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案女王”张晓梅:用心浇灌让“玫瑰”常年绽放

2015-09-10 07:22欣然
妇女生活 2015年3期
关键词:容貌瘢痕玫瑰

欣然

她曾获得“全国十大女杰”提名奖、“中国十五大杰出创业女性”等荣誉。身为两届全国政协委员,她在两会上有关“老婆做家务,老公应发工资”“设立爱乳日”“女性经期应有休假”等提案,引发媒体争相报道,并被冠以“提案女王”的美誉。她还是全国妇联“玫瑰基金”的发起人。该基金致力于救治容貌受损的女性,成立7年来帮助了近千人。在全国两会上,她还就女性身体屡被伤害的现象两次提案,呼吁严惩伤害女性身心的犯罪活动,并确立对毁容女性进行精神赔偿的基本原则和具体数额标准等。让我们走近这个为女性权益鼓与呼的优秀女性——

救助毁容女性

发起成立“玫瑰基金”

记者(以下简称记):您倡导发起的“玫瑰基金”成立整整7年了,当初是什么原因促使您做这项慈善事业的?

张晓梅(以下简称张):我是个美容传媒的出版人,从事的是与“美丽”有关的事业。平时我经常关注一些有关女性的报道:一些女性在偶发事件或婚恋中容貌被毁,会让她们的生活陷入无边的黑暗。山东临沂有位叫韩凤宇的女孩,她善良可爱,难免会有人爱慕。当时同村的一个男孩很喜欢她,她却不喜欢那个男孩。面对那个男孩的纠缠,韩凤宇有意躲避。有一天,那个男孩到韩凤宇工作的幼儿园持刀威胁她,要求韩凤宇做他的女朋友,韩凤宇没有答应。最后,幼儿园园长报了警,事情才算平息。然而,2006年1月2日早上,韩凤宇在骑车上班的路上,一辆摩托车超过她的那一瞬间,骑车人向她的面部泼了工业硫酸。韩凤宇左面颊大面积烧伤,左眼眼角膜受损,视力下降。因无法面对这一切,韩凤宇曾经以死来解脱。后来,她接受了玫瑰基金的救助。我和她谈心时,她对我讲述了自己容貌受损后痛苦的心路历程,让我感触颇深。我觉得这些女性在失去美丽之后,生活往往会陷入极其不幸的境地。她们没有工作,远离了社会,甚至被人歧视。了解得多了,我决定为这些毁容的姐妹们做些事情。

记:由您发起并成立的玫瑰基金应该一呼百应吧?

张:我把自己的想法向一些好友——著名作家张抗抗、中国电力国际有限公司董事长李小琳、央视《半边天》主持人张越等人说了,她们都愿意为这些容貌受损的女性做些事情。随后,我联合国内20多家主流媒体和权威医疗整形机构,共同发起了国内第一个援助美丽受损女性的大型公益爱心活动——“中国玫瑰行动”。为了使这项活动长期持续开展下去,惠及更多需要帮助的女性,在全国妇联的指导下,我倡导发起成立了“中国妇女发展基金会·玫瑰基金”。一家著名医疗整形机构首批捐赠了100万元启动资金。之后,陆续有一些企业和个人向玫瑰基金献上了爱心。

记:玫瑰基金的第一个受益人是谁?当时她的情况怎样?

张:玫瑰基金的第一个救助对象是被评为2008年“十大杰出母亲”的熊丽。熊丽是湖北仙桃的一名花鼓戏演员,2006年12月,怀有6个月身孕的她,在监利县荒湖农场演出后,搭乘客车取道潜江回家。途中,客车与一辆满载烧碱的货车相撞,30多吨烧碱涌进客车,熊丽被严重烧伤。但她的双手始终捂着腹部,保护肚子里的孩子。当晚,医院的几位烧伤专家商议后决定,首先用足量的抗生素药物控制感染,然后再实施植皮手术。抗生素药物可以挽救容貌,却威胁着胎儿的发育。得知医生的决定后,熊丽坚定地表示要保护肚子里的孩子。无奈,医生只好尊重了她的意愿,不使用抗生素药物,只对她进行保守治疗。由于没有用药物控制,熊丽身上的伤口一再溃烂、恶化。临产前的一个晚上,熊丽忽然高烧到40.3℃,身体出现抽搐。经过检查,医生迅速为她制订了催产方案。为了防止剖腹产造成新旧伤口交叉感染,熊丽只能选择顺产。2007年2月,她顺利产下一个2.7公斤重的健康宝宝。有记载表明,重度烧伤孕妇分娩健康宝宝在全世界都极为罕见。孩子出世后,医院立即调整治疗方案,相关的抗生素药物全部用上了,但熊丽面部的烧伤却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

