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立新 修行在自性

2015-08-07 07:06陈晰
中华儿女 2015年11期
关键词:小篆书画艺术甲骨文

陈晰

有人说,他是这个喧嚣时代中的“灵魂拓荒者”,而他自己却说,他只是用诗书画来弘法、布道的修行者

在位于北京东二环的工作室“新景斋”采访胡立新先生时,他刚刚参加完中国佛教协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一件中式上衣,手捻一串菩提,笑容豁达、目光澄明。他是书法家、画家、诗人、大居士,而在记者眼中,他更像一位儒雅慈祥的长者。

他的工作室内,陈列着琳琅满目的藏品,从佛像、香炉、瓷器到各式杂项,令人眼花缭乱。伴随着淡淡的墨香与茶香,他与记者畅谈起书画艺术、诗词文学、儒释道哲学与人生的智慧。

以艺悟禅

“我的生活很简单。”胡立新笑着说,在工作室里喝茶、作诗、挥墨、参禅,诗书画对他来说,与其说是一种闲情雅致,不如说是内心修行参悟的表达。

工作室的墙上悬挂着一幅他的国画作品:一株荷花正热烈地绽放,香远益清,亭亭净植,让人的心情瞬时安静下来。

荷花一直是胡立新偏爱的题材。不同于传统的墨荷,他用色大胆,不落俗套。他笔下的荷明艳恬静,空灵简洁,看似随意的笔墨晕染之下,仿佛透出江南夏季的雨意。

他也画人物,多以宗教题材为主。他笔下的罗汉、禅师,各具姿态,造型夸张,但神态与性情却呼之欲出,充满拙朴的意趣与引人回味的禅意,在深厚的笔墨功底承载之下,大胆突破,用随性挥洒的线条笔墨抒发人性的释放。

除此之外,他的国画作品题材广泛,不拘一格,有江边渡鸦、荷塘归鹰、梨花蝴蝶、水中游鱼,有山林茅屋、松间幽壑,也有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寿桃、螃蟹……大自然的山山水水,一花一草,他都信手拈来,直抒胸臆。

胡立新的书法更加值得称道,真、草、隶、篆、甲骨、简书、金文皆长,尤以籀篆自成一体。

他的籀篆书法透着浓浓的古意,既有金石的苍劲,亦有汉隶的温润,评论家吴川淮曾如此评价:“他的籀篆书法,在视觉的变化上,有自己的想法,打破了传统篆书的匠气,其书法线条和字体结构呈现出典雅清纯的妙相。”

为什么会钟情于并不多见的籀篆?这与胡立新的治学理念息息相关。他一直认为,治学最重追本溯源,不管书、画,一定要从追溯远古的文化开始。而从甲骨文演变而来的籀篆,正是中国书法的重要源头。

书法启蒙时,他也和很多习书之人一样,大量临帖,写行、楷。但随着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入钻研,他逐渐回归到古文字的源头,研习碑文,并大量临摹甲骨文、金文、篆书。他认为,当今的中国书法界有“重帖轻碑”的现象,这其实是一种误区。古文字书法艺术是中国书法艺术的“祖师爷”,只有把古文字研究透彻,在书写的探索中不断溯源,才能形成对于中国书法的深刻认识。“这样你的书法里会有古典的美,有精神的美,从笔法上讲才可以千变万化。”

传世至今的甲骨文不足2000个,也就决定了用甲骨文和籀篆进行长篇书法创作会受到限制。为此,胡立新创造性地提出可采用考确字、假借字、古今字、同源字、金文字、小篆字等来借鉴。为了考证每个字的写法,他翻遍了《甲骨文字典》《金文字典》《说文解字》《康熙大字典》等古籍资料,对每个字的每种字体,既系统研究,又相互映照。

“古体与异体相融,假借与简繁相叠”,正是因为他对于中国书法溯源和古文字学的深入研究,使得他的书法作品通篇不拘一格,自成体系,并积累了丰厚的研究成果,先后出版了《胡立新书文集》、《中国佛教书画流变与当代书画艺术创作的禅境》、《胡立新谈甲骨文书法》、《三教圆融通达,而为书法大美》等著作。

诗意人生

与许多书法家的创作有所不同,胡立新的书法题材多是自创诗词。同他的书画相比,他的诗词创作量同样颇为惊人,题材内容既有对儒道释文化及个人修行的思考,有对自然美景的抒赞,也有对生活中点滴美好的记录与感动。

闲时泡茶,他写下:“杉林小憩一茶啜,方便风开空色来”,“屠隆隐居茶禅偈,十方世界清凉风。”

怀念儿时江南的田园生活,他写下:“寻遍野山坡,不见牛尾影。山花笑点头,身在牛背行。”

离家十几载再回故乡时,带着久别重逢的感动,他写下:“新春漏迟迟,万象似相识。千家笑语盈,江南夜无眠。”

夜深伏案,他作一首《夜听叶声》:“夜静庭阶空,但起枯叶动。只因一心轻,行走不借风。身到无穷处,自令灭欲残。君入深坐时,柴门通幽山。”

他的禅诗,并不是遁入空门避世以求解脱,而是以佛家的智慧破除世俗中的困惑、烦恼和贪婪。正如他诗中所写的:“一生几许伤心事,不向空门何处销?”

