,把东茶坊上的这座茶坊桥冲塌。

茶坊桥是百姓们为了过河临时修建的,因为到东茶坊造访的人很少,所以这座桥也是简易得可怜,总是在春天建桥,夏季走桥,夏末时再被冲毁,每年循环一次。因为每到夏末秋初时,归化城的雨水增多,河水流量增加,于是东茶坊的茶坊总是年年修年年建。一直到嘉庆年间,山西商人兰保光捐款出资,把这座木制的茶坊桥修建成为结实耐用的石头桥,并且取名为“得胜桥”。兰保光不光出资,还全权代理建桥的系列事宜,于是人们为了感谢他,在桥头处立了一块功德碑,记载了他所付出的辛劳和钱财。后来,因为桥的造型奇特,桥拱特别高,远处看去就像一个驼背老人,于是得胜桥便又得了一个“罗锅桥”的称号。

后来虽然经过归绥政府的几番努力,又是修建茶坊,又是重建石桥,但这里总归还是显得荒凉,再加上后来修通了连接归化城和绥远城之间的城际道路,东茶坊沟通两城的作用就没有发挥的余地了。再后来,东茶坊附近逐渐地热闹起来,但是主角已经不是茶坊而是新型的建筑了。建筑物越来越多,居住的人也越来越多,热闹的早市、花卉市场等也都频频出现在这里,成为城市中的一部分,而那个东茶坊也从人们的记忆中渐渐退去,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25

三百年间随着商业的日益繁荣,归绥地方出现了不少歌馆舞榭,其中延续历史最长的要数小东街与三贤巷丁字路口的大观园。它的主人是土默特蒙古族辅国公喇嘛扎布。大观园属于归化城建立最早的带餐饮的大戏园子,延续时间也最长。传说一直没有中断过,且影响深远。人们一定好奇,喇嘛扎布何许人?喇嘛扎布是阿拉坦汗的嫡孙。土默特地方自1632年(明崇祯五年)被清太宗皇太极征服后,便将王公取消了。自那以后土默特地方就改由平民出身的人担任左右两个旗的都统、副都统职务。挨至乾隆初喇嘛扎布在统一新疆的战争中献马有功,被封为一等台吉,就是贵族吧。这故事发生的时间是1755年。

紧接着在1756年草原上又发生了青衮扎布叛乱事件。地方开始动荡,结果未等叛乱发展青衮扎布就被喇嘛扎布活活擒拿回来。为此喇嘛扎布再立新功,因功受赏被封札萨克辅国公。自此喇嘛扎布名声噪起在土默特地方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但是喇嘛扎布命运跌宕,1760年他因罪被削去札萨克,成为一名无职无权的闲散王公。1765年(乾隆三十年)病故。次子索纳木旺扎拉继承了辅国公爵位。一直到1913年,也就是民国二年,前后延续了6代。

据说喇嘛扎布为人豪爽,仗义疏财,喜好结交朋友,非常喜欢热闹。他修建自家宅院的时候原本是可以在归化老城以外选择较旷阔的地方,但是他偏偏选择了小东街与三贤巷一个人口稠密的地方,图的就是热闹。这里往南通小召半道街,往西不远是乡耆府商务会,一天到晚车水马龙。喇嘛扎布的国公府初建的时候,其规制远没有归化城里原有的几处“达喇嘎”(参领)的宅院豪阔。那几家豪宅都在城西的太管巷和牛头巷,都是较为清净的所在。那时候土默特左右两旗的蒙古族官员绝大部分是住在归化城里的。

说起饭店餐饮归化城早就有不少很有名的去所,像“会仙楼”啊、“晋阳楼”啊、“同和园”啊这些大戏园子。不仅有大戏园子,归化城的戏院从很早以来就有摆堂设宴的习惯,称为大戏馆子。它们都属于饮食行的“仙翁社”。“仙翁社”旗下有“大戏”“小班”“葫芦”“捎壶”“烧卖”和“饸饹”六种饭馆。那时候每年阴历八月十七、十八、十九三日,各家饭店的东家都要给酒仙唱戏,唱酬神戏。