记:为熊丽整容顺利吗?她现在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张:手术前,专家对熊丽进行了两次会诊,会诊的结果是手术分两期完成。第一期手术主要解决熊丽右面颊部瘢痕及右颈肩瘢痕挛缩问题,同时将在颈前、左耳前面颊部位安放皮肤扩张器;第二次手术摘除前期手术植入的皮肤扩张器,切除熊丽左侧面颊瘢痕,同时解决左侧颈瘢痕挛缩问题。两次手术后,医院又对熊丽进行了几次小手术。经过数次修复手术,熊丽的容貌比手术前有了很大改观。受伤后,熊丽一度躲在家里不出门,很自卑,天天和孩子在一起,根本不想接触外人。后来,经过专家的心理疏导,熊丽敢于主动走出门和外人交流了。对自己的容貌,她也接受了。现在,熊丽的孩子健康活泼,今年该上二年级了。熊丽天天接送孩子上学,和家长们交流,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每年她都和我通几次电话,或者写信,她说是玫瑰基金改变了她的命运。

受伤之后

比容颜更难修复的是心灵

记:玫瑰基金成立以来救助了多少女性?您印象最深的是哪一位?

张:玫瑰基金成立以来,有近万名女性求助,但由于经费及医疗资源有限,仅有近千名女性受惠。我印象最深的是河北一个叫耿素银的女子。耿素银是河北省平泉县杨树岭镇小烈山村人,她带着4岁的儿子回娘家探亲时,山上发生了火灾。耿素银安置好孩子,与村民一起前往灭火。在灭火过程中,风向突然发生了变化,耿素银被卷入火海。人们把她从火海中救出来时,她已经严重烧伤。随后,她被送往北京整形医院救治。由于重度烧伤造成的面部瘢痕牵拉,她的眼睑不能正常闭合,并造成视力下降、小口畸形、双手爪形。地方民政部门拨款20余万元给她治伤,经过3期、7次手术,她的双手基本恢复活动能力,面部瘢痕牵拉问题得到改善,但距离康复还很远。由于地方政府救助资金有限,耿素银的第四期手术遇到了困难。在得知耿素银的事迹后,玫瑰基金决定对她进行特别救助。我第一次见到耿素银,便被她的坚强和勇敢所感动。我问她:“女人视美丽如生命,为了保护集体财产损失自己的容貌,你后悔吗?”她淡淡一笑,说:“不后悔。如果再发生这样的情况我还会挺身而出。”对于这样的女英雄,玫瑰基金一定要尽力帮助。在我们的帮助下,耿素银的面部瘢痕问题得到了很大改善,笑容重新绽放。

记:玫瑰基金救助的小患者多吗?

张:不少。我们曾救助过一个叫张春玲的小姑娘,年仅13岁,是一名灾区抗震小英雄。3岁时,张春玲遭受过一次意外,面部重度毁容,左手截肢,右手5根手指每根均只剩下两节。从小她就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伤痛,却坚强自信,从不言弃。2008年汶川大地震发生时,她不顾自己重度伤残,3次冒死返回救同学。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恢复正常人容貌的愿望越来越强烈。我亲自接待了她,并召集专家对她进行会诊。由于受伤时间较长,她面部瘢痕挛缩严重,导致下唇、下眼睑严重外翻,无法闭嘴、闭眼,颈部瘢痕挛缩还影响到抬头功能。专家经过认真讨论,最终达成一致意见,给她拟订了四期救治手术方案。这四期手术持续一年多时间,耗资数十万元。不过手术效果还不错,让她重新找回了自信。

记:在玫瑰基金救助的患者中,哪种类型最多?

张:当然是在婚姻或恋爱中受到极端伤害的女性最多。这些女性面容受损后,情绪低落,对人生失去了希望。吉林有位叫杨立苹的女子,她22岁结婚,新婚3个月就被丈夫泼了浓硫酸烧伤。受伤后,因为家庭贫困无钱医治,她早早就出院了。她曾因为无法面对自己的容貌而选择过放弃,但面对年迈的父母,她最终还是坚强地活了下来。后来,她无意中得知了玫瑰基金,向我们提出申请,希望得到帮助。我们在得知她的经历后,向她伸出了援手。玫瑰基金的领导到医院探望了她,鼓励她继续坚强地面对以后的生活,并组织专家为她会诊。医院为她进行了耳郭再造手术。经过连续三期的手术,她的容貌大为改观,重新树立了生活的信心。

记:您觉得容貌受损对女人的影响主要有哪几个方面?