从他的诗句中,处处可见这种智慧的闪耀:“此身入禅定,破污一空心。结果自然成,朝霞满天红。”

在他看来,人生虽然时有挫折磨难,但以一颗超然澄明的心观之,则“人生无处不桃源”。当代著名佛学家、陕西师范大学佛教研究所所长吴言生尤其推崇他的禅诗,认为他的诗歌“往往于行住坐卧、摹景咏物之中透漏出禅的消息”。

胡立新说,自己创作禅诗,本意在于“自乐与抒怀”,是对生命的“喃喃自语”,因此不媚格律,不拘平仄,唱偈同达,流水为韵。

2012年,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了《胡立新禅道诗书选集》(上中下三册),收录了他创作的1300多首诗词歌赋。

胡立新认为:“诗是一种不期而获的自然所得。尤其是禅诗,它是心的独白,是自性与真我的流溢,是拈花的微笑。大自在是圆满的存在,大自由则是生命的悦乐。它是内在的不可言说的冲动,但它又化成了诗行,以纪念此时的感动。”

有人说,他就像一个行吟诗人,走到哪写到哪,“心里的、幻觉的、实境的、历史的、想象的、画里的,把这一切构成了一个大意象,他是这个大意象的主人,他陶醉在自己构成的世界里,超然物外,虚怀若谷,内在的放浪形骸与外在的平易静谧结合着。”

佛缘深厚

1959年,胡立新出生在浙江东阳的一个小乡村。少时家境清苦,读书之余还要帮家人干农活,放牛。春意江南,草长莺飞,牧童牛背……如同一幅诗意盎然的水墨画,已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回忆里。

从记事时起,胡立新就喜欢传统文化和书画艺术。读书时一直是严重的“偏科生”,每天手捧唐诗宋词,手不释卷,名篇佳句出口能诵,但对数理化却一点兴趣也没有。那时候,为数不多的书法课是他最喜爱的课程,也成为他最初的艺术启蒙。

1978年恢复高考后,由于偏科的原因,胡立新两次报考都未能被录取,但却因写得一手好字和扎实的古典文学素养,他考入文化站,成为一名文化干部。

在这个工作岗位上,他如鱼得水,对书画艺术的热爱也与日俱增。

之后,从江南小镇到首都北京,从文化站到文化局,再到国企任职,后又历任中国少数民族文物保护协会副会长、民族书画艺术研究工作委员会主任、中国民族书画院院长,胡立新一路走来,从未放弃艺术创作,也从未停止对中国传统文化与儒释道哲学的钻研参悟。

多年来研究佛道文化,在与一些高僧大德的交流交往中,他感到佛法中的智慧与自己缘分很深。因缘际会下,2002年他在北京广济寺正式皈依,成为一名居士。

对于修行与艺术,胡立新说,皈依后,自己对儒释道思想的研究与学习进一步强化,也花大量的时间研究古代的高僧居士创作的艺术作品,从中汲取养分。“不杂、不乱,使自己的内心安静下来,这点是很重要的。艺术创作首先内心要安静,干净。”

谈起不久前召开的中国佛教协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胡立新感到很振奋。他说,这次大会恰逢其时,是习近平主席提出了“中国梦”以后,中华民族文化复兴的时刻召开的,对佛教界来说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

他说,“这次会上,书画界的代表比较少。我认为艺术家们确实需要向佛教界的高僧大德学习,要修身养性,因为书画艺术本身是一个修行的艺术,而不是一种功利性的艺术。所以对艺术家来说,要创作干净的作品,首先要有一颗干净的内心,要回归到主流、经典的文化当中来。用佛教的话来讲叫明心见性,把我们的灵魂和天地万物进行对话和呐喊,把这种感怀贯穿于我们艺术创作当中来。”

“三分之一搞研究,三分之一搞创作,三分之一做文化交流方面的工作。”在谈及自己如何能兼顾艺术创作、研究和工作时,胡立新这样回答。他基本上没有周末的概念,也很少接受社会上的商业邀约,就是希望能多一点时间和精力进行系统的研究和创作。他花了近十年时间,创作了36部经典国学书法作品。如《小篆论语》、《甲骨文论语》、《小篆道德经》、《小篆佛教三字经》、《八体心经》、《小篆孙子兵法》、《小篆孝经》等。仅一部《千字文》就用了甲骨文、金文、大篆、小篆、隶书、楷书、行书、草书8种字体,完成一幅千米长卷。

而对于一些国学和传统文化的推动和普及工作,他则倾注心血,不遗余力。担任中国少数民族文物保护协会副会长期间,他经常组织艺术家深入少数民族地区去写生,采风,并连续组织了几届全国民族美术摄影大展,并发起设立中国少数民族文物保护协会书法美术研究院。他还在新浪网开辟“胡立新国学大讲堂”,发布自己的禅诗和书画创作心得,阐述儒释道的精神蕴义,借助现代化的平台推广、普及国学和优秀的中国传统文化。

多年来,他还致力于少数民族文化和宗教相关藏品的收藏。他多次深入藏区,遍访民间寻找有价值的藏品,但却没有卖过一件藏品。他认为,搞收藏也是对传统文化的责任和担当,“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去爱护它们”。他的愿望是,今后能够成立一家艺术博物馆,把自己的创作成果和收藏成果公诸于世,让更多的人来学习、欣赏、交流。

有人说,他是这个喧嚣时代中的“灵魂拓荒者”,而他自己却说,他只是用诗书画来弘法、布道的修行者。禅悦本是艺术家的欢喜,而通过艺术创作,可以和世人进行灵魂的交流、碰撞,将这种欢喜与智慧传递给更多的人。

责任编辑 梁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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