喇嘛扎布深受归化城这种餐饮文化的影响,据说他养成了两大爱好,其一是爱听山西梆子,其二是喜好吃烧卖。不仅是爱好,还有特别的行动,他还在大观园的旁边又开了一家烧卖馆。因了上述的原因,喇嘛扎布的戏园子不叫戏院而是叫会馆,正式的名称“佳乐会馆”。叫得很响,时髦!就和三百年后在呼和浩特流行的会所性质一模一样。只能允许归化城、绥远城六大衙门的官员进出。再有就是八旗驻防军的协领和土默特的参领在此聚餐看戏。这些官场上的人就是所谓的满蒙二十四家达喇嘎。都是有身份的人,政界军界的人。普通市民是没有资格进入消费的。会馆内可以摆九十张八仙桌。每桌围三条骨排板凳,坐六个人。加上走廊摆临时座位,可容纳七八百人。

从明朝末年、康熙年间到乾隆年间,归化城商业的繁荣已经历过三次高潮,其一是明朝末明蒙和解以后,也就是著名的1571年“隆庆议和”以后。明蒙双方沿长城前后开设了十几个交易口岸。最著名的有西口杀虎口,东口张家口。久旱逢雨,贸易兴盛。口里口外的商贸往来为草原社会注入活力,极大地推动了草原社会的发展。归化城的第一个商业高潮产生在阿拉坦汗与明王朝和解之后那些年里,第二个高潮发生在康熙年间,平定噶尔丹外蒙古回归给商业带来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还有特别的因素助力,就是在战乱期间喀尔喀四部中有一部分曾经在土默特地方借牧。战争结束,这部分喀尔喀人返回故乡,他们对土默特是心存感激的。当噶尔丹叛乱被剿灭,外蒙古回归大清版图,内外蒙古合为一体。政令、军令、经济、交通、文化传播归于一统,喀尔喀顺理成章地就对归化敞开了市场。于是广阔的喀尔喀市场就成为归化商人的舞台。借此占尽先机的归化商人大大地赚了一笔。

我们发现归化城三次商业高潮的出现和归化城与整个北方草原上的建庙高潮是完全同步的,三次建庙高潮也是发生在从明朝末年、康熙年间到乾隆年间。我想大规模的召庙建设必然要动用大批的人力和大批的资金。人员的流动,物资的流动给商业和物流业带来机会。

喇嘛扎布的“佳乐会馆”就是在这样的情势下应运而生。是当时归化最上档次的去所,套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上流社会的俱乐部。是归化地方一等一的会所,就算是归化腰缠万贯的商界领袖甚至四大乡耆都没有资格进去消费。光有钱也不行,进“佳乐会馆”的主顾得有名位得有地位。即便是吃喝玩乐的场所也讲究等级的。

主人喇嘛扎布玩鸟架鹰,学习绥远城里的满族贵族的做派。那时候在绥远城里还有一部分蒙古族的八旗部队,官兵加家属大概有三千人。这些蒙古八旗有不少也来自土默特。他们和归化城的蒙古上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过着悠哉游哉的日子,学习满族贵族和军官的生活方式,一天起来除了玩鸟架鹰,就是跑马射箭。当然跑马射箭在清代早期和中期属于军事训练的性质,沿袭到游乐是后来的事情。

喇嘛扎布有一点很是与众不同,他酷爱烧卖这种美食,不仅是喜好吃烧卖,还终日琢磨,研制烧卖的原料出处、作料配方、烹制过程,以至成为专家。他算是归化地方一个有名的蒙古族买卖人,很有代表性。还有西河沿“义顺斋”的股东,即名人巴靖山的祖父人称“噶兰达”,也是土默特蒙古族人士。归化城内乃莫齐召的大喇嘛和毕克齐的汉族地主共同投资开设了一家专事俄蒙生意的字号。召河“鸿记”商号的股东银海喇嘛,他们全都是蒙古族商人。喇嘛也可以做生意的。归化城的喇嘛并不像其他地方的庙宇喇嘛和尚,出了家就离开家很远了。土默川的僧人就在本地出家。召庙也是他们的家,像召河菩汇寺的达喇嘛银海,他做的买卖更是大,他与大盛魁合作,是鸿记商号的财东。