张:容貌受损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心理上的影响,因为每个女人都有追求美的本能。女性容貌受损后,对精神上的打击是致命的。面对外界的歧视,她们会产生被抛弃的感觉。为了逃避社会,一些女性整天躲在家里不出门,以泪洗面。我们前面提到的韩凤宇,如果不是家人看得紧,她早就离开人世了。还有吉林的杨立苹,自从被丈夫泼硫酸后,她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哭泣。为了让她心境平静下来,家人不仅把家里所有的镜子藏了起来,连能照见人影的东西都撤掉了。所以,除了恢复她们的容貌,还要修复她们受伤的心灵,让她们恢复自信。两年前,我和基金会的几个领导商量了一下,玫瑰基金除了修复容貌受损女性的外貌,还聘请热心公益的心理咨询师,对她们进行心理疏导。

两次提案建议

严惩恶意毁容犯罪

记:您是全国政协委员,没少在全国两会上为容貌受损的女性呼吁吧?

张:玫瑰基金成立以来,我和一些伤残女性接触得比较多,像韩凤宇、杨立苹她们一样,很多伤残女性躲在家里,没有工作,没有办法生活,为了治病基本上是负债累累。她们所承受的身心痛苦是我们健全人根本想象不到的。2009年全国两会上,我就提交了“女性防范意外伤害、蓄意伤害”的提案。当时我还请教过北京一些法律方面的专家。他们一致认为,应该对恶意造成女性伤残的罪犯予以特别严厉的惩罚。当年提交的提案,并没有引起社会和代表委员们的关注,但我没有灰心。2012年全国两会前夕,国内发生了一起侵犯女性的严重事件:只因求爱不成,安徽合肥17岁中学生陶汝坤竟然强行闯入民宅,将汽油泼向16岁少女周岩,并用打火机点燃,将周岩烧成重伤,导致终身残疾。在我的努力下,受害女孩周岩得到了玫瑰基金的救助。两会期间,我还同多位女政协委员一起去看望来京治疗的周岩。

记:2012年,您的提案也和女性毁容有关吧?

张:“周岩事件”促使我再次提交了“加大毁容案件惩罚力度,增加受害者精神赔偿”的提案。3名女政协委员在我的提案上签名表示支持。提案中,针对我国1990年实施的《人体重伤鉴定标准》和《人体轻伤鉴定标准(试行)》,建议根据实际情况做出修改和完善。目前,我国对毁容受伤程度没有统一的鉴定标准,只能通过普通伤残标准来处理。现行伤残标准又基本是通过损伤程度来判定伤残级别、确定赔偿额度的。大家都知道,腿上的伤疤和脸上的伤疤完全是两码事儿。脸上一道伤疤按照伤残标准可能是三级,但实际上造成的伤害是比较重的。女人失去美丽,几乎就等于失去生命,在容貌上给女性造成的伤残,让女性生不如死。因毁容造成精神抑郁、自杀、企图自杀、家庭及婚姻危机的案例屡见不鲜。对于毁容等恶性案件,我提出,首先要修订轻重伤鉴定标准。在刑责上,建议对故意造成他人毁容的犯罪行为从重量刑,加大刑事责任的追究力度。在民事责任上,加大毁容案件的赔偿,扩大惩治的范围,将受害者精神损害赔偿问题细化,确立精神损害赔偿的基本原则和具体数额标准等。这个提案受到了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而对人体伤害方面的法律也在修订中。

记:2015年全国两会在即,您打算提交哪方面的提案?

张:今年我打算提交的提案也跟玫瑰基金有关。在向我们玫瑰基金求助的上万名伤者中,70%以上是幼儿,而这些孩子基本都是因为父母看护不当造成的伤害。因为这样的损伤会改变孩子一生的命运。中国人过于把孩子当成父母的私有财产,其实孩子是社会财产,每个家长都应该履行他的职责。比如,有一些父母平时对孩子的安全保护措施不够,或者是没有安全意识,造成孩子烫伤、烧伤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河北省有位家长在骑电动车时,因速度过快,孩子掉下车子妈妈竟没有察觉,造成孩子脸部擦伤,留下了残疾。这样的父母不只是粗心二字能形容的,是没有起码的安全意识。我呼吁天下的父母,在履行好监护人职责的同时,还要加强自己的法律意识。对因过于不在意孩子而导致孩子受到伤害的父母,法律上应该给予制裁。

记:玫瑰基金运转7年了,您最大的感受是什么?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张: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做这件事非常难,因为每一件事都需要钱,我们资金有限,医疗资源也有限。2013年,我们援助了近百人,这是一个创举,当然这个创举是在大家的帮助下完成的。我的好朋友,也是玫瑰基金的骨干李镔说的一句话,跟我的心境是一样的。他说:“慈善事业一旦做了,就欲罢不能。因为你做的过程中自己的爱心被激发,自己会被打动,所以我们会坚持。”玫瑰基金是一个非常美的名字,因为它里面融合了爱和美,爱产生了美,爱带来了美,同时美也会催生爱。希望它是可持续的基金,这就需要很多人浇水、培育,让它每年都能绽放。这是我们的期待,也是我们的责任。

〔编辑:刘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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