总之,他们都是已经融入城市的蒙古人。蒙古商人中更多的是地商、牧场主、大驼户掌柜。

还有一些当地蒙古族人散落在归化城里城外的大大小小的寺庙中,包括汉传佛教、藏传佛教的庙宇。我们列出几个,比如关帝庙,位置在小东街65号,它的主持叫永心;三贤庙,位置在三贤庙巷4号,它的主持叫能义,也是蒙古族人;观音庙,位置在石头巷47号,它的主持也是蒙古族人达旺;著名的席力图召,位置在石头巷61号,它的主持是诺蒙达赖,蒙古族;巧尔齐召,位置在西五十家街11号,它的主持名叫诺仕盖,也是蒙古族人;无量寺,就是著名的大召,它的主持叫格诺化,蒙古族;玉皇阁,腻旦街43号,它的主持是孙永凝;龙王庙,地处海窟街34号,它的主持名叫仁经,是汉族;五道庙,东五道庙街,主持叫圣莲,汉族;火神庙,地处大御史巷,它的主持名叫耀武。

可以看到这些庙宇的主持或看守大部分是由蒙古族人士担任。更不要说在藏传佛教的庙宇,还有大量的喇嘛是蒙古族人士。这也是呼和浩特历史一个特殊的现象。商人、僧侣、政府官员、军队中到处都有蒙古族人,他们离开了传统的牧场,放下了牧马的马杆和羊铲,走出了蒙古包,在城市定居。……改变了生活方式。绥远八旗部队中有600人左右为蒙古族,称为蒙八旗。连同他们的家属大概有3000多人。当这些蒙古族军人脱掉军装的时候,他们大部分也落脚在了日益发展的归化城和绥远城中。其中多数人成了生意人。土默特蒙古人渗透到了社会各个阶层,渗透到了归化城都市生活中。人改变着社会环境,新的社会环境也在改变着人。

一切都在变化之中。随着社会的发展随着城市的发展,藏传佛教进入蒙古草原以后也被改造了,蒙古族出身的活佛、高僧和喇嘛把其蒙古化了。他们把蒙古草原的文化通过新著的佛经,通过日常的佛教活动渗透到了藏传佛教的经典和寺庙的祭祀当中。藏传佛教中的文学、艺术、天文、地理、数学、医学都得到丰富和发展。草原文化透过藏传佛教的召庙折射出来。

喇嘛扎布是渗透到了娱乐餐饮业中的一个蒙古人。应该算作是土默特蒙古人中第一个成功的餐饮业企业家。

在漫长的历史进程当中“佳乐会馆”也曾发生过变故,那是发生在喇嘛扎布被贬为闲散王公之后。

从札萨克辅国公到闲散王公,看似都是王公其实差别很大,前者是既富也贵,而后者则是只富非贵,一字之差犹如天壤之别。由此也可看出社会情状,人情冷暖。简单说从门前车水马龙,变成了门庭冷落,喇嘛扎布失势了。随着仕途失势,生活也发生变化,“佳乐会馆”热闹不起来,收入也跟着锐减了。光靠微薄的俸禄很难维持豪奢的生活,于是喇嘛扎布就决定改变“佳乐会馆”的经营方式,给她找一个善于管理的经理人。他自己只做财东。

经过多方打听喇嘛扎布选中了一个名叫王禄的经理人。从此“佳乐会馆”实行了东伙分治,就是产权与经营权的分离,一种很是先进的商业模式。我们早就说过,在三百年前的归化城以大盛魁为代表的商号就已经实现了先进的两权分离的管理模式。这种模式不仅是大商家在采用,一些小的商号也在纷纷效仿,在学习,以至在归化地方形成了风气。这种理念和模式直到三百年以后的今天,我们的国企改革过程中还在摸索,还在虔诚地向欧美企业学习。实在是有点数典忘祖,妄自菲薄。这种先进的商业模式产生在塞外的归化城,也是让许多人深感诧异,甚至难以相信。其中的缘由值得深入探讨。

还是说“佳乐会馆”吧。

话说喇嘛扎布把“佳乐会馆”交给了王禄管理,他退居幕后,只是在会馆内留给自己的包厢内看戏吃饭。“佳乐会馆”是一个一层半结构的设计,前面是供演出的戏台,一层大厅,上面有半层是包厢。有官衔级别特别高的和官人的家眷啊一般都在二楼的包厢就座,那里清静。

王禄接手佳乐会馆以后就开始做他的大众生意,喇嘛扎布专心致志地研制他的烧卖。后来流传开来的什么苏尼特的羊肉、毕克齐的葱、河套的白面……,据说就是出自喇嘛扎布。烧卖离开这三样原料配料其味道就怎么也达不到完美。就是现在人们都知道的,烧卖离开呼和浩特怎么做正宗的味道都出不来。真还是有道理。

现在烧卖又在呼和浩特兴盛起来,许多店家也都在苦心揣摩其中的奥秘,找寻历史上归化烧卖的味道。据说呼和浩特数百家烧卖馆,真正能让老食客满意的不多。顺便说一句,彼时在归化城经营烧卖的馆子不叫烧卖馆,而叫茶馆。吃烧卖不叫吃而要说喝烧卖。就是说烧卖这种吃食是由茶馆经营的。喝茶的成分占很大比重,往往一个食客早晨走进茶馆,点二两烧卖,喝茶能够喝到晌午。主要内容就是聊天。桥牙纪们,买卖人,边喝茶边聊天,也是一个信息收集传播的过程。茶馆有些时候还是买卖双方谈生意的地方。客人不论坐多久,掌柜也不能逐客。这也是规矩。现在可不行了,烧卖馆客人多了老板就暗示服务员逐客。

王禄经营的“佳乐会馆”已经大众化了,普通的宴席是六个碗六个盘,十二道菜,每桌收六钱银子。花卷、米饭和黄酒也包括在内。在清朝时这是一个便宜的价码,属于中档消费。它比不上“小班馆子”的档次,但是比葫芦馆子要讲究。“佳乐会馆”的六碗六盘里包括海味菜在内,还有额外加的炸元宵等“腰饭”。

彼时归化习惯,戏班子到外台子演出,分早午晚三场。大戏馆子只演午场和晚场。早上只有烧卖一项,没有演出。

喇嘛扎布选择王禄可以算是伯乐相马,推出了一个杰出的管理人才。王禄不是一般人,他有自己的经营思路。王禄注重雇佣手艺高超的厨子,聘请戏剧名角演出。只因为能吃到好的饭食,能看到好的演出,顾客大都愿意到“佳乐会馆”来消费。用王禄的话讲就是照顾他的生意。“佳乐会馆”在王禄的手里又重现了早先车水马龙的情形。那时候每到初冬走外路的驼队归来,大驼商们为了庆祝买卖成功,为了酬谢相与,常常要包下归化城内的大戏馆子,招待客人,常常是千人宴。“佳乐会馆”经过王禄的改造,从原来只能容纳七八百人扩容到能够放下一千人的场面!成为大商家争相订座的场所。

为了方便,大驼商大宴宾客时就请王禄王掌柜代东。开席前王禄把东家领到戏台中央,手里拿一个宝瓶,念一串很长的祝酒词,祝酒词合辙压韵调式优美十分精彩。往往只是这一段祝酒词就能博得观众的掌声和喝彩。王禄因经营“佳乐会馆”而出了名,成为归化地方一等一的堂倌。

同治七年,也就是1868年,在陕甘起义的回民起义军进逼到了伊克昭盟。朝廷派淮军的“水师营”和“洋枪队”前去镇压。“水师营”和“洋枪队”就驻扎在萨拉齐、包头和托克托一线。于是随军慰劳的徽班黄腔戏班就来到了归化城。慕名而来,投奔“佳乐会馆”。王禄把徽戏班安排在了距离“佳乐会馆”一箭之地的小召后街的无名巷驻扎。演出地点就在“佳乐会馆”。于是“佳乐会馆”的观众中间又多出了许多身穿军服的人。开戏前戏台下的人群里说蒙古话的说山西话的北京话的天津调的陕甘话的都有,甚至还有说俄罗斯话的英国话

的……现在又增加了一种安徽腔,五花八门,场面更显得热闹。这也是归化地方一个传统,就是八方荟萃。什么食客都有、什么饭食都有、什么说话的腔调都有。

地处八方通衢的归化人习惯了这种四方云集的场面,也喜欢这种场面气氛。这大概就是现在我们经常说的城市的包容吧。

26

同治初年由于对清政府的不满,居住在西北几个省份的一些回民发动了起义,后来战火蔓延导致不幸事件的发生,起义军与官军的战斗以后演变成惨烈的民族仇杀。同治七年(1868年)新疆奇台县的回民也扯起造反的旗帜,时局动荡、民不聊生。奇台经营驼运的大批驼户驼商纷纷逃离家乡,向东而来。他们循着归化驼商往来的方向向东逃跑。这是因为东方有个他们熟悉的地方——归化城,那里有常年跑新疆的驼队,有他们交好的商人、驼户、驼夫朋友。

奇台、古城暴乱,逃出来的人只限于汉族人中有骆驼的人家,大概有一千多家。他们翻越阿尔泰山,从山北的草原向东行进,途中曾经遭遇战乱势力的追杀和抢掠,经过沙漠、戈壁和干旱草原,忍受着饥寒困渴。经过现在的蒙古国西部地界,转入阿拉善草原,最后来到归化地方。他们中的一部分人留在了包头。此次长途迁徙死亡散失者逾四分之三!可谓悲怆至极。

向着归化城的逃难得出意外的结果,他们在从前由归化城经过前后营而到达古城子的马背形“大西路”南边,无意间又踩出了一条由古城子直达归化城的弓弦形的驼道来。这条新的驼路后来被归化驼运界称作“小西路”。这条“小西路”较之大西路,缩短了将近一个月的驼程。

路途虽然遥远,长途跋涉七千余里,最终到达目的地的仅只二百四十余户。归化城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亲切的地方。这是因为数百年来,来自归化的驼队,商人驼夫,几乎天天与他们接触。逃难的人中有不少人落脚在了阴山以北可可以力更。可可以力更有时候也写成可可伊勒更,只是蒙古语翻译汉文的时候音译的差别。其中“可可”是青色的意思,“以勒更”是崖头的意思,连在一起就是青色的崖头。如此日久便形成了归化驼运界的新疆帮。名叫王怀义者就是新疆籍驼户中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

可可以力更距归化城北九十里,行政隶属和经济关系上都属于归化城的北区。可可以力更镇在设置武川县之前,最初其县府机构就设在归化城的牛桥街。

同治年间可可以力更已经形成较为重要的商业集散地。同时这里还是归化城以北通往库仑、恰克图和喀尔喀草原几条驼道的第一站。也是草原商品羊和马停留的地方。是京羊道的重要站点,是归化城之北翼。

王怀义的祖上是从奇台逃难而来,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在可可以力更落脚之后,王家以四峰骆驼的家底开始了自己创业的历程。四峰骆驼的一个小驼户,是跑不了库仑的。初时王家只是给大驼户揽小活儿,放小场,就是给人家放养骆驼。放养骆驼又分大场和小场,小场就是短时间的放养,常常只是一夜或几天的工夫。要把骆驼喂饱了,傍晚接收骆驼,早晨送给东家。一峰骆驼挣十几个制钱。别小看这十几个制钱,那时候在武川县境内十个制钱就可以买二斤莜面。

经过了十年的发展王家就有了整整一链子骆驼了!也就是十八峰骆驼,就有资格加入远行的驼队,就可以走库仑走乌里雅苏台、科布多、恰克图了。从一链子骆驼发展成二百多峰骆驼,王家又用了十来年的工夫。业内人都知道二百峰骆驼就有资格组建自己独立的“房子”,也就是说王怀义他成了真正的大驼商了。王怀义打出了自己的牌子“义和堂”商号。随着驼队的壮大,“义和堂”的牌子也越来越响亮了,在可可以力更驼运界成为举足轻重的驼户了,甚至在归化驼运界也小有名气了。

王怀义并没有就此止步,不久他又在靠近大营路的地方创办了“福如东”商号。就在武川通往达尔罕旗的驼路上。起初“福如东”属于客货栈性质,只是为过往的驼队提供食宿、粮食和草料。以后又发展为粮食加工、油料加工和地毡毛毯加工。至今当地人中没有不知道“福如东”的,只是现在它只是个地名而已。在地图上也能找得到“福如东”这个地名。已经蜕变成了一个纯粹农业的村子了。两百年前它刚刚出现的时候主要是从事粮食加工和油料加工,有碾莜麦、小麦的大碾六盘,有土地三顷。三顷地经过粉渣油渣改造成为良田,另辟十五亩水浇地。每年加工能力在七千石,多数供给了跑库仑和新疆的驼队。像这样的村庄在武川县境内还有数十个。

“福如东”加工的粮食除了供应远行的驼队,还有大量成品粮为周围蒙古牧民购买了。有房屋一百多间,工人五十余人。四十头骡马,工人日夜三班转。牧民就算是多跑些路也要到“福如东”,为什么?为的就是“福如东”待客实诚。彼时在可可以力更镇还有不少其他的粮食加工厂和经营粮食的店铺,但是有些店铺会在秤头上克扣牧民,多数牧民选择了“福如东”。交易的方式也不是现钱结算,多数是以物易物。牧民手里用以交换的商品就是皮张和牛羊马驼。“福如东”对老客户采取每年一结算的方式。这种交易方式几乎是那时候草原商业交往的主要方式。

有牧民到“福如东”来,字号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戚一般热情招待,黄酒、猪肉、馅饼、饺子……好生招待。“福如东”的名声渐渐传开,甚至千里之外的外蒙古的墨勒更王、波尔支更、迭力畔等地方的牧民不惜路途遥远也要到“福如东”来购买粮食。他们祖祖辈辈都和“福如东”打相与。相与就是合作伙伴。经常像亲戚般地走动,有时候他们来并不购买“福如东”的粮食,也愿意住在这里。

“福如东”还专门有驼队给分散在草原上各个角落的牧民客户送粮食和其他商品,把牧民需要的东西直接送到蒙古包。这一点和大盛魁的经营模式如出一辙。

王怀义的“义”字系列商业企业,以“义和堂”为首,在归化城里、在可可以力更、在召河分别有“义和水”“义隆泰”“天义栈”,再加上地处外蒙古白云寺的驼场,镶缀在数千里驼道上。综合经营、商品交易、旅店服务、粮油加工、物流运输、畜牧放养……,不拘一格。

新疆逃难的王怀义等人在归化发达了。一个深刻的意识扎根在了他们的头脑里,这就是归化城是他们的福地!归化城让他们时来运转,让他们发家致富。与王怀义同时来归化的新疆驼户还有胡老五、方孝恭,后来大都是由驼夫起步逐步发展成了大驼户的掌柜。后来新疆来的驼户组成了自己独立的行社,就叫新疆社。集合起来有三十多户,拥有数千峰骆驼。成为归化驼运界一支不可小视的力量。新疆社的驼户主要跑归化至库仑,归化至新疆奇台。尤其是新疆的奇台,那是他们自己的故乡,更为熟悉,来往的次数也更频繁些。

财富开始在新疆社的驼户手里滚雪球了。先是“三义堂”出资在归化城收购了一家名叫长胜店的驼店。接着又垫资另一家驼运店“义和长”,成为“义和长”商号的股东。动作不断。再往后又独资开设了“义盛昌”,“义盛昌”商号的性质属于通司买卖,是专做俄、蒙生意的商号。“义盛昌”在外蒙古的生意站住了脚跟,又在靠近库仑(乌兰巴托)的白云寺附近租下数千亩草场,开辟属于自己的牧场。那个牧场是用来专门孳生优种骆驼的。我们说过整个蒙古高原成为归化商人的大舞台,就是指的这些。像大盛魁、天义德、元盛德这样的大商号他们在外蒙古占领市场拥有绝对的主导权,拥有各类牧场。就连“三义堂”这样的中等商号在那里也有自己独立的牧场。

义和堂总号也在归化城内,就在太平召前的“万盛合”。义和堂生意做得很是花哨,独资的、垫资的、参股的,与新疆社内部商号合作的,同时又与晋帮的“天义栈”,津帮的“文丰泰”交集一起,合伙做生意。还投资了“谦丰”“谦元通”“善利”三个银号。还有一个专门制作麻绳作坊“天义成”。“天义成”的业务与驼队关系密切,就是专门为远行的驼队服务的商号。由点到线,由线到面。由此可以看出“三义堂”手伸得有多长,面有多广,它就像是一只八脚鱼。什么农业、牧业、粮食加工业、旅店业、银行业、典当业、牙纪行,更不要说驼运业和通司行。……他们全都介入了。这种经营思路完全是以市场为中心出发。所有的投资都是有的放矢,现实得很。这种经营真的是不拘一格,肯定是商业智慧的体现。毫无疑问值得我们进一步挖掘研究,把这种宝贵的商业精神继承下来。

新疆来的驼户掌柜中还有一位名叫胡老五的,他娶了王怀义的姑姑与王家结了亲家,由此在事业上沾了很大的光。属于亲帮亲,往上行。这件事情虽然算不上生意上的事,但作为花絮在归化城传得很广。后来胡老五也成了归化城里有名的大财主。上世纪50年代坐落在呼和浩特市回民区县府街的榨油厂占的就是胡家的院子。

27

在新疆移过来的驼户中间还有一个人也很是了得,此人大号王天标,他的字号论名堂要比“王义堂”更有气魄。王天标他的字号名叫“九盛魁”,与归化城天字第一号的巨商大盛魁也就一字之差。“九盛魁”在归化城开着一家拥有八九百辆“老倌车”的商号。所谓“老倌车”其实就是牛车。那时候在驼道上活跃的除了驼队,还有牛车,也就是“老倌车”。其实细究起来“老倌车”正是大名鼎鼎的勒勒车。说起勒勒车可是有历史了!可以追溯到两千年前的匈奴时代,查阅史籍那时候在呼和浩特地区就有大量使用大轱辘的牛车记载。勒勒车因其车轮巨大具备在草原上行驶的方便条件,一直被草原人民喜爱。勒勒车与商业有关,史书记载匈奴时代就有商人聂一在马驿(今山西朔州)与云中(今呼和浩特)之间做生意,他使用的运输工具就是勒勒车。曾经发生一个故事,某次战争汉军虏获聂一的勒勒车有数百辆。

到了鲜卑时代,勒勒车又叫高车。和一个名叫高车的民族有关,就是敕勒族。也叫高车族。

勒勒车就是牛拉车这不假,但是勒勒车与内地的牛车还是不一样。首先,勒勒车的车轮要比内地的牛车的车轮大出许多;其次,内地的牛车是一个车倌赶一辆牛车,而呼和浩特地区的“老倌车”车倌一人同时能赶十数辆!就像是驼夫拉骆驼似的,赶一串“老倌车”。

还有一种马拉车,当地老人叫架子车。区别在于牛拉车马拉车只能在道路条件良好的情况行驶,像沙漠、戈壁和无路的草原它们就行不通了。所以在呼和浩特运输行始终是以骆驼为主,在驼桥上骆驼的身价也高于牛和马。

“九盛魁”也很不简单,她的总柜不在归化城更不在可可以力更,而是设在六千里以外的库仑。库仑就是现在的乌兰巴托。前面我们谈到过归化商人占领外蒙古市场,像大盛魁、元盛德都是在外蒙古起家的,开始时他们的总部都是设在外蒙古的。“九盛魁”也是如此。由此可见“九盛魁”的业务范围有多么广阔。后来“九盛魁”才把自己的总号从库仑迁回到归化城,在丁家馆巷落下了脚跟。“九盛魁”也不是单打一的经营,“九盛魁”除了养着八九百辆老倌车以外,还拥有一千多峰骆驼。一千峰骆驼的“九盛魁”驼队规模也很不小了。

除了勒勒车和架子车外,在呼和浩特历史上还活跃有一种人力驱动的架子车,比马拉的架子车要小不少,叫“排子车”。“排子车”也是一种不可或缺的运输车辆。不过一般情况“排子车”是出不了城的,它只能在短距离内运行,很受限制。

19世纪下半叶,历史通过驼帮又一次把呼和浩特推上了一个大舞台,推上了战争的风口浪尖。

我们从善胜说起吧。善胜在中国历史上不是什么大人物,甚至在呼和浩特历史也很少有人知晓。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是呼和浩特历史上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呼和浩特老辈人都知道他。同治八年左宗棠收复北疆,使传统的大西路驼道顿时繁忙热闹起来,在归化的新疆籍驼户自享其利,率先投入。

善胜奉左宗棠之命来到归化城,征雇新疆籍驼户及当地其他驼户组成北路军粮运输队。并给各驼户补充了大批优良的骆驼,都是从外蒙古秃蛇公、云白布和、喇嘛噶根等地征购来的优种骆驼。那时候包头还只是一座小城,规模只是个镇。左宗棠给出的北路运粮队的路线就是从包头镇出发,经宁夏、甘肃、新疆一线的驼道,将军粮运往新疆前线。根据新疆的地理特点和敌我态势,左宗棠制定出收复新疆的战略方案——“先北后南”“缓进急战”。鉴于新疆远离内地,人烟稀少,产粮不多,左宗棠特别重视西征大军的后勤保障。左宗棠亲自部署粮饷的筹集、采办和转运,购置枪炮、弹药,以确保西征计划的顺利实施。西征军主要由道员刘锦棠部、乌鲁木齐都统金顺部和广东陆路提督张曜部组成,总兵力六七万人,由刘锦棠总理行营营务,防敌北窜东逃。

同时左宗棠还设三路粮运接济大军,其中归绥地区为北路粮运的集结点。左宗棠派清臣善胜赴归化城督办北路粮运,并以包头为粮台,征集北路军粮运赴新疆接济大军。归化城、包头城的驼户掌柜们的命运就和这位清廷官员联系在一起。

为运输军粮,左宗棠共建立了三条路线:一是从甘肃河西采购军粮,出嘉峪关,过玉门,运至新疆的哈密;二是由归化、包头经蒙古草原运至新疆巴里坤或古城(今奇台);三是从宁夏经蒙古草原运至巴里坤。

到同年4月出兵时候,左宗棠指挥的西征军有刘锦棠所部湘军25个营,张曜所部14个营和徐占彪所部蜀军5个营,包括原在新疆各个据点的清军,共有马、步、炮军150余营,兵力总数近8万人。

因行军其间要经过著名的莫贺延碛大沙漠,流沙数百里。粮草可以马驮车载,长途运输,“惟水泉缺乏,虽多方疏浚,不能供千人百骑一日之需,非分期续进不可”。大部队行军遇到的最大问题,是人畜饮水难以解决,所以只有分批分期地行进。左宗棠坐镇肃州,命刘锦棠、金顺分兵两路,先后率师出关。他把大军分作千人一队,隔日进发一队,刘锦棠走北路,金顺走南路,到哈密会齐。刘锦棠率领西征军主力自肃州入新,至哈密行程约1700里,很顺利地进入哈密。部队各营到达哈密后,把从肃州等地陆续运往哈密的军粮再辗转搬运,翻过东天山九曲险道,分运至巴里坤和古城(今奇台)。很快,刘锦棠的前锋部队,已占据了距离乌鲁木齐只有不足三百里的济木萨(今吉木萨尔县)。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在归化这支规模颇大的军粮运输队中,涌现出了许多人物。其中就有后来的名人方孝恭和他的家族。最先崭露头角的是方孝恭的哥哥方得功。方得功年轻有为、敢做敢当,在运粮大军中表现出色。

由于方家有人在前方为清廷效力,方孝恭乃得以在归化城的杨家巷义学中免费上学。方孝恭自幼聪颖好学、天资过人,学习期间得到老师侯悖先生的精心培养和教授。侯悖先生也非等闲之辈,他曾经是右玉县的贡生,有很高的学历。在侯先生的培养下,青年时期方孝恭终于考取了监生,在归化城成为出类拔萃的青年学人。

从光绪元年五月到光绪四年春的整整三年中,左宗棠和刘锦棠指挥清廷大军,终将叛匪安夷阿古柏军消灭,收复了新疆。呼和浩特老辈人把左宗棠和刘锦棠称作“左宫保”和“刘角帅”。老人们聚在一起谈论收复新疆的事,言语中都透出一股自豪和亲切。毕竟国家大事与自己的城市有关,毕竟归化城的驼队曾经为国家效力荣立过功劳!

1877年4月,左宗棠指挥清军分三路进军南疆:刘锦棠部由乌鲁木齐南攻达坂;张曜部由哈密西进;记名提督徐占彪部由巴里坤进至盐池,与张曜部会师后合攻辟展(今鄯善)和吐鲁番。至月底,清军先后攻克达坂、托克逊、吐鲁番等地,扼住南疆门户,为夺取战争全胜创造了有利条件。阿古柏绝望自杀,其子海古拉率残部西遁,并企图在英、俄两国庇护下负隅顽抗。

左宗棠揭穿英国的“调停”阴谋,决心继续西征。10月,西征军刘锦棠部征战1000余公里,以破竹之势收复南疆东四城喀喇沙尔(今焉耆)、库车、阿克苏和乌什。南疆西四城叶尔羌(今莎车)、英吉沙尔(今英吉沙)、和田(今和田)和喀什噶尔(今喀什)之敌分崩离析,有的主动投奔清军。12月中旬至1878年1月初,清军又相继收复南疆西四城。随后,左宗棠积极部署进军伊犁。沙俄慑于清军威力,在与清廷多次交涉下,于光绪七年同意归还伊犁地区。至此,粉碎了英、俄吞并新疆的阴谋。

归化驼队自始至终追随左大帅,冒着枪林弹雨供应军需!

左宗棠在哈密生活了四个月时间,在归化驼户的配合下大力改善天山运道,修筑盘曲山路,减轻内地长途调运军粮的困难。在哈密大营加紧训练,提高部队战斗力。

而归化城北路粮运驼队的人员,随军奔驰在火线上,为清军收复新疆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立下了汗马功劳。为了奖励他们,左宗棠分别给他们以很高酬费,并将他们所拉数千峰官家的骆驼就地奖给他们。(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 阿